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卿

賀庭之嫌我總跟着他,厭我在詩會上壓了他心上人一頭。
人人都勸我忍忍,等到成了世子夫人,定然夫妻和睦,琴瑟和鳴。
直到賀庭之任由旁人給我下藥,只爲給他心上人出氣。
我趴在地上,求他送我出去。
他只淡淡掃了我一眼,不以爲意。
「如此善妒,也該立立規矩,省得日後進了侯府鬧得家宅不寧。」
「你不過小門小戶,若非我爹堅持報恩,如何能進侯府的大門?」
那夜我絕望奔逃,咬着牙跑到侯爺院中。
紅燭帳暖,被翻紅浪。
後來,賀庭之堵住了我的路,卻被侯爺打得下不來牀。
我輕笑。
「世子怎麼如此輕浮?按規矩,你該喚我一聲娘。」

-1-
發覺自己被下藥時,我急得想哭。
檐外大雨滂沱,我顧不得這些,匆匆跑了出去。
渾身溼透,卻難以掩蓋體內那股燥熱。
直到我看見了轉角處賀庭之,顧不上淋溼的衣裳,我連忙跑過去死死拽住他的衣袖。
「庭之,我被人下了藥……」
賀庭之似乎並不意外,反而淡淡瞧了我一眼,不耐煩地甩開衣袖。
「你向來善妒心機頗深,也該立立規矩,省得日後進了侯府鬧得家宅不寧。」
我被推得一個踉蹌,倒在雨裏,裙襬染了泥。
愣愣地聽着他的話,只覺得大腦都不轉了,那些準備好答謝的說辭,通通壓在了喉嚨上。
「庭之,我們認識八年,總有些情誼。」
賀庭之不以爲然,嘴角帶了一絲嘲諷。
「什麼情誼?若不是我爹堅持什麼報恩,憑你這樣的身份,這輩子都不可能出現在侯府。」
「你自幼爭強好勝,前日詩會又刻意爲難雁兒,這些後宅手段讓人厭煩,趙望卿,除了我,你眼裏就沒別的東西了嗎?」
我強壓着眼眶裏的淚,想要解釋。
我努力學詩書學管家,是因爲未來要做世子夫人,怕給你丟了臉。
那詩會上,人人都要作詩,只因爲我比莊寒雁高上一籌,便是刻意針對嗎?
可我說不出口,身體的熱浪一陣一陣。
我無力地蜷縮在地上。
賀庭之一怔,打量了四周,輕描淡寫道:
「這裏是我爹住處的後院,向來沒什麼人來,你好好在這泡上一夜,這藥約莫也就解了。需得記住,我是你日後的夫君,凡事謹小慎微,一切以我的喜好爲先。」
「明日再登門給雁兒賠罪,省得她多思多慮,暗自垂淚。」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帶着人轉身離開。
天陰沉沉的,那雨泛着冷意打在我身上,刺骨地疼。
我咬着牙爬起來,意識已經接近恍惚,腦中卻還在飛速運轉。
今日是十五,侯爺回府的日子,前院定然有人。
方纔我只飲了一杯酒,多半是莊寒雁嫉恨之下做的手腳。
她是賀庭之心悅之人,自然不能受了委屈。
我只覺得心臟被一隻大手攥住,傳來悶悶的疼痛。
淚水混着雨水落下,我拼着一股勁兒,不顧小廝阻攔,跑進了侯爺院中。
那高大人影一僵,眸色烏黑,錯愕地看着我:「望卿?你怎麼在這?」
我啜泣着撲進他懷中,狼狽不堪。
顧不上什麼規矩,對着那薄脣吻了下去,眼波流轉,似羞似怯。
「侯爺,救救卿卿……」
從前我圍着賀庭之,兜兜轉轉,卻發現他眼中心中,並無我一席之地。
人人都勸我等他長大,等他成親。
可如今,我不想等了。
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
既然一定要嫁進侯府,我便嫁身份最高的人。
我要這侯府裏,再無旁人能主宰我的命運。

-2-
次日一早,我躺在陌生的榻上,身旁已沒了溫度。
門外的婢女行了個禮,輕聲道:
「侯爺一大早就被陛下召進宮,似乎是去江南辦事去了,他留了口信,叫小姐好生在府裏待着。」
「等侯爺回來,定然讓小姐風風光光嫁進來。」
我心頭鬆了一口氣。
動了動,渾身痠痛,悶哼了一聲。
「扶我回院子。」
婢女雲兒見到我,急得眼淚都出來了,連忙燒了熱水扶我洗澡。
看到我身上的痕跡時,她眼神絕望。
我笑了笑,安慰她。
「別亂想了,你主子要嫁人了。」
這時,賀庭之的人來了我這裏,那小廝在外面揚聲道。
「姑娘,世子爺讓我來提醒您,別忘了給莊姑娘登門致歉!」
我沒有理會,雲兒更是氣鼓鼓的。
「小姐,世子爺他的心意您知道的,嫁給他,您怎麼會幸福啊?」
我恍惚了一瞬。
從前雲兒也說過這些,只是我不知道,除了嫁給賀庭之,我還能做什麼,去哪裏。
侯爺並非賀庭之的親爹,而是他的小叔。
因着他爹孃都不在了,才過繼到他的名下,承了世子之位。
八年前,我爹孃爲保護賀庭之而死,侯爺牽着年幼的我,入了侯府。
那時我身邊沒有認識的人,只有賀庭之與我年級相仿,整日陰沉着臉。
後來我才知道,那場戰役,他同我一樣,也沒了爹孃。
我像是豬油蒙了心,不管不顧地跟在他身後,看着他鬥蛐蛐、遛鳥,看得津津有味。
幾次下來,賀庭之注意到了我,好心情地湊過來。
「你是哪家的妹妹?跟着我,日後定不叫你受委屈。」
之後的日子,他走到哪裏都會帶着我,人人都說我們感情好得很,我是未來的世子夫人。
賀庭之帶我去學堂時,有人笑他。
「你這是把家裏的童養媳帶回來了?男子漢大丈夫,走到哪裏都帶着個姑娘,羞不羞啊?」
我氣憤地看着他們,可又無處辯駁。
賀庭之更是漲紅了臉,發了好大的脾氣。
後來他認識了莊寒雁,愈發厭我嫌我,處處瞧我不順眼。
有次莊寒雁瞧見我和賀庭之講話,紅了眼眶。
他冷了臉,「趙望卿,你沒別的事做嗎?整日就知道圍着男人轉?」
我被他說的眼眶泛紅,難堪地離開。
心裏止不住ẗůₓ勸自己,再等等。
現在看來,那時的我傻得要命。
這幾年我圍在賀庭之的身邊,幾乎沒見過侯爺幾面。
他是聖上的左膀右臂,向來政務繁忙,不怎麼回府,沒成親,自然也不懂得如何關心小輩。
只聽說他爲官剛正不阿,風評極好,也極容易樹敵,但有陛下撐腰也無大礙。
傳言說侯爺那方面不行,沒有子嗣,所以沒成家,過繼了賀庭之到名下。
可想到昨晚……
我面上一熱,忍不住啐了一口。
哪裏不行了啊,我怎麼沒看出來?
那小廝見無人應聲,等到我洗漱更衣完,直接進了門,皮笑肉不笑道:
「姑娘不必擺這個臉色,奴才奉世子爺的意思,叫姑娘去院子裏一趟。」
「哦對了,世子爺還問姑娘,是否知道錯了?」

-3-
我冷了臉,對雲兒使了個顏色。
她立刻揚手狠狠扇到那小廝臉上,房中的婆子按住了他,面容皆是怒色。
當初來侯府,他們都是侯爺給我的人,這幾年忠心得很。
我起身,冷冷道:
「什麼時候這侯府裏的奴才也開始狗仗人勢了?」
「先不說世子爺如何說,在這院子裏,我爲主,你爲僕,該跪就得跪。」
那小廝被眼前這一幕嚇得一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我心中鬱氣散去,斟酌片刻,還是帶人去了賀庭之那。
他向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若我不去,不知還要尋什麼法子。
一進門,賀庭之看了我一眼,眉頭緊鎖。
「昨日的苦沒喫夠?你這脾性到底像了誰,雁兒沒有你的好福氣,自幼在侯府長大不愁喫穿,更沒有內宅心計。」
「趙望卿,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
我差點氣笑了。
「我憑本事拿的頭籌,憑什麼要道歉?就因爲她技不如人?」
賀庭之額頭青筋暴起,他怒聲呵斥道。
「趙望卿!你怎麼變成這樣?」
「罷了,既然你不願登門,三日後的蹴鞠會,你不是答應李二小姐去參加了嗎?屆時雁兒和尚書府的小姐一起,你讓她幾球。」
「以免她輸了,失了面子心裏難過。」
這話說得輕飄飄的。
莊寒雁是賀庭之心上的明珠,捧着怕傷了,含着怕化了。
若放到從前,我免不了心生醋意,和他爭辯幾句,不願讓球。
可如今,我抬眸,淡淡道。
「可以。」
這球我可以讓,也要看她接不接得住。
賀庭之聞言輕笑了一聲,眸中閃過滿意之色。
他叫婢女給我倒上茶水,又邀我坐下,語氣緩和了不少。
「早這樣也不必喫那麼多苦了,昨夜那藥可好了?」
「這事本世子已經叫人處理了,原是雁兒身邊的婢女不懂事,對你下了手,不過她說分量不重,半個時辰左右就好了。」
「雁兒雖心軟,但也罰了她兩月的月錢。」
賀庭之昂起頭,一副爲我做主,等着我感謝的模樣。
我放下手中的茶盞,嘲諷道。
「世子和莊姑娘高義,我還有事,恕不奉陪。」
說罷,我帶着雲兒離開。
身後賀庭之不悅道:「趙望卿,你眼裏還有沒有規矩?!」
我步履未停。
狗叫而已,先讓他叫幾日。
如今沒弄清楚侯爺的意思,倒是有些進退兩難。
但很快我就想通。
大不了帶着攢下的銀兩和雲兒離開這裏。
天高海闊,怎會沒我容身之處?

-4-
蹴鞠會是相府的李二小姐舉辦的。
我從前和她一同讀書,有同窗的情誼,這才被邀請來。
而對面則是尚書府的王小姐,平日驕矜慣了,瞧我們這些姑娘都不順眼,但莊寒雁總是跟在她身旁。
兩人瞧着關係不錯的模樣。
身上的痕跡這幾日已經淡了去,我鬆了鬆筋骨。
賀庭之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後。
他目光幽深,淡淡開口。
「莫忘了我和你說的話。」
李二小姐從我身前探出頭,笑眯眯道。
「世子爺這是來尋卿卿的?果然好眼光,我們卿卿樣樣都好,不必那些弱柳扶風、裝模作樣的東西強多了。」
賀庭之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同樣難看的,還有剛走過來的莊寒雁。
顯然,李二小姐剛纔那些話就是衝着她說的。
莊寒雁回過神來,淡淡一笑,柔聲道:
「李二小姐說得對,有些人慣會裝模作樣,待在旁人家數年不走,倒真是規矩得很,會不會有些不知廉恥了?」
李二小姐急了,「你說什麼呢你?卿卿,我可沒那個意思……」
眼見着她被激得擼起了袖子。
我連忙握住李二小姐的手,蹙眉道:
「莊小姐無事就先回去吧,蹴鞠馬上開始,有什麼事不如場上說?」
莊寒雁挑眉,扭頭回了王小姐身側。
看她這樣,似乎不知道賀庭之找我放水的事。
賀庭之罕見地沒幫莊寒雁說話,而是不住地給我使眼色。
我笑了笑,「放心。」
他這才鬆了口氣,悠哉悠哉地坐了下來,用了些茶水。
李二小姐磨了磨牙,「待會定叫他們好看!」
我眼睛轉了一圈,俯身在她耳畔囑咐了幾句。
李二小姐的眼睛越來越亮,到最後「咯咯」笑出了聲。
等到上場後,幾人刻意避開莊寒雁,牽絆旁人,待到蹴鞠傳到我腳下,唯有莊寒雁得空跑了過來。
賽場外賀庭之急得起身,嘴裏似乎在唸着什麼。
我莞爾。
下一刻,腳上的蹴鞠狠狠一踢,朝着莊寒雁胸前極速飛了過去。
我爹孃從前在戰場廝殺,來侯府前我學武,來侯府後我樣樣都學。
只是京中女子多比文,除了李二小姐見過我的力氣,旁人都沒聽說過。
如今這一下,莊寒雁想躲避已是來不及。
慘叫聲響徹整片場地,莊寒雁面色蒼白地抱着蹴鞠躺在地上。
李二小姐興奮地看着這邊。
我連忙捂着嘴跑過去,掩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哎呀,莊小姐沒事吧?這比賽可還能打了?不如先去瞧瞧大夫……」
話沒說完,王小姐第一個不幹了。
她向來說一不二,看這情形輕飄飄開口。
「怎麼不能打?我還沒玩夠呢!莊寒雁,你行不行?」
莊寒雁咬着牙起身。
「我……我能行。」
王小姐可是她好不容易傍上的,我賭莊寒雁不肯放棄她。
於是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只要蹴鞠到我腳下,我就對着莊寒雁踢。
她上前就要捱揍,不上前就要挨王小姐罵。
一場蹴鞠賽下來,莊寒雁淚流滿面,一手捂着胸,一瘸一拐地朝我走過來,恨恨道。
「趙望卿,你是故意的,你好狠的心!」
我笑盈盈地看着她,語氣卻冷了下來。
「哦?那前幾日的藥,你也是故意的?」
「莊小姐,我這人記仇,若是不報,我便日日不得安睡。你可得記住,惹了我,夜裏睡覺都要注意有沒有人來爬你的窗啊。」

-5-
莊寒雁恨恨離開。
今日一遭,我心中的氣出得差不多了。
回去時一直笑着,連雲兒都誇我好似恢復了從前的生氣。
我們一同上了馬車,準備回侯府。
過了三刻鐘,我坐在馬車內,卻總覺得這聲音不對勁,悄悄將簾子掀開一條縫,看向外面。
糟了!這竟然不是回侯府的路?
我面色微冷,連忙吩咐雲兒小心。
可剛一說完,馬車忽然顛簸了一下,我身體不受控制地前傾,摔下了馬車。
一道熟悉的聲音含着怒意從上方傳來。
「你是怎麼答應本世子的?!趙望卿,在侯府住了幾年,真把自己當主人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陽奉陰違?」
賀庭之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一手抓住我的下巴抬了起來。
這時我才瞧見他身後眼眶通紅的莊寒雁。
「世子,許是雁兒做了什麼惹了趙姑娘不快。」
賀庭之冷冷地將我摔在地上。
「有什麼不快的?侯府的蛀蟲而已。」
「今兒本世子做主,讓雁兒出了這口氣。」
賀庭之帶了不少侍衛來此處,本就沒打算讓我跑ṭű̂⁵掉。
莊寒雁身側還站着給我「下藥」的婢女,此時她幸災樂禍地開口。
「我們姑娘心善,比不得趙小姐狠毒,連世子爺都騙。」
我冷笑,直直地看向賀庭之。
「你不是說處置了她嗎?投毒的婢女完好無損地站在這,我蹴鞠勝了你的心上人,就要綁我過來?」
賀庭之皺眉,眯着眼看那婢女。
她連忙瑟縮到莊寒雁身後。
莊寒雁楚楚可憐地站出來,咬脣道:「她也是護住心切ƭů⁵,若非趙姑娘幾次三番刁難我,我的婢女怎麼會做出ṱū₅那種事?」
「今日雁兒不願意爲難趙姑娘,你受我三個耳光,離開侯府,從前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可好?」
賀庭之抿起了脣。
「離開侯府?」
莊寒雁像是想到什麼一般,失落地垂下頭。
「差點忘了,趙姑娘和世子青梅竹馬,自然情誼非凡,你怎麼可能讓她離府……」
「我是說太便宜她了,五個耳光。」
賀庭之急着證明自己,揮手轉身。
莊寒雁得意地瞧了我一眼,小聲道。
「世子心悅我,你拿什麼和我爭?」
莊寒雁手上力氣比我想象的還要大,那五個耳光扇下來,我有些耳鳴,臉頰早已滾燙,腫了起來。
我忽然想明白了,爲何剛剛她明明被我打了,還要衝上來捱揍。
或許不止討好王小姐,她也想將我趕出侯府。
賀庭之轉過身來,驚愕了一瞬。
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他目光似有不忍,平白叫人噁心。
雲兒哭得很傷心,一直跪在地上磕頭。
我扶起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很輕。
「別磕,回去收拾東西,我們離開侯府。」

-6-
「世子怎麼魂不守舍的,莫不是想念趙姑娘了?」莊寒雁笑得勉強,微微抿起了脣,將手裏的茶盞放在了桌子上。
「也是,趙姑娘這些年在侯府攢了不少東西,都沒帶走,恐怕就等世子叫她回來呢。」
賀庭之下意識地反駁:「不可能。」
當初趙望卿來時小小的一個,那些婆子婢女給她糕點,爹爹送她首飾,她看都不看,只小心翼翼地跟在自己身後。
趙望卿對那些身外之物從來不感興趣。
她只會悶頭唸書習武,悄悄地問旁人打聽管家之術。
如此恨嫁,當真可惡。
等她回來,自己還要好好調教一下。
賀庭之這樣想着,卻發現面前的莊寒雁已經紅了眼眶。
他連忙溫聲安慰。
「你莫要多想,本世子瞭解她,望卿不喜歡這些,本世子也不會去叫她回來。」
那樣多沒面子?
怎麼也得等她知道錯了,紅着眼像個小兔子一樣來求他。
屆時,賀庭之再接她會來。
最好在侯爺回來之前,要是讓爹知道自己趕走了趙望卿,免不了一頓打。
賀庭之記得上一次趙望卿哭得很難過,還是因爲上燈節時,他放了趙望卿鴿子。
可那日莊寒雁被主母責罰,若他不去,誰來救她呢?
說歸說,賀庭之很喜歡趙望卿哭的樣子,尤其是爲了他哭。
只有那時,他纔會覺得趙望卿是個姑娘家,會依賴自己,像小時候那樣,而不是一個冷冰冰的未來主母。
不過趙望卿一看見他就收住了眼淚。
他忍不住問,她怎麼不哭了。
趙望卿靜靜看着他:「我娘說過,人不能爲了其他人哭第二次。」
「上一次哭,還是我爹孃死的時候,棺材裏只有衣裳,沒有骨灰,我找不到他們在哪。」
賀庭之心尖顫了顫,惱怒道:「你想怪我害死你爹孃吧?罰你禁足半個月!」
說完他就後悔了。
他本想安慰趙望卿,怎麼出口又變成了這樣?
罷了罷了,以後有機會補償她。
可後來,趙望卿爲他哭了第二次。
她不老實,又愛搶風頭。
雁兒哭着撲進他懷裏時,賀庭之一時上頭,便沒有管趙望卿。
那晚回去後,他輾轉反側,叫人偷偷去看。
小廝說人不見了,估計是回房了,賀庭之才放下心。
秋日的風雨吹得人寒透,若落了病根,日後孕育不了子嗣,恐怕她位置都坐不穩。
察覺到自己想法的賀庭之嚇了一跳。
但很快他說服了自己,如果不娶趙望卿,爹第一個不同意,他ţū́²這世子之位雖然能保住,免不了挨一頓打。
莊寒雁身份低微,當不得夫人,只能給個妾室,平時寵着些。
所以,還是得娶趙望卿。
正想着,莊寒雁叫了聲出神的賀庭之,她垂着眼。
「世子,今日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往日賀庭之一眼便能察覺到莊寒雁有心事,但今日他不大想管。
總覺得趙望卿自小軸得很,傻得很。
出去能照顧好自己嗎?
不然,還是去看看吧。
瞬息間,賀庭之做出了決定,他點頭,急切地叫上小廝。
「去拿些東西,明日瞧瞧趙望卿住在哪,給她送過去。」

-7-
離開侯府後,我拿着管家偷偷塞給我的銀子,帶着雲兒置辦了一處宅院。
臨走前,他爲難道。
「侯爺吩咐過照顧好姑娘,但世子爺的意思,我們底下這些人不好辦……且等侯爺回來,我再趕緊稟報,將您帶回來。」
我自然明白差事難當,賀長鈺走得急,約摸着什麼都沒吩咐底下人。
況且我總該儘早適應這樣的日子,萬一賀長鈺變了心思,也好留一條退路。
我和雲兒添了些東西,佈置了一下。
雖然沒有從前富貴,卻安靜了許多。
本以爲能在這住些日子。
沒想到隔了三日,莊寒雁就帶着那婢女上了門。
手裏還拿着不少喫食衣裳。
一進門,莊寒雁就捏着鼻子打量了片刻,輕笑了起來。
「姐姐在侯府待慣了,自是不知道外面的日子不好過。」
「我今日來,就是來給姐姐送些東西的。」
她對着婢女使了個眼神。
那婢女趕緊讓人挪下來東西。
雲兒怒目:「我們不要你們的東西!」
我抬手攔住氣憤的雲兒,細細看着莊寒雁的臉。
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麼關子。
「莊姑娘有心了,雲兒,把東西拿進去。」
雲兒癟癟嘴,狠狠瞪了那婢女一眼,才搭把手,和她一同抬東西。
下一刻,那婢女手一鬆,一籃子的雞蛋碎了一地。
雲兒驚呼一聲,被莊寒雁的人反手扇了一巴掌。
我眉頭一皺,拽着雲兒回來,冷聲道。
「這裏不歡迎你,莊寒雁,帶着你的婢女滾!」
莊寒雁動了動眸子,忽然摔在了地上,楚楚可憐地看着我。
「趙望卿,你又在做什麼?」賀庭之來時瞧見的就是這一幕,他額頭青筋暴起,連忙扶起莊寒雁。
「世子,我本想着姐姐一個人出侯府不易,想給她送些東西,沒想到她自有骨氣,不願接受。」
莊寒雁垂下了頭。
那婢女眼眶泛着紅,「小姐,我說你就是太善良了,趙姑娘根本就不待見我們,她還說,還說……」
賀庭之怒聲質問:「說什麼?」
「她說小姐是狐狸精,只會勾引世子爺,世子是她一個人的,以後回了侯府,要她好看,還打了小姐。」
「回來?解釋不清楚,你這輩子都別回來了。」
賀庭之動了怒,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我打了他一巴掌。
雲兒嚇得目瞪口呆。
我繃着臉,冷聲開口:「說什麼有用嗎?我沒打她,你會信?」
「你們不必再來這裏,我不會嫁給賀庭之。」
賀庭之愣了,「你說這種話來威脅我?」
「趙望卿,你以爲除了我,你還能嫁給誰?」
我淡淡道:「反正不嫁你這種人,雲兒,送客。」
賀庭之帶着莊寒雁離開了。
可這筆賬他還要算,他叫人把我和雲兒佈置好的家毀了個徹底,連屋檐上的瓦片都壞了許多。
夜裏,我和雲兒住着漏雨的屋子。
她哭得小心翼翼,我只覺得頭昏腦漲,沒有力氣安慰她。
這幾日折騰下來,我似乎發起了熱。
雲兒急得到處求藥,但外面的人都傳我們得罪了貴人,不敢相助。
一連兩日,我熱得說起了胡話。
門「咯吱」一聲。
我以爲是雲兒。
啞聲道:「雲兒,你說我死後會見到爹孃嗎?要是他們沒救賀庭之就好了……」
說到最後,我只覺得渾身頭疼,嗚咽出聲。
卻落入一個熟悉溫暖的懷抱。
他沉默着,慌張地抱起我出門。
「卿卿,我回來晚了,別睡。」

-8-
再醒來時,我又回了侯府。
賀長鈺眼下烏黑,躺在我牀榻邊和衣而眠,不知待了多久。
我張了張嘴,沒有發出丁點聲音。
喉嚨像冒煙了一般,抬起手拽了拽賀長鈺的袖子。
他瞬間睜開了眼,錯愕地望着我,漸漸回過神。
往日偶然得見侯爺,他都是一副老成穩重的模樣,罕少如此。
我忍俊不禁。
「水……」
賀長鈺僵硬地起身,倒水,一點一點喂進我嘴裏。
喝了水,我好了許多,慢慢起身。
賀長鈺大手扶在我腰間,動了動喉嚨,語氣艱澀。
「是我的Ṭù₃不是,沒交代好下人,委屈了你。」
我愣了好一會,才意識到他在和我道歉。
其實那日被下了藥,又加上賀庭之的所作所爲,我也是氣憤之下才衝進侯爺的房中。
說是別有用心也不爲過。
但此時,我清楚地瞧見賀長鈺眼底的愧疚。
我到嘴的話轉了一圈,慢慢紅了眼眶,倚在賀長鈺懷中,聲音又細又小。
「不怪侯爺,世子和莊姑娘說的不錯,我沒名沒分在侯府住了多年,早就該出去自生自滅。」
賀長鈺身子一僵。
「誰說的?日後這侯府,你是當家主母,怎麼沒名沒分?」
「若非陛下口諭讓我去查案,我們早該完婚,卿卿,我不在的日子裏發生了什麼?」
侯府沒有女眷,賀長鈺從前也不怎麼約束府裏下人。
他不知道也是正常。
我縮在他懷裏,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講了清楚,包括從前莊寒雁給我下藥,以及後面她和賀庭之對我下手。
說完,我沒作聲,餘光瞥了眼賀長鈺。
想看看他什麼態度。
賀庭之雖然不是親生,卻也養了幾年。
賀長鈺摟着我,輕嘆了一聲:「卿卿,你受苦了,成婚的事我會解決。」
「庭之,你想如何處理都可以,只留他一條命,我也算對得住兄長。」
這叫讓我真真喫了一驚。
沒想到賀長鈺會爲了我做到這一步。
但我也不傻,他們血脈至親,此時他爲我撐腰,日後想來免不了埋怨我。
我貼心地開口:「這些都不必,只是若他們再對我下手,我只求侯爺給我些人手,莫要插手可以嗎?」
賀長鈺點頭應下。
我病好後,賀長鈺進宮求來了聖旨。
回府時,他眼底藏着笑,把懷裏的東西給了我。
「這案子辦得不錯,陛下要賞我,我便向他求了個頭銜,日後你便是永安縣主和侯夫人,再無人敢欺你辱你。」
雲兒在一旁抿着嘴笑。
我有些不敢相信,竟如此容易嗎?
成婚的日子選在了下月初,賀長鈺體諒我身體虛,不讓我忙這些,一切都由他處理好。
「你只需要將養好身子,屆時風光嫁給我便好。」
他語氣平淡,好似一切不過再自然的事。
但我卻覺得恍惚。
賀庭之平日要給我些什麼,都要事先明碼標間,我需得做到他滿意,才能得到這些。
如今怎麼不同了?
我如此想着,便也如此問了。
沒想到賀長鈺皺眉,「平日給你們的東西都是一樣,我早吩咐下去了,哪有那麼多歪理邪說,荒謬。」
「我未成家,也不會管教子嗣,庭之這孩子終究讓我慣壞了。」
後來雲兒出去時聽到消息。
回來稟報我說,賀庭之最近忙得緊,日日都要出府,似乎在找我。
我自嘲地彎了嘴角。
「怎麼可能?他巴不得我再也別出現ẗůₚ在莊寒雁和他面前,估摸着是莊寒雁又不開心了吧。」
雲兒深以爲然。
「總不能是世子爺做了混賬事後悔了,那可不大像他的脾氣啊。」

-9-
賀庭之只想給自己一巴掌。
那日他一氣之下叫人砸了趙望卿的家。
爲了讓她長個教訓,也爲了讓莊寒雁出氣。
可這一砸,卻把人砸沒了。
有人說見到趙望卿被個男人抱走了,那人披着斗篷,看不清模樣。
趙望卿生病了。
她可真是蠢,病了不知道來找自己嗎。
難道他會看着趙望卿死嗎?
「快點去找,找不到人你們也別回來了!」
京都這幾日陰雨綿綿,尋人的路上細雨如織。
賀庭之心急如焚,莫不是讓人綁走了?
他叫人尋了兩日都沒尋到,失魂落魄地回府,聽聞侯爺要成親的消息。
成親?爹要成親了?
也好,他畢竟年紀大了。
賀長鈺要娶個孤女。
那女子沒了爹孃,但陛下封了她做縣主,過幾日聖旨就會下來。
賀庭之沒仔細聽,如果找回了趙望卿,他一定不會再和她賭氣。
這般想着,他去了侯爺院內。
爹向來什麼都能解決,若是他幫忙,趙望卿或許就找到了。
一進院,他似乎聽見的女人的笑聲。
這聲音怎麼這麼像卿卿?
賀庭之鬼使神差地向前,剛要推開那扇門,背後一雙手抓住了他。
賀長鈺皺眉,斥責道:「愈發不懂規矩了,怎麼在這裏胡鬧?」
賀庭之嚇了一跳,忘了剛剛的事。
「爹,卿卿走丟了,你能不能……幫我找找她?」
賀長鈺一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賀庭之看不懂,卻總覺得有些怪。
半晌,他聽見侯爺說:「放心,我會派人去找,她不會出事的。」
「倒是你,年歲漸長,做事卻魯莽,也該成親找個人約束你了。」
從前賀庭之一聽見成親的事就煩。
但這次,他心底顫了顫,點頭。
「好。」
之後的日子裏,賀庭之每次問起趙望卿的下落,賀長鈺就說已經有了眉目。
直到他成親那日,趙望卿還沒有出現。
賀庭之魂不守舍地看着賀長鈺Ţú⁼拜堂,成親,渾渾噩噩地離開。
可他入洞房前,賀庭之還是忍不住攔住了侯爺。
「爹,望卿找到了嗎?」
「找到了,明天就能見到了。」

-10-
成婚那日,我都還有些恍惚。
賀長鈺話不多,夜裏更是食髓知味,止不住地折騰。
直到第二日,我都有些起不來,賀長鈺輕笑了一聲,上朝去了。
雲兒笑眯眯地我挽上了夫人髮髻。
「夫人是有福之人,侯爺特地叫我們不要擾了你清淨呢。」
我紅着臉,預備將府上賬冊檢查一番。
一抬頭,和愣怔的賀庭之四目相對。
他快步走過來,皺眉。
「望卿,你剛回來就如此沒規矩?怎能做婦人髮髻?還穿成這個樣子。」
我淡淡掃了他一眼,沒說話。
賀庭之來了脾氣,沉聲:「本世子說,換回從前的衣服。」
他責備地看着我。
似乎又想說什麼讓我規矩些的話。
可惜我從前不明白,這所謂規矩都是他一人定的。
「不換,我這身衣裳合乎規矩,沒半點差錯。」
賀庭之覺得好笑,他語氣忽然軟了下來。
「日後等我承襲爹的位置,你再穿也不遲。」
「之前的事我做得過分了,等以後好好補償你,別鬧了,望卿。」
說着,他要來拽我的手腕。
一雙大手擋住了他,狠狠拍向賀庭之的手臂。
他悶哼一聲,臉色鐵青,可背上又捱了一掌。
賀長鈺臉色不大好看,大手攬住我的腰。
我順勢倚在他懷裏,輕笑了一聲。
「世子怎麼如此輕浮?按規矩,你該喚我一聲娘。」
賀庭之猛地抬頭,滿臉的不可置信。
他顧不得儀態,哆嗦着質問我:「你說什麼?!」
我平靜地看着他,「昨夜侯爺迎我入府,日後我便是侯夫人,世子不叫我母親,叫什麼?趙望卿嗎?」
賀庭之踉蹌了一下,根本說不出話。
賀長鈺頭疼地擺手,幾個侍衛趕緊上前將人帶走。
「什麼時候知道行禮了,再將世子放出來。」

-11-
回去的路上,我根本控制不住笑意。
我並非純善之人,被賀庭之幾次三番羞辱還不記仇。
之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倒是賀長鈺看起來不大開心,嘴角微微抿起。
我連忙哄了哄人,又說要給賀長鈺做些香囊鞋襪。
他嘆了口氣,聲音軟了些。
「你啊。」
之後的日子,按規矩,賀庭之日日都要來向我問安。
我從未有避嫌的意思,每日瞧着他的臉色,也算有趣。
可這日問完安,他卻急切抬頭,眼裏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誼。
讓我心頭一怔。
「望卿,你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我最近都沒去找莊寒雁,你能不能原諒我?」
我覺得荒唐又可笑。
「世子這話什麼意思?我是你母親,還請你注意言辭。」
「世子和任何人交往,都不必和我講。」
看見賀庭之這樣,我只覺得厭煩。
「爹他明明說幫我找你,可他卻娶了你,如此無情無義,你爲何要嫁給他!就爲了侯夫人這個虛名嗎?」
我想都沒想,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世子慎言。」
「我比不得你們高義,誰若說我夫君的不是,我定然要還回來。」
當初賀庭之爲了莊寒雁傷我辱我。
如今也換他垂着臉,當真爽快。
「你還是記得莊寒雁的事對不對?望卿,我保證不和她聯繫了,日後只娶你一人……」
屋子裏的婢女侍衛恨不得堵上耳朵。
我不願再聽他廢話,直接讓人將他趕了出去。
晚上賀長鈺回來,我和他講了今日的事。
他眸色愈深,沒說話,卻更用力了些。
這一晚昏昏沉沉的。
以至於第二日我起晚了,雲兒告訴我賀長鈺已經給賀庭之定下了婚事。
就是莊寒雁。

-12-
「他本就屬意莊寒雁,我如此做有什麼問題嗎?還是說卿卿在乎?」
賀長鈺的聲音聽不出喜怒,話語卻無比危險。
我笑了笑,「自然不,只是覺得侯爺此舉,甚好。」
聽聞賀庭之在院子裏鬧了許久。
但侯爺這次很強硬,根本不理睬他的意思。
兩人竟爭執了起來。
賀庭之失手傷了侯爺,瞧見他手臂上的傷時,我氣憤不已。
「就該將這個白眼狼趕走。」
賀長鈺眼前一亮。
「就按夫人說的辦。」
我愣了愣,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但賀長鈺這些年爲賀庭之做了夠多,他如今這幅模樣,的確像是長歪了。
陛下最厭惡不忠不義之人,這事一出, 賀庭之的世子之位沒了。
他一怒之下,攛掇宗祠的長輩來侯府,句句以賀長鈺生不了子嗣爲由, 要求將賀庭之帶回府裏。
我站在賀長鈺身後。
他神色淡淡,分不清喜怒。
「找你們的意思,除了賀庭之,本侯沒有別的選擇了?」
那幾人沉着臉不說話。
我笑着起身。
「按照各位的意思,侯爺沒有子嗣, 必須要留下賀庭之這個不忠不義之人。」
「那如果我說,我肚子裏有了侯爺的子嗣呢?」
在場的人震驚抬頭。
「真的?可侯爺他……」
「若侯爺真的……怎會娶妻?恐怕是這是真的!既如此,那賀庭之自然不必回來。」
「聽聞這事都傳到了陛下耳中,賀家未來若靠他, 可是前途堪憂啊。」
在外聽着的賀庭之臉色忽然變了。
他推開擋着的侍衛, 難以置信。
「你有了身孕?」
我點頭,賀長鈺驚喜地看着我。
這事我也是才知道,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只莞爾一笑, 「是真的。」

-14-
後來, 賀庭之被趕了出去。
但侯府不會斷了他的錦衣玉食, 畢竟是賀長鈺兄長唯一的孩子。
原本莊寒雁做世子妃,身份低微了些。
這下兩人, 倒是相配了許多。
聽說總是吵鬧, 莊寒雁嫌棄賀庭之沒本事, 賀庭之則是怪她蠱惑自己做了許多錯事。
這些事聽多了煩,我就把不少人手撤了回來。
只留了些人,防止他們搞事。
十個月後, 我生下了一對龍鳳胎。
滿月宴那日,賀長鈺眉眼溫柔, 嘴角都沒平下來過。
直到下人來報,說是賀庭之失蹤了。
他才變了臉色。
整整一日, 賀長鈺都沒找到賀庭之。
他將莊寒雁綁來, 拷問了一番,得知賀庭之被她賣去了南風館。
當初賀庭之和莊寒雁成了婚。
莊寒雁本想和他好好在一起,可賀庭之卻像變了個人一樣, 對她冷言冷語, 惡語相向。
就像, 對曾經的我一樣。
直到滿月宴時,賀庭之醉酒,回去後打了莊寒雁。
她再也受不了,尖叫着還擊,把人賣去了南風館。
等到賀長鈺將人救出來時,已經晚了。
我好奇地想去瞧一瞧。
被賀長鈺黑着臉拉下。
聽說賀庭之醒了就跑到寺廟出家了, 還帶走了莊寒雁。
聽聞那日起, 寺廟裏就總傳來女人的哭聲, 但無人敢去查看。
一日, 我帶着孩子在院子裏玩耍,隱約瞧見一個熟悉清瘦的身影,一閃而過。
正要看過去。
賀長鈺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 笑了笑。
「這幾日我休沐,帶你去郊外的莊子泡泉。」
我抬眸,「好啊。」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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