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罪公主

那日國破。
我雖爲公主,但自小癡傻,被留了下來。
新帝陰鷙地捏着我的下巴:「長公主殿下,當年你將朕踩在腳下時,可曾想過今日?」
我有一個生得一模一樣的孿生姐姐,他一定是認錯人了。
我是狗洞邊陪他看過星星的安安呀。
於是,我衝他笑着搖搖頭。
可他只覺得我在裝瘋賣傻,百般折磨羞辱我。
直到有一天,姐姐回來了。

-1-
大宋國破。
我躲在角落,看着外邊堆積如山的屍體,恐懼促使我不住地發抖。
父皇死了,母妃帶着姐姐從密道逃了。
離開前我扯了扯母妃的袖子,乞求她將我一併帶走。
可她只是厭惡地看了我一眼,便一把將我推開,頭也不回地跑了。
我是大宋的公主,可惜我自小癡傻,母妃厭惡我。
所以我從出生就被藏着,像一隻陰溝裏見不得光的老鼠。
看着她們的背影和空曠的宮殿,我知道自己這是被丟下了。
我回過頭去,小心翼翼地抱着父皇的屍體。
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到我這個身爲九五至尊的父皇。
以前,我一直一直渴求父皇和母妃能抱抱我。
但從來沒有被抱過。
現在雖然父皇死了,但我抱着他,應該和他抱着我差不多。
沒多久,敵軍的鐵蹄聲紛沓而至,濺起一地鮮血。
四方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恭迎新帝!」
「吾皇萬歲!」
前朝的大臣也零零散散地跪了一地。
金鑾殿的門被一腳踹開。
我抬眼望去,一個人逆着光站在殿門口,身後跟着千軍萬馬。
他身披鎧甲,走起路來冰冷的鐵胄碰撞聲沉悶壓抑。
待他走近,我終於看清了他的臉,我認得他。
他的面容俊美無雙,一雙眼卻時時透着陰鬱。
而此刻,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2-
他是蕭景珩。
鄰國質子,在大宋皇宮住了十年。
小時候,我時常從幽禁我的冷泉宮溜出來,就藏在角落偷偷看他。
他每日捱打、罰跪,受盡屈辱,時常餓昏過去。
過得比我這個人人嫌棄的傻子還不如。
眼下,他見我手裏抱着父皇的屍體,大概是恨意難消。
蕭景珩用劍挑起我父皇的屍體,當着我的面將屍體殘忍地分割,砍成了幾十塊。
猩紅的血灑在我身上。
我尖叫着捂住了雙耳。
蕭景珩被我的叫聲吵到緊緊蹙眉,他狠戾地瞪向我。
可下一秒,我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我還在金鑾殿上。
我是被一盆冷水潑醒的。
周圍都被清掃乾淨了,明堂上坐着新登基的皇帝,四周是新朝的臣子們。
見我醒來,他們開始竊竊私語。
「這就是前朝公主。」
「怎麼看起來不太聰明?」
我自小被我母妃關在冷宮,從沒見過這麼多人,怯懦地瑟縮了一下。
又忍不住怯生生地打量着周圍。
蕭景珩從龍椅上走下來,明黃色的身影停在我的面前。
我跪在地上,仰頭看他。
他面無表情的俯下身,用力地掐着我的下巴,陰惻惻地開口道。
「長公主,你當年那般折辱朕,可曾想過朕今日會顛覆這天下?」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認錯人了。
我有一個生得一模一樣的孿生姐姐,她纔是長公主。
欺負他的人是長公主。
而我是冷泉宮的安安呀。
我被他掐着臉,所ṱû⁻以口齒不清地回:「我不是長公主……我是……」

-3-
蕭景珩眸色一冷:「別給朕裝瘋賣傻!」
他沉冷的臉色嚇得我立刻噤聲。
他突然一把拽起我,將我拖到了一處屏風之後。
我無辜地抬眸看他,卻看到了他眼裏清晰明瞭的恨意。
他開始脫他的衣物,動作倒映在透光的屏風之上。
屏風後的一衆大宋舊臣臉色瞬間鐵青。
但我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只是懵懂地看着他。
蕭景珩掐着我的動作發着狠,我痛叫出聲。
他輕嗤着冷笑道:
「長公主,別以爲裝傻我就會放過你,你是什麼貨色,朕清楚得很。」
他狹長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清冷的聲線十分病態。
「現在,朕就要讓那羣老東西看着他們尊貴的長公主,是如何在朕身下受盡折辱的。」
下一秒,我的衣衫被他粗暴地撕扯開。
我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拿東西擋着自己裸露的皮膚,雙眼裏氤氳着淚水,茫然地看向他。
「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
我想說我是安安,但我又想起來,蕭景珩其實是沒見過我的。
以前,我悄悄把我爲數不多的乾糧放在他的牆下的時候,他沒見過我。
後來,他隔着冷泉宮的狗洞,給我送鹿肉,讓我陪他看星星的時候,也沒見過我。
再後來,他來告別,說等他回來就不會再讓我餓肚子的時候,還是沒見過我。
我怎麼證明我是安安呢?
我很急,可是我一急就更不會說話了。
蕭景珩顯然對現在的我並沒有耐心。
「還在裝!」
蕭景珩發了狠。
我像他掌心中的玩物,被他顛來倒去,衣衫散落一地。
好不容易爬着逃開,又被拽着腳腕拖了回去。

-4-
他慢條斯理地折磨着我,沒想到我「裝傻」裝得毫無破綻,眼神逐漸發沉。
他拽住我的頭髮,迫使我抬頭看着他。
「不願求饒?那你便受着。」
我絲毫沒有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突然的動作讓我整個人像被撕裂,瞬間眼前一白,痛苦地尖叫了一聲。
沒過多久,我又暈了過去,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
或許,外面那羣老臣看完了全場。
大宋的公主在他們面前被玷污,舊朝皇室的顏面被徹底踩在了腳下。
下次醒來,我躺在某個冷宮冰冷的牀榻上,院子裏的屋門被吹得吱呀作響。
一盆刺骨的涼水潑在我臉上,我瞬間一個激靈,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陛下來了,快醒醒。」
我眨巴着雙眼,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陛下指的是新帝,還以爲是父皇來看我了。
我瞬間喜上眉梢,沒有察覺任何不對,嘴裏唸唸有詞。
是父皇終於想起我這個女兒了嗎?
「父皇,父皇……」
我推開木門,聲音戛然而止。
看到蕭景珩的瞬間,那些恐怖的記憶細碎的湧入腦中,我表情僵硬。
他冷嗤一聲,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望着我:
「還說你不是長公主?」
他上前一步,我便瑟縮着後退一些。
「你的父皇已經死了,看清楚朕是誰了嗎?」
他步步逼近,我突然捂住耳朵尖銳地尖叫一聲。
蕭景珩臉色微變,他摩挲着指尖的玉扳指,眯了眯眼,似乎在懷疑我是不是真的被嚇瘋了。
但他很快被吵得煩了,頗不耐煩地對一旁的嬤嬤吩咐道:
「把她嘴封住,洗乾淨,送去朕的寢宮。」
旋即,他轉身走了。
而我雙眼氤氳着淚水,不停地尖叫着,直到那嬤嬤頗爲無語地用毛巾塞住我的嘴。
我出不了聲,只能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她眼裏閃過一絲惡毒,突然俯身在我耳邊道:
「殿下,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只有你成了長公主,我女兒才能成爲你。」

-5-
成爲我?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能理解。
這宮裏爲什麼有人想成爲我呢?
明明我纔是宮裏過得最不好的人。
我沒機會細想,人已經被宮人們帶到了新帝的寢宮。
今日是蕭景珩的登基大典,宮裏被灑掃得乾乾淨淨,就連前幾日的血腥味都被薰香稀釋,爐火足夠,殿內暖融融的。
可我依舊記得,當時這一處毯子是鮮紅的,這一塊牆面的血跡是噴濺式的……
我要是蕭景珩,住在這裏都要做噩夢。
蕭景珩的宮人們圍觀着四處打量的我,鄙夷的眼神毫不掩飾。
他們都說大宋的長公主瘋了。
其實我只是從沒進過父皇的寢宮,好奇罷了。
天色漸晚,我心底愈發慌張。
祈求着登基大典的時間再長一點,這樣蕭景珩就不會想起我。
但上天顯然沒有聽見我的祈願。
天剛剛擦黑,我便聽見外面宮人跪地請安的聲音。
「恭迎陛下!」
我控制不住地顫抖。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道殘破的夕陽直直打在我身上。
寢殿的門開了。
爲了防止我又大喊大叫吵着他,一旁的宮女拿了塊破抹布塞進了我嘴裏。
那抹布泛着令人噁心的酸臭味,似乎是剛擦拭過恭桶,我忍不住反胃。
我眼泛淚光衝她搖頭,求她幫我拿掉。
那宮女惡狠狠地對我瞪眼,「你不過是個亡了國的階下囚,可不能Ţṻⁿ讓你再衝撞陛下。」
蕭景珩走了進來,我被兩個太監摁着匍匐在地。
我倔強地抬眼看他,卻只能看到一雙黑色長靴停留在我面前。
蕭景珩俯身抬起我的臉,似乎有些詫異。
我眼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憤恨和屈辱,唯有委屈和恐懼。
「當真成了個傻子。」
他語氣有點可惜和不甘心。
突然,他神色一凜,聞到了一股臭味。
新帝冷着臉開口問道:「她嘴裏這布誰塞的?」
無人應聲。
我以爲他是要替我出氣,便廢力掙脫鉗制,指了指那個作惡的宮女。
宮女當即臉色一白,跪下認罪,「陛下恕罪,是……是奴婢擅作主張!怕她衝撞陛下!」
許久,殿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宮女渾身顫抖,冷汗直流,偷偷抬頭看了一眼蕭景珩。
卻倏地見他笑了。
蕭景珩控制不住地笑出聲,甚至有些興奮地鼓掌,他朗聲吩咐。
「做得好,賞!」

-6-
那宮女頓時鬆了口氣,喜笑顏開地謝恩。
片刻後,蕭景珩屏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下了我跟他。
我依舊滿眼委屈地望着他。
他嫌惡地打量着我,掰着我的臉面對他。
「長公主,還記得當年你讓朕給你把恭桶舔乾淨嗎?這滋味噁心嗎?」
我聞言,思襯片刻,隨即拼命流着眼淚搖頭想要解釋,嘴裏嗚嗚咽咽卻發不出聲。
蕭景珩也沒有讓我開口的意思。
他滿臉洋溢着大仇得報的快意,對上我無助的雙眼,愈發興奮。
他忽然一把將我推開,笑得癲狂:「長公主,你真是讓朕感到噁心!」
我恐懼地看着蕭景珩,他好像瘋了。
「來人!」
方纔得了賞賜的宮女連忙進來。
蕭景珩坐在玉階上,清冷的聲音猶如毒蛇爬過我的後背。
輕飄飄的,卻透着十足的冷意。
「長公主髒了,把她扒光了送到雪地裏洗乾淨。」
在蕭景珩授意的之下,我像被丟棄的破布一般,衣不蔽體地被丟在了宮道長街之上。
他當年被姐姐指揮下人扒光了衣服,險些被打死在這條宮道之上。
我那時害怕,便一直躲在暗處,等姐姐走了,我才偷偷出來,給他蓋上了一件衣服。
我閉了閉眼,眼淚不住地流着。
不明白爲何當時我的善意,換來的卻是報應。
我如何解釋說我不是姐姐,他卻絲毫不信,只當我是瘋了,依舊要把我當作仇人報復。
大概是我說不清楚話,腦子也不好使,才分辯不得。
寒風呼嘯,暴雪下了一ṱųₛ整夜。
第二天,我渾身痛得幾乎麻痹,身體發起高熱,眼皮更是腫得抬不起來。
上朝的大臣都要經過這條宮道。
第三天,新臣嫌惡地朝我吐口水,舊臣不敢展現出絲毫的善意。
生怕天子一怒,伏屍萬里。
我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何爲屈辱。
我絕望地閉上了雙眼,漸漸昏睡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艱難轉醒時,已經身處上次的冷宮。
蕭景珩沒殺我。
可我怕他再來找我,於是趁無人看管,我逃了出去。

-7-
我拖着疲憊的身軀、麻木的四肢,往皇宮最南面走去。
那裏有一座廢棄的宮殿,叫冷泉宮,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我從小就被幽禁在這,對外只說我是一個被打入冷宮的貴人的女兒,只有母妃的心腹知道我的存在。
他們不讓我出去,怕我頂着的這張臉給長公主丟臉。
看管我的是一個不受待見的宮女阿蓴。
她苛待我,搶走我的牀,不給我肉喫。
但只要我聽話幫她幹活,她就不會打我,不會把我扔在雪地裏。
我不想再捱打受凍了。
走到宮牆下的時候,我看到了一處狗洞,腳步頓住了。
那是我和蕭景珩看星星的地方。
三年前有一次,我偷溜出去給蕭景珩送乾糧被發現了,從此冷泉宮就被上了鎖。
我再也出不去了。
可是不知道蕭景珩是怎麼知道我的存在的,他居然找來了。
那天晚上,他在宮牆下的狗洞喚我,遞給我一塊香噴噴的鹿肉。
說他家裏人來了,他難得喫了一次飽飯,可以接濟我了。
我大口啃肉,心裏想着,他家裏人可真好啊。
我的父王母妃不會看我,姐姐偶爾來幾次,只會打我,打完我就走。
可是我嘴笨,胡亂想了很多,卻不知怎麼表達。
蕭景珩還說了很多話,我都不大能聽懂。
在我眼裏,這些事都沒喫肉重要。
蕭景珩給我肉喫,就是天底下對我第二好的人。
至於第一嘛,保密。
等我喫完了,蕭景珩又說:「安安,我不想回那個令人作嘔的宴席上,你陪我坐會兒,看看星星好嗎?」
我嘿嘿一笑:「好啊。」
整個皇宮裏,最無所事事的就是我啦。
想起往事,我不禁彎起嘴角。
可臉上的淚是怎麼回事?
那些事明明是開心的,爲什麼如今想起這麼難過呢?
爲什麼以前蕭景珩是天下對我第二好的人,現在卻成了最壞的人呢?
我不懂太複雜的東西。

-8-
我推開冷泉宮破舊的門。
看清門內的人後,嚇得僵在原地。
蕭景珩站在枯樹下,披着黑色大氅,一旁的太監爲他撐着一柄傘,傘頂落了一層薄雪。
他居然找過來了!
我嚇得轉頭就跑,可是腳下一軟,猛地就栽倒在雪地裏。
我以爲我完了,但蕭景珩好像沒注意到我。
我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他。
這纔看到樹後面,蕭景珩正緊緊拉着一個少女的手。
少女雖然穿得破破爛爛,臉上也髒兮兮的。
可蕭景珩看她的表情,彷彿她是世間唯一的珍寶。
我看着這一幕,有些不理解,阿蓴爲什麼要穿我的衣服。
她不是很嫌棄嗎?
蕭景珩珍惜地撫摸着阿蓴髒兮兮的小臉,用很輕的聲音說:
「寧安公主,朕回來了。朕說過,以後不會再讓你受苦了。」
我歪了歪頭。
蕭景珩好像認錯人了。
宋寧安是我的名字。
我不受重視,沒有封號,不入姐妹排行,所以是寧安公主。
我又看向阿蓴,以爲她會解釋,可是她只是驚喜地捂住嘴,眼裏閃着淚花。
「陛下,安安等你等得好苦……」
蕭景珩慌亂地擦掉她的眼淚,紅着眼解釋道:
「朕一殺進宮就來冷泉宮尋你了,可是這裏一個人都沒有。」
「後來,朕翻遍了皇宮,詢問了無數的宮人,卻沒人知道你的存在。安安,朕都要以爲,是罪妃良心發現把你帶走了,這段時間你到底去了哪?」
阿蓴哭得更兇了,「陛下,那日死了好多人,安安害怕,喬裝成宮女躲了起來……害陛下爲安安傷心了……」
「可是安安知道,陛下記得當時的承諾,記得我們一起看過的星星……」
他們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往事,兩個人都哭成了淚人。
可是,蕭景珩認錯人了啊……

-9-
雪還沒停。
蕭景珩終於發現我了。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我,慢步朝我走來,官靴在鬆軟的雪上留下足印。
終於,他來到我面前,抬起腳,將我的頭狠狠踩進雪裏。
「髒東西,我留你一條命是爲了羞辱你,折磨你。你居然敢來冷泉宮,是想朕現在就殺了你,嗯?」
我被他踩得好疼,臉埋在雪裏,刺骨得冷。
可我還是倔強地轉頭,看向阿蓴,想問她爲什麼要冒充我。
「阿……」
「陛下!」阿蓴尖叫一聲,掩蓋住我的聲音。
她抱着蕭景珩的胳膊,哭得梨花帶雨,「安安好怕,姐姐以前總是打我……陛下帶安安走好不好?」
蕭景珩一怔,看向阿蓴的眼裏滿是疼惜,回過頭,一腳將我踢飛。
我撞到宮門上,又砸到地上。
老舊的宮門晃動了下,門檐上的積雪盡數砸到我身上。
蓋住了我質問的眼。
蕭景珩咬牙切齒:「這是你欠安安的!」
阿蓴又說:「陛下,我們畢竟是親姐妹,姐姐好可憐,求陛下給她個痛快吧。」
蕭景珩默了默,憤恨道:「現在讓她死,太便宜她了!朕要把她當年給我們的屈辱都還給她,才準她死。」
說完,他笑着吩咐太監:「把長公主帶回冷宮,用最好的藥養着,吊住她的命。」
「朕要讓她,活個十年。」
十年,正好是蕭景珩受辱的年限。
可是,我真的能活十年嗎?
我疼得好像下一刻就能死去。
兩個太監把我架起來的時候,強烈的求生欲終於給了我一絲力氣。
我用僅剩的力氣大喊:「我纔是宋寧安!」
聞言,阿蓴僵住了,幾乎是驚恐地看向蕭景珩。
蕭景珩頓了頓,隨即臉色驟冷,「瘋得不輕。」
他捏住我的下巴,眼神輕蔑,「你以爲你這麼說,朕就會被你激怒,給你個痛快?」
「做夢!」
「朕要你生不如死!」

-10-
被拖回冷宮的一路上,我都在想,我明明說清楚了,爲什麼蕭景珩不信我。
明明阿蓴都聽懂了。
於是,到了冷宮後,我對嬤嬤說:「我纔是宋寧安,阿蓴不是!」
嬤嬤掐了我一把,惡狠狠道:「你不是寧安公主!」
「可是我就是……」
嬤嬤又掐了我一把,這次更用力,疼得我說不出話。
「整個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說誰是宋寧安,誰就是。你如果不聽陛下的,就要捱打!記住了嗎?」嬤嬤揪着我的耳朵問。
爲了讓她鬆手,我只好趕緊點頭。
我縮到牆角,無助地抱住自己,顫抖地問她:「……那我是誰?」
「你是長公主。」
嬤嬤端出一個托盤,裏面有湯藥和香噴噴的米粥。
「這些都是陛下給長公主的,如果你不是長公主,你就什麼都喫不到,你就得死!」
長公主……
我想起姐姐做長公主的時候,所有人都喜歡她,所有好喫的好看的都送到她宮裏。
我有些動搖了。
要是沒有蕭景珩打我就更好了。
嬤嬤見我安靜了,把香噴噴的米粥端到我眼前,問我:「你是長公主嗎?」
「我是,我是。」我搶過碗,瘋狂吞嚥着。
溫熱的米粥下肚,身上好似有了力氣,也沒那麼冷了。
雖然還是很疼。
嬤嬤笑着撫摸我的發頂,「長公主乖,只要你好好做長公主,不要阻擋我女兒的路,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我覺得她的觸碰像毒蛇纏上來,嚇得不停往牆角縮。
嬤嬤一把抓住我的頭髮,威脅道:「長公主記住今天的教訓。要是以後再在陛下面前說你的宋寧安,有你受的!」
我趕緊點頭。
其實我本也不打算再說了。
因爲蕭景珩根本不信。

-11-
嬤嬤說話算話,只要我說我是長公主,就給我喫飯喂藥。
轉眼過了一個月,我的身子真的好了許多。
就是手腳上留下了嚴重的凍瘡,下雪天必須泡熱水纔行。
這個冬天真的好多雪啊。
這天,嬤嬤又給我端來了熱水。
我看她臉上有藏不住的笑意,忍不住問她:「有什麼開心的事?」
嬤嬤得意道:「陛下力排衆議,封了寧安公主做寧妃,今天就是封妃大典哩。」
「陛下對寧妃娘娘真是榮寵,賞賜了無數珍寶,還大赦天下給娘娘積福,這本是中宮纔有的榮寵呢。」
「等寧妃懷上龍嗣,正位中宮也不是不可能……」
嬤嬤越說越興奮。
我聽着只覺得奇怪,心裏莫名酸酸的。
好像在聽自己的故事,但又不是我。
嬤嬤又交代我,今天一定不能出門,惹陛下的晦氣。
我答應了她,早早睡下了。
可是,剛睡着就被熟悉的兵刃打鬥聲吵醒。
我Ṫùₔ跑下牀,拉開門的瞬間我愣住了。
風雪撲面而來,夾雜着濃烈的血腥味。
蕭景珩一身大紅喜服,俊美如鑄的臉上濺了不知道誰的血,襯得他愈發妖冶,活像地獄裏的修羅。
我只看他一眼,就嚇得腿軟,癱坐在地。
蕭景珩揪着我的衣領,把我拖到院子裏,笑得張狂,「長公主,你好好看看,朕把誰給你帶來了?」
他從身後揪出一個被鐵鏈鎖住的血人,扔到我面前。
大片的殷紅浸染了純白的雪,格外駭人。
我嚇得連連後退。
蕭景珩譏笑道:「怎麼?連你心愛的未婚夫都不認得了?」
「你好好看看,這可是佘朗伯啊!」
我頓住了。
佘朗伯?
朗伯哥哥,天下對我第一好的那個人!
我不退了,迅速爬到那血人身前,蹙着眉打量許久,才認出變了好多的他。
「朗伯哥哥……」
佘朗伯笑了,扯動嘴角的時候流了滿嘴的血。
「你還活着,太好了,蕭狗……沒把你怎麼樣吧?」
我的淚刷一下湧了出來。
顧不上回答他,慌張地去堵他嘴裏的血。
人流血過多,是會死的!
我不要朗伯哥哥死。
「別死,別死……」

-14-
「哈哈哈哈哈,好一對苦命鴛鴦!」
蕭景珩拍手叫好,可笑着笑着,表情變得猙獰起來。
他衝着我道:「長公主,不演了?」
「你居然是會哭的啊?原來你這樣的人,還是有感情的啊。」
「也是,畢竟你的心上人明明已經逃出城了,卻又自投羅網,跑到這冷宮來救你,就算是石頭做的心也該捂熱了。」
「可笑這佘朗伯,以爲朕新婚之夜會放鬆警惕,殊不知,越是這種日子,朕越嚴防死守。」
蕭景珩說錯了。
朗伯哥哥是來救我的,不是姐姐。
他本就不喜歡我姐姐,只是姐姐瘋狂愛慕他。
意外見到姐姐欺負我後,他更是對姐姐避之如蛇蠍。
但他對我特別好,是天下第一對我好的人。
會悄悄給我送好喫的好玩的,好幾次我差點病死了,都是他買藥來救我。
就連我悄悄分給蕭景珩的乾糧,也是他給的。
不然我自己都不夠。
想到這裏,我惡狠狠地瞪向了蕭景珩。
我好像開始恨他了。
憑什麼他要欺負每一個對他好的人!
蕭景珩接收到了我的眼神,笑得前俯後仰。
「長公主,不甘是嗎,憤恨是嗎,恨我是嗎?」
「昔日你們高高在上,隨意折辱欺凌別人的時候,可曾想過今天?」
「你國破家亡,淪爲玩物,被文武百官看了身子。」
「他,昔日鮮衣怒馬的鎮北侯府小侯爺,如今竟像條狗一樣在地上爬呢。」
「你不是很愛他嗎?朕今日讓你看看你愛的人,甚至不如一條狗。」
蕭景珩朝太監揚了揚下巴示意,隨即太監便心領神會地走過來,分開了雙腿。
而我被蕭景珩一把摟入懷中,衣衫被他一手撕開,發出裂帛之聲。
他輕佻地勾了勾我的下巴,欣賞我驚懼的表情,附在我耳邊低聲說話。
「我記得你那時不是很愛他嗎?爲了討他笑讓我鑽狗洞學狗叫,今天,你也看看他鑽太監的胯下的樣子。」
我驚恐地掙扎着,我見過他這副神情,他又要……又要……
「蕭景珩!你在做什麼!你放開公主!」
朗伯哥哥拼了命地想爬起來救我,卻被蕭景珩死死踩在腳下。
蕭景珩笑吟吟的,「好啊,只要小侯爺從太監的胯下鑽過去,我就放了我們公主殿下。」

-15-
「我爬!」
朗伯哥哥絲毫沒有猶豫,紅着眼從太監胯下爬了過去。
他乞求地抓住蕭景珩的腳,「蕭景珩,你放過她吧……」
蕭景珩長眉一皺,嘖了聲:「沒骨氣的喪家之犬,欺凌起來果然無趣。」
「還是長公主更有滋味。」
蕭景珩一腳踹開朗伯哥哥,在宮人的注視下,將我拖回了裏屋。
脫光我的衣服後,他看着我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露出一個滿意的眼神,用力按下傷處。
我疼得不住瑟縮,卻不敢再反抗或者大叫出聲。
我怕朗伯哥哥聽見我哭,硬闖進來,被蕭景珩殺了。
可是,朗伯哥哥開始聽見了。
他只能聽見一牆之隔蕭景珩強迫我的聲音。
他嘶吼的聲音染上了哭腔。
「蕭景珩,你別這麼對她,她是宋寧安啊!」
「她真的宋寧安!」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自私了,我想你認錯了寧安公主,我就可以悄悄帶走宋寧安,都是我的錯!我後悔了!」
「你別這麼折磨她,從小到大,都沒有人對她好過,現在求求你不要這麼折磨她……」
「殿下,對不起……是我懦弱了,以前我總想着建功立業了,再求娶Ṫū́₁你,沒想到一切都來不及了……」
朗伯哥哥說了好多,不停和我道着歉。
我聽得雲裏霧裏,但能感受到他的傷心。
我也跟着哭。
蕭景珩也頓住了,眼神有些動搖。
他撫摸着我脖子上姐姐給我的玉墜子,掐了我的腰一把。
用很輕的聲音問我:「你是誰?」
「我是……長公主。」
「呵!」蕭景珩似是鬆了口氣,大手死死掐着我的脖子。
「想不到文武雙全的小侯爺,倒是比戲班子裏面的戲子還能演。」
蕭景珩的粗暴比以往更甚,可我死死咬着牙,就是不發出聲音。
冷宮的破門虛掩着,冷風陣陣刮進來。
好冷啊。
這個冬日真的好冷。
事畢,蕭景珩扔下我走了。
我衝出院子。
朗伯哥哥跪在院中,被幾柄長劍刺穿了身體。
他聽到開門聲後,視線溫和地望向我,用口型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好好活下去,殿下。」

-16-
朗伯哥哥死了。
我瘋狂地撲上去抱住他,揮手試圖趕走那些禁軍。
蕭景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不帶絲毫溫度,「都收起來,別讓她死。」
我跪在雪地上,朗伯哥哥的身體在我懷中一寸寸涼了下去。
這個天下第一對我好的人,死了。
死得無比屈辱。
這一刻,我好像沒那麼恐懼了。
但更恨蕭景珩了。
姐姐說,希望對方死就是恨。
我就是恨他!
他那麼壞,爲什麼死的不是他,爲什麼是朗伯哥哥!
我不知是何時暈過去的,等我再度醒來時,太醫太監宮女跪了一地。
安靜得有些詭異。
蕭景珩抿着薄脣,緩步朝我走來,與我直勾勾地對視。
我害怕極了,下意識閃躲。
他卻抬手,撫上我的側臉。
彷彿在探究,這張絕色臉皮之下,怎麼會有那般惡毒的靈魂。
可對上我的雙眼,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可也就是一瞬。
他卻居高臨下地鉗制住我,語氣深冷,「長公主,肚子裏有孩子了,你知道嗎?」
孩子?
我低頭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那裏,有一個孩子了嗎?
「我的孩子嗎?」
似乎是被我傻傻的表情取悅,他殘忍地笑了笑,「是啊,可是這個孩子,朕不會留。」
蕭景珩內心的陰暗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他以爲我會發狂,便時刻關注着我。
可我反應了許久,才喃喃着:「跟我一樣的孩子嗎?」
在我心裏,我還以爲自己是個孩子。
我不知道什麼是懷孕、生子。
但我記得,冷宮死掉的那個娘娘曾說,有孩子是宮裏的女人最幸福的事情。
孩子會長得很像自己,可以陪着自己,不那麼寂寞。
「我要把他生下來,這樣他就可以陪我玩了!」
蕭景珩表情凝固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你是演的,那朕真要爲你拍手叫好了。」
「可惜,都是白費。」

-17-
那天,蕭景珩掰開我的嘴,往裏灌着不知名的湯藥。。
發苦的藥嗆得我不住蹙眉。
不一Ťŭ₃會兒,我感覺肚子裏面好像有一雙手在掐我,疼得我吸氣都困難。
溫熱的血從我雙腿間流出,轉瞬染紅了我的衣裙。
蕭景珩一言不發地站在那,欣賞我滿地打滾的樣子。
我隱約感覺到,我的孩子沒了,開始放聲大哭。
蕭景珩哼了聲,問我:「長公主,恨朕嗎?是不是很想朕死?」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蕭景珩很滿意:「恨就對了。」
「這樣,你才能體會到朕當年Ťû⁾的屈辱和痛苦。」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太監的通報聲。
「報!皇上!前方軍情,禁軍抓到了前朝餘孽,已在押送回京的路上!」
那人頓了頓,視線看向我,「有位女子,與長公主長得一模一樣。」
我含糊地呢喃着:「是姐姐……」
蕭景珩不敢再看我一眼,嘴裏念着「不可能」,旋即狀若癲狂地離開。
後來,我疼暈了過去。
我感覺自己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很痛苦,很綿長。
再次醒來的時候,嬤嬤不在了,身邊的宮女告訴我,我昏迷了三日。
她說,我現在是寧妃娘娘了,以後再也不用受苦了。
我搖頭:「我是長公主。」
宮女糾正道,那位被抓回來的前朝餘孽——叫宋鸞微,是我的姐姐,她纔是長公主。
國破那日,我的母妃故意給我換上長公主華麗的衣裙,長公主故意將帶有她名字的玉佩送給我。
就是爲了讓陛下先入爲主,將我當成了長公主報復。
我好像聽懂了。
無聲地笑了。
母妃,雖然我又笨又傻,可我也是你的女兒啊。

-18-
蕭景珩找了全天下最好的大夫給我醫治。
我望着窗沿透進來的日光,感覺自己的頭腦前所未有地清明瞭起來。
很多事,我好像能想得通了。
但好像清醒過來,也不是什麼好事。
我發現我的世界變了。
每個人都在恨着別人,希望別人死。
就好像現在,蕭景珩把曾經往我嘴裏塞臭抹布的宮女押過來,一腳踹在她肚子上。
「誰允許你把她弄髒的,啊?」
宮女被踢翻在地,猛地吐出一口血,爬起來磕頭認罪。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奴婢這就給娘娘磕頭認錯!」
可是不等她動作,蕭景珩又一腳上去,生生把那宮女踹死了。
瘋了。
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我愣了,甚至來不及害怕。
我覺得如果我是傻子,那蕭景珩一定是個瘋子。
他才殺了人,就來到我身邊,溫柔地抱着我,哄着我:「安安,朕把當年欺辱你的宮女殺掉了,你能不能原諒朕一點點?」
我搖搖頭,「不能。」
我分明記得,當初他誇那個宮女做得好。
蕭景珩哭了。
以前我最怕別人哭,看到眼淚就着急。
可現在我沒有絲毫感覺。
甚至在想,是不是大夫給我治壞了,我更笨了。
後來,蕭景珩殺了好多人。
他把嬤嬤和阿蓴做成了人彘,太刀我面前,問我:「安安,朕把偷走你身份的賤婢們宰了,你能不能原諒朕一點點?」
我吐了很久才緩過來,搖搖頭,「不能。」
我的身份不是她們偷走的,是我自己放棄的。
我早就說了我是宋寧安,可是蕭景珩不信。
蕭景珩紅了眼,他說沒關係。
隔天,他帶我去城樓,看我的母妃和姐姐被凌遲處死。
他小心翼翼地問我:「安安,朕把欺辱你、陷害你的賤人凌遲了,你能不能原諒朕一點點?」
我搖搖頭,「不能。」
隨後,我如實說:「他們沒有你對我壞。」
「你是天下對我最壞的人。」
「我恨你。」

-19-
蕭景珩瘋了,他當着朝臣的面,跪在我面前。
「安安,只要你能原諒朕,朕做什麼都可以。」
我想了想,還真有一件事。
「你把朗伯哥哥還給我。」
蕭景珩僵住了,「他死了,回不來了。安安你……能不能換一個?」
我搖搖頭,「不能。」
我隨即想到了第二個,但我不敢說。
我清醒了,可我很多話不敢說,很多事也不想笑了。
後來,蕭景珩爲了逗我笑,開始蒐羅天下奇珍。
可我就是笑不出來。
中原的不夠,他就找到了西域。
有一次,他帶來一張好大的餅,比我以往見過的都大。
他告訴我,這個是吐蕃的饢。
他念叨着,年少時,他不敢喫宮裏來路不明的食物,因爲好多人要害他。
皇宮裏好多人希望他死,這樣就可以和他的母國開戰。
母國也會派細作殺他,怕他羽翼豐滿回去奪權。
跟過來的心腹丫鬟死被毒死後,他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喫東西。
直到看到我給他的乾糧。
前幾次,他沒敢喫。
後來,見到了送乾糧的我。
他看到我一副心疼食物的模樣,但還是放了新的乾糧,自己把餿的喫掉。
他纔開始喫我給的乾糧。
因爲,他一眼就看出,我和他一樣,是天下間最沒人愛的人。
後來,他在雪地裏差點被凍死,也是我偷偷摸摸給他蓋了衣服。
那時天色黑,他沒看清我的臉, 但他知道是我, 因爲宮裏只有我一個人穿得破破爛爛。
再後來,他大難不死,通過那件衣服上歪歪扭扭的一個「寧」字, 花了很久的時間知道了我是誰。
宋寧安,一個不受寵的冷宮貴人生下的低賤公主。
我就好像是世間的另一個他。
我們跨越國界和山河, 在此相遇。
我是他不幸中的萬幸。

-20-
他又哭了。
哭得多了, 鬢間都ţū₂生了白髮。
他開始打自己耳光, 嘴裏囁嚅着:
「我明明答應過要帶宋寧安離開冷宮,不讓她受苦……」
「我怎麼能認錯宋寧安,怎麼能對宋寧安那麼壞……」
「怎麼能殺了和宋寧安的孩子……」
我沒理他,轉身一個人去研究西洋鏡。
我的傷可以復原, 可死去的朗伯哥哥,回不來了。
都說人死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 我打算找找他。
可是,當我將西洋鏡對準天上的星星的時候, 我發現本該明亮的星星變得黯淡無光。
像石頭一樣。
就好像這世間,我癡傻的時候,覺得世間很美好。
好喫的東西很美好, 不打我的人很美好, 能溜出宮很美好。
可, 我清醒的時候,就發現這世間的一切都不美好。
我沒什麼想要的,也沒什麼可以失去的。
我好像是恨母妃和姐姐的, 可她們死了, 我的恨無處寄託。
或許我也該恨阿蓴和嬤嬤, 可是有更多宮人比他們更壞。
那我應該恨很多人。
我最恨的還是蕭景珩。
我想他死。
「蕭景珩, 我記得在狗洞旁邊的時候,你和我說過, 海上的星星是最亮的,我能去看看嗎?」
蕭景珩見我難得提起開心的往事, 急忙過來捉住我的手。
「安安,只要是你想的, 沒有什麼不能的。」
我彎脣笑了。
一個月後,蕭景珩勞民傷財,不顧滿朝文武的勸諫, 造好了一艘巨大的木船。
比父皇的宮殿都要大。
臨行前, 蕭景珩的心腹勸他:「陛下,您過於悲慟,身體不能再舟車勞頓了啊!您要是真出了事, 江山怎麼辦?」
「若有意外, 你來監國。」
蕭景珩說完,頭也不回地帶我上了船。
大船駛入海域, 有時隨着風雨搖晃, 有時順着洋流飄蕩。
海域越來越寬闊, 星空越來越璀璨。
我笑着要蕭景珩航行得再遠一些。
他每次都笑着答應。
可三個月後,他不笑了。
「安安,我們就到這吧, 再遠無辜的人就回不去了。」
我看了看滿船愁眉苦臉的人。
「好。」
我又哭又笑的,拉着蕭景珩,縱身躍入浩瀚汪洋。
他不瘋了。
我也不恨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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