殯儀館守則:
1、不能和屍體說話。
2、值夜班時,別去防腐室。
3、晚上如果在悼念廳看到人,別理會。
4、守靈室如果有人給你遞煙,別接。
5、小心法警。
-1-
殯儀館的保安隊長劉大壯揹着手,皺着眉,還沒說話先嘆了十八口氣:
「哎!」
「這殯儀館守則,都記下了吧?」
「哎,咋是女的呢?」
「哎,你說這,這咋整呢?」
我和宋菲菲一個仰天一個望地,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問候他。
作爲空降殯儀館的兩個年輕女保安,他憂愁也是情理之中。
市裏殯儀館最近發生了許多怪事。
防腐室和儲藏室,半夜時總會響起莫名的動靜。
曾經有保安壯着膽子上前查看。
醒來時卻發現自己躺在停屍牀上,身體還蓋着白布。
而儲藏室原本整理歸置好的屍體,卻被人開膛剖腹,腸子內臟扔了一地。
守靈的家屬熬不住睡着,天亮後發現自己滿嘴是血,渾身沾染了死人獨有的屍臭味。
爲此,殯儀館斥巨資安裝了一批攝像頭。
可鏡頭裏,一切如常,並無異樣。
殯儀館原本配備了十五名保安。
因爲這些事,不少保安都找各種藉口請假或離職。
到現在,偌大的殯儀館只剩下三名保安。
我和宋菲菲,就是受警察朋友凌睿所託,前來這裏查明情況的。
「劉大哥!」負責開靈車的張斌急赤白臉跑過來,那麼冷的天,他卻跑出一腦門汗,「劉大哥,今天這來賓不太對勁,您老上來搭把手?」
-2-
我和宋菲菲對視一眼,跟在劉大壯身後一路小跑。
靈車就停在車庫正中間。
殯儀館的車庫都蓋着棚子,避免陽光直射。
人死爲陰,此刻生魂剛剛離體。
冷不丁被太陽一照,對亡魂也是種傷害。
此刻,黑色的靈車開着後門,車邊還站着兩個穿保安服的年輕人。
張斌抹了把臉上的汗:
「邪了門,這放屍箱死活抬不下來。」
劉大壯喘着粗氣狠狠瞪了他一眼:
「大晚上的,別亂說話。」
「家屬呢?」
張斌臉色一白,嗓子有些發乾:
「家、家屬之前還坐在後頭,現在找不着人了。」
劉大壯倒抽一口冷氣,黝黑的麪皮也跟着白了幾分。
據張斌介紹,這人是他們從一個荒廢農村拉來的。
那村子地方偏僻,村裏只剩下幾個老頭老太。
他們接到電話趕去時,屋裏連靈堂都沒佈置。
一個陰着臉的乾瘦男人遞給他一個紅包,說這是自己剛剛去世的老孃。
張斌一邊說一邊掏出兜裏的紅包。
剛打開紅封,裏頭飄落出幾張紅燦燦的紙幣。
我低頭瞄了一眼。
嗬,一千萬!
-3-
張斌驚恐地瞪着地上花花綠綠的紙幣,像一隻被掐住脖子的鴨子。
另外兩個年輕保安倒抽一口冷氣。
其中一個剃着板寸個子高些的,哭喪着臉走到劉大壯跟前:
「隊長,我媳婦快生了。」
「家裏離不開人,我得請假去陪她兩個月。」
「您放心,孩子一滿月我馬上回來!」
劉大壯胸膛起伏几下,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你媳婦在貴州老家,去年過年你值班,一整年沒回家。」
「孩子,哪來的?」
剩下的矮個子保安紅着臉上前一步:
「那孩子是我的,所以我得跟王大哥一起去他家,伺候他媳婦坐月子。」
我和宋菲菲一言難盡地看着他們倆。
一時間,竟不知道他們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劉大壯用手揉把臉,深嘆口氣,彷彿瞬間老了十歲:
「行,你們走吧。」
兩人聽到這話,沒有絲毫猶豫,頭也不回地跑了。
人走了,放屍箱還得抬。
劉大壯沉着臉朝我倆招手:
「既然來我手底下上班,就一視同仁,不分男女。」
「現在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想要繼續留下工作的,就幫我來搭把手抬這放屍箱。」
「不想留下的,現在就可以走。」
我和宋菲菲身負重任,自然不會輕易離開。
-4-
我爬上靈車朝放屍箱探出半個身子。
劉大壯剛纔話雖然說得很滿,此刻卻有些緊張。
我們倆要是真跑了,這殯儀館可就剩下他一個人值夜。
「人死就這個樣子,初看之下有些嚇人,看久了就覺得都正常。」
我搖搖頭,神情凝重:
「不正常。」
死者是個年約七十的老太太。
面色灰白,身形極瘦。
臉頰凹陷,嘴脣發黑。
顴骨高高聳起,恨不得頂破皮肉如雨後春筍般冒頭。
說到春筍,我今天是不是沒喫晚飯?
「咳咳!」見我一副神遊太虛的țṻ⁼模樣,宋菲菲低咳兩聲,「你們看她的肚子。」
劉大壯和張斌兩人都沒仔細看過這屍體。
見我們兩個小姑娘都大着膽子,他們勉強屏住呼吸湊過腦袋。
「咦!」
劉大壯驚呼一聲,忍不住將腰彎得更低了一些。
這女屍四肢瘦如麻桿,肚子卻高高隆起,猶如十月懷胎。
「這麼大年紀,還能懷孕?」
「小張,那家屬有沒有說病人是怎麼死的?」
說話間,他的手搭在放屍箱側緣上。
就在這時,那老太太突然抬起手臂。
一隻骨瘦如柴的手猛地抓住他手腕。
-5-
「阿!」
劉大壯慘叫一聲挺直身體向後仰去。
但那手抓得極緊。
不論他怎麼拼命掙扎,依然被那乾枯的手死死抓住。
張斌發出尖銳爆鳴:
「詐屍啦!」
喊完就跳下車朝前要跑,沒跑兩步撞進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懷中:
「啊!」
「閉嘴!」
我這纔看清黑衣男人的長相。
高大英俊,眉眼清冷,和凌睿有三分相似。
這是他堂哥凌俊,也是經常來殯儀館的法醫。
想到劉大壯剛纔認真給我們唸了三遍的殯儀館守則,我心中有些好奇。
凌睿是人民警察,一身正氣。
但劉大壯再三告誡我們尤其要注意守則最後一條。
殯儀館守則:
1、不能和屍體說話。
2、值夜班時,別去防腐室。
3、晚上如果在悼念廳看到人,別理會。
4、守靈室如果有人給你遞煙,別接。
5、小心法警。
爲什麼要小心法警呢?
難不成凌俊是個白切黑?
張斌被凌俊一喝,反倒是冷靜不少。
他快速躥到凌俊身後,眼巴巴地扯住他衣角:
「凌醫生,詐、詐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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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俊眉頭蹙起,不耐煩地甩開張斌的手:
「和你們說多少遍了,所謂詐屍,其實就是簡單的超生反應。」
「人體在死後不久,機體的組織、細胞等短時間內還保持一定的生理活性,對外界的刺激能做出一定反應。」
「上次火化時那具屍體突然坐起身,就是這個原因。」
「以後,別再我面前提這些迷信說法。」
訓斥完張斌,他轉過頭冷冷地瞥了我們一眼,最後將視線停在劉大壯的手腕上。
凌俊彎着腰走上車,伸出手抓住女屍灰白色的手腕。
說來也怪,被他輕輕一握,那女屍的手瞬間就鬆開了。
劉大壯跌坐在地上劇烈喘氣,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謝謝凌醫生。」
凌俊掏出包溼巾紙,將手指一根一根擦乾淨以後,才利落地跳下車:
「行了,把放屍箱抬下來吧。」
我看着他搖了搖頭:
「不行啊。」
「棺材ţŭ₌不落地,落地必生根。」
「這放屍箱也是如此。」
「鬼坐棺,人莫抬。」
「死人起,活人落。」
「這屍體,誰都動不了。」
凌俊目光銳利如刀向我射來,周身的溫度似乎都下降不少:
「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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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他已經三步並作兩步,邁着他的大長腿迅速跨上靈車。
幾乎是眨眼間,凌俊就已經蹲在我身前。
他目光沉沉盯着我,眼神中還帶着三分殺氣:
「你是新來的保安吧?你剛纔說什麼?有膽就再說一遍。」
我這人最不怕的就是威脅:
「棺材不落地。」
「啪!」
宋菲菲腦門上捱了記重重的板栗,她人都傻了,我也有些喫驚。
凌俊剛纔扣起手指是打算敲我腦袋的。
但我反應快,側身彎腰一躲,他的手就落在我身後宋菲菲頭上。
見我躲開,凌俊眯起眼睛:
「小小年紀這麼迷信!」
「別一天到晚看那種鬼故事,容易把腦子看壞掉!」
宋菲菲氣急敗壞跳起身:
「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我……」
「咕咕咕~」
宋菲菲閉上嘴巴,凌俊也迅速轉過身死死盯着那女屍。
這聲音,從女屍高高隆起的肚子裏發出。
而她之前還緊閉着的雙眼,此刻瞪得極大,彷彿有人正用力撐開她的眼皮。
見我們三人都盯着女屍不說話,張斌和劉大壯互相攙扶着走過來。
兩人大着膽子朝放屍箱看了一眼,隨即踉蹌後退好幾步,恨不得退出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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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醫生,這、這又是啥現象?」
劉大壯都快哭了,張斌更是駭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咕咕~」
「咕咕咕~」
女屍肚子依然在響。
凌俊蹙着眉,伸出手直接掀起她的衣服。
女屍灰白色的肚皮就這麼暴露在空氣當中。
單薄的皮肉幾乎被撐成透明,能明顯看到上頭粗壯蜿蜒的青色筋脈。
青白色的肚子如海浪般翻湧,不停發出「咕咕」聲。
如果此刻他有陰陽眼,就能看到十分詭異的一幕。
一個頭發灰白的老婦人正彎腰趴在放屍箱上,不停地朝女屍嘴裏吹氣。
她鼓着腮幫子每吹一次,那肚子就會發出奇怪的叫聲。
「這屍體不對勁。」
「老張,它原本要送去哪?」
張斌的聲音從遠處遙遙傳來:
「家屬之前說打算兩天後下葬,按規矩要送去儲藏室。」
殯儀館設有遺體儲藏室、冷藏室和遺體防腐室。
如果死者下葬的日子是五天內,則放入儲藏室。
如果是五天後,進入冷藏室。
如果是二十天後,就要進入防腐室。
凌俊將女屍衣服整理好,面色從容地跳下靈車:
「老張,把它送去解剖室吧。」
「我去局裏打報告,申請遺體解剖。」
「我懷疑死者死因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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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俊招呼張斌和劉大壯過來抬屍。
兩人不情不願挪動腳步,劉大壯更是一臉緊張:
「凌醫生,剛纔我們抬過了,這放屍箱紋絲不動,可邪門了!真的!」
「不信你……」
話音戛然而止。
因爲這次,放屍箱輕而易舉被抬起。
張斌和劉大壯暈乎乎地把放屍箱放到地上。
「我現在回局裏一趟,你們記得把屍體推去解剖室。」
凌俊一走,張斌馬上找藉口跑了。
空蕩蕩的車庫裏只剩下我們三人,和一具屍體。
劉大壯這才苦着臉看向我們:
「那守則不是告訴你們要牢記嗎?」
「爲啥還去得罪凌醫生?」
劉大壯說,凌俊此人小氣又嘴賤,而且一言不合就動手彈人腦門。
「他連局長的腦門都敢彈,這館裏誰也不敢招惹他。」
我和宋菲菲僵着臉,宋菲菲頂着紅了一片的腦門,不可置信地看着劉大壯:
「你、你說的小心法警,是這個意思?」
我也有些無語:
「那其他幾條呢?是啥意思?」
劉大壯立刻閉上嘴巴,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你們以後就知道了。」
「現在先把屍體推去解剖室吧。」
-10-
停車場在殯儀館的最東側。
從東往西,北側依次是遺體處理室,悼念廳和火化室。
南側則是佈置了一長溜的守靈室。
整個殯儀館的設置走向從東向西,寓意着死者一路向西,逝者安息。
劉大壯一邊推着放屍箱,一邊和我們介紹殯儀館的佈局:
「今天晚上我會帶着你們值夜,到了明天,咱們就開始排班。」
我和宋菲菲都沒說話。
因爲那個死去的老婦人,此刻正沉着臉站在自己遺體邊上。
她的視線在我們三人身上不停遊走,最後停頓在劉大壯臉上。
之前抬不起放屍箱,是因爲她坐在上頭。
等凌俊說完話,她又主動自己跳下車。
我搞不明白她想幹嗎,只能裝作看不見她。
「好了,就放在這吧。」
「嘶嘶~」
劉大壯剛說完話,屋頂的燈閃爍幾下,滅了。
整個解剖室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靜之中。
「呼哧,呼哧!」
劉大壯的呼吸聲陡然加重。
「誰?是誰在那兒?」
屋內伸手不見五指,我和宋菲菲站在一邊,只能通過聲音勉強判斷出劉大壯好似和什麼人扭打在一起。
「啊!」
劉大壯慘叫一聲,一切再次歸於死寂。
-11-
電燈閃爍幾下後終於亮起。
突如其來的光線讓我不由自主眯起眼睛。
宋菲菲上前一步拉住我的手臂,嗓音尖厲:
「靈珠,快看!」
劉大壯仰面倒在地上,衣衫被人撕破。
脖子上更是有數道黑色的指印,好像被人用力掐過。
可剛纔那老太太的鬼魂就站在我邊上,一動沒動。
而我,也並沒有感覺到屋子裏有其他陰氣出現。
難道這房子裏,除了我們三人,還有第四個人?
「先把隊長抬到休息室去。」
我和宋菲菲推着劉大壯朝員工休息室走去。
老太太看我們出去並沒有跟來,只是站在自己遺體前皺着眉頭嘆氣。
此時已經夜深,走廊昏暗又狹長。
從我和宋菲菲進這殯儀館到現在,短短幾個小時就發生了一連串怪事。
我們倆要是正常保安,估計早被嚇跑了。
這殯儀館,果然有古怪。
把劉大壯扛上休息室的牀以後,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脖子。
宋菲菲見狀,也伸出手搓那指印,還伸到鼻子下聞了聞:
「是香灰。」
殯儀館南側就是守靈室。
每天都有家屬在那守夜上香,香灰很可能就是從那來的。
可剛纔,是誰掐了劉大壯的脖子呢?
我皺着眉頭坐在椅子上,只覺得眼前迷霧重重。
劉大壯只是昏過去了,脈搏平穩,面色如常。
我給他蓋上被子,和宋菲菲悄聲走出休ẗú¹息室。
我們決定把整個殯儀館都檢查一遍,看看到底問題出在哪裏。
-12-
殯儀館的第一站是車庫,第二站則是前期處理區。
這裏有很多房間,死法不同,路線也不同。
死者自然死亡的,則是按照下葬日子,分別進入儲藏、冷藏和防腐室。
當然,在送入這些儲藏室以前,要先整理遺體。
正常死亡的,進入化妝室稍作修飾即可。
如果遺體死於車禍、墜樓等,就要送入整容室進行縫合、填充和整容。
那些死因不明、身份不明的,則會進入解剖室,由法醫進行死因鑑定。
在下葬之前,遺體還會被推入守靈室,由孝子賢孫們陪伴親人度過最後的時光。
我和宋菲菲在整個處理區逛了一大圈,都沒發現什麼異常。
兩人從東逛到西,又從南逛到北,最後來到了守靈室。
這殯儀館一共有大大小小二十多間守靈室,其中大半都黑着燈。
「看,那兒有人!」
等我們幾乎橫穿了大半個殯儀館時,總算在最西一間守靈室看到了人影。
最近殯儀館怪事頻發,好多死者家屬嚇得簡化下葬儀式,直接取消了守靈。
守靈室的長椅上坐着個瘦削的年輕人。
皮膚蒼白而病態,臉頰凹陷,身材極瘦。
偏他又長了副大高個,整個人看起來像一根細長竹子。
看到我們倆,他神情一怔。
隨即摸摸衣服,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包煙:
「來兩根?」
殯儀館守則第四條:守靈室如果有人給你遞煙,別接。
-13-
想到劉大壯耳提面命讓我們死記硬背的殯儀館守則,我笑了一下。
然後客氣地從他手中接過煙別在耳朵上。
規則,就是用來打破的。
而且,也很少有人會給年輕女孩遞煙。
見我們接過煙,年輕男人明顯鬆了一口氣。
我打量着這間靈房,供桌上放着張中年女人的黑白照片。
年輕人嘆了口氣,語氣淡淡的:
「這是我媽,得癌症死的。」
「我爸走得早,我媽一個人辛苦把我拉扯大。」
「所以,不管這殯儀館有什麼妖魔鬼怪,我都要守好靈,送我媽最後一程。」
我掃了眼女人的照片,圓臉大眼,塌鼻厚脣。
而這年輕人,眉眼細長,鼻樑高聳。
只能說,兩人毫無相似之處。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殯儀館有女保安呢。」
「你們倆膽子還真大。」
「大半夜的,困了吧?來,抽口煙提提神!」
年輕人面上看着冷淡,話倒是不少。
他熱情地替我們點上煙,一股奇異的香味飄散在空氣中:
「你們怎麼不抽啊?」
「不會是嫌這煙差,看不起我吧?」
這男人的臉就像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我朝他笑了笑:
「大哥,這煙真沒法抽。」
這煙,是給死人抽的。
-14-
菸絲燻過墳頭香,中間塞進黑貓尾巴毛,還滴了嬰兒屍油。
這煙,又叫鬼煙,是專門上供給孤魂野鬼的。
活人如果不小心抽了這煙,等於自滅魂火,極易讓鬼怪上身。
男人臉色一變,眉眼立刻陰沉下來:
「什麼意思?看不起我?」
宋菲菲立刻從包裏掏出一整條金光燦燦的利羣:
「大哥,別生氣,抽這個!咱自己有煙!」
「臥槽!富春山居!」
男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我眼皮抽了抽。
來殯儀館之前,爲了和人拉近關係,我特意讓宋菲菲準備點菸。
這狗大戶一出手就是最貴的。
這煙,據說要兩千多一包。
男人捧着煙盒的手都在哆嗦,被宋菲菲的財大氣粗打個措手不及。
有錢能使鬼推磨。
宋菲菲十分熱情地把煙整條塞進男人懷中。
男人垂着眼眸,臉上風雲變幻。
過半晌,他才咬了咬牙,十分小聲說道:
「這殯儀館很是邪門。」
「你們倆趕緊回休息室去吧,一點鐘之後,不管聽到什麼動靜都別出來。」
「記住,要想活命,天亮之前,別踏出房門!」
說完,他就抱着煙跑了,頭也沒回,好似身後有狗在追。
我和宋菲菲茫然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滿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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殯儀館守則:
1、不能和屍體說話。
2、值夜班時,別去防腐室。
3、晚上如果在悼念廳看到人,別理會。
4、守靈室如果有人給你遞煙,別接。
5、小心法警。
法警見了,守靈室的煙也拿了。
法警是個神經病,守靈室這個男人看着也不太正常。
我和宋菲菲皺着眉頭思考半天,決定去悼念廳轉一下。
此刻剛過晚上十二點,離那人說的半夜一點還早得很。
悼念廳大大小小有好幾個。
最大那個佈置得古香古色,富貴又雅緻,一看就特別貴。
我戳了戳宋菲菲的胳膊:
「嘖,有錢人死都死得體面一點。」
宋菲菲有些嫌棄:
「檔次還是有點低,配不上我的身份。」
我們倆正聊着天,悼念廳的燈突然開始瘋狂閃爍。
「靈珠快看!」
悼念廳佈置得像大禮堂,前排有個凸起的臺子,用來放置遺體。
後排放了許多長椅,長椅上都套着白色的套子。
隨着燈光閃爍,第一排長椅上突然出現一個模糊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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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背影。
穿着大紅色的古代嫁衣,長髮及腰,頭頂挽着繁複的髮髻。
忽明忽暗的燈光,突然出現的詭異女人。
饒是我和宋菲菲兩人見慣了世面,此刻也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最重要的是,我在這女人身上並沒有發現任何陰氣。
她,不是鬼。
「你是誰?」
我提高嗓門問了一句,回應我的,是一陣銀鈴般的清脆笑聲。
這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在空曠的悼念廳裏迴盪着。
我和宋菲菲對視一眼,剛走上前一步,那女人消失了。
燈光一滅一閃。
下一秒,女人躺在了展示臺的鮮花中央。
她的臉很白,嘴脣像抹了血般鮮紅。
「臥槽,這到底什麼東西?」
「你們在這兒幹嗎?」劉大壯從遠處匆匆跑來,看到我們倆站在悼念廳中十分不高興,「你們怎麼到處亂跑?忘記我說的話了?」
說來也怪,劉大壯一出現,整個悼念廳瞬間恢復正常。
我探究地打量着他:
「隊長,你看到剛纔的女人了嗎?」
劉大壯驚慌地四處看了看,這才轉頭不高興地瞪了我一眼:
「什麼女人?這裏就你們兩個女人!」
「兩個女娃娃膽子大得很,不聽我的話,小心出意外!」
-17-
劉大壯對剛纔在解剖室的事情,含糊其詞不肯多說。
只說自己有高血壓的毛病,一緊張就容易昏過去。
剛纔他又昏過去,醒來就發現自己在休息室。
他再次強調完殯儀館守則後,讓我們倆趕緊回屋休息,別再到處亂跑。
這人說話時眼珠子亂轉,前後矛盾,一看就是在說謊。
他帶我們回房間以後,還熱心地給我們倒了兩杯開水:
「行了,前半夜我值班,你們睡到四點鐘再來換我。」
劉大壯關上門後,着急忙慌地走了。
我端起水杯喝了口,一股怪味:
「這劉大壯肯定有問題。」
宋菲菲走到門邊轉動門鎖,神情嚴肅回過頭:
「門打不開,應該是被反鎖了。」
看劉大壯的樣子,好像很怕我們明天不來上班。
所以對殯儀館內發生的事情裝傻充愣,怕我們被嚇跑。
之前在守靈碰到的人說,半夜一點之後不要出門。
我和宋菲菲索性在牀上眯了一會。
到時間後,我三兩下打開鎖,和宋菲菲輕手輕腳朝防腐室的方向走去。
防腐室內是屍體最多的。
有些查不出身份的死者,無人認領的屍體都常年存放在殯儀館中。
防腐室北側是一面巨大的冰櫃。
那些屍體都按照順序,存放在冰櫃的小格子當中。
-18-
我和宋菲菲在防腐室遛了一圈,沒看出什麼不對勁。
我和宋菲菲坐在推屍牀上,皺着眉頭想半天:
「活人問不出東西,問問死人吧!」
人死以後,入土爲安。
這些死者遺體鎖在冰櫃中,身份不詳,無人認領。
他們的亡魂,自然是無法去投胎轉世的。
我掏出香爐,恭敬地點上引魂煙:
「蕩蕩遊魂,何處生存,千里魂至,急入竅上!」
三炷引魂煙筆直向上升起,煙霧在空中漫成三條直線。
宋菲菲茫然地看着我:
「沒有魂魄?」
煙直而上,無鬼受香。
不應該啊,這殯儀館那麼多屍體,亡魂呢?
我不死心地掏出三根最貴的引魂香。
這香中加了犀牛角,乃陰魂大補之物。
沒有鬼魂可以抵擋住這種誘惑。
三道白煙垂直而上,散發出幽幽奇香。
我和宋菲菲大眼瞪小眼,直到三根香都燒完了,也沒看見鬼魂蹤跡。
宋菲菲疑惑地撓撓頭:
「不對啊,今天晚上死掉的那個老太太不就在隔壁解剖室嗎?她咋沒來?」
「不好!去解剖室!」
我從地上一躍而起,收起香爐就要朝外跑。
-19-
「嘎吱~」
「嘎吱,嘎吱,嘎吱~」
冰櫃上的把手像被人推動般,一個接一個打開,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第一個被打開的冰櫃中,一張鐵牀緩慢滑出。
接着是第二張,第三張。
我和宋菲菲震驚地看着這一幕,都忘了要跑。ŧūⁱ
「臥槽!」
「屍體沒陰魂,也能自己動嗎?」
自然是不能的。
「別看了,先跑再說!」
我和宋菲菲朝着大門跑去,用力擰了下門把手。
「草!又被人鎖了!」
宋菲菲氣急敗壞地踹了鐵門一腳。
防腐室內放置了大量冰櫃,溫度很低,長時間待在裏頭容易凍傷。
這時,所有冰櫃基本都已經打開。
ƭū₅
無數只裝屍袋靜靜地躺在那。
然後,拉鍊慢慢被打開,一雙又一雙慘白的手從裝屍袋中伸出。
這些手有大有小,有長有短。
有的皮膚青黑,指甲尖利。
還有的長滿綠毛,白毛,紫毛。
一眼看去花花綠綠,十分鮮豔。
我和宋菲菲貼着門,凝神屏息,大氣都不敢喘。
宋菲菲都快哭了:
「這些,不會都是殭屍吧?」
-20-
殭屍無魂無魄,不死不滅。
所以我剛纔點了兩把引魂香,都毫無反應。
而屍體要變成殭屍,其實條件極爲苛刻。
不但下葬之地必須得是陰氣重重的養屍之地,墳頭還不能被陽光照到。
從屍體變成殭屍的過程,通常都是極爲漫長的。
少則幾年,多則百年。
這些屍體從未下葬,一直鎖在冰櫃當中,到底如何變成殭屍的?
殭屍按照等級,可以分爲紫僵、白僵、綠僵,飛僵和旱魃。
到了綠僵,已經是水火不侵,力大如牛。
我剛剛一眼看去,最少看到五隻綠色的手臂。
要死要死要死!
哦對!用符紙!
那些殭屍翻了個身,直挺挺地從冰櫃摔到地上。
然後一隻又一隻,動作緩慢地從放屍袋中鑽出。
我直接拿出破陣符貼在門把手上:
「急急如律靈!給我破!」
此刻,離我們最近的綠毛僵聞到生人氣味,已經舉着手朝我們蹦來。
它的指間離我僅有三釐米。
我的心臟開始瘋狂跳動,背上冒出一陣又一陣汗。
「咔嚓!」
門鎖應聲而裂,我和宋菲菲大喊一聲奪門而出。
剛跑出兩步,我心中一凜。
這殯儀館中還有其他人,而且離這三公里處就有一個村子。
要是把這些殭屍放出去,整個城市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21-
「菲菲!頂住Ṱù⁰門!」
我一手頂着門,一手從兜裏掏符紙。
也是我運氣好,一掏就掏到鎮邪符。
「青龍白虎,對仗紛紜,朱雀玄武,侍衛我真!急急如律令!」
一隻綠色的手已經從門縫中伸出,宋菲菲用屁股頂住門,抓出一大把糯米塞在殭屍手中。
殭屍慘叫一聲後退兩步,此刻,我的符紙堪堪貼上。
隨着咒語落下,一道黃光閃過,門總算是闔上了。
我和宋菲菲癱軟在地喘着粗氣,有種劫後餘生的快樂。
「你們倆在這幹什麼?」
一道黑影遮住了我眼前的光。
凌俊皺着眉頭,不高興地瞪着我:
「這是殯儀館,不是你們過家家的地方。」
說話間,他已經伸出手快速揭下了門上的符紙。
我草!
師父說得對。
別靠近男人,會變得不幸!
下一秒,一股大力從門上傳來。
厚重的鐵門飛出,我和宋菲菲凌俊三人被砸飛在地。
我暈頭轉向地從地上爬起來,看到眼前的場景,很想哭。
一羣五顏六色的殭屍站在門口,舉着手,呲着獠牙,面目猙獰。
「咳咳!」
凌俊扶着牆勉強站起身,看到這些殭屍,勃然大怒。
他氣勢洶洶衝上前,給了前面幾隻白毛綠毛殭屍一屍一個腦瓜蹦。
「你們這羣非主流!竟敢破壞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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殭屍被黑驢蹄子塞過,被桃木劍砍過,就是沒有被人彈過腦門。
一時間,幾隻殭屍全都愣在那裏,呆若木雞。
凌俊更氣了,他蜷起手指在自己嘴前哈了哈氣,繼續第二輪腦瓜蹦:
「把門給我裝回去!」
「你們這羣死黃毛,年紀輕輕不學好!」
「你們爸媽呢?全都給我叫過來賠錢!」
我和宋菲菲驚歎地看着這一幕,都沒捨得跑。
「菲菲,我明白守則第一條的意思了。」
守則 1:不能和屍體說話。
這些屍體是殭屍,對活人的呼出的氣息最爲敏感。
一說話,陽氣外露,容易引來殭屍的攻擊。
就比如現在的凌俊。
「你們是啞巴嗎?你……」
「咳,你……松、鬆手!嗬~」
凌俊被一隻白毛僵緊緊掐住了脖子。
那白毛僵掐着他的脖子舉起手臂,把凌俊整個人都抬了起來。
他的雙手四處揮舞,雙腳在空中亂蹬。
我捏着把糯米剛想衝上前,宋菲菲一把拉住我:
「別急,再等等,我覺得他還能堅持。」
凌俊翻着白眼,臉色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
絕望之中,他朝着我們的方向伸出了手:
「咳,救、救我!」
宋菲菲抱着胳膊欣賞了一會,滿意地點點頭:
「靈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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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毛僵並不難對付。
它行動遲緩,怕光怕火,力氣也就比成年男人稍微大一些。
還有紫僵,戰鬥力和電影當中的喪屍差不多。
我衝過去一腳踹在白僵胸口,朝着殭屍羣砸出一大把糯米。
糯米在殭屍身上激起一陣電光,火花四射,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皮肉燒焦的味道。
凌俊摔在地上,震驚又茫然地看着這一切。
宋菲菲一把扯起他,順手在他腦門上狠狠敲了一下:
「看什麼看?快跑啊!」
我們三人在寂靜的殯儀館中狂奔,身後追着一大羣殭屍。
「菲菲!清點一下殭屍數量,到時候別漏掉!」
我和宋菲菲邊跑邊數人頭,這些殭屍可不能讓他們跑出去。
「三十五,三十六,一共三十七隻!」
我茫然地看着宋菲菲:
「我咋數出來是三十九隻?」
凌俊嘆了口氣:
「一共三十八隻,其中五隻綠色,十隻白色,十二隻紫色,還有十一隻青黑色。」
宋菲菲跳起身,一個腦瓜蹦扣在凌俊頭上:
「你還有臉說!這麼多殭屍,全是你放出來的!」
凌俊委屈巴巴地摸了摸腦門,敢怒不敢言。
「我、我只是太相信科學了……」
宋菲菲又是一個腦瓜蹦:
「科學的盡頭是玄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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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三人一路狂奔,從防腐室跑到解剖室。
身後的綠毛僵越追越近,我直接一腳踹開了解剖室的大門,想進去先躲一躲。
「哐當!」
大門打開,門裏的人和門外的人都嚇了一跳。
劉大壯戴着手套站在放屍牀前。
晚上送來的那個老太太的屍體正安靜地躺在上面。
她的肚子被剖開,劉大壯正從中間取出一大包白色粉末。
而劉大壯身邊,還站着許多身穿黑衣的男人,少說也有十幾個。
這些男的染着頭髮,戴着金鍊子,一看就是社會上的不良青年。
看到我們衝進來,劉大壯眉頭一皺。
他身邊的男人則全都舉起了槍。
凌俊十分激動:
「黑豹,你敢用死屍運毒!」
聽到這話,劉大壯身邊的胖男人扭了扭脖子走上前:
「喲,凌大法醫,是你啊。」
宋菲菲戳了戳凌俊的胳膊,朝他擠眉弄眼:
「大案子啊!當場抓到這麼大的販毒團伙,你馬上要升官了!」
凌俊心馳神往:
「升官?」
宋菲菲滿臉嚴肅地點頭:
「嗯,判官。」
「前有狼後有虎,你覺得咱還能活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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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理會宋菲菲的貧嘴,而是上前一步盯住劉大壯:
「悼念廳的那個紅衣女鬼,是你搞的吧?」
「之前在解剖室,你是自己掐的自己脖子,就爲了裝神弄鬼,想嚇跑我們?」
劉大壯也是黑幫的人。
他們用屍體運毒,爲了掩人耳目,故意製造各種恐怖事件。
之前值班的保安,吸了守靈室人給的煙後,被惡靈附身。
所以他們跑去儲藏室啃食屍體。
而悼念廳那個女鬼,很有可能就是個簡易的投影。
劉大壯假裝不想讓我們走,其實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想趕我們。
我在這屋裏掃了兩圈,果然沒有找到那老太太的鬼魂。
想來這老太太死後見自己遺體被人用來運毒,心有不甘。
所以滿懷怨憤,不願意進這殯儀館。
直到凌俊說要解剖她的屍體。
「啪啪啪!」黑豹拍了拍手,咧着嘴露出一口大黃牙,「這個妹妹分析得真透徹!」
「可惜啊,這麼漂亮的女孩,怕是活不過……」
「閉嘴!」我怒氣衝衝地瞪着他,恨不得跳起來也給他一個腦瓜蹦,「你知道劉大壯什麼身份嗎你就敢和他合作?」
黑豹被我喊蒙了:
「啥、啥身份?」
「他是個養屍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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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屍匠在邪術師中,也是極爲特殊的存在。
他們擅長養屍,並且能讓屍體聽從自己的指揮。
養屍匠又分兩派,一派養雜屍,一派養殭屍。
雜屍包括各種稀奇古怪的屍體。
水屍,玉屍,血屍,皮屍,肉屍,木屍等。
皮屍每七天換一次皮,換一次皮,就要殺一人。
血屍以血爲食,日食男子血,夜食女子血。
兩派爭鬥數千年,誰也不服誰。
直到千年前,有個養殭屍的,養出了一隻旱魃。
從此養屍匠中,就以殭屍派爲尊。
這劉大壯竟然能養出綠毛僵,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絕不能讓他活着。
衆人都聽得呆住了。
劉大壯更是雙目放光,連聲誇讚:
「好好好!你這小道士眼光不錯!」
「雜屍一派都是些廢物,自然比不過我們養僵人!」
「能從我的羣屍中活着跑出來,你這小丫頭有點本事。」
「這樣吧,你給我跪下磕三個頭,我就收了你做徒弟。」
黑豹都聽樂了:
「得了吧,還養屍匠呢!」
「我用劉大壯就是看他有剖屍的好手藝,別給我扯這些東西!」
他用槍指着我們,眯眯眼中殺氣外露:
「別耽誤老子的生意!」
我悄悄後退一步,默默地打開了大門。
門口,一排白白綠綠的殭屍正安靜地站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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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十分詭異。
黑豹喫驚地看着被堵死的大門,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我朝劉大壯嘿嘿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搖動手中的銅鈴:
「五星鎮彩,光照玄冥,五天魔鬼,亡身滅形!」
養屍匠雖然十分牛逼,但前期並沒有那麼逆天。
用驅邪咒加鎮魂鈴可以短暫地驅除他們對殭屍的控制。
養屍匠越厲害,驅除時間就越短。
像劉大壯這種養出綠毛屍的,可以讓殭屍脫離控制十分鐘左右。
不過十分鐘,足夠了。
「臥槽!臥槽!臥槽!」
「啊!誰他媽開槍打到老子了?」
我們三人早在殭屍衝進來之前,就已經猥瑣地躲在角落裏。
屋裏人很多,殭屍們很開心。
殭屍對生氣十分敏感,呼出的氣越多,越吸引他們的注意。
只可惜黑豹那幫人不懂這個道理。
他們受驚之下拼命大喊大叫,在狹窄的屋子裏瘋狂逃竄。
劉大壯捏着鼻子躲在停屍牀底下。
我偷偷摸過去,一腳將他踹了出去。
「哎呀!」
劉大壯慘叫一聲撲倒在地,迅速被一隻綠毛殭屍撈起。
凌俊和宋菲菲負責看門,我則是在屋裏滿場飛,負責補刀。
這次行動代號,叫「一個都不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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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大壯不愧是心狠手辣的養屍匠。
他直接當場剖開黑豹胸口,將他的心頭血點在綠僵腦門上。
殭屍們再次被他控制,放棄他人全都朝我圍來。
我被一隻綠毛僵甩在停屍牀上,直接和老太太的屍體臉貼臉。
她身上的皮肉快速乾枯硬化,指甲暴漲,臉色發青。
竟然在解剖室就直接屍變了!
我轉頭看向地上,這才發現不止是她,死去的黑豹也開始屍變了!
殭屍被認爲是被天、地、人三界摒棄在六道之外的存在。
它們不老,不死,不滅。
以怨爲力,以血爲食。
用衆生的鮮血來宣泄它們的孤寂。
它們,無魂無魄,永不入輪迴。
劉大壯不但殺了他們,還滅了他們的三魂七魄。
憤怒如同一團烈火,將我徹底燃燒:
「老賊!受死!」
我拋出一把糯米砸退身邊的殭屍,不管不顧朝劉大壯撲去。
劉大壯陰沉着臉,嘴中不停地念着咒語。
被我砸退的白僵直接撞過來抱住我的腿。
另外一隻綠僵狠狠地咬在我手臂上。
我咬破中指將血點在它印堂上,再擰身甩開白毛僵。
劉大壯被我這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嚇到了:
「孩兒們,拖住她,給我拖住她!」
他連滾帶爬朝門口跑去,想要在殭屍的掩護下逃走。
「菲菲!攔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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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殭屍們團團圍住,分身乏術。
桃木劍砍在殭屍身上沒多大用處,尤其是綠毛僵。
只有陽光才能殺死他們。
幸虧現在還有幾個黑衣人夾雜其中,可以藉助他們拖住殭屍。
這綠毛僵力大如牛,打在身上感覺像被車撞到似的。
我齜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身。
就算在溫度很低的解剖室,背上也出了一身又一身汗。
宋菲菲和凌俊兩人,一個抱着劉大壯的腿,一個抱着他的腰。
劉大壯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嘯聲。
我旁邊的白毛僵立刻丟下我, 朝着Ťú₀凌俊撲過去,然後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啊!」
凌俊慘叫一聲, 卻依舊將劉大壯抱得死死的不肯撒手。
趁着這個機會,我一個助跑高高躍起,一掌劈在他後脖頸處。
劉大壯兩眼一翻暈倒在地, 失去指揮的殭屍們立刻開始無差別攻擊。
「屏住呼吸!」
我把劉大壯拖出房間,等宋菲菲和凌俊也貓着腰跑出房子後,立刻貼上符紙。
三人狼狽地趴在地上,全都受了傷。
凌俊是傷勢最輕的,就被咬了一口。
但他被咬在脖子處, 離心臟近。
此時他已經明顯感覺不適,ṭũ₄ 嘴脣發白, 全身不停地顫抖:
「我、我頭好暈, 眼前也一陣陣發黑。」
「我的牙齒很痛, 好像有什麼東西要長出來了。」
我掏出把糯米按在他的傷口處:
「恭喜你,你的腦子要長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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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劉大壯還在昏迷, 我直接卸掉了他的四肢關節。
沒多久,凌睿就帶着大隊人馬趕到。
我讓他們頂住門,摘去門上的符紙, 一隻又一隻往外引殭屍。
等最後一隻殭屍捆住後,天已經大亮。
解剖室裏亂成一團, 各種工具散落一地。
牆壁和地上到處都是血。
黑豹的人活下來三個, 門開以後,直撲過來抱住凌睿的大腿痛哭:
「嗚嗚嗚!你們怎麼纔來啊?」
凌睿想要帶走劉大壯, 被我拒絕了。
普通的監獄,可關不住他。
劉大壯幽幽甦醒, 目光陰沉地盯着我:
「你放了我,我告訴你雜屍派的下落。」
「他們煉出了鐵皮屍和黑血屍。」
「嘿嘿, 鐵皮屍, 皮如鐵, 三天殺一人, 七天屠一門。」
「嘖嘖嘖, 你晚一天找到他們, 就要多死不少人。」
我的回應,則是伸出手卸掉他的下巴。
宋菲菲憂心忡忡地把我拉到一旁:
「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咱們要去找嗎?」
見我們倆躲在一邊說悄悄話, 凌俊捂着脖子湊上前:
「咋了?」
宋菲菲一個腦瓜蹦彈在他額頭上:
「一天天的, 別瞎管閒事!」
後來,聽說凌俊從此改掉了喜歡彈人腦門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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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以後, 我安排人燒掉了所有殭屍。
熊熊烈火由紅轉黑,殭屍發出淒厲又尖銳的叫聲。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刺鼻腥臭味,聞之令人作嘔。
劉大壯看到殭屍被燒, 氣得當場嘔出一口鮮血。
他戴着手銬跪坐在地上, 雙目赤紅,嗓音尖厲:
「小道士!雜屍派就住在湘西的趕屍村!你敢去嗎?」
我知道他這是想讓我去送死。
但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亦往矣。
我冷笑一聲大步上前, 一個腦瓜蹦敲在凌俊額頭上:
「笑死!別說區區湘西,就是龍潭虎穴我也去!」
「菲菲,買機票!」
「去湘西!」
【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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