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醫生，好久不見

去看婦科，主治醫生竟然是被我拋棄的初戀。
我下意識想跑，卻被他攔住。
檢查完，他面無表情地提醒我：「最近夫妻生活要節制一點。」
可後來，他自己反倒成了不遵醫囑的那個人。

-1-
六年未見，我從沒想過再見到顧從安會是這幅情景。
他穿着白大褂，從桌前抬起頭。
本來視線只是隨意地一掃，在看清是我後，鏡片後的目光忽然就冷了下去。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
好似過了一個世紀，他終於淡淡開口：「這位患者，麻煩關下門。」
我的身子不自覺地顫抖，下意識地想逃離。
怎麼會是他？
來之前我也做過婦科檢查的功課。
一想到等下要發生的，再想起我倆以前的那些瘋狂瞬間，我就不由得雙腿發軟。
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我才勉強開口：「有……女醫生嗎？我想換一個。」
聞言，他略有些不耐煩地回應：「醫生不分男女。坐下吧，哪裏不舒服？」
我當然知道醫生不分男女。
聽說在醫生眼中，所有患者都不過是一塊肉。
可他是顧從安啊。
正糾結間，他又略有些嘲諷地看了我一眼，涼涼問：「怎麼，瞧不起男醫生？」
「……」
這帽子扣得，我哪裏敢？
無奈，我只好僵着身子坐下。
「哪裏不舒服？」
「最近感覺……那裏有些癢。」
「多久了？」
「有……兩個月了。」
「第一次性生活到現在有多久了？」
多久？他難道不清楚嗎？
還是說，那些過去他早已經忘了？
我感覺鼻子有些酸，悶聲開口：「七年。」
「結婚了嗎？」
「沒有。」
也許是我的錯覺，我話落，顧從安的語氣似乎帶了一絲愉悅。
他在開心什麼呢？
那個雨夜，他明明親口跟我說過，他恨我，更恨他自己。
「有男朋友嗎？」
想到葉曉東，我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點點頭。
上次喫完飯的時候，他說，他對我的感覺不錯，問我要不要試着相處看看，我答應了。
這樣算下來，我們應該勉強算是男女朋友吧？
幾乎是瞬間，顧從安的臉色再次冷了下來。
他的眉心緊皺，在鍵盤上揮舞的指尖停了下來。
「好了，先檢查，躺上去吧。」

-2-
整個過程簡直是度日如年。
我想，沒有哪個女生做婦科檢查時會不緊張吧？
好在顧從安到底是專業的，他雖然冷着臉，但是動作還算溫柔。
除了常規的檢查，他還給我加了 HPV 的檢測。
說是到我這個年紀，檢查一下比較穩妥。
看他冷着一張臉，我哪裏敢反駁？
部分結果半小時就出來了，果然跟我想得差不多，有一些炎症。
他給我開了點藥，讓我去交費。
我正要起身，他又一臉冷漠地補了一句：「近期性生活最好剋制一下，注意個人衛生。」
性生活？
我跟葉曉東並沒有到那一步。
這些年來我的需求全是靠小玩具解決的。
轉念一想，有什麼好解釋的呢？
他根本不在乎。
我倆之間，現在頂多算醫生與患者的關係。
於是，我禮貌地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醫生。」
說完這句話，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誰知，剛打開門，迎面又遇上了熟人。
「從安，晚上一起喫飯吧。」
我的腳步頓住。
今天出門，真該看看黃曆。
幾年未見，林以柔還是這麼漂亮。
她穿着跟顧從安一樣的白大褂，化着淡妝，整個人看起來自信又動人。
看到我，林以柔稍微有些喫驚。
她的目光悄無聲息地在我身上打量，接着客氣地跟我打招呼：「卻卻？好久不見。」
我努力擠出一絲微笑：「好久不見。」
從前，我常常喫她的醋，不許顧從安和她走得太近。
如今，我連喫醋的資格都沒有了。
我正要離開，林以柔已經掏出手機，笑道：「加個微信吧，下次同學聚會我通知你，這些年大家經常提起你呢。」

-3-
回去的路上，我忽然就想起了曾經。
我和顧從安、林以柔是高中同學。
顧從安是一中的學霸，人長得高，皮膚白皙，五官線條幹淨利落。
每次穿着白襯衣在操場上踢球時，總會吸引全校女生的目光。
幾年前電視劇《想念你》大火時，每每看到劇中的李子維，我的眼前總會閃過顧從安的臉。
高一下學期，我們在文理分班後成爲同桌，我厚着臉皮追了他兩年多。
Ṱû₃他總是拿筆敲我的頭，跟我說：「好好學習，別亂來。」
我不知道他什麼意思，以爲我這場明戀要無疾而終了。
高考結束的那晚，我們全班同學一起去喫飯、唱歌。
趁着沒人的時候，我忍不住偷偷吻了他。
我記得那天特別熱，整個空氣中都翻滾着熱浪。
比空氣還要熱的，是顧從安的嘴脣。
月光很亮，他的脣很軟，帶着淡淡的酒意。
我剛一吻上去，他就睜開了眼。
我的勇氣一下子就消失了，下意識想逃跑。
誰知，他卻緊緊摟住我的腰，反客爲主。
不知道吻了多久，直到我渾身痠軟，快要喘不過氣來，他才終於把我放開。
眼眸低垂，啞着聲說：「送你回家吧，再親下去該出事了。」
那晚回到家，我發現自己嘴脣都腫了。
誰知，他卻惡人先告狀：「下次輕一點，我都被你啃破皮了。」
「……」
那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一天。
後來，我們開始戀愛。
從一開始的青澀，到日漸親密，漸漸地，感情越來越深厚。
然而好景不長。
隨着媽媽和小姨相繼離世，我意外得知了我們家族的病史。
這是一種在全球極其罕見的病，我遺傳的概率很大。
我可能會早早離開，可能會遺傳給我的孩子。
我怕極了。
當我哭着去找顧從安時，他正跟林以柔在一起。
林以柔激動地問他：「爺爺已經安排好我們留學的事了，你爲什麼不去？是因爲季卻卻嗎？她會拖累你的。」
是啊，我會拖累顧從安的。
我見過爸爸和外公悲痛欲絕，一夜之間老了十歲的模樣。
我的顧從安，他還有光明的未來，他應該永遠意氣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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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提了分手。
那天是他的生日。
我原本親手給他織了一條紅圍巾，準備給他戴上後，湊近他的耳邊說：「顧從安，我愛你，永永遠遠。」
可最後，我並沒有赴約。
我一整晚都沒接他的電話。
他在宿舍樓下等了我一夜，直到我終於心軟，跑下去見他。

-4-
顧從安執拗地等在那裏，見到我的一瞬間雙眼突然亮起來。
「顧從安，我們分手吧。」
話落，我剛想轉身，手腕就被死死拽住。
「給我個理由。」
他紅着眼，雨水順着俊秀的面頰往下落，直直砸進我心裏。
「感覺沒意思了。談戀愛一點也不好玩，我比較喜歡以前你高冷的樣子，現在的你太溫柔了，我不喜歡。」
說出這段話的時候，我輕描淡寫，就像個渣女。
可實際上，我的心絞痛得厲害。
對不起，我說謊了。
我明明最喜歡你對別人高冷，唯獨對我熱情的模樣。
顧從安緊緊抿着脣。
他盯着我，目光哀傷，似乎想找尋出一絲我在撒謊的痕跡。
可惜，他失敗了。
在做這個決定之前，我已經哭了許多個夜晚。
所以，那晚的季卻卻，是全世界最好的演員。
僵持了許久，他卑微地求我：「不分手行不行？你喜歡以前的我，我可以改。」
我不喜歡這樣的顧從安，他應該永遠驕傲，不爲任何人低頭。
我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以及我冷漠的拒絕：「不必了。」
說完這句話，我回了寢室，將他所有聯繫方式拉黑。
他求和了半年，在我沒有絲毫改變後，終於死心跟林以柔出國了。
後來，我聽說他們在一起了。
青梅竹馬，金童玉女，成爲令人豔羨的一對。
挺好的，我把你的人生還給你。
剛回到家，我就接到了葉曉東的電話。
「卻卻，你晚上有空嗎？我好兄弟過生日，你要不要一起來？」
我本來想拒絕。
因爲顧從安，我今天心裏亂極了。
可是葉曉東不斷懇求我，說他的朋友們都想見見我，就坐一會兒就行，不會到很晚的。
最終，我還是答應了。
然而，剛一到那裏，我就後悔了。
因爲顧從安也在。

-5-
我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喫完飯了，第二場的局是在 KTV。
剛一推開包房，無數的視線便齊齊掃向我。
葉曉東熱情地把我介紹給大家。
「這是我女朋友，是個厲害的作家。」
聽到我的身份，現場的人紛紛好奇起來。
「美女，你的筆名是什麼？可以給我籤個名嗎？」
「你的小說叫什麼名字？我最喜歡看小說了。」
我冷汗涔涔。
我要如何告訴他們，作家跟作家也是有區別的。
餘華的作品是《活着》，劉慈欣的作品是《三體》，而我季卻卻的作品，叫《總裁，夫人她又帶少爺離家出走了》。
尷尬，當真尷尬。
我強笑了下，擠出個萬能藉口：「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間。」
在衛生間磨嘰了半晌，我纔再次回到包房。
葉曉東關心地問我：「卻卻，沒事吧？」
「沒事，胃有些不舒服。」
我剛話落，旁邊忽然一個人涼涼地接口：「季小姐說錯了吧，你明明是另外的地方不舒服。」
熟悉的聲音，上午纔剛剛聽過。
我硬着頭皮轉過身去。
果然是顧從安。
雖然這廝嘴毒了點，但是不得不承認，我年輕時眼光當真不錯。
此刻的他已經換下了白大褂，上身套了件黑色皮夾克，搭配簡單的白 T 和牛仔褲。
明明屋子裏男人一大堆，可他卻是最耀眼的那個。
葉曉東聽了顧從安的話，忙關心地問：「卻卻，你哪裏不舒服？怎麼沒告訴我？」
我乾笑一聲：「沒哪裏，你別聽他瞎說，我不認識他。」
我說完這句，只聽身後傳來一聲冷笑。
接着，顧從安快速出了包房。
又強忍着睡意待了幾個小時，終於散場了。
葉曉東紳士地把我送到樓下，我正要下車，他卻忽地湊近，飛快地在我臉上親了一口。
「晚安，早點休息。」
他笑着開口。
我卻在一瞬間神色冷了下去。
「我想，我們不太合適，就到此爲止吧。」

-6-
這句話在我腦中盤旋一個晚上了。
一開始，我覺得他還不錯，本地人，公務員，工資穩定，人看起來也老實。
爸爸一直想我成個家，這些年下來已經成了他的心病了。
跟葉曉東認識的時候，我坦誠告訴過他，將來我可能生不了孩子。
他說沒關係，他剛好打算丁克。
於是便見了幾次面，我答應他先相處試試。
可今晚，我卻不大舒服。
我不喜歡他把我的工作當作在朋友面前炫耀的資本。
我不喜歡他未經許可的觸碰。
我也……根本不喜歡他。
葉曉東走的時候臉色很難看，我嘆了口氣，正準備按電梯。
忽然間，旁邊傳來一聲冷冷的質問：「他就是你的新歡？」
我偏過頭，只見顧從安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
奇怪，他剛剛不是早就走了嗎？
「顧醫生，麻煩你說話客氣一點。」
什麼新歡？
說得我像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顧從安皺眉，片刻後，纔開口：「你這個男朋友不行，換一個吧。」
他這句話當真莫名其妙。
我們已經分手六年了。
一個合格的前任，就該像個死人一樣，永遠埋在墳墓裏，不是嗎？
更何況，他現在還有女朋友。
我不再理他，直接進了電梯。
誰料，他也跟着進來。
「顧醫生，很晚了，你該回去了。」
我有些無奈地趕客。
顧從安的性格，似乎變了許多。
高中時的他，驕傲又高冷。
戀愛時，他溫柔體貼。
而現在，從早上到剛剛的 KTV，他一直對我冷嘲熱諷的。
他到底想幹嗎？
報復我甩了他嗎？
很快四樓便到了，我出了電梯，走到 402 門口準備開門。
剛要進去，他也跟了進來。
「顧……」
話還未說完，他已經低頭吻了下來。
跟七年前的那晚一樣，帶着明顯的酒味。
不同的是，那晚的他很溫柔。
可今晚，他就像個瘋子。
我的腦子轟地一聲炸開，下意識就想推開他。
可他的力氣大得嚇人。
我越推，他吻得越狠。
似是將六年前被拋棄的不甘、憤怒，全都發泄到這一吻中。

-7-
我已經忘了門是被誰關上的。
也不知道我跟顧從安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意識過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倒在了牀上。
六年過去，他的腹肌比當年更好摸了。
整個人也比從前更加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顧從安，不要……」
我頭暈腦漲地想去推他。
太快了。
我們分開了六年，今天才剛剛重逢。
這進展實在太快了。
他卻並不理我，只是更加肆無忌憚。
我從一開始的無意義的抵抗，逐漸繳械投降，丟盔棄甲。
原來，我一直在想念他。
剛剛葉曉東親我時，我渾身僵硬，難受極了。
可是此刻，我不得不承認——我無法拒絕顧從安。
從過去到現在，始終如此。
即將擦槍走火的那一刻，顧從安忍得額上都冒出了青筋。
他剋制着最後一絲理智，咬牙說：「你還有最後一絲機會，只要你說不要，我就停下來。」
不，我想要。
我做了許多次這樣的夢。
只有這一次，眼看着就要成真了。
我知道，只要我鬆口，我將會多麼快樂。

-8-
「所以，你倆睡了？」
唐絨一邊喝着冰美式，一邊問我。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倆認識的時候，我跟顧從安已經分手了。
那時，她也剛剛結束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愛。
後來，她隔段時間就換一個男朋友。
而我則一直單身，直到認識了葉曉東。
「沒有。」我搖搖頭否認。
「靠！他到底行不行啊？你胸大腰細，又這麼白，他居然能忍得住？」
「他有女朋友。」
昨晚，在他問出那句話後，我的確有一瞬間失去了理智。
可最後，我忽然想到了林以柔。
我不想當小三。
我跟顧從安這樣是不對的。
於是，我使出了最後一絲力氣推開他：「顧醫生，你喝醉了。」
也許是我的表情冷漠，顧從安也逐漸冷靜下來。
他似乎一下子酒醒了。
靜靜地看着我半晌，忽然問：「是因爲你男朋友嗎？」
「什麼？」
「你愛他，是嗎？」
我咬了咬脣，心中轉了無數個念頭後，終於點點頭。
「是。」
一瞬間，屋子裏安靜極了，那些曖昧全都消失不見。
顧從安背對着我起身，默默地穿上自己的衣服。
臨走前，他自嘲一笑：「我真是個傻子，從過去到現在，都被你季卻卻耍得團團轉。」
聽我說完，唐絨頗爲遺憾地感嘆：「哎呀，睡睡又不犯法，你都多久沒男人了！再說，他倆現在只是男女朋友，又還沒結婚，你要是還喜歡，完全可以公平競爭呀。」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有些難以置信：「上次你同事婚內出軌，你跟我吐槽了半個小時，今天怎麼又變了？」
「傻子，三觀這種東西，要看是誰，懂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當然永遠站在你這邊。
「所以，你是怎麼打算的？想跟他重新開始嗎？你要是想，我幫你想法子。」
我被她問住了。
是啊，我跟顧從安，現在到底算什麼呢？
前任？醫患？
我們畢竟已經分開六年了。
六年時間，很多事都變了。
更何況，如今他身邊已經有了林以柔。
想到這裏，我回答唐絨：「不，我不想。」

-9-
一週後，我準時去複診。
這次已經換人了，是個溫柔的女醫生。
也許顧從安是在刻意避開我吧。
也挺好的，那晚之後，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上次檢查出來的結果不太好，有兩項是陽性，其中一項還是高危。
醫生建議我做一下活檢，看看有沒有發生病變。
手術安排在三天後的上午。
整個過程簡直是度日如年，等到終於結束的時候，我整個人已經臉色蒼白，站都站不穩。
到了醫院門口，叫的車遲遲沒來，我的肚子也越來越不舒服。
到了最後，我忍不住蹲了下去。
好難受。
難受得想哭。
正難捱地等待着，忽然間，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你還好嗎？」
我一抬頭，跟顧從安四目相對。
這一瞬間，我忽然就想到了從前。
從前我總是痛經，每次顧從安總會給我熬紅糖水，幫我灌熱水袋暖肚子。
然後有些無奈地說我：「讓你少喝點冰的，總是不聽話，以後可怎麼辦？」
那時，我總是笑：「以後不是有你嗎？」
彼時，我並不知曉，原來我跟他，是沒有以後的。
我強忍住眼淚，默默搖頭。
「沒事。」
顧從安聽完，神色一瞬間冷了下去。
他冷哼一聲：「我果然不該多管閒事。」
說完，他轉身離開。
看着他的背影，我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
那晚就是個錯誤，我不該一錯再錯。
他的身邊已經有林以柔了，我們實在不該再產生交集。
眼淚越流越多，我開始翻包，想找紙巾。
片刻後，他的聲音又從頭頂傳來，帶着一絲絲無奈。
「你似乎總有辦法讓我擔心。」

-10-
顧從安讓我取消了訂單，然後抱着我上了他的車。
一路上，我們遇見了很多醫護。
有人開玩笑問：「顧醫生，女朋友啊？」
也有人小聲說：「這誰啊？顧醫生女朋友不是林醫生嗎？」
聽到林以柔的名字，我有些尷尬，忙催促顧從安：「我沒事了，放我下來吧，別讓人誤會。」
「誤會？」他輕笑，「怕你男朋友知道？」
我還來不及解釋我跟葉曉東已經分手了，他又接着問，「你幾次來醫院都是一個人，你男朋友呢？他爲什麼不陪你？」
我一愣：「你怎麼知道我是一個人？」
唐絨本來說今天陪我的，可是臨時有事出差了。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小手術罷了。
我問完，顧從安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輕咳一聲：「我猜的。」
我有些不信。
不過眼下，我實在沒有力氣再多問了。
半個小時後，終於到小區了。
不顧我的推拒，顧從安再次抱着我上了電梯。
第二次來我家，他已經輕車熟路。
先將我放到牀上，接着又熱了杯牛奶給我。
還很體貼地問：「需要幫你買衛生巾嗎？」
做完活檢後，會有一些出血。
我有些尷尬，忙搖搖頭：「不用了，家裏有。」
「還疼嗎？」
「好些了，你先回去吧，我沒事了。」
「你先睡吧，我等下就走。」
也許實在是太累了。
又或許是因爲那杯牛奶的緣故，很快，我就睡着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頭已經黑了。
屋子裏安靜極了。
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我感覺到有些失落。
不過很快，我又自嘲一笑。
季卻卻啊季卻卻，你在想什麼呢？
他如今是醫生，幫你只是救死扶傷罷了。
全醫院都知道他有女朋友了，你也聽到了，不是嗎？
何況，他們那些親密的合影，你早就見過的。
又躺了一會兒，我起身走到客廳，想上個洗手間。
誰知，剛一開門，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顧從安。
黑暗中，他不知道在這裏坐了多久。
「醒了？我們談談吧。」

-11-
談？
我跟顧從安能談什麼呢？
我倆那久遠的過去？
還是上次那個尷尬的夜晚？
我抱着哆啦 A 夢抱枕，在沙發的另一頭坐下，等着顧從安說話。
等了半晌，都沒聽見聲音。
我一抬頭，卻見他正看着我。
他的目光晦澀難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最後，還是我先開口：「你要說什麼？」
「當年爲什麼跟我分手？」
原來是問這個。
「我說了，我膩了。」
「你把我當傻子嗎？你追了我兩年多，我們在一起談戀愛時，你明明那麼開心。以前我太年輕，纔會信你的鬼話。」
他的語氣並不嚴厲，可我卻心裏酸澀起來。
許多次的夢裏，我夢見顧從安。
他冷冷地看着我，面露恨意。
我哭着上去跟他解釋：「顧從安，對不起，我是有苦衷的。」
他總是冷笑：「季卻卻，別騙人了，你把我當傻子嗎？」
他把我一把推開。
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如今，時隔六年。
我又如何能說出口呢？
於是，我一字一句地說出了跟當年同樣的答案。
「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厭倦了。我厭倦了你老是盯着我學習，厭倦了你不許我喝冰的，厭倦了沒有自由，所以我才……」
「夠了！」
我話沒說完，就被顧從安粗暴地打斷。
他雙眼發紅，因爲憤怒，將桌上的杯子都掃到了地上。
玻璃碎了一地，緊接着，他的手也開始往下滴血。
「你受傷了？」
我心中一急，忙上前想抓住他的手仔細看看。
卻被他一把推開。
他冷聲問：「你是在關心我嗎？」
「我……」
不該這樣的，我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強笑道：「你是醫生，醫生的手是很寶貴的……」
這句話又激怒了他。
似是再也忍不住了，驀地，他站了起來，掏出一沓紙，扔到我面前。
隱藏多年的祕密，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暴露在他的眼前。
我的心一下子狂跳起來，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還要瞞我到什麼時候？準備騙我一輩子是嗎？」
我垂眼，看見抽屜下散落一地的藥瓶。
這些病例我放在了抽屜最深處，可不承想就這樣被他發現。
顧從安眼圈泛紅，顫抖的聲音帶了壓抑的怒意：「季卻卻，你讓我像傻子一樣唸了你這些年，不該給我一個解釋嗎？」
年輕的時候我不懂，以爲愛一個人應該成全。
後來我才明白，真的相愛，就該彼此坦白，一起面對困難。
屋子裏安靜極了，靜到我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我……」
我正想解釋，忽然間，顧從安手機響了。
「以柔？你別急，我馬上過來。」

-12-
顧從安走得更快。
我曾經幻想過許多次，當他知道了真Ŧű⁽相後的反應。
也許會罵我傻。
也許會氣我騙他。
也許會抱着我，告訴我這一切都過去了，他會一直陪在我身邊。
可我萬萬沒想到，他一言不發就離開了。
七天後，活檢結果出來了，我去醫院拿報告，順便複診。
還是上次的女醫生，她說一切正常，讓我後續注意休息，適當鍛鍊，性生活記得戴ẗŭ₃套。
出門的時候，剛巧碰到護士推門進來，笑着說：「徐醫生，這是林醫生昨天送來的結婚請柬，你昨天不在，她讓我轉交給你。」
林醫生？
我下意識便問：「是林以柔醫生嗎？」
「咦，你認識她？」
果然是。
我強笑着點頭：「我們是高中同學。」
我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麼離開醫院的。
在路口等車的時候，我接到了顧從安的電話。
「喂……」
「你現在有空嗎？我們見一面吧，上次的事情還沒聊完。」
還有什麼好聊的呢？
我失笑。
我季卻卻再愛顧從安，我也有我的驕傲和自尊。
我決不允許自己當一個破壞別人的第三者。
眼淚再次流了下來，我的聲音卻出奇地平靜：「顧醫生，我們以後還是別聯繫了，我男朋友會不高興的。」
說完，我掛斷了電話，並且直接將他拉入了黑名單。
就這樣吧。
此生不必再見了。

-13-
日子再次如流水般過去，顧從安再也沒有來打擾我了。
我在家如鴕鳥般躺了整整半個月，直到收到了林以柔的消息。
【卻卻，我想跟你聊聊，方便嗎？】
我其實很想拒絕，可是她卻十分堅持。
最終，我們約在了他們醫院附近的咖啡館。
一見面，林以柔就遞給我一張大紅的請帖。
「我過幾天結婚，歡迎你來參加。」
我聽到自己乾巴巴的聲音，言不由衷地說：「恭喜啊，可是我最近比較忙，怕是沒空了。」
一想到顧從安要結婚了，而新娘不是我，我就心痛得無法呼吸。
我怕我去了，會當ŧũ⁶場哭出來。
也許是我的神情落寞，林以柔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
最後，她忍不住問：「你不會以爲我是要跟顧從安結婚吧？」
難道不是嗎？
「季卻卻，你真是個懦弱的逃兵，你爲什麼不打開自己看看？」
我想到了一個不可能的可能。
於是，我打開了那張漂亮的喜帖。
新娘的確是林以柔，可是新郎我根本不認識。
我愣住了，問她：「這是怎麼回事？」
林以柔喝了一口咖啡，她看着我，驕傲中又帶着不加掩飾的厭惡。
一如我不喜歡她。
「季卻卻，我林以柔這輩子從沒羨慕過任何人，可我一直嫉妒你，嫉妒你憑什麼可以讓他死心塌地，念念不忘了這麼多年。
「我跟顧從安，從來沒有在一起過。從以前到現在，他喜歡的只有你一個，根本裝不進去任何人。」
林以柔跟我說了很多很多。
她說，我跟顧從安分手後，他整個人像瘋了一般。
表面上看起來若無其事，但沒課的時候，他每天都把自己關在家裏，喝得爛醉。
直到因爲胃出血進了醫院，差點沒命。
還有一次，他晚上出門買夜宵遇見了小偷。
他追着那個小偷跑了好幾條巷子，最後被他們的同夥捅了好幾刀。
幸好有人及時報警，才撿回了一條命。
「當時，我們都不明白，不過是一個錢包罷了，丟了就丟了。直到後來，我在夾層裏發現了你們的照片。
「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輸了，我輸得徹徹底底。你都不要他了，他還爲了你一張照片拼命，我怎麼爭得過？
「我快結婚了，這是我能爲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七年前，他差點就爲了你丟了一條命，現在，你還不放過他。你但凡還有一點良心，就去看看他吧。」

-14-
離開咖啡館後，我失魂落魄地看向外頭川流不息的馬路。
想起重逢以來的一樁樁、一幕幕。
顧從安啊顧從安，我原本以爲，離開是爲你好。
難道，我錯了嗎？
將他的號碼從黑名單里拉了出來，遲疑了許久，我終於撥了出去。
電話響了很久。
久到我以爲他在忙，或者不願意接。
正想掛斷的時候，接通了。
「卻卻？」
「是我。」
「我是在做夢嗎？你明明都把我拉黑了，怎麼可能還會給我打電話？」
我心中酸澀極了。
顧從安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喝醉了ƭű̂ₛ。
「你在哪裏？」
「我在麥霸，你還記得嗎？」
怎麼可能忘呢？
七年前我過生日，我們唱了許久的歌，回去的時候，宿舍已經關門了。
於是，我們去附近的酒店開了房。
那一晚，是我和顧從安的第一次。
初嘗愛果，我們無比青澀。
那晚的顧從安無措又剋制，抱着我像捧着一塊珍寶。
只是後來，我總會笑着調侃他：「五分鐘的顧從安。」
而顧從安便扛起我壓在牀頭，直到我哀呼着求饒，說再也不敢。
趕到麥霸的時候，前臺跟我說他已經唱了一夜了。
也許是喝多了，我進去時，顧從安躺在沙發上，似乎是睡着了。
重逢以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可以認真地看他。
跟六年前相比，他似乎瘦了不少。
即便是在睡夢中，也總是皺着眉。
我忍不住輕輕撫摸他的眉心，接着，一直往下，直到摸到他的脣。
那一晚的記憶湧入腦海，除此之外，還有更多更久遠的。
終於，我忍不住吻了上去。
雙脣相貼的瞬間，我的眼淚落了下來。
「哭什麼？」
驀地，他輕輕睜開了眼。
他的眼睛真亮啊，裏面全都是我。
「顧從安，對不起。」
我哭得更大聲了。
似是要將這些年所有的委屈、想念，全都哭給他聽。
哭着哭着，我又忍不住去親他。
他惱怒地推開我，恨恨地說：「季卻卻，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你的情人嗎？」
「不是的，我跟葉曉東早就分手了。」我慌忙跟他解釋。
「是嗎？那你憑什麼認爲，我顧從安就這麼下賤？你不想要了，就一腳踢開，想要了，只要你一招手，我就巴巴地回來？」
「對不起，你罰我吧，只要你別不要我……」
回應我的，是他無奈的嘆息，和重重落下的吻。
似是懲罰一般，他的脣快速地攻城略地攻城掠地。
我的襯衫滑落，肩頭裸露在空氣中，被他輕輕吻住。
「顧從安，別……」
我伸手抵在他胸口，低聲示弱。
他似乎醉了，似乎又格外清醒。
只是望着我，眼尾染上異樣的紅潮，聲音帶了些隱忍：「又想拒絕我，是麼？」
「不是……」我把頭埋進他的脖頸，「別在這裏。」

-15-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這一晚，我終於美夢成真。
顧從安極盡瘋狂。
他伏在我耳邊，輕吻去我眼角的淚，不住地低聲道歉。
我淚眼迷濛地求饒：「顧從安，饒了我…」
汗水從他的額角低落在我耳畔，顧從安輕聲誘哄：「卻卻，乖。」
直到天微微亮，他終於抱着我沉沉睡去。
然而，剛閉上眼，我就接到了鄰居王阿姨的電話。
「卻卻，你快回來吧，你爸進醫院了。」
我幾乎是瞬間清醒過來。
含着淚手足無措地下牀，往外頭衝。
爸爸，你不能有事……
媽媽已經走了，我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了。
剛打開門，就被顧從安拉住。
「怎麼了？」
「我爸，我爸出事了……」
說着，我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別怕，有我在，我是醫生。」
動車票已經賣完了，顧從安建議直接開車回去。
我的家鄉是在一個小縣城。
從小，我有着幸福的童年。
爸媽從不重男輕女，他們給了我最好的教育，和最用心的愛。
媽媽走之後，我一直想把爸爸接到我如今的城市。
可他說，他習慣老家了。
因爲在這裏，有他和媽媽年輕時的回憶。
天黑的時候，我們終於趕到了醫院。
醫生說，是急性腸穿孔，建議明早馬上手術。
「不是我說啊，你們做子女的，還是要多關心老人家，患者說疼了兩三天才過來的，拖太久了。這是術前告知書，你們看一下。」
醫生的話讓我自責極了。
都是我不好，我應該回老家陪他的啊。
雖然唐絨給我介紹的一些兼職偶爾需要跟甲方碰面，可是，有什麼比我的爸爸更重要呢？
看着他躺在牀上，痛得滿頭大汗的模樣，我感覺天都要塌了。
好在有顧從安。
「別怕，我已經聯繫了這方面的權威教授，他很快就到了，有他主刀，叔叔手術成功的概率很高的。」
接着，他又認真地看了術前告知書，逐一地跟我解釋。
跟我說醫療手術無法保證 100% 的成功，但他相信，醫生一定會盡力的。
除此之外，他又忙上忙下地去交費、補辦住院手續，給老教授接機，討論第二天的手術方案……
焦灼地等待了一天後，手術終於結束了。
也許是媽媽在天上保佑我們，手術很順利。
雖然還要在 ICU 待上一段時間好好觀察，可是醫生說，眼下的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我剛鬆了一口氣，顧從安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16-
「顧從安，你怎麼了？」
「沒事……」
他抿着脣擺擺手，卻在下一秒面色蒼白地倒了下去。
「快快快，推個擔架過來，馬上送急診。」
老教授大驚失色，連忙指揮。
我只覺天旋地轉，正要跟上去，卻被攔了下來。
「小顧那邊有我，你先忙你爸這邊。」
「好……」
顧從安，你不要離開我。
我不能沒有爸爸，我也不能沒有你。
又是經過一整晚的檢查和折騰，最後結果出來了。
是勞累過度引起的胃出血。
醫生說，看他這樣子，應該幾天前就開始胃疼了。
再加上這幾晚不眠不休，勞心勞力，一直強撐着，所以纔會導致病情加重。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林以柔說的話。
她說，在國外的時候，顧從安因爲喝醉胃出血進了醫院，險些沒命。
那晚我在 KTV 找到他的時候，他似乎已經喝了不少。
後來，一夜放縱。
接着又是開車回老家，爲我爸的事一直忙上忙下。
「現在的年輕人啊，一個個的都不知道愛惜自己身體，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禁不住這麼拼啊！」
醫生的話讓我內疚得抬不起頭來。
這幾天顧從安的氣色一直不怎麼好，臉色蒼白，也沒有按時喫飯，可我卻因爲爸爸的事忽略了他。
看着他躺在病牀上毫無聲息的模樣，眼淚再次滑落。
「顧從安，你真傻。胃不舒服你就跟我說啊，你爲什麼不告訴我？你真是個傻子。」
「那你呢？你不是也一樣嗎？」
說話間，他緩緩睜開了眼。
「如果這次我不來，你又想像六年前那樣，什麼都自己扛嗎？」
他說的是我媽媽和小姨去世的事。
當年，我是被爸爸的電話臨時叫回家的。
走之前，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直到回家後，看到躺在牀上奄奄一息的媽媽。
她哭着握着我的手，戀戀不捨地看着我：「我可憐的卻卻，從今以後就沒有媽媽了，對不起，是媽媽不好，原諒媽媽好嗎？」
我已經記不清那時候我到底流了多少眼淚。
當我知道真相後，我第一時間是害怕。
假如顧從安知道了，他還會喜歡我嗎？會跟我在一起嗎？
畢竟，當初是我追他的。
我們在一起時，我總是因爲一些小事跟他吵架。
而他，從不跟我計較。
我總覺得，他沒有那麼喜歡我。
可我實在太難受了，還是忍不住去他們學校找他。
然後，我就聽到了那番話。
「對不起，當年我本來想告訴你的，可是我聽到林以柔問你，什麼時候跟她出國，我退縮了。
「我怕我強行把你留下來會耽誤你，將來你會怪我。」
「季卻卻，」顧從安靜靜地看着我，「你總是這樣，自作主張，可你問過我想要的是什麼嗎？」
我一下子就膽怯起來。
我明明清楚那個答案，卻依舊小聲地問他：「你要什麼？」
「我要的，自始至終只有一個你罷了。當年，你不顧我的拒絕，堅持地闖進我的生命中，擾亂我的生活，既然已經擾亂了，你爲什麼不堅持到底？」
「我……」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眼淚又掉了下來。
顧從安，我也一樣啊。
我從來想要的，從來只是一個你。
爲什麼我一直在 A 市不回老家？
因爲這裏有我們甜蜜的回憶。
因爲我總盼望着，有一天會在人羣中重逢，我看着你的背影，輕聲說一句：「好久不見。」

-17-
幾天後，爸爸終於醒了。
我牽着顧從安的手，認真爲他倆做介紹。
「爸爸，這是顧從安，我的男朋友。」
我說完，某人的嘴角彎了起來。
爸爸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是小顧啊？我記得你啊，你以前跟卻卻是同桌吧？你可是一中的學霸啊。
「怪不得這些年，我讓人介紹那麼多男孩子，卻卻一個都看不上，原來是因爲你啊。」
「爸爸，別說了……」
眼看着顧從安得意的模樣，我簡直恨不得把我爸的嘴捂上。
中午的時候，趁着顧從安下去買東西，爸爸抓着我的手，殷殷囑咐。
「我一直後悔，當年不該把你媽媽和你小姨的事跟你說。我是覺得，你是大人了，有些事情應該知道。
「卻沒想到，你因爲這個，跟幸福錯過了那麼久。
「小顧是個好孩子，又是醫生，這些天他做的事我都聽說了，我相信他一定會照顧好你的。醫生也說了，現在醫學已經進步了，你這個病即便發作了，治好的概率也是很高的。
「不要爲了將來的事，而放棄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知道嗎？」
我答應了爸爸。
顧從安，這一次，我不會再退縮啦。

-18-
爸爸出院後，顧從安堅持把他接到了 A 市。
他說，他在這邊認識的醫生多，後續有什麼事也方便照應。
如果爸爸還是想念老家，他也不反對，不過他希望是在我們結婚之後。
而我，先是在爸爸病牀前稀裏糊塗地答應了他的求婚。
接着又在回 A 市的第一天，被他拉着去領了證。
看着他請搬家公司將我的東西都打包好，搬進了我們的新家，我還是有點不敢相信，我跟顧從安居然已經結婚了。
「你就不問問，我那個男朋友的事？」
我忍不住逗逗他。
果然，聽我提起葉曉東，他一下子就開始喫起醋來。
「那個男人不行，你去醫院他不陪你，你爸住院他也沒出現，我建議換一個吧，你覺得我怎麼樣？」
我輕笑：「什麼怎麼樣？試都沒試過，我怎麼知道！」
「沒試過？」顧從安本來正在幫我收拾衣服，聞言一下子把我抱了起來，扔到了牀上。
「我懷疑你傷了腦子，不然怎麼七年前的事情全都忘了？嗯？」
七年前，我倆在一起後，顧從安一直十分尊重我。
每次親親抱抱後，死活不肯邁出最後一步。
可我卻總想要Ţū́₀更多。
我想要完整地擁有他。
便總是不知死活地撩撥他。
後來，他終於妥協。
一開始是我主動，到了後來，顧從安就像餓了許久的狼。
想到過去，我忍不住主動吻住顧從安，嬌聲說：「是有些記不清了，顧醫生，我這個病應該怎麼治……」

-19-
許多事，直到許久之後我才知曉。
半年後，在我和顧從安的婚禮上，我看見了上次去複診時的徐醫生。
見到我，她先是說了「恭喜」，接着笑道：「我還記得你呢，小顧當時半夜給我發了一個病人的檔案，問我方不方便幫他看一下，我問他自己怎麼不看，他說，你不想見他。
「我當時心想，我們顧醫生又年輕又帥氣，怎麼會有患者不想見他呢？」
徐醫生話落，在場的醫生全都鬨堂大笑。
「沒想到顧醫生這麼懼內啊！下次他不幫我值班，我就找嫂子。」
「哎，我們堂堂神內科草，居然這麼年輕就英年早婚，真是可惜啊……」
忘了說了，如今顧從安已經去神經內科了。
他說，雖然我的病是世界範圍內的難題, 但他將來會朝着這個方向不斷努力。
既爲幫我，更爲幫更多的人。
婚禮這日, 我還見到了許多老同學。
有我的大學室友，還有我跟顧從安的高中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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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敬酒的時候，顧從安高中時最好的朋友向陽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聲威脅：「新郎官，我勸你先敬我三杯，不然我就把你的祕密告訴新娘子。」
惹得唐絨在一旁無語地翻白眼。
「這人誰啊？這麼囂張！來，姐跟他喝！」
由於我爸出事時唐絨在國外出差回不來，她一直十分歉疚。
爲了彌補，她不僅送了我一堆讓人臉紅心跳的 play 制服當新婚禮物。
還主動包攬了婚禮這天擋酒的活兒。
聽說, 在幾輪之後，向陽一直喊唐絨姑奶奶。
等到賓客散去, 我跟顧從安終於回到了新房。
我累得完全不想動，顧從安卻生龍活虎。
他含着我的耳垂, 低聲地哄：「乖, 一起去泡澡吧，這麼大的浴缸不用可惜了。」
我們訂的是 A 市最貴的酒店套房。
浴缸很大，兩個人一起洗綽綽有餘。
可我實在太累了，忍不住搖頭。
「我累了、困……」
顧從安輕笑：「那就讓爲夫來伺候娘子吧。」
說着, 他將我一把抱起。
我們雙雙滾入了浴缸。
當了六年和尚的男人真可怕。
救命,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我想逃, 可是剛一摸到浴缸邊沿，就被顧從安拽了回來。
一響貪歡。
這注定是一個難眠的新婚夜。

-20-
後來，得益於向陽苦追唐絨。
我終於知曉了顧從安的祕密。
原來，早在很久很久之前, 他就已經喜歡我啦。
高一那年, 他在操場上打球，不小心砸到了我。
爲了跟我道歉, 他特地去學校小賣部給我買飲料。
回來的時候, 我已經走了。
後來，我作文得獎, 被學校表彰, 他第一次知道了我的名字。
再後來, 高一下學期分班。
由於他是年級第一，可以優先選擇同桌，他跟老師報了我的名字。
所以，我高中時的暗戀，從來都不是單向的。
只是那時我們還小, 所以他一直沒有接受我的表白。
本來, 他計劃高考結束那晚先跟我表白的。
誰知, 卻被我搶先一步。
他懊惱的同時, 又開心極了。
當我知道這一切後，我終於在顧從安面前挺胸抬頭做人了。
每當他抱怨我當時拋棄他時, 我就會回敬：「誰讓你之前不跟我表白的？」
而緊接着換來的，是他熱烈又急切的吻。
真好。
我的顧從安。
我年少時深愛着的那個少年。
曾經我們因爲誤會而短暫的走散。
如今，當我回頭時, 你依然就在那裏。
謝謝你，一直努力、堅持愛我。
餘生，我們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