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燒洞房

入洞房後,我發現牀下藏了一個女子。
剛想喊人,眼前出現許多字:
【壞了!她怎麼不往前走了,不會發現女主了吧?】
【女主太可憐了,明明跟男主兩情相悅,如今要眼睜睜看他娶別的女子。】
【放心吧,男主怎麼捨得女主受委屈,等女配喝了合巹酒,就會不省人事。到時候,男女主就可以盡情地在這大牀上翻來覆去。】
【可笑的是,女配會被扔給門外的侍衛,明日醒來還以爲男主跟她圓房了呢。】
透過朦朧的紅紗,我下意識地朝桌子上的酒杯看去。
其實,想要驗證這些字的真假,很容易。
我將下人都打發了出去,又用寬大的裙襬擋住了牀底的女子,然後將酒杯悄悄調換了位置。

-1-
洞房的門被猛然推開。
看見端坐在牀上的我,蕭廷似乎鬆了口氣。
他重新喚進來婆子丫鬟,開始了接下來繁瑣的程序。
等紅紗挑去,我看向眼前溫潤的男子。
與我成親,他看起來沒有絲毫不愉。
到了合巹酒這一步,蕭廷含情脈脈地看着我,根本沒多看一眼酒杯,就毫不猶豫地將酒往口中送去。
到底是對我關懷備至三年的男子,這一刻,我選擇相信蕭廷對我的情義。
看着眼前正常的一切,我懷疑剛纔那些字,是不是昨夜沒睡好出現了幻覺。
紅燭搖曳中,我仰頭,笑着將酒一飲而盡。
酒杯還沒放下,沒想到奇怪的字又出現了。
【快看,喝完交杯酒了,男主的春天要來了,女配的悲劇開始了。】
【女配估計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母親身邊的丫鬟纔是夫君的心頭愛!】
手一哆嗦,酒杯差點從手中掉落。
母親身邊的丫鬟?
原來牀底的人是露雲!
我還沒從文字中回神,緊接着而來的是突然的暈眩感。
怎麼會這樣?
所以,文字顯示的都是真的,可我剛纔明明換了酒杯位置。

-2-
思緒百轉間,我扶着額頭跌坐在牀上。
【藥起作用了,女配很快就要失去意識了。】
【不愧是男主,做事滴水不漏啊,竟然提前喫了解藥後,給兩個酒杯都下了藥。】
【等今晚過後,女主就不用顧忌,可以直接送女配的母親歸西了!】
我毫不猶豫地往自己舌尖咬去,尖銳的刺痛,讓自己恢復了一些神智。
孃親已臥病在牀多日,明明一開始只是感染了風寒,郎中說的小問題,可沒想到半個月過去,不僅沒見好,反而越發的嚴重,原來竟是身邊的丫鬟想害人。
這院子周圍蕭廷肯定都安排好了人,若是硬碰硬,估計我拼了性命,也不能全身而退。
頭沉得越發厲害,我努力睜開眼睛,強自仰頭看向蕭廷:「夫君,我有些不勝酒力,你先去內室洗漱,我緩一會兒再去。」
蕭廷的目光從我身上掠過,好像對着牀底笑了一下,聲音都柔和了很多:「我先去洗好等你。」
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我強自保留着最後一絲清醒。
終於,內室傳來了嘩嘩的水流聲。
我猛然起身,將桌上的龍鳳燭往牀榻上扔去。
錦被瞬間成了火團,一條火龍攀上了帷紗,撲面而來的炙熱又讓我清醒了半分。
此時女子的尖叫聲響起,露雲試圖從牀下爬出來。
我用力朝她踢了一下,然後不管不顧地打開房門衝了出去。
「來人啊!走水了!」
喊聲驚動了院中下人,我看見模糊的人影朝這跑來。
此時沖天的火光,也引起了府中他人的注意。
在縹緲的雜亂聲中,我倒在地上,頭重重地垂了下去,徹底昏迷。

-3-
再醒來時,正聞雞鳴。
我卻沒敢立刻睜開眼睛。
昨夜我燒了婚房,又撞破了蕭廷和露雲的姦情,今日等待我的還不知是什麼場景。
最重要的是,我該找個什麼藉口才能回到自己的家中。
孃親的病不能再拖了,我必須回去重新找郎中,還要找找之前的藥渣,看看露雲到底給孃親用了什麼毒,才害她身子越來越差。
半晌安靜之後,我微睜眼睛向一側斜去。
微弱的燭光下,好像只有我的兩個貼身丫鬟坐在旁邊。
我鬆了口氣,正想問昨夜後來發生了什麼,眼前是閃光的文字。
【女配醒了!我要路轉粉了。昨晚她也太颯了,發現身體不對後,竟然直接把婚房給燒了。】
【呵呵,要我看女配當真惡毒,明知道男主在內室,還放火,這分明是不管男主死活。】
【如果我沒記錯,女配當時是不是還踹了女主一腳?】
【對對對,我也看見了,她一定早就發現女主了。】
【……】
【其實女配也挺可憐,誰能想到費盡心機娶自己的夫君,是爲了別的女子,還準備要在大婚夜害她失身他人。】
【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等男主設法將女主接進府後,有的是機會對付女配,而且男主已經連夜將女主送回去了,女配的母親今天估計活不成了。】
我猛然睜大了眼睛,露雲回去了?
昨夜那麼大的火,竟然沒燒到她!

-4-
「小姐,您醒了。小姐醒了,秋月,快去喊府醫。」
凝霜邊喊邊倒了一杯水過來。
「小姐,您嚇死奴婢了,昨晚太嚇人了,您怎麼會中毒暈倒了呢?」
凝霜話音未落,蕭廷從門外疾步而來。
「舒婉醒了?」
【噗嗤,我現在不能看到男主,看見他,我就想到昨晚他那雪白的屁股蛋!哈哈……】
【樓上的,忍着點,雖然我也很想笑,但火都燒到屁股了,顧不上穿衣服往外跑很正常吧!】
蕭廷也沒事,還真是禍害遺千年。
我滿臉惱怒地看向蕭廷:「蕭公子,誰準你擅闖我房間的?凝霜,把他給我請出去!」
凝霜嚇得說話都有點結巴:「小、小姐,您怎麼了?」
我坐起身,正想訓斥她幾句,目光掃過房內裝飾,愣了一下。
「凝霜,這是在哪裏?」
蕭廷陰沉的目光探究地盯在我臉上,突的笑了:「婉兒可是還沒清醒?」
「蕭公子,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不要再纏着我了。」
我慌張地起身就要出門:「凝霜,我們快回府,此去青州三個多月,孃親在家一定等急了。」
眼看即將出門,蕭廷伸手握住了我的胳膊。ťüₒ
我心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他果然不會輕易讓我離開。
但我如今失憶,應當能減輕他的防備。
我試圖甩開他的鉗制,「蕭公子還想強搶民女不成?」
蕭廷終於意識到我的不對勁,眸色倏地變得幽深。
「婉兒,我們已成親,你忘了嗎?」
我厲聲回懟:「蕭公子!請不要拿我的清譽開玩笑!」
蕭廷一副受傷的模樣。
「你若不信,可以問問她們。」
凝霜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點頭:「小姐,是真的,昨日您和姑爺成親了。您剛剛說的從青州回來,是兩年前的事。」
我如遭雷劈,震驚地看向衆人。
「你們撒謊,若是昨日成親,爲何我今天會在這裏醒來?不應該在喜房嗎?」
蕭廷變了臉色,臉上有隱忍的怒意。
我趁他放鬆了警惕Ţŭ̀₄,用力推開他的手,往外跑去。
蕭廷不慌不忙地跟在我身後,還不忘揶揄嘲諷:
「這府中的喜慶景象,都是我們昨日成親的證明。看清了就趕緊回去躺着,讓府醫給看看,這失憶到底是怎麼回事!」
心中遠沒有表面那麼鎮定,還有一個多時辰,就是孃親的用藥時間,我必須儘快擺脫蕭廷趕回府中。
可蕭廷這話中意思,明顯是要軟禁我。
眼看就要出院門,蕭廷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貓戲老鼠。
「攔住世子妃!」

-5-
看着擋在前面的侍衛,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後背出了一層冷汗,眼前密密麻麻的字幕讓我更加急躁起來。
【女配失憶了?這是什麼劇情?我怎麼看不懂了?】
【剛纔嚇得我大氣都不敢出,男主滿身殺氣來算賬的樣子太可怕了,沒想到女配失憶了,陰差陽錯,也算躲過了一劫。】
【我不關心什麼女配,我只知道我的深情男二,太子殿下,一會兒就出現了!】
【我也喜歡太子殿下!】
【+1】
……
透過字幕,我看向遠處。
假Ŧüⁱ山後轉過來正在暢聊的幾人。
蕭侯爺正一臉恭敬地跟白衣男子說着話。
我有一剎那驚喜,這男子我認識!
我滿懷希望向那人喊道:「這位公子,你的傷好了嗎?」
男子微微蹙眉,朝我看了一眼,然後繼續往前走去。
蕭侯爺警告地看了蕭廷一眼,急忙跟了上去。
這是忘恩負義?
我心急如焚地看着那人的背影,猛地想起當時他高燒不退,是不清醒的,所以他可能不認識我!

-6-
眼看蕭廷要拉我離開此處,我一着急,脫口而出:「公子,你能把我的青瓷瓶還給我嗎?」
男子猛然頓住了腳步,飛速轉身朝我走來。
「你剛剛說什麼?」
我深吸口氣,強扯出一抹笑意。
「公子,之前見你受傷昏迷,所以情急之下幫公子上藥,還贈了金瘡藥給公子,本該不再提及,可那青瓷瓶對我意義非凡,公子若是還沒扔,能否還給我?」
無數的文字在我眼前炸開。
【怎麼回事?男二整天捧在手心的青瓷瓶是女配的?】
【這是隱藏劇情啊!太意外了!】
【那女主怎麼辦?不是女主身穿淺紫百蝶儒紗裙,在花叢一舞,自此成了男二愛而不得的終身遺憾嗎?】
從文字中,我拼湊出,原來這人就是太子。
恰在此時,蕭侯怒斥:
「放肆!見到太子殿下,還不行禮?」
我臉色一白,嚇得急忙就要跪下去。
太子卻先一步抬手製止了,他語氣微急卻帶有疑慮。
「請問姑娘當日身着什麼顏色衣服?」
我面露疑惑。
「淺紫百蝶戲春儒紗裙,太子殿下,有什麼問題嗎?」
太子神色驚喜:「真的是你,在那之後,京中連續兩個月有數十場賞花宴,姑娘怎麼都沒有前去?」
我不能顯露出自己沒有失憶,又不能忽視太子的話,只能硬着頭皮回稟:
「回殿下,家父官微,臣女恐怕沒有資格獲得貴人宴請,再就是我前去青州待了三個月,剛剛回來。」
太子聽完我的話,滿目不解。
我縱然着急,卻沒法直接開口解釋。
蕭廷趁機開口:「太子殿下,這是臣昨日娶的世子妃,她突發腦疾,成了癡傻,還愛胡言亂語,還望殿下切莫當真,微臣這就帶她回內院。」
我震驚的朝蕭廷看去,他竟然編排我是痴兒,若是太子當了真,我恐怕只有死路一條了。
想到此,我撲通跪地:「殿下,臣女回程途中恰逢暴雨,不小心摔下馬車暈了過去。剛纔一醒來,蕭廷竟然說我與他已成親,妄想破壞臣女清譽,請殿下爲臣女做主!」
蕭廷冷哼:「昨日你我大婚,衆人皆知!」
我步步緊逼:「那我爲何今日醒來不是在喜房?而是在普通客房?」
「那是因爲……」
蕭廷一時語塞,他總不能說自己給我下毒,還在牀底私藏女人,被我給發現,結果趁他洗澡把喜房給燒了吧。
不過就算蕭廷沒說,事情也沒瞞住。
太子身後有個侍從,悄悄跟太子殿下耳語。
不難猜出,正是說的昨夜我與蕭廷大婚,但喜房突發大火之事。
說到一半,那人好似還打量了蕭廷一番。
蕭廷頓時惱羞成怒:「那是你突然犯病,燒了洞房」。

-7-
我依舊跪在那裏,義正言辭:「殿下,就算臣女和蕭廷成了親,那也一定是被逼迫的,不然爲何我會在大婚之日,火燒洞房。蕭廷已糾纏民女多日,迫於侯府官威,臣女不敢得罪,才無奈去青州外祖家躲了三個月,沒想到,還是被逼成這樣……」
話到後面,我的眼淚順勢而落,「求殿下爲臣女做主,讓臣女回家。」
見我執意想回府,凝霜終於壯着膽子開口:
「太子殿下,我家小姐沒有腦疾,只是昨夜被人下了毒,喜房又起了火,所以受到驚嚇,丟了兩年記憶。」
不愧是打小跟着我的丫鬟,將我想說的話都講出來了。
太子彎腰虛扶我起身後,將蕭廷父子叫到了一側。
我不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麼,再回來時,蕭廷滿眼不甘卻強扯着嘴,蕭侯爺則讓人去準備馬車,要送我回府。
太子還與蕭侯有事相商,臨走前告訴我,他已讓太醫去了舒府,等他忙完再去看我。
我心裏想的則是,太醫正好可以幫孃親看看,真是太好了。
我急忙謝過太子,正準備快點回去,上馬車前,我愣在了那裏。
【蕭侯爺讓人在馬車動了手腳,一會兒要是真跑起來,估計女配得掉下馬車摔殘廢!】
蕭廷突然出現在我身側,已恢復當初假仁假義的模樣:
「婉兒既然想家了,那爲夫先送你回去,太子殿下已令人傳了太醫,等你恢復了記憶,我們再一起回來。」
我看着蕭廷,有個大膽的猜測,或許蕭侯爺並沒有跟他說馬車之事。
畢竟對於我們這門親事,侯府一直都是反對的。

-8-
這三年來,明明是蕭廷糾纏的我,可蕭侯爺和夫人在衆多場合,多次諷刺我是土雞想當鳳凰,說我不知自己輕重,妄想攀上侯府這棵大樹。
侯府世子求娶我這個從五品官員家的小姐,的確是我高攀。
可蕭廷在我拒絕了無數次後,他依舊不離不棄,三年如一日地噓寒問暖。
我改變心意是在半年前。
賞花宴上,我被人推到了河裏。
蕭廷抱着一根枯木跳了下去,讓我扶着枯木,帶我上了岸。
既救了我性命,又保住了我的清譽。
那時我真心實意地感激他,也感受到了他的尊重,自此對他不再反感。
而蕭廷這些年對我的態度,讓蕭侯只能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無奈讓媒人來了府上。
之後順理成章,拜堂成親。
現在,侯爺可以名正言順趕我出府,估計心中正高興。
不僅送了太子一個人情,還可以藉機讓我殘廢,斷了蕭廷對我的心思。
簡直一箭雙鵰。
在蕭侯眼中,蕭廷是喜歡我的,所以他不可能告訴他馬車有問題。
想清楚這些,我看了眼灰濛濛的天空,轉身躍上了一側的馬背。
蕭廷的笑僵了一下:「婉兒,怎麼不坐馬車?」
我信口胡謅:「之前跌落馬車,我心中後怕,此時不敢再坐。」
蕭廷一副體貼的樣子。
「既然如此,等太醫幫你醫治好後,我們一起坐馬車回來。」

-9-
【女配運氣也太好了吧,她又一次躲過了危險。】
【男主也跟着去舒府了,一定是不放心女主,特地跟過去看看。】
【昨夜女主頭髮被毀,臉上還有燙傷,男主都心疼死了。】
我飛速略過字幕,沒找到有用的信息後,揮鞭疾馳,往府中趕去。
那輛壞的馬車,蕭廷讓人趕着,跟在我們身後。
到府中時,我聽見哭聲一片。
心中一緊,我急忙跑向孃親的院子。
看見孃親一動不動的躺在牀上,滿臉灰白,毫無生氣。
牀邊站着之前的郎中,正在搖頭嘆氣。
怎麼會這樣?明明還沒到孃親的用藥時間。
我正茫然無措,太醫到了!
我慌忙讓開位置,求太醫Ťũ̂₈先救孃親。
太醫診完脈,凝重了神色。
「夫人不僅風寒纏身多日,還中了毒,若老夫晚來一刻,恐怕性命不保啊!」
太醫要施針救人,讓我們先出門等着。
我驚魂甫定後,立刻給管家下令:「陸伯,把今早伺候孃親的人,都給本小姐帶過來。再就是,把今早孃親用的藥渣給我尋來。」
陸伯慌忙領命去尋人,我緊張地盯着房門。

-10-
一炷香後,丫鬟婆子站了一排,只是沒見露雲。
陸伯臉色難看:「回小姐,露雲那丫頭昨夜不小心打翻了燭臺,燒了頭髮還毀了容貌,今早給夫人煎藥服用後就退下了,剛剛找了滿府也沒尋到。」
這是畏罪先躲起來了,我斬釘截鐵。
「找!挖地三尺也把她給我找出來,你們都去給我找人。」
「把大門關好,從現在開始不準任何人出門。」
蕭廷強自平靜地開口。
「不過是個受傷躲起來的女子,婉兒何必咄咄逼人?」
我怨恨地看了他一眼,差點忘了身邊還有個臭蟲了。
「我在找下毒的兇手,舒府的事,蕭世子還是少管閒事的好!」
身後房門打開,太醫細心叮囑,說孃親中毒時日已久,需日後慢慢調養,但已無性命之憂,我才放心許多。
本想先進屋看看孃親,沒想到文字又給了我驚喜。
【女主也太聰明瞭,竟然躲到了男主帶來的馬車上。】
【只要能成功的出了舒府,哪怕以後做不了男主的正妻,好歹小命保住了。】
我看着字幕靈機一動。
「陸伯,讓人去找找櫃子馬車之類的地方有沒有藏人!」
蕭廷神色瞬時緊張,抬腿就要離開。
「婉兒,你先照顧你娘,我先回去了。」
我譏諷:「蕭世子不是要等我恢復記憶,一起回去的嗎?」
蕭廷顧不上虛情假意,匆匆朝馬車走去。

-11-
到了大門口,蕭廷看見攔在前方的我動了怒。
「舒婉,你什麼意思?」
我朝馬車緩慢地走去。
「這馬車不是給我準備的嗎?蕭世子怎麼要自己坐着回去?」
蕭廷心虛地回身看了一眼。
「這是我侯府的馬車,本世子還不能坐了嗎?」
我又往前邁了一步。
「你自然能坐,只是不知這馬車內,可有我舒府的東西?」
蕭廷跳下馬車攔在我身前。
「你還要搜車不成?舒婉,你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妻子,是侯府的人,還要搜侯府的馬車,傳出去也不怕讓人笑掉大牙。」
等的就是這句話。
「那我自己的馬車,我自己看看,有什麼丟人的?」
我招招手,接過秋月手中的和離書,往蕭廷身前遞去。
話鋒一轉。
「不搜也可以,蕭世子籤個字吧。無論成親是真是假,簽了和離書,以後我們就互不相干了。侯府的馬車,我自是不敢搜的。」
蕭廷咬牙切齒:「舒婉,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針鋒相對:「很簡單,今日不籤和離書,這馬車出不了舒府的大門!」
見蕭廷面色猶豫,我又加了一句。
「陸伯,找到兇手,直接杖斃!」
蕭廷終於也嚐到了被人圍困的滋味,被逼無奈,他一把扯過和離書籤了字,還不忘放狠話。
「舒婉,你別後悔!」
我拿過和離書,痛快地讓人開了大門。
看着蕭廷親自駕車,洋洋得意遠去的背影。
我嗤之以鼻。
人帶走了有什麼用,賣身契還在我這裏,我有的是法子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再就是,蕭侯爺準備的大禮,讓蕭廷享受,再合適不過了。

-12-
孃親是一個時辰過後才醒過來的。
我抱着她喜極而泣,還好一切都來得及。
【女配的娘沒有死,女主是不是也不用受罰了?】
【還女主呢,頭髮燎了那麼多,都快成師太了。這是什麼發癲劇情,就沒見過這麼蠢的女主,比女配差遠了。】
【最新消息,男女主回程途中,在馬車內公然少兒不宜,結果原本被動過手腳的馬車不堪重負,兩人衣衫不整地滾落在地,讓周圍百姓免費看了一場大戲……】
【哇塞,太勁爆了!】
【更勁爆的是,男主的腿摔斷了!粉碎性,接不好那種!】
我激動地從牀上起身。
蒼天有眼啊!

-13-
我依舊裝作失憶,畢竟府內人多口雜,萬一讓太子知道真相,後果不堪設想。
凝霜給孃親和爹爹講了我在侯府的經歷,雖然她具體不知洞房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如今和離書已籤,他們除了氣憤,更多的是對我的心疼。
以防露餡,我讓凝霜和秋月兩人連夜把這兩年的經歷都講了一遍,這樣就算以後不小心說錯話,也可以說是丫鬟告訴我的。
【你們說女配的記憶還能找回來嗎?你看她聽了這麼多以往的經歷,表情毫無波動,就像聽故事一樣。】
【聽人說,如果受刺激太大,人會潛意識地忘掉讓自己痛苦的人和事,看來女配被男主傷透了。】
【新婚夜知道夫君下藥害她,還藏別的女子在喜房,是個正常人都得瘋,女主燒了房子,只是失憶,算是好的了。】
【我想到一個好主意,如果再來一場大火,你說她能想起來嗎?】
能!
太能了!
這倒是個不錯的法子,我不能一直裝失憶下去,假的總有露餡的時候。
我暗暗下了決定,找個契機再點一場火。

-14-
和蕭廷已經和離,我的嫁妝自然要去取回來。
正要出門,太子帶着太醫突然到訪。
等給我把完脈,太醫語氣惋惜:「姑娘的脈象看起來沒有大礙,但這記憶,老夫也沒有什麼好法子,建議姑娘多出去逛逛,說不定遇到熟悉的事物,能恢復一二也說不定。」
對於太醫說的我的記憶可能恢復不了,太子好像還很高興的樣子。
「想不起來也沒關係,應當不是重要的事情纔會忘記。」
太子揮手讓太醫退下,從袖中拿出一個新的青瓷瓶。
「舒姑娘,孤賠你個新的青瓷瓶怎麼樣,之前你那個,我……」
看着太子爲難的樣子,我反應過來,急忙接腔:「殿下找不到就算了,這個也挺漂亮,臣女謝殿下。」
太子好像鬆了口氣,將新瓶子遞到了我手上。
我急忙接過,結束瓶子的話題。
那本來就是我爲了搭話找的藉口,找不到了更好,否則他若發現那只是一個普通的瓷瓶,對我也沒什麼好處。
【哎呦,甜的喂,明明天天拿在手上把玩,怎麼,還玩出感情來了,這會兒不捨得還給女配了呢。】
【身爲太子,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我看他就是對女配有非分之想。】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啊,當初太子爲了找女配,那兩個月想方設法讓京中舉行了十幾場「相親宴」啊!】
瓶子瞬時有些燙手,我暗怪自己剛纔沒有拒絕。
現在我知道這些奇怪的字,從不會無的放矢。
我朝太子看去,忍不住懷疑,他是真的喜歡那個瓶子,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15-
「小姐,不好了!」
門房突然來報:「蕭侯派人來,說要帶小姐回去照顧蕭世子。」
我納悶,和離書都簽了,這蕭侯爺是傻了嗎,竟來自找沒趣。
也好,我正好要去侯府呢。
「秋月,帶上和離書!我們正好準備去拿回嫁妝呢!」
「孤正好無事,陪你一起……」
說到一半,太子猛然拔高了音量:「你說和離書?你和蕭廷和離了?」
此事我原本就想越多人知道越好。
「和離了,昨日在府中,蕭世子親自籤的字。」
「估計是回程途中太高興了,聽說摔下了馬車……」
蕭廷的事早就傳得沸沸揚揚,太子肯定也早已知曉。
只是他表現得如此興奮,倒是出乎意料。

-16-
在太子的陪伴下,我們一行浩浩蕩蕩到了侯府。
蕭侯縱有滿腔怒氣,看見太子也不得不壓下去。
怪不得蕭侯還讓人去找我,原來昨日蕭廷摔斷腿後,又被人圍觀,沒得到及時治療,疼暈了過去,現在還沒有醒來。
蕭廷的牀前圍了一圈太醫,都說他的腿徹底廢了。
蕭侯爺有心找麻煩,可馬車是他自己準備的,若真查起來,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見自己的兒子成了瘸子,蕭夫人將氣往我身上撒。
「你就是個掃把星,一進門就燒了洞房,又害我兒腿成了這樣,以後若是讓我知道你伺候得不好,我一定饒不了你!」
我笑着諷刺:「侯夫人多慮了,我和蕭廷昨日已簽了和離書,今日來就是拿嫁妝的!」
「和離?」
侯夫人不可置信,「怎麼可能?廷兒爲了你跟我鬧了三年,怎麼會輕易和離,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我神情坦蕩:「夫人還是等蕭廷醒了自己問他吧,順便幫忙問問,昨日我舒府的丫鬟怎麼跑到了他的馬車上……」
「你拿着嫁妝走吧,以後休想再踏進侯府的大門一步!」
蕭侯怕我再提起昨日蕭廷丟人之事,終於鬆口。
侯夫人咬牙切齒地看着我,但被蕭侯爺警告性地瞪了一眼,只能強忍怒氣,哭哭啼啼地趴到了牀邊。

-17-
等清點好嫁妝,我來跟太子致謝告辭。
屋內突然傳出蕭廷崩潰的怒吼聲。
「瘸了?怎麼可能走不了路了,你們這些庸醫!本世子能走!」
有杯碗摔碎的聲音響起,侯夫人痛呼:「廷兒,你要去哪,快躺下!」
蕭廷可能想證明自己的腿腳完好,可惜剛下牀,沒蹦幾步就摔在了地上。
他趴在門框上抬起頭,正好對上我戲謔的目光。
「舒婉!你怎麼在這裏?不會後悔了吧?」
我不屑地打量着蕭廷狼狽的模樣,好心提醒:「蕭世子別忘了轉告露雲,她的賣身契還在我這裏!」
我很滿意蕭廷一瞬間的驚慌,於是又好心地加了一句:「但我考慮到,世子腿受重傷,決定慷慨將露雲借給你兩個月,等她伺候好了你的腿,再來要人。」
這樣自私惡毒之人,我不信她能心甘情願伺候一個瘸子。
況且,蕭廷的腿是因爲她才瘸的,侯夫人定會百般爲難。
狗咬狗,才解氣。
【女配這是準備成全男主和女主嗎?】
【女頻就是不夠爽,都這樣了,還當聖母呢。】
【……】
【……】
字幕好像很生氣,他們毫不遮掩地將所謂的劇情談論。
我癡癡地看着繚亂的文字,久久沒有回神。
被戲耍了三年,真相竟是如此。

-18-
當初露雲在街上被野狗咬傷,是母親心善救回府的。
露雲傷好後,怕舒府會讓她離開,自己非要簽了賣身契,說要做牛做馬報答母親的恩情。
孃親見她伶俐懂事,每次帶我出門,都帶着她一起,何嘗不是想也給她謀一個好的出路。
只是孃親救了個白眼狼,她不知什麼時候,與蕭廷湊到了一起。
蕭侯夫婦Ṭû₉連我都不看在眼裏,更別說一個丫鬟了。
蕭廷爲了娶到露雲,對我百般討好,爲的就是讓露雲給我做陪嫁,隨我一起嫁到侯府,他再設法害我慘死,名正言順讓露雲頂替我的位置。
但他們不知道,母親是真的爲了露雲好,所以嫁妝單子裏沒有露雲的名字。
露雲由此憎恨母親,在她的湯藥裏下了毒。
想着母親走了,再來侯府投奔我。
到時依舊可以瞞天過海,和蕭廷在一起。
但她怕孃親去世,我要守孝三年,所以是準備我大婚後的第二日害死孃親。
多虧太子殿下派太醫去了舒府,才救了孃親。
許是我的反應讓字幕察覺到了不對勁,眼前猛然空白一片,好像什麼都不曾出現過。
我怕以後得不到有用信息,急忙抱頭蹲了下去,口中還呼喊着頭疼。
太子以爲我要恢復記ẗũ₁憶,一邊喊着叫太醫去舒府,一邊抱我上了馬車。
我透過手指的縫隙看去。
字幕又熱鬧了起來。
【嚇死我了,剛纔女配的眼神,我以爲她能看見我說的話呢。】
【還好虛驚一場!】

-19-
七夕佳節,太子殿下邀我賞燈。
沒想到正好碰上了蕭廷和露雲。
蕭廷的腿徹底殘了,坐在輪椅上。
露雲小心翼翼地在後面推着。
看見我的那一刻,露雲跑過來就下跪,抱着我的裙角不鬆手。
「小姐救命,蕭廷日夜虐待奴婢,求小姐帶我回府吧。不然奴婢會被打死的!」
露雲邊哭邊扯起了自己的衣袖,哪怕花燈昏暗,她胳膊上的青紫也清晰可見,觸目驚心。
「你個賤人,當初若不是你勾引我,我怎麼可能被你害成這樣,你休想逃出我的掌心。」
蕭廷邊說邊讓人推了過來,伸腳就往露雲身上踢去。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兩人,猛然意識到,他們若繼續下去,別鬧出人命牽扯到舒府。
於是我令人取來露雲的賣身契。
「蕭世子,千兩黃金就可以,買嗎?」
蕭廷斜了露雲一眼:「她也配!」
露雲嚇得急忙磕頭:「小姐,不要,若奴婢給了他,死路一條啊!」
要的有點高了?
我面不改色:「既然蕭世子買不起,那我就把人帶走了!」
「慢着!」
蕭廷還是讓人取來了銀票,我轉頭就放到了太子手上。
「殿下,聽說最近嶺南大旱,這銀票就拿去救濟災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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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知道自己沒有了退路,在我們轉身準備離開, 蕭廷又朝她打去時,露雲猛然發狠, 一頭朝蕭廷撞去。
蕭廷翻了車,碰倒了身後的花燈。
瞬間花燈相撞, 火光沖天。
大家瘋狂逃竄, 蕭廷坐Ťü₃在地上, 被火團包圍。
在太子護着我撤退時, 我盯着熊熊烈火, 突然出聲:「我想起來了, 我都想起來了。」
在衆人震驚的目光中, 在蕭廷徹底倒下去之前,我指着露雲大喊。
「那天入洞房後,我發現她藏在牀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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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廷沒死, 渾身燙傷還留有一口氣被救出了火海。
他被放到了附近的醫館。
蕭侯夫婦驚聞噩耗匆忙趕去。
不知蕭廷說了什麼, 蕭夫人親自來請我去見蕭廷最後一面。
他滿臉愧色地看着我, 說對不起我,還說三年的真心求娶, 其實到了最後, 他也不知道想娶的是我還是露雲。
我回他:「你剛剛燒燬了那麼多的商攤,別忘了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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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廷死了,死在了侯府, 據說那夜的侯府又燒了一把火。
蕭廷自己放的!
可能他只是想自己尋死, 可他不知道, 那夜東風正好,蕭侯醉酒, 也被燒死在了不遠處的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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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仇已報, 我和太子之間的關係也該解決了。
這一個月來,我並非沒有察覺太子對我的情義,可我從未忘卻當日我急着回府,卻被攔在侯府時的無助和絕望。
若真入了宮門, 那我的後半輩子,都出不了那個牢籠,以後的日子, 比起軟禁來,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況且, 我已看透。
人生在世, 感情最是不牢靠。
蕭廷爲了露雲不惜糾纏了我三年,可真在一起, 他們連一個月都沒熬過。
我想起字幕給到的信息。
太子對我,或許只是當初善良救人卻沒有糾纏他報恩的性情。
既是如此,我選擇破壞他眼中的我。
我開始接連問太子索要貴重的禮物,還時不時提起我曾救他之事。
太子從一開始送禮的驚喜,慢慢變成隨意,再到厭煩的神情轉瞬即逝。
終於在我又一次索要禮物,甚至提起想去皇宮看看時,太子失望地拂袖離去。
再也沒有出現在我眼前。
ťű₅24
孃親看出了我的心思,勸父親藉機主動外放。
離京那日,在一輛破舊的驢車上,竟然看見了熟人。
她如今蓬頭垢面,臉上還被刺了字。
見我感興趣,人牙子面露難色。
說那人被割了舌頭, 是個啞巴。
是侯府的夫人特地交代的,留着一路上犒勞流浪漢用的。
我笑着點頭表示不會強人所難, 在她滿是希冀和懇求的眼神中, 瀟灑地轉身上了馬車。
正值深秋,我們駕馬南去。
我遠遠看着深紅的楓葉,顏色像極了那晚洞房的火。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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