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後,我不小心爬到了死對頭室友的牀上。
壞消息:他出了名的鋼鐵直男,我出了名的鈣圈天菜。
更壞的消息……我習慣裸睡。
-1-
宿醉酒醒後,我渾身鈍痛。
更痛的是,壓在我身上的那根粗長的……手臂。
我炸了。
我不僅躺在死對頭宋斯越的牀上,還赤身裸體躺在他懷裏!
心臟狂跳不止,寢室裏安靜如雞。
昨晚酒吧喝多了後,我迷迷糊糊懶得爬梯子,索性直接在下鋪睡了。
沒承想又滾到死對頭懷裏了。
耳邊呼吸聲均勻,宋斯越睡得像噶了一般安穩。
應該不會醒。
按照國際慣例,我撥開他手臂往下挪,正打算像往常一樣悄無聲息溜走……
宋斯越突然大手一揮——
將我整個人狠狠蹂躪着摟了Ţũ̂₁進去!
「嗯……別動。」
「??」
滾燙的肌膚直直貼上來……宋斯越在我背後,夢囈出聲。
一定是把我當他的狗熊抱枕了。
奶裏奶氣的哼唧聲,實在很不配他那張清冷的臉。
「……」
但本直男爲何心跳如雷。
-2-
宋斯越是金融系裏出了名的高冷帥哥。
不僅臉長得好看,身材還好,被學院裏很多人表白過。
他是出了名的鋼鐵直男。
而我季然……是學校裏出了名的鈣圈天菜。
起因是有個女生圍堵了我兩個月,百般無奈之下,我只好隨口說了句「喜歡男生」。
自那之後,全校瘋傳音演學院某然同學喜歡男生。
宋斯越作爲我的鋼鐵直男室友,兼在高中時就結下樑子的死對頭,更是對我唯恐避之而不及。
平時我洗澡出來只穿內褲,他要鐵着臉,甩件外套到我身上。
讓我「好好穿衣服」。
我:「?」
誰家好人夏天洗完澡裹成糉子啊!
幫室友遞個東西,他讓我放桌上。
這是生怕玷污了他那尊貴的手。
……如此直,要是讓他知道和我睡過,不得給我……
念及此我倒吸了口涼氣,硬生生從他手臂掙脫了出來。
趁着全寢熟睡,我裸着身子就飛速爬回了自己的上鋪。
邦邦兩下,下鋪的死直男拍了兩下牀板。
嘁。
拿誰當人形抱枕呢?
-3-
睡到早十,寢室裏其他三人都有課,起牀收拾。
我心虛得很,等大家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下牀洗臉刷牙。
「呦老二,你脖子上是什麼?草莓?」
室長顧澤突然叫住我,不懷好意地笑着推了推眼鏡湊近看。
我腦袋一空,啪地捂住後頸。
「什麼草莓?!是蚊子,蚊子!」
另一個室友江茴也湊過來,起鬨:「嘖嘖然哥,這春分時節,怎麼會有蚊子啊?」
「聽說你昨晚又去酒吧玩啦?該不會……」
靠!
該不會是那傻逼弄的吧?
我心下一陣寒戰,餘光瞥了眼宋斯越。
他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正默然坐在桌邊玩手機。
我們這邊鬧得起勁,他聞言抬頭睨了眼,似笑非笑。
……喫錯藥了?!
忍了很久,我才忍住衝過去把他吊打一頓的想法。
對室友辯解無效,我只好昧着良心承認:
「是啊,就是酒吧裏一個女孩弄的。喝多了,不小心嘛。」
我絕無可能承認……這吻痕是被男人啃出來的。
還是我的死對頭!
「哎喲臥去,加到微信沒啊?你小子,出了學校桃花運果然夠旺!」
江茴三言兩語起鬨,要我推幾個妹子過去。
「可以啊,那酒吧里美女多着呢,下次帶你們去嗨。」
我轉過身去邊擰洗臉巾邊搭話,只覺背後發涼。
好像有兩雙視線……盯着我。
直到出門前一刻。
宋斯越突然起身拉住我,咬牙切齒道:
「季然,你不是喜歡男生麼,昨晚還和女生廝混?」
-4-
啊,忘了提。
爲了噁心宋斯越,我故意沒解釋自己其實也是個直男。
和我熟的兄弟都知道,我是直的,比鋼鐵還直!
只有宋斯越矇在鼓裏。
被這麼一問,我挑眉賤兮兮笑了:
「關你屁事,我還真就親了!怎麼,你還要打我一頓?」
宋斯越:「……」
顧澤和江茴嗤笑出聲。
但也積極配合我演戲:「哎老幺,季然好不容易招個桃花呢,你就別瞎摻和了。」
誰說不是呢。
自從有了那些謠言,校內女生都把我當姐妹。
一有誰想在表白牆上撈我,底下很快回復:「他是彎的,姐妹快跑!」
……
真是白瞎了我這張玩音樂的帥臉。
一起走到樓底下,我故意裝出桃花運勢旺的模樣,逢美女就自信 Say Hi。
她們臉一紅,又側身給宋斯越打了個招呼。
「……」
是我「校園歌手」不火了麼?
就不能和宋斯越同路!
我回頭剛想朝他翻個白眼,誰知他先惡狠狠瞪了過來。
薄脣輕啓:「孔雀開屏,自作多情。」
我:「……欠揍?」
他沒理我,兀自轉身往實驗樓走去。
我和其他室友都是音樂系的,和宋斯越剛好反方向。
靠,不和他計較,上課要緊。
後來一整上午,我都沒怎麼聽進去。
滿腦子都是今早那張,莫名有些扭曲的臭臉。
是怕哪家好姑娘被我嚯嚯了?
管得真 TM 寬。
好想找個理由,和宋斯越幹一架!
第一節課快結束時,江茴才推醒我:
「誒然哥,你不覺得今早老幺有點奇怪嗎?」
我沒睡醒,懨懨抬頭:「哪裏奇怪了,他不一直都 Strong 麼。裝什麼高冷,啐……」
「哎,不是。」
江茴撓撓頭,「就斯越平時不是每天都早起去泡圖書館嘛,今兒個怎麼和我們一起出門?」
我手上轉筆的動作一頓。
今早我醒的時候太陽已經曬屁股了,不至於沒到七點吧……
「不可能!」
啪的一聲,我拍案驚起,全班都看了過來。
聲樂老師臉色一沉,「我講錯了?季同學你說說看,哪裏不可能。」
……
我插科打諢,靠着平時表現不錯糊弄了過去。
坐下後江茴憋着笑,問我到底想到了啥。
不怪我太過誇張。
只是這個想法,實在太炸裂了。
今早是宋斯越裝睡,故意沒叫醒我?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5-
我和宋斯越,高中就結下了樑子。
因爲一道「無解」的化學題。
他說溶解過二氧化碳的水,酸度增加了,我說減少。
鬧到老師那兒,因爲對方是宋斯越,老師直接說他是對的。
我怒了,他憋笑。
宋斯越是高二轉校生,我的最後一排同桌。
他一來,就搶了我的年級第一,英語競賽第一,運動會長跑第一……還奪走了我一中校草的頭銜。
一一一,憑什麼他啥都是第一,我只能當萬年老二!
而且聽說他還是個富家少爺,家境也是 No.1。
我越想越氣,把他當成了單方面的死對頭。
一見面就得掐架罵街的那種。
但這,也是單方面的。
我看他不爽,幾次三番找他約架。
他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別鬧,做題。」
……
我,一中出了名的校霸找他約架,是在鬧?
他文明,他清高,他有素質!
老子直接發瘋,吵吵吵打打打罵罵罵!
宋斯越八成是打不過我。
不僅屈服於我的淫威之下,還主動給我帶早餐「求和」——
「如此,以後別在我做化學題的時候鬧。」
「……」
香噴噴的肉包子讓我短暫忘卻仇恨。
嗯……
打架一定是宋斯越的軟肋!
仗着會散打的優勢,我鬧了他兩年。
他從不起義反抗,冷着臉一味求和。
只有一個經常來找他的學妹,三番五次護着宋斯越。
嬌滴滴衝我喊:「不准你欺負越哥哥!」
我掐着嗓子朝宋斯越重複:「哎呀,不~準~我~欺~負~越~哥~哥!哈哈哈哈哈…Ṱú₌…」
說完,我捧腹大笑。
宋斯越也偏過頭,憋笑。
那女孩叫顧希。
是他的青梅,和他一起轉來,總跟在他身後叫哥哥。
她惱羞成怒,憤恨地踩了我一腳便離開了。
後來看他倆放學也走得近,我莫名不爽,但又不能打女人。
於是就把氣全撒在了宋斯越身上。
嘿嘿,讓少爺給我奴隸,針不戳。
高中畢業,很不幸。
第一第二分數相差太少,我倆又進了同一所大學。
可沒承想專業不同……也能被分到同一個寢室。
宋斯越的青梅出國留學,總算沒人護着他了。
他還是我死對頭,鐵死的那種。
直到後來大二,傳出我是「彎」的言論。
宋斯越開始不斷疏遠我。
嘖……這麼多年,差點都忘了。
宋斯越,他是真的討厭同性戀。
-6-
當晚回寢室,我心虛得要死。
因爲喫午飯的時候,顧澤又說他六點起來上廁所那會,撞見宋斯越剛洗完澡。
後來也不知怎麼,又睡上了。
……
我猝然想起。
以往每次晚歸睡錯牀,宋斯越第二天都不會去圖書館。
而且還要在早上洗澡……
不是,他到底想幹嘛?
那麼恐同一個人,爲什麼不直接把我踹下牀?
他難不成想拍我裸照……趁打架的時候威脅?!
越想越恐怖如斯。
「老幺還沒回寢,然哥你慌什麼?」
江茴一巴掌拍在我屁股上,老子剛要揍回去……宋斯越不巧進門了。
他重重放下一摞厚厚的化學教輔,蹙眉瞥了過來。
「看什麼看小崽子,欠揍麼?!」
我被宋斯越盯得不自然,趕忙轉身迴避。
桌上的東西被弄得乒乒乓乓。
宋斯越突然湊近:「你又要出門?」
「老子回家!」
明天沒課,我打算再去酒吧嗨一晚。
本來想換件衣服就跑,鬼知道又剛好撞見宋斯越下課。
他擋住我去路:「等等,我有事想問你,而且這麼晚了……」
一通電話打斷了宋斯越的話。
我餘光瞥見,來電人是顧希。
他讓我等等,我推開他哂笑出聲:
「我的夜生活纔剛剛開始呢,你還是去陪你的小青梅聊天吧?宋斯越。」
-7-
今晚的風有點涼,出門後我直奔酒吧。
說是去嗨,實際是去駐唱賺點外快罷了。
不學習去兼職這種事,反正宋大少爺是不理解。
我索性懶得和他解釋。
迷亂放縱的燈光與音樂,暫且讓我把那份心悸拋諸腦後。
一首歌結束,和我比較熟的那位 Bottle Girl 遞了瓶酒給我:
「越是醉着,彈奏出的曲子越是情感深沉。」
「還是你懂我。」
我笑着接過,這是我最喜歡的味道。
烈酒入喉,愁緒也消除了不少。
管他宋斯越恐不恐同,對我是什麼意思呢?
這麼多年了,老子就沒看清他過。
可醉得有些不省人事那會……我在舞臺迷亂的霓虹燈下又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
分不清是錯覺還是現實。
肆意宣泄情緒的人羣中,他格外顯眼。
因爲太過好看,因爲太過專注。
專注着……死死盯在聚光燈下的我。
宋斯越手裏拿着我最喜歡的那瓶酒,朝我晃了晃。
「季然,下來。」
「……」
我視力 5.0,一眼就看懂他的口型。
大概是我醉得厲害。
一曲未畢,我就甩下吉他擠入人羣,想要看看那人是不是真的宋斯越。
顯ţü₃然是他。
宋斯越一身衛衣灰褲子,和酒吧衣着暴露的人羣格格不入。
「好學生,來這裏?」我笑他。
他眼眶紅紅的,大概也是喝醉了。
「嗯,跟你來的。」
宋斯越眼波流轉於我脖頸那附近:
「我想問你,你昨晚……真的和女生親了?」
酒吧裏炫目的霓虹燈四射。
我惡趣橫生,笑着朝他大吼:「當然!不僅親了,還種了草莓……你羨慕?」
他那張冷臉似乎氣笑了,「季然,你真能耐。」
周圍的人羣太吵,我沒聽清他後面說了什麼。
我以爲他是氣我的海王行爲。
可下一秒,他突然把我拽到卡座角落裏,掐着脖子親了下來。
「你光着身子爬了我那麼多次牀,還敢親別的女生?!」
說實話,我有些懵。
第一次被人親,還是個男人,更是我的死對頭宋斯越。
甚至還被親到腿軟,差點窒息。
「老子幹你……」
我抬手剛想揍他,卻被他抓着雙手舉上了頭頂:
「季然,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幹了?」
-8-
靠,我真的被睡了。
因爲嘴硬。
宋斯越這瘋子發酒瘋,把我拉到隔壁酒店,翻來覆去那啥了一頓。
我真是醉了,根本反抗不了。
等第二天醒來,差點在牀上炸翻天。
「宋斯越,你特麼不是恐同嗎?!!」
還處於深度睡眠的人被我搖醒,一腳踹下牀。
賤人,敢睡老子。
他捂着頭支支吾吾,最後憋出一句:「昨晚,發生了什麼?」
「……」
我徹底炸了。
這撲街仔,竟然斷片了?!!
我想過一百零八種處決宋斯越的方式,此刻頓時煙消雲散。
三十六計,走爲上計。
我火速套好衣服,趁宋斯越還處於懵逼的狀態,逃出了酒店。
順便在微信裏 PUA 他:「昨晚我們什麼也沒做,就好兄弟蓋鋪蓋純聊天睡了一覺。」
「懷念青春,讓你這個死對頭當我一天兄弟。」
轉發歌曲:「兄弟抱一下」
他回覆了個:「?」
我又在出租車上一通電話過去,把他 KTV 了遍。
宋斯越酒量奇差,這我是知道的。
他會斷片,我也信。
所以我將計就計。
即使腰痠背痛,渾身帶着狗啃的咬痕。
有什麼比男人面子更重要的東西麼?
沒有!
頭可斷,血可流,面子不能丟!
造謠我是 gay,天菜,海王……可以。
但要讓別人知道我 185 當 0……那不丟臉丟到家了?!
-9-
後來連着一個月,我都沒再敢碰酒。
宋斯越大概是真的忘了那晚,也信了我的說辭。
他是個書呆子,依舊光顧着雙修學位,沒多少空閒回寢室。
偶爾回了,看我的眼神也絲毫沒有變化。
是的,他是真的忘了。
只有我,精神越來越錯亂。
被宋斯越碰到手,我會條件性反射縮回。
沒緣由的……心臟狂跳不止。
偶然和他對視上一眼,心跳也飛快加速。
忍不住想那曾經覆上來的薄脣,還怪好看的。
……
我是直男。
夜晚陽臺的風很大,吹得我渾身發涼。
但小心臟總算穩定了下來。
「待會兒要刮颱風了,你不知道關門?」
……宋斯越的聲音。
我嚇得猛然退後幾步,差點撞上身後洗手池。
他眼疾手快拉了我一把,自己也欺身壓了上來。
「……」
好近。
宋斯越這張臭臉怎麼能這麼好看?!
覆在腰際的溫度……也好燙。
腦子裏瞬間想起那晚抵死纏綿的記憶,我愣怔了將近五秒。
直到響起一聲極具戲謔的打趣——
「呦呦呦,還摟着呢!你倆剛剛那是在演霸總短劇?」
江茴來陽臺收衣服,滿臉姨母笑看過來。
「去你妹的。」
我火速推開同樣怔住的宋斯越,假咳兩聲掩飾臉紅:「咳……剛纔,謝了。」
「四年了,你怎麼還是那麼莽撞。」
他冷冷垂眸,越過我往水池邊洗了個手。
……不是,這也要洗手?!
Strong 哥,睡都睡過了。
還裝深度恐同患者?
也不知道他是裝的,還是真的。
我心下莫名鬱悶得緊,準備再吹會涼風。
可「噼啪」一聲,屋頂似乎有塊鐵皮吹落——
「季然!」
宋斯越又下意識將我摟了過去。
他仗着 4cm 身高優勢護住我頭,不顧江茴死活只帶我往裏跑。
「沒受傷吧?」
進屋後宋斯越似有些慌張,抓着我肩膀要檢查傷口。
我搖搖頭,視線落在他焦急的神色上。
那股莫名的心悸又出現了。
「鬆開。」
心臟跳得太快了。
宋斯越終於意識到怪異,不自然收回了手。
「靠,老幺你特麼重色輕友啊?!」
江茴砰地砸上陽臺門大罵。
「怎麼個事啊?」顧澤摘下耳機探出頭問。
「是樓上的花盆砸了下來,然哥他被老幺帶着倒是跑得快!真不顧我死活……」
我攤開手,淡定裝無辜:「就近原則嘛。」
宋斯越低啞着嗓子嗯了一聲,像是砂石在心間碾磨而過,有些許磨人。
……老子感覺自己快得心臟病了。
-10-
南城的天總是陰晴不定。
昨晚颳了一夜臺風,今早朝陽刺眼。
下午又驟然變成狂風暴雨、電閃雷鳴。
江茴今早看天氣好,拉着顧澤就去了隔壁江南旅遊。
說什麼「青春沒有售價」,請了一週的假。
剩要兼職的我和專注雙修的宋斯越。
本想下課就泡酒吧去,結果這雨……
比依萍找她爸要錢的那天還大。
我翻了半天通訊錄,也沒能找出個合適送傘的人。
同班的陸陸續續被男女朋友接走,就我一個孤家寡人站在漫天雨簾前,感慨人生。
早知大一就不糾纏死對頭,好好談場戀愛了……
「季然!」
剛想衝進瓢潑大雨中。
一聲急切地叫喊……熟悉的身影如同救世主降臨。
好吧,死對頭還是有點用的。
「沒帶傘,怎麼不給我發消息?」
……我怎麼敢給一夜情對象發消息?
宋斯越額髮微溼,撐着傘柄喘得厲害。
從圖書館到傳媒樓要二十分鐘。
這雨下得突然,他明顯是跑過來的。
我心下一陣動搖,撲通撲通的……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可嘴上依舊能撒謊自如:「我一個大男人哪有那麼矯情?你就是多管閒事。」
自從傳出「我喜歡男生」的謠言後,我倆已經很久沒有獨處過了。
宋斯越那張冷臉似乎是笑了下,拽過我踩進水坑。
「也不知道是誰體弱多病,淋雨就會發燒肺炎,在家躺上一週。」
我死鴨子嘴硬:「反正不是我!」
高三的某天晚自習,毫無徵兆下了一場大雨。
宋斯越這狗崽子扔下我就跟別的女孩上車跑了,追都追不上。
隔着雨簾,我瞥見那女孩是顧希。
我狼狽淋着雨回家之後,肺炎引起的高燒不退,請了小半個月假。
但肺炎的事我沒對任何人提起過……宋斯越怎麼會知道?
難不成我休學那段時間,他還來找過我……
「靠近點,別躲。」
宋斯越突然拉緊我,「平時不是隻會欺負我麼,這會怕什麼?」
他說話時的熱氣打在我耳朵上,很癢。
……像那晚枕邊,耳鬢廝磨的陣陣誘哄。
我強忍住腦子裏的黃色廢料,點頭如搗蒜:「知道了。」
傘下的空間略顯狹促,我倆不得不越靠越攏。
肌膚相觸,一股電流的酥麻感竄過,激得我想跑出傘下澆一身雨冷靜冷靜……
事實上直到寢室樓下,我都滴雨未沾。
可宋斯越的情況就不容樂觀。
他左手臂半邊襯衫都被浸溼了,貼着皮膚顯露出腹肌……啪嗒啪嗒往下滴着水。
我嚥了口唾沫,翻出條新的浴巾扔給他。
「喏,可別說我虐待你,是你自己手抖撐的歪傘啊……」
「季然。」
宋斯越扯開浴巾隨意搭在身上,突然湊近。
「其實那天晚自習雨夜,是我父親讓顧希騙我上車回家……當時情況有點複雜,我不是故意拋下你的。」
「後來害你重感冒,對不起。」
-11-
我愣了下。
宋斯越這是……在爲當年的事道歉?
當初因爲這事,我和宋斯越冷ŧüₚ戰了小半個月。
說不清其中緣由。
就心裏莫名不爽看不慣他,單方面挑起冷戰了。
但現在有點暗爽是怎麼回事?
爽歸爽,我還是故作無謂切了一聲:「誰在意那點小事,我纔沒那麼小氣。」
「我知道你不在意,是我自己想解釋的。那段時間我家裏出了點事,才冷落你。」
宋斯越把浴巾扯出一角,往我脖子邊擦了下。
「所以,你能不能解釋下那晚酒吧發生了什麼?」
「我最近總能夢到一些,奇怪的畫面。」
「……」
奇怪。
門外傾瀉的雨湧進陽臺,天色漸漸暗了下去。
寢室裏太過昏暗,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臉。
最後也沒能說出真相,推開他落荒而逃。
我蒙着被子悶頭打算睡一覺,卻想起同樣下着暴雨的那個下午。
其實,我撞見過宋斯越親口承認恐同。
那時他滿臉嫌惡,對給他遞表白信的學弟說——
「你真噁心。」
-12-
只有兩個人的寢室,靜得可怕。
宋斯越被我推得莫名其妙,洗完澡也沒去圖書館,就坐下鋪點了份外賣。
炸雞,香死我了。
「別睡了,下來喫飯。」
「……」
聽聽,這該死的命令般的語氣。
我沒理,捏緊鼻子想硬睡。
宋斯越又隔着牀簾推了我一把,這次語氣倒是緩和不少:「多點了一份,不喫我倒垃圾桶了,嗯?」
「……不準倒!」
沒有人能抵抗炸雞的誘惑。
我秉着浪費糧食可恥的理念,爬下去就哐哐一頓狂喫。
「慢點喫,又沒人和你搶……像只倉鼠。」
宋斯越說完想笑,被我狠狠瞪了回去。
「怎麼跟你爹說話呢!又分不清大小王了?」
「總有兒子想當爹。比如你,既然如此的季然。」
「……」
最討厭誰對我說既然如此了!
喫到一半我倆打了幾仗嘴炮,撕着撕着不知怎麼就動起了手……還滾到了牀上。
「靠,給你爹起開!」
宋斯越不知哪來的力氣,給我壓得死死的。
「都說了不要挑釁……」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初夏的衣服太單薄,湊一塊就能感受到對方體溫。
好死不死,他恰巧抵開了我雙腿。
……
空氣裏瀰漫着一絲尷尬。
我感覺自己臉紅得快燒起來了。
最後是宋斯越主動鬆手起身,轉身去了廁所。
我也夾着雙腿悖悖爬回了上鋪,躺得很安詳。
家人們誰懂啊,屍體硬硬的。
我翻來覆去怎麼也想不明白——
就特麼打個架,爲什麼會起反應?!……
宋斯越這個臭直男估計被嚇着了,整個晚上都沒再跟我說話。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
我夢見宋斯越知道真相後,一遍遍對我重複……
「噁心」。
-13-
很久以前,我堅信自己未來的伴侶會是個漂亮女孩。
直到親眼撞見,宋斯越無情拒絕同性戀,說對方噁心的那一幕……
我不自覺代入了自己。
後來我做了無數次噩夢。
夢見宋斯越挽着門當戶對的顧希,推開我。
以同樣的語氣說我「噁心」。
每每驚醒,都會滿頭大汗,喘不過氣。
我不明白原因,但我確信。
留在他身邊的方式……是永遠做朋友。
直到那晚酒吧,宋斯越主動吻上來。
比憤怒更多的,是恍然大悟。
……原來,我並不反感他這麼做。
甚至在他欺身壓上來的那一刻,我忘了反抗。
這段時間異常的心跳,徹底解釋了一切。
我季然,竟然暗戀死對頭。
-14-
第二天一大早,寢室裏就不見宋斯越身影。
他們班今早分明沒課。
我心底掠過一陣酸澀,收好書獨自去了教室。
可剛坐下,旁邊的同學就湊過來問:「季然,你嘴怎麼破了?」
我動了動脣,這才發覺撕裂的痛感。
嘶……昨晚做了一夜噩夢,滿是宋斯越那張臉。
根本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總不能是我夢遊爬到下鋪,把他強吻了吧?!
我搖搖頭,心裏虛得很:「就是自己咬破了。」
「自己咬破的,你臉紅個泡泡茶壺啊!哈哈哈……」
大家譁然起鬨,又造謠起我談戀愛了。
……
我瘋狂否認。
接下來一週,我都不打算回寢室和宋斯越獨處。
在一切還能挽回之前,見好就收。
直到晚上江茴發消息,讓我回去幫他收收衣服和養的植物。
「過兩天又要下大暴雨,這撲街天氣啊!唔……」
他在電話那頭抱怨南城的天氣,我卻聽到些奇怪的窸窸窣窣動靜。
「……江茴,你和顧澤幹嘛呢?」
對面有些氣息不穩,斷斷續續回答:「沒,沒幹嘛……我們就打遊戲,唔呃……」
這聽着……也不像打遊戲啊?
我賤兮兮笑着問了句:「你倆該不會打炮呢嘛?」
江茴粗重喘了一聲,電話倏地被掐斷。
「……」
好好好,好基友們揹着我搞基。
我瞥了眼時間,打算趁宋斯越沒回來前把江茴交代的事做了。
結果一進去,
差點被嚇個半死。
-15-
剛推開寢室門,瓷磚地板上躺着個 189 大個子男人。
滿地的紅色不明液體。
……任誰看了都會被嚇死好嗎?!
我壓下恐懼仔細一看,地上的人竟然特麼是宋斯越。
手上的書本啪得落地。
我衝過去把人扒拉了起來,急得快要哭出聲:「宋斯越,你醒醒!你特麼不能死啊嗚嗚嗚……」
老子還沒表白,還沒找你幹夠架!
「別……晃……了……」
懷裏人突然伸出隻手勾了下我脖子,陰森森道:「我沒事,但快要被你晃死了。」
我這才抽了口氣,「那地下這灘紅色液體是什麼東西?!」
宋斯越脫口而出:「退燒藥。」
我:「?看着不像啊。」
「……草莓味的。」
-16-
原來宋斯越從早上起,就一直躺在寢室裏。
只是我出門時他緊拉牀簾,沒發現。
昨天淋完雨後又喫炸雞,給自己喫發燒了。
獨自睡到下午爬起來衝藥,結果半路燒暈了。
難受也不知道叫我一聲……
這蠢貨。
我氣得重重撕開退燒貼,貼了上去。
「燒成這個鬼樣子,也不捨得給我打個電話?」
他這會倒是乖了不少,睜開眼朝我笑:「今早你有課,不方便。」
「是你嫌我性取向,還是不方便?」
「……」
這未經思考的話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了下。
宋斯越果然沉默了。
我故作大度拍了下他肩膀:「開玩笑的,別當真。」
宋斯越嗯了一聲,在我給他量體溫時突然抓住我手腕。
空氣凝滯一瞬。
好燙……我伸進他衣服裏取溫度計的手不敢動。
誰知,他含情脈脈說。
「你剛剛是不是哭了?」
……
「宋斯越,你最好給老子把這事忘得乾乾淨淨的!」
爲了報復他,我特地把草莓味的退燒藥換成了原味。
除了我,誰都不知道。
宋斯越雖然整天頂着一張苦瓜臉,但他怕苦。
就像老子堂堂校霸,結果是天生淚失禁體質。
遇到急事就忍不住流淚……
根本不受控制!
宋斯越果然苦得面目扭曲,被我眼疾手快摁下快門鍵。
呵呵,有把柄了。
他起身想要搶我手機,猝不及防被我騎在身下。
「你……」
該死的體位。
我火速跳下牀,端起桌上的水猛灌了幾口。
「你別多想,男同又不是見個男的就喜歡,我再餓……也不至於對自己兄弟下手。」
雖然違心。
但昨晚那種尷尬的事,上演一次就夠了。
我沒有掰彎直男的癖好。
「是嗎?」
宋斯越聽後冷冷一哼,不如想象中鬆了口氣,眉頭反而蹙得更緊了。
「當然,你是我死對頭,好兄弟……」
咵啦——
我話未落音,宋斯越重重拉上了牀簾。
-17-
沒有公主命,一身公主病。
說的就是宋某越!
不知哪句話惹他不開心了,臭啞巴脾氣倒是不小。
和我冷戰到傍晚,他手機擱陽臺上響個不停。
我捶了下牀板:「宋斯越,你手機吧?」
下鋪巋然不動:「我是病人。」
「……」
好好好,誰讓我是他爹呢。
我爬下梯子,罵罵咧咧把手機取了回來。
一看陰間來電人……
是真爹啊。
宋斯越還躺着,不是很想接的樣子。
我給他開了個免提放枕頭邊,就聽對面急促道——
「小越,你申請出國留學怎麼不給我說一聲呢?」
「這麼多年,你可算想通了。還是得去國外,和希希認真談場戀愛,促進兩家聯姻啊。」
-18-
出國,聯姻?……
後面說了什麼,我沒聽清。
宋斯越掐掉免提,越過身側時意味不明朝我看了一眼。
他拿着電話到陽臺,鎖上了門。
一股寒意撲面而來,蔓延到了全身。
壓得我差點喘不過氣。
宋斯越出身豪門,家庭情況比我複雜多了。
拋棄最喜歡的化學選金融專業,是因爲他爸。
他恐同,貌似也是因爲他那個煩人的爸。
但原來他這兩年如此努力修滿學分,提前畢業……
不是爲了擺脫他爸,只是爲了能早點出國見到顧希?
宋斯越從未承認過和顧希的關係。
以至於讓我長期處於一種錯覺——他真的把顧希當妹妹了。
我早該想到,異性朋友能有幾個是純友情。
宋斯越和我,只有一個四年。
可他和顧希……有很多個四年。
我就是擋在他們中間的那個……
跳樑小醜。
-19-
打完電話後,宋斯越周身氣壓都低了不少。
我趕忙放下牀簾一角,轉過身裝睡。
「季然,睡了嗎?」
「我有話想對你說。」
「……」
是想對我告別,慶祝我們這段孽緣終於要結束了?
還是想讓我祝賀他前程似錦,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蒙着頭,不敢回應。
這些,我都做不到。
他好似嘆了口氣,倒也沒再繼續叫我。
那晚月色如水,我做了一夜噩夢。
人生第一場暗戀剛出現,就被扼殺在搖籃中了。
我再也不可能告訴他,酒吧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就當是一場夢,醒了還是很……難受。
第二天真的如江茴所說,黃昏時分下起了大雨。
沖刷得楊柳折了枝,梧桐簌簌落葉。
可早上分明還是豔陽天,晴空萬里……
我還是忘了帶傘。
似曾相識的場景,物是人非。
這次不會有人再衝進雨中送傘。
我頂了個草稿本跑進瓢潑雨中,半路上竟碰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是宋斯越,和本該在國外的顧希。
他們在傘下漫步,談笑風生。
就像一對普通的校園情侶。
我愣怔在轉角處,心口突如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沒一會他父親也走了過去,身後跟着幾個校級領導。
「捐的那幾棟樓,就當給我們家小越……」
雨聲太大,我有些聽不清。
宋斯越臉色垮掉,似乎在爭論些什麼。
沒說兩句,他就拉着顧希轉身想離開。
可他一回頭,撞見了我。
-20-
我們隔得不算太遠。
視線交錯的那一刻,這段日子所有的憋屈通通湧上心頭。
我不明白。
宋斯越親了我睡了我,怎麼能恐同還忘了我?
……甚至可以心安理得地,和另一個人在一起。
雨勢漸大,模糊了視野。
也分不清,臉上到底是縱橫的淚還是雨水。
但顧希笑得很得意,朝我挑眉:
「好久不見呀學長,沒帶傘嗎?可惜……越哥哥只有一把傘。」
「不需要,我就喜歡淋雨。」
我強壓滿心酸澀扯出個笑,生硬挪動腳步要離開。
「季然,你等等……鬆手!」
宋斯越掙開顧希的束縛跑進雨中,一把抓住我手臂:「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樣,聽我解釋……」
「不是哪樣?」我腦袋有些不清醒,氣極反笑,「宋斯越,你那麼恐同,爲什麼要一次又一次追上來,跟着我不放?!」
「我就是你最討厭的同性戀,還喜歡你覬覦你,讓你噁心!!」
宋斯越怔住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眼眶打轉的淚花。
明明……我已經推開過你很多次了。
爲什麼還要讓我重複經歷可怕的錯覺,陷入甜蜜的陷阱?
我用盡全力,最後一次甩開了宋斯越。
「宋斯越,既然你要走了。」
「那我祝你,前程似錦,和顧希百年好合。」
陰沉空中一道驚雷,彷彿徹底劈開了我們之間的糾葛。
大洋彼岸的兩端……
以後,再也不會重逢。
「我是恐同。」
宋斯越不厭其煩地追了上來,這次卻死死抓住了我的手。
聲音哽咽得像喪家之犬:「但季然,我喜歡你……別丟下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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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斯越的話讓我腦袋一空。
就像被誰猛地敲了一棒槌……抽奪掉所有思辨能力。
身後的顧希氣急敗壞,朝我們大吼:
「越哥哥,你不能跟他走!宋叔叔會生氣的!」
「那就讓他生氣去吧。」
宋斯越牢牢抓緊我纔回頭,「公司而已,我早就不想要了。」
剛想問清他究竟什麼意思,宋斯越拉着我跑進最近的一棟樓,借了把傘回寢室。
桌上還放着早上我給他準備好的藥。
他一回來就翻出浴巾睡衣,推我進廁所換衣服。
我急得不行:「宋斯越,你剛剛那句話到底什麼意思——」
宋斯越抱了上來。
「我的意思是,我喜歡你,季然。」
「就算恐同,我還是不可控制愛上了你……對不起。」
「是我膽小不敢表白,怕連朋友都沒得做。」
「但我一直都喜歡你,季然。」
……
浴室的淋浴頭被我失措的手碰開,熱水嘩嘩淋下,糊了我和他滿眼。
心裏五味雜陳,我感覺自己是死了。
才能聽到恐同的死對頭跟我表白。
……屍體暖暖的。
「宋斯越,你知道酒吧那晚我們做了什麼嗎?」
趁着頭腦不清醒,我忍不住回抱他說出真相:
「你主動親了我,還把我拖去酒店睡了。」
「我倆激戰到半夜。」
「……」
宋斯越罵了句國粹。
隨後垂眸可憐兮兮道:「所以我們的第一次,真的被我忘得一乾二淨了……」
我遲疑了下,「你不是說你夢到過嗎?」
他埋頭往我脖頸邊蹭了蹭:「那是爲了套你的話啊,哥。」
「……」
好好好,小狐狸崽子。
我掐住他後頸想推開,卻被他反手摁住吻了上來。
酥酥麻麻,怪舒服的。
一個小時前我還以爲,我們再也不會接吻。
可現在……
宋斯越侵略性越來越強,手上的動作也越發放肆。
吻到我快要喘不過氣時,他又附在我耳邊低聲誘哄:
「哥,轉過去。」
「我想找回……第一次的記憶。」
……
被弄到近乎失去理智的瞬間,我斷斷續續在他身下喘息續命。
「知道嗎?宋斯越。」
「其實……我以前是故意爬你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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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話的本意,是想扳回一局。
可鬼知道宋斯越聽了更加亢奮,把我摁着又狠狠折磨了一番。
這次直接激戰到天亮。
事後,他還附在我耳邊悠悠道。
「那哥知道嗎?——」
「其實,我每次都有趁你熟睡,佔你便宜。」
「xx 很好喫,脖子也很好啃。」
……
死對頭還是死對頭。
果然不能因爲他多次跳級年齡小,叫了我幾聲「哥」就對他放下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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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鬧完的那天傍晚,宋斯越還是接起了他爸的電話。
手機上已經是滿屏未接來電,顧希甚至打到了我這兒。
一陣並不愉快的交談過後,第二天宋斯越決定當面去「斷絕關係」。
我拉住他:「可你不是本來就要出國嗎,何必再和他鬧掰?」
「是要出國,但不是去他要求的英國。」
「去你想去的波士頓,伯克利音樂學院周圍的大學。」
……原來,宋斯越都記得。
高中時因爲家境原因,沒能選藝術那條路。
但我一直有個音樂夢。
所以上了大學我拼命兼職攢錢學習,就爲了拿到留學名額。
受專業限制,我碰了很多壁。
大家都覺得我是開玩笑的。
但原來真的有人……相信我能做到。
「我本來想處理好一切,再嘗試對你告白的。」
宋斯越嘆了口氣,「誰知有人半路過來攪局。」
「那我和你一起去。」
我主動牽起他手,「不是要悔婚嗎?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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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斯越和他爸宋榕本來就是表面關係,沒什麼實質感情。
自從他媽在他五歲那年去世之後,宋家對他來說就已經毫無意義了。
他父親缺席了他的童年,卻全程陪伴一個私生子的成長。
後來那位私生子死了。
宋榕這纔想起讀高中的宋斯越,妄圖把他培養成一個繼承公司的工具。
篡改他的高考志願,攛掇他和顧希更近一步。
這些宋斯越都忍了。
他瞞着家裏人修了第二學科,本該選擇的化學。
留學申請也是相關專業。
宋榕從領導口中知道這事後,剛見面就勃然大怒:「你怎麼還沒對那破學科死心?學化學,對公司有什麼好處?!」
我抬手擋下他潑來的茶水,笑着反問:
「那麼請問宋叔叔,做不喜歡的工作娶不愛的人,對您親生兒子有什麼好處?」
宋斯越被我攔着,眼裏直迸殺意。
「別急。」
我掰開他的拳頭,握了上去。
「您所要求的一切,都是宋傢俬生子遺留下的東西,憑什麼強加給宋斯越?這麼多年,您有在他生病的時候關心過他嗎?有在他受欺負的時候站出來保護他嗎?有安慰他的傷痛、認真瞭解他喜歡什麼嗎?!」
「你……」
「你對這位親生兒子什麼都不懂,也配叫『父親』?」
說到最後,我嗤笑:「當爹當成這樣,不如把他讓給我?我保證,比您盡責。」
宋榕臉都快氣綠了,站起身半天憋出一句:「我們的家事,你一個室友瞎摻和什麼?滾出去!」
「他是我男朋友,我們之間也不是家事。」
宋斯越冷冷地抬眼:「他的話,是我想對你說的話。而宋榕你……當年你在我媽的葬禮上,打電話笑着安撫小三的那一刻。」
「就已經不是我父親了。」
這番話讓對面西裝革履的人愣了很久。
最後他指着我,不可置信地搖頭:「不可能……小越你不是最噁心同性戀了麼?你明明那麼討厭……怎麼可能和他……」
「我不是噁心同性戀,是噁心你,宋榕。」
那個破壞他們家庭的「小三」,是男的。
宋斯越八歲時,親眼撞見了他Ŧůₚ父親帶那個男人回家……在他已故母親的房間裏接吻。
-25-
宋榕沒想過,八歲的宋斯越就已經發現了那些事,開始記恨他。
當宋斯越把那張鉅額銀行卡原封不動還給他時。
宋榕的憤怒最終轉爲沉默,啞然失笑。
十八歲的宋斯越從未動過他一分錢,靠母親留下的遺產、獎學金和家教輔導,付清了自己這些年的學費。
他該明白。
成年後的宋斯越,會像十年前的他。
頭也不回離開。
-26-
出茶館那會,天空難得放了晴。
宋斯越那張冷臉,也難得有了幾分溫存。
「感覺怎麼樣,開心嗎?」
我抬手擋擋刺眼陽光,明知故問了句。
他「嗯」了一聲,抓下我的手,在校園裏明目張膽牽住。
「開心的是斬斷過去,和你有未來……有你替我說了我這些年想說又說不出口的話。」
「那還不快謝謝你……」
「爹」字被硬生生吞了回去,成了——
「男朋友啊。」
未名湖裏的荷花開了。
放眼望去,一片沁人心脾的綠。
-27-
番外:
宋斯越視角 1
高二那年,我被一羣混混霸凌了。
也不算霸凌,算……互毆吧。
他們不歡迎我這個搶風頭的轉校生,每天放學後圍堵挑釁我。
我能打,但初來乍到,不敵對方人多。
最後落得兩敗俱傷,他們還不死心。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月。
直到有天晚自習下課,平日裏最愛「欺負」我的那個死對頭撞見了這一幕。
他也討厭我搶了他所有第一。
我以爲他會助紂爲虐,過來踩上一腳。
可他卻幫我揍了那幫混混。
嘴裏還叫囂着:
「老子的人你們他媽也敢動?!找死吧撲街仔們!」
「……」
他的人。
我什麼時候……成他的人了?
因爲這句話,我愣了五秒。
時空彷彿靜止,世界只剩擋在我身前的他。
最後還是他往地上啐了一口血, 衝我大吼:
「不能打就滾一邊去, 別礙着你爹揍人!」
噼裏啪啦,下着大雨。
場面太混亂, 他打紅了眼。
倒也沒注意到, 其實我解決了他身後的所有混混。
最後,我們靠着拳頭徒手打跑了十幾個混混。
死對頭撿起地下的書包塞我懷裏,齜起大牙笑:
「怎麼樣,見識到你爹的厲害了吧?以後你給我記清楚,你宋斯越,只有我季然能欺負!」
「擋我者,殺!」
……好中二啊, 他。
帶他去藥店上完藥,他揉了揉平日裏最愛惜的那張臉,在我耳邊嘟囔:「別的爭不過你,打架還不能嗎?!宋斯越你只能被我欺負!記住了沒?……」
後來那晚的雨淅淅瀝瀝,月色如水。
媽媽說下雨天的月亮會被烏雲遮住。
可我卻覺得……月色好美。
心臟也不受控制地, 狂跳。
宋斯越視角 2
拒絕那位學弟的表白還放狠話, 不只是因爲恐同。
因爲他像個私生飯, 整天跟蹤我偷拍我……所以我說他「噁心」。
畢竟我都不敢對季然這麼做。
可我沒料到,季然會撞見那一幕。
……還誤會我會對他說「噁心」?
聽到他那麼說,心彷彿被紮了幾針。
原來這四年,你比我更小心翼翼。
宋斯越視角 3
宋榕是花錢託關係,改掉我的志願的。
我發現後跑到他公司大鬧, 他卻說如果還要改專業,就得連同學校一起改了。
全國有兩所頂尖大學,我可以去另一所。
但我最後對宋榕妥協了。
季然, 他選的是南大。
後來新生分宿舍,我通過各種渠道把他和我分到了一個宿舍。
死對頭,宿敵。
就要一輩子不分開,不是嗎?
但遲早, 會是男朋友。
我知道他喜歡音樂,旁敲側擊打聽到他要去哪所學院進修。
所以我在宋榕發現前, 遞交了那邊的留Ṱû₌學申請。
這次, 他改不了。
宋斯越視角 4
季然第一次光着身ťùⁱ子爬我牀時,我不敢動。
盯着他看了一整晚。
第二天我頂着黑眼圈, 他裝沒事人跟我裝兄弟。
好, 好兄弟。
第二次第三次,我忍不住動了手。
好白,好香,好軟……
嗯,他說我倆是好兄弟。
所以親一下、抱一下……怎麼了?
宋斯越視角 5
好兄弟終成眷屬。
-28-
後記
江茴和顧澤回來那天, 我以爲他們會炸掉。
可鬼知道——
「哦。談了啊?」
向來愛誇誇其談的江茴, 聽完冷靜得像被浸了十年冰櫃。
淡定笑着拍了拍我肩膀:「談了好,談了妙,談了老幺就不會總頂着那張死人臉了!」
宋斯越:「……」
我噗嗤笑出聲, 想到其中有詐又三秒斂笑:
「你倆該不會是……故意找藉口出去旅遊,留我和宋斯越獨處的吧?!」
江茴一溜煙,躲到顧澤身後犯賤:
「正所謂,獨處是增進感情的最佳方式嘛!」
「哎, 誰讓宋大少爺給得太多了呢?只能委屈然哥țû⁺你,受受皮肉之苦了……」
我……確定。
宋斯越,他笑得像只狐狸!
(全文完)
作者: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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