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皇癡傻,太傅顏控

我是宮中最癡傻的小皇子。
總是挨太傅的訓:
「不對,要親這裏。」
我感覺哪裏不對勁,但癡傻的我又說不上來。
一次又一次被他按倒在被褥裏。
直到後來,我坐在高位。
學着他的樣子把他壓倒。
他在我身下掙扎,我卻慢條斯理扯開他的腰帶,剝開他的衣裳,笑道:
「太傅,這樣纔對。」

-1-
「知錯了沒有?」
我那太傅蘇澈又把我留了下來。
兩指寬的竹篾打在手心,麻酥酥的,有點疼。
於是我紅着眼睛,帶着哭腔說:「知錯了,我不該上課睡覺,太傅別打了。」
他頓時嗓子喑啞,捏住我的下巴:「該如何?你應該知道吧。」
我盯着那張雋秀的臉,不過片刻便踮起腳尖,將自己的臉湊近。
但他比我更快,掐住我的兩腮便吻下來。
我嘴被他堵住,脣瓣也被他的貝齒廝磨。
這便是他的懲罰了。
雖然我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但我腦袋笨,只會乖乖順從。
最後,他不再咬我,放開我。我臉頰發熱,不住地喘息。
再然後,他的屬下林風進來了。
和他說了很多東西。
什麼人名地名,什麼動手,我一個也沒聽明白。
直到最後,他狠狠抱緊我,道:「我會對你好的。」
我張張嘴:「要喫雲片糕。」
他笑着點頭,敲我腦袋:「十七歲的人了,還這麼小孩子心氣。」
我知道,他只要笑了,那便是心情很好,也就意味着原諒我了。
於是我得寸進尺蹭蹭他的肩膀:「還有糖葫蘆,你要給我從宮外帶糖葫蘆。」
他一一答應,摸了摸我的頭,最後嘆着氣跟我說:
「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也不知這一年裏……你在宮中是否會過得好……」
我眨眨眼睛,歪歪腦袋。
再蠢也能聽出來,他這是怕我受欺負。
只因我是宮女所出,即使是皇帝嫡子,卻上不得檯面。
又因爲智力癡傻,總容易被宮裏小皇子欺負。
而他……雖然待我功課很嚴,又總是拉着我做奇奇怪怪的事。
但我知道,太傅對我極好。
宮裏再找不出第二位。

-2-
我不知道太傅要去做什麼。
我只知道,他走的那天,又把我壓在了牀褥裏。
對我又親又啃。
然後跟我說:
「一個人在宮裏,你要乖。但不能太乖。二皇子欺負你,你要還回去,三皇子不給你飯喫,你要告訴父皇。如果父皇不睬你,去找淑妃娘娘做主……她是我的人。
「記住,這個宮裏,一日沒有太子。那麼,你就是太子。」
我紅着眼眶,把這些話全部記下來。
他便與我像往常一樣相擁而眠。
窩在他的懷裏,聞着淡淡的紫竹香,我總會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似乎從四年前他救下我,這種感覺就如影隨形。
而這一次,彷彿即將遠去。
不安的我在他抱了我一會兒後,反抱住了他。
他睜開眼睛詫異間,便被我壓在了身下。
我臉頰紅透了,身子也熱起來,道:「太傅,今日桃姐姐教了我些許東西。」
桃姐姐,我的通房丫鬟。
蘇澈眼睫微顫,我便笨拙地解他褻衣:「太傅每次,都沒有做到最後……」
他呼吸亂了。
肉眼可見的亂了。
喉結滾動,最後按住我的手:「你還小。」
我單純地問:「大一點就可以嗎?」
不知怎的,他翻身而起:「今日我不留在宮中了,明日,你來送我。」
我跟着坐起來,擁着被子道:「你要去哪?」
他道:「邊疆ƭŭ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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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心翼翼問:「能早點回來嗎?」
「待剷除太后勢力……我會盡量。」
他腳步有點慌亂,我望着他的背影,待他消失在門檻,緩緩倚在牀邊,笑出聲來。
若非試探,我還當真以爲他是情場老手。
這時,房樑上跳下一個身影。
我收起笑容,懶懶將髮絲撩到耳後,道:「派幾個麻利的暗中保護他。若他有分毫損失,提頭來見。」
「是。」

-3-
送別完蘇澈,回到宮中。
剛進書房,二皇子便來找我的麻煩了。
也是,蘇澈一走,我便又成了那個癡傻兒,那個身份卑微,任人凌辱的大皇子。
二皇子把我的書掃在地上,一腳踩上去,嘴裏嘻嘻笑道:
「一個傻子還看什麼書,傳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
說完,又把我案上的筆拿起來,踩在腳底:「太傅器重你,什麼好東西都給你,也不看看你這個傻子用得來嗎。」
咔嚓一下,蘇澈送我的玉筆便在他腳底碎成兩截。
我頓時嚎啕大哭,撲到地上,卻被他一腳踢開:
「噁心東西,下賤玩意兒,」
這時三皇子走了出來。面上掛着假惺惺的慌張:
「皇兄,不大好了!父皇賜我的玉佩丟了!」
只消一句話,兩個人對上視線,然後裝腔作勢:「哪兒掉的啊,不怕父皇責罰?」
「今日划船,怕是掉進了水裏。」
我坐在地上,嚶嚶抽泣。
卻暗自攥緊衣角,心中嘲笑:
「還是這樣的手段。」
四年前便是這樣。
他們在我面前騙我水底下有玉佩,而玉佩是皇帝親賜,極其重要。
讓我下去撈。
我是癡傻兒,自然跳了下去。
結果就是,若非太傅出現。
我就溺死在了水裏。
而今他們二人竟還想故技重施。
我暗自勾脣一笑。
既然舊臺子,舊演員已經請好。
我便再同他們演上一出。

-4-
我被人拖上岸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溼漉漉的。
瞪圓眼睛,死死拽着撈我的太監,嘴裏夢囈一般:
「救我,救我……」
太監安慰好我,拎着裾擺慌慌張張跑了。
我知道他要去稟告皇帝。
因爲我身側,躺了兩具發白的屍體。
我在那裏不停哭鬧,最後哭到沒力氣,被人抬着送回殿中。
再之後,有太醫來給我診脈。
我睜開眼的第一面,就看到了我那幾年都見不着一面的父皇。
他像是一夜老了十歲,兩鬢染霜,拉住我的手,喚我:Ṱŭ₍
「祈兒,沒事就好。」
四子去其二,只剩下一個最幼和最傻的我。
才終於換來一句沒事就好。
父皇啊,如果你在五年前,便這樣關心我,該多好。
我哭着撲進他的懷裏,支吾說:
「父皇,父皇我好怕,弟弟死掉了,我只有四弟了……」
四弟是皇后的兒子,皇后是太后那邊的人。
沈家半壁江山,還有半壁就是楊家。
彷彿一語驚醒夢中人,皇帝摟我的動作果然一僵,神色也透出些許慌亂。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我毫不在意地眨了下眼皮子。
如果他將太子之位傳給我,那麼皆大歡喜。
如果不傳……
我目送皇帝遠去。
那我只好直接登基了。

-5-
朝堂之上,摺子如潮水,一本一本往上送。
就像是逼皇帝做出選擇一般,將他逼至兩鬢全白。
生氣的時候,還一連摔了好幾個硯臺,掰斷幾支狼毫。
甚至摔了皇后給他熬的銀耳粥,和她大吵一架。
聽到這話,我正提着筆,歪歪扭扭在信上寫:
「想你。太傅,我好想你。二弟和三弟又來欺負我了……」
信寫得不長,就像是不會寫字。
我讓暗衛差人送往邊疆。
就收到皇帝和皇后拉扯數十日的結果:
立了四皇子爲太子。
剛巧,太傅的信就送了回來。
裏面字字句句,我甚至能想象他揪着我的耳朵說:
「不是讓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嗎,找父皇,找淑妃。小傻子,再傻也不能蠢啊……」
我覺得好笑地搖搖頭,然後揮手吩咐心腹:
「不必有任何顧忌。」
第一天,朝堂之上,戶部尚書被指認貪污,長達五年有問題的賬本被甩出,證據確鑿。
被貶下獄之際,他拉上了楊丞相。
是了,這種事情都是楊丞相指派他做,出了事,定是楊丞相翻臉無情,想要殺人滅口,毀屍滅跡。
但楊丞相雖然驚慌此事敗露,卻絲毫不慌,趕緊將替罪羊推出去。
皇帝大怒,替罪羊再度牽連數位官員。
楊家雖保住了根子,但官員數量銳減,不得不塞一些新鮮血液入朝。
他們正處於風口浪尖,又不得不停止插手。
於是朝廷大換血,已經不存在帝王和楊家兩股勢力分庭抗禮。
因爲湧進去的那批人,全是我的手下。

-6-
皇帝陡然大病一場。
但大病以前,他認爲是楊家受挫,終於按耐不住想要扶四皇子上位。
讓太醫一查,果真是中毒以後,第一個處罰的就是皇后。
皇后大喊冤屈,最後皇帝趁楊家元氣大傷,貶了四皇子。
又爲堵住悠悠衆口,把我送上太子之位。
被冊封那日,我哭哭啼啼。
拉着病重父皇的手,說他不要離開我,
父皇一時又氣急攻心:「我還沒死!」
沒關係,我衣裳上還有毒,送您一程啊。
我抱住他說不要生氣,他這才忍下暴躁。
只是剛要摸我頭時,猛吐一口鮮血,兩眼翻白。
鮮血弄髒了我的前襟,太醫魚貫而入。
我淡淡提一提衣領,便讓人準備新衣。
新衣自然是龍袍。
不過我在等,等太后起兵逼宮。
不多時,果然,禁軍帶着太后懿旨,前來「護駕」。
實則是要逼皇帝重立四皇子。
但皇帝沒等到那個時候便嚥了最後一口氣。
於是太后來了,篡擬傳位詔書。
身爲傻子的我靜靜立在旁邊,竟無一人察覺,我旁邊的小太監已然不見。
再出現時,門外響起高喝:「護駕!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速速繳械投降!」
太后頓時慌了陣腳,目光終於落到我這個人質身上:
「來人,抓住他!」
兩個禁軍往我這邊跑,我卻驟然抽出長劍。
不過一個劍花,便劃開兩人脖頸。
鮮血在我眼前飛濺,甚至溫熱地上了我的臉。
偏生我還要哭啼說:「母后,我想太傅了。」
所以勞駕,你快點去死吧。

-7-
我坐上高位那日,太后還沒死成。
跟皇后一樣廢了頭銜關進冷宮。
而楊丞相也還立在朝堂上,只因他的確做的滴水不漏,宮變一事,他沒有參與。
我扔下一道摺子,讓太傅回來。
楊家一黨迅速支持。
能不支持?
邊疆皆是太后的人,蘇澈在那邊只會礙他們通敵叛國的事。
我可不願太傅爲此事,真的發愁一年。
所以蘇澈回來的時候,一路上已經聽聞種種消息,看到我時,還是呆呆的。
朝堂之上,無數雙眼睛,他仰着脖頸看我,一雙眼睛黑亮狐疑。
我卻覺得他這模樣可愛得很,托腮道:「太傅,今日可要宿在朕的寢宮,查驗朕的功課。」
他滿腹疑惑,找不到人問,定然不會推拒。
所以我笑了,露出兩顆小虎牙。

-8-
夜一深,蘇澈一進殿,就問我:
「這是怎麼回事?」
少年正是抽條的黃金時間,我與他分別三月,便已經長得與他齊平。
於是走上前抱住他,可憐巴巴說:「太傅,阿儀好怕。」
我用受害者的腔調,把事情經過都說了一遍,他突然拍着我的頭欣慰說:「還挺聰明。」
利用淑妃給皇帝下毒嫁禍給皇后。
又用淑妃爹掀起廣納賢才的功課風波。
才讓我走至如今。
但蘇澈很快發現不對:「這些事,非淑妃一人能辦妥……」
我卻撫着他的臉:「太傅不願查功課了嗎?」
蘇澈看着我,臉頰微微發紅,但還是親了上來。
我很乖順,任由他索取,因爲我知道他喜歡我這張臉。
而我,喜歡他這個人。
許是我高了些,他有些喫力。
最後我摟着他的腰,變成了我加深這個吻。
他被吻得喘不過氣來,眼角泛紅。
我便將他放在牀鋪之上。
他有些迷茫地睜大眼睛,我便抬手抽他腰帶。
他急忙按住我的手喚我:「阿儀?」
我輕輕一按,便按住他的手腕:「太傅不記得了嗎?」
我的臉近在咫尺,他喉結滾動,眨眼道:「記得什麼?」
我俯下身,在他脣角輕啃一口:「太傅之前,就是這樣對我的。」
蘇澈瞬間臉紅,把我推開,但啞口無言:「這……」
我輕笑,與他十指緊扣。
學着他的樣子把他壓倒。
他在我身下掙扎,我卻慢條斯理扯開他的腰帶,剝開他的衣裳,笑道:
「太傅,這樣纔對。」
他耳尖更紅了,但對着我的臉,抵抗的動作慢慢小了下去。
隨即驟然拔高音調道:「你騙我。你不傻?」
的確,我這個清醒的模樣,哪裏還有半分傻樣。
但是,他發現的太晚了。

-9-
蘇澈硬要出宮。
我看他那一瘸一拐的模樣,又派心腹去保護他。
結果心腹回來,告訴我,太傅一路都在傻笑。
我勾勾脣角。
正琢磨着怎麼把他留在宮中,探子來報,邊疆有異。
看來,太后那好哥哥是聽到了京城生變,按捺不住了。
我問:「冷宮那兩位,什麼時候動手?」
心腹怪聲道:「明日接塵宴她們打算對陛下動手,屬下監視到,她們暗中買人手,想往北疆逃。陛下,是否要……」
他在脖子上比劃一個動作,卻被我喝聲Ťűₛ制止:「不用。」
心腹用不解的眼神看我。
我只可憐兮兮說:
「朕還要討太傅歡心。」

-10-
蘇澈第二日進宮,給我獻上了雲片糕。
我噙一抹笑,捻起一塊遞嘴邊,然後低頭看他。
對上視線的那一剎,就像是刀劍撞出火花。
他迅速別過了臉去,飽滿的脣瓣一開一合,咕噥着說些什麼。
我知道。
昨天弄疼他,他一直在嘀咕:「哪裏出了錯?明明我纔是上面那個……」
直到他走的時候,還倔強地自己穿衣。
要走回去。
念念叨叨:
「這崽子我也沒養錯啊。該親該抱的都做了,我摁倒的他,沒錯啊……
「不,我就不該去邊疆。也不對,我是不該走的時候拒絕……」
蘇澈在這邊懊惱自己差一點就成上面那個時,大殿一片歌舞昇平中,我托腮道:
「太傅是不是忘記什麼了?」
蘇澈聞言,奇怪地抬頭。一雙黑亮的眸子,像青石一樣滑潤。
我慢慢起身,從高位走下來。
華麗的金紋龍袍拽地,我行至他身前。
舉起手中金盃,帶一點撒嬌,柔聲道:「是不是忘了,給朕帶糖葫蘆。」
蘇澈手一抖,連忙端起酒杯,卻因爲我伸手親暱地去拉他手腕,他差點當着文武大臣的面把酒灑了。
無奈之下,只能退後一步做禮:
「求陛下降罪。」
被他躲開的我很不悅,有點賭氣地彎腰去拉他手:「地上涼,太傅辛苦,莫要跪久,傷身。」
他臉那是一陣一陣紅。
又一陣一陣白。
最後只能道:
「臣敬陛下一杯。」
我有點沉默地立在原地。
顯然不滿意他同我這般生分。
腦海裏盤算着怎麼才能讓蘇澈光明正大地陪在我身邊。
突然見他抬起頭,眼裏爆出血絲,大呼:
「陛下——!」
我微微皺眉低頭。
哦,有劍穿透了我的胸膛。

-11-
周圍大抵是亂極了,刀劍聲和尖叫聲。
不過我開心極了。
因爲蘇澈再沒有在衆人面前顧及什麼君臣禮儀。
而是抱住我,嘴裏大喊:
「御醫,快傳御醫!
「來人啊!」
禁軍破門而入。
方纔刺殺我的舞姬很快就落了網。
而蘇澈抱着我,我委屈極了,勾住他的手,虛弱道:「太傅爲何要避?」
蘇澈眼睛都紅了,像是恨不得替我擋那一劍。
把我抱緊,不停地說:
「不避,不避,阿儀,我錯了。」
「太傅,朕想和你永遠在一起。」我累極了,輕闔雙眼。
蘇澈急忙道:「別睡,堅持住,太醫馬上就到了。我們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我放心地閉上眼:「太傅不能騙我……」

-12-
可我醒來以後,棋差一招。
蘇澈又跑回北疆去了。
好不容易唱一出苦肉計,想在溫香軟玉懷中哭泣。
結果心腹告訴我,太傅已經全部猜中了。
舞姬和叛黨拿得那麼快,顯然早有準備。
除了我受的那一劍是真的,每一點都是假的。
我不禁又覺得委屈:
我若不拿快些,又豈會有命再見到他。
我還覺得委屈:我好不容易把他請回來,他又一氣之下跑了出去。
我揉揉眉心,看着明黃的牀頂。
想起那夜的旖旎和溫存,深深嘆口氣。
不就是叫他知道我裝傻了嗎?
那又怎麼樣?
我還可以更裝。

-13-
蘇澈與沈儀置氣,跑到了北疆。
但的確更爲了牽制楊承勢力。
畢竟楊承擁兵自重,極有可能起兵造反,不得不防。
只是,兩月未見沈儀,的確想念。
上一封信,還停留在一個月前。
沈儀一改之前歪扭的字跡,筆鋒蒼勁,紙張之上寫滿「相思」二字。
他不禁懷疑,先前他罰他字寫不好,把他留下來「傳授」「功課」,他是不是對自己,也有幾分故意的意思?
當然,他也想不了太多。
因爲楊承真的反了。
而他帶着策來的將軍,經過一月計劃安排,準備夜襲敵營。
他是謀士,自然在後方。
但畢竟戰場之上,刀劍無眼。
與他斷了一個月音信的沈儀,竟然親自找來了!

-14-
我心情不好。
養了半個月傷,一個人處理了一個月政事,聽到他的計劃,又趕了半個月路,暗中風塵僕僕至此。
蘇澈低頭跪在那裏,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不善。
兩個月前瀟灑離去的姿態渾然不見。
只有唯諾。
我依舊是托腮,道:
「太傅答應過我什麼?」
蘇澈喉結滾動,不說話,把頭偏開。我便也走到他跟前跪下,捧住他的臉,讓他直視我的眼睛。
「太傅明明答應,要跟我永遠在一起……現在這算什麼?」
我氣得眼眶都紅了。
蘇澈呆了呆,但似是忍了忍,才把我推開:「你來瞎鬧什麼,馬上就要開戰了!國不可一日無君!」
「太傅沒教過。」
蘇澈一咽。
的確沒教過。
畢竟誰會想到,最後一個傻子會爬上高位?
我看他呆愣的樣子,滿意笑了,指腹從他臉頰撫到腦後,一扣,便吻上去。
他被我吻到窒息,可惜一介文臣,推不開我。
最後,我放開他,悶悶地笑起來,笑得胸腔震動,道:
「這纔是太傅教我的。
「太傅不記得了嗎,書房之中,牀榻之上,無數個日、夜。」
我拖長音,咬重字。
他臉上飛霞,髮絲凌亂,喘息粗氣,慌張道:「閉嘴!」
我可憐巴巴地捏起他的手,貼在臉頰邊蹭:「怎麼了,太傅當真忘記了?需要我幫太傅想起來嗎?」
他臉又紅了,甩開我的手:
「走開!」
然後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跑了。
ẗūₔ我曲起一條腿,坐在地上,指尖摩挲,回味指尖肌膚的細膩。
此時心腹走過來:「都安排好了。」
我擺擺手道:「回京城。」
心腹遲疑道:「蘇大人他……」
「不必再管。」

-15-
擒賊先擒王。
蘇澈計劃很順利,夜襲攻入敵人內部。
只是沒想到,楊城狡猾謹慎,擺他一道,人竟早早離開北疆。
甚至避開官道,私下渡兵京城。
原來京城之中,早就有許多伏兵。
蘇澈一時慌了陣腳,因爲沈儀轉身回了京城……
他直接駕馬而起,不眠不休,跑死五匹馬,七日緊趕慢趕。
趕到京城,卻是看見漫天紅綢。
十里紅妝,城門大開。
百姓夾道歡呼,寧靜之下,殊不知暗流洶湧。
如今還能看見如此欣欣向榮的場景,估計是楊城沒有動手。
於是他提了個人就問:
「這是做什麼?」
百姓認出他,嘩啦跪了一地:「大人!」
蘇澈道:「我問你答就是。」
那人終於面露激動說:「越戎與大夏求和,把公主送來了。」
蘇澈愣了愣,但順着腦子脫口而出的是:「陛下同意了?」
「是啊,怎麼不同意。那公主果真是天姿絕色,大人見了,也一定會歡喜的!」
歡喜個頭。
蘇澈眼前發暈。
死兔崽子,他擔憂他安危,不管不顧跑回來,結果告訴他,他要娶別人。
他扶住腦袋,旁邊有人擔心他來扶他,卻被他推開了。
他腳步虛浮跑回府,就是叫人備車:
「我要進宮。」

-16-
蘇澈求見,我不見。
他硬闖我寢殿,我也罔若未聞,只派人請他去宮宴。
宴席上一露面,就收到了蘇澈的冷眼。
但我瞧他臉色發白,眼底有黛青。
終是心一軟,嘆口氣,喚人帶他下去歇息。
可他依舊沒給我好臉色,倔強拒絕道:「臣無礙。」
我噗嗤笑了。
就在這時,鼓聲響起,一羣舞姬湧進殿內。
爲首那個身穿綢緞,眉心點țṻ₈硃砂,半遮面容,身上串串鈴鐺,丁零哐啷ƭů₊。
我目光在鈴鐺上游離片刻,若有所思回過頭來,便又被蘇澈瞪了一眼。
我托腮,衝他傻傻一笑。
他又別開頭。
這時底下議論紛紛,原來這位就是越戎的公主。
蘇澈臉色塞鍋底,越來越黑,埋頭飲酒。
而他此刻的身體絕經不起折騰,喝酒傷身。
我心一緊。
但我還有要事。
只能故作鎮定,抿一口酒,道:
「不知公主,見在場諸位王公,可有中意的。」
我能見蘇澈手一頓,暗地鬆一口氣。
誰知道,下一秒,他就被公主指了:
「他長得最好看,我要他。」
外交使者坐在邊上汗流浹背,偏偏那公主秉性純良,絲毫不覺出格。
我玩味道:「這恐怕不行。」
使者也急忙跑出來拉住她,對我施禮:「對對對,阿必是陛下的人。阿必,莫要失禮,快說你是陛下的人!」
名喚阿必的公主顯然不滿意,剜使者一眼:「皇兄都說許我自己選擇,怎麼到這裏就不行了?」
使者明顯表情空白:「大王何時……」
我直接眨眼打斷他,向阿必解釋道:「因爲他想讓你嫁給朕?」
使者下意識後退一步,我乘勝追擊:「還想讓你死呢。」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影從宴席中衝出。
匕首鋒芒直指阿必。
宴席陡然混亂,阿必嚇得花容失色,尖叫一聲倒在地上。
但亦是幾乎同時,一支羽箭「噗嗤」穿透那人背影。
無人看清我何時拉弓。
但我的確把玩着一根羽箭,從高位上走下來。
而使者已經嚇破膽,跪在地上。
我鞋尖挑起他的下巴:「楊城的人?你以爲這樣,就能挑起兩國爭端?」
他臉頰漲紅,額角青筋暴起,突然爆發大笑:「你知道又如何,晚了!太晚了!你死期已到!」
癲狂的笑聲在大殿迴響,我也跟着笑。
然後抽出侍衛的刀,一刀捅進他胸口。
溫熱的鮮血濺我滿手,他瞪大眼睛。
大殿靜默,只有公主嚶嚶哭泣的聲音。
我還未開口,自大殿外撲進一個禁軍。
嘴裏慌張大喊:
「不好了,越戎士兵和叛軍打進來了!已至殿外!!」
滿城文武皆驚,我也驚上一驚。
所以害怕到立馬哭唧唧跑到太傅身邊,把他虎抱住:「太傅,這可如何是好?」
蘇澈身體都僵住了,很明顯在疑惑我在做什麼。
我當然有問必答。
握住他的手,趴在他耳邊笑着吹氣:
「因爲朕,要你做大夏的權臣。」
然後將手裏的虎符,放進他的手心。
他又一次怔住。

-17-
安頓好公主,我就回宮爬上龍牀。
想着等太傅回來,直接暖牀就好。
但萬萬沒想到,率先睡了過去。
等蘇澈回來的時候,已是半夜。
我把他拉進被窩,抱住他,剛吻上他的脖領,便聞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我皺了皺眉:
「你動手了?」
又迅速坐起來:「你受傷了!」
殿裏沒點燈,他把我按下:「我沒事。」
接着,似往常一樣,細細密密的吻落到我臉上。
我很乖順,但接着,他好似有點哽咽。
又好似在嘆息:
「爲什麼要裝傻?」
我摟住他的腰,甜言蜜語道:「想保護太傅,太傅不喜歡?」
他輕輕撫着我的鬢角:
「如果你是小傻子,我可以護你一輩子。你活着,平安喜樂便好。」
暗夜中,我眨眨眼。
終於放下以往的軟聲,道:
「所以,太傅今晚過來,是做什麼?」
很快,他就用行動告訴了我。
一把匕首抵在我喉管處:
「我要你……退位。」

-18-
蘇澈很喜歡我這張臉。
他第一眼看到我的時候,我能感覺到。
但論他喜不喜歡我這個人,我拿不定主意。
無論是宴席還好,賭氣也罷,我只是想讓他喜歡一下我這個人。
但貌似……不行。
我順從地舉起手:「太傅說過,皇宮一日無太子,我便是太子。」
他驟然軟倒身體,我接住他。
他伏在我肩頭,道:「阿儀。這個位,你必須退。」
我依舊眨眼:「太傅總得告訴我,爲什麼?」
他累極了:「楊家勢力非我等能撼動。如今他與越戎勾結,以你我之力,無法抵擋。倘若我投敵,以我之力,尚可保你。」
我反而很平靜:「太傅想我把皇位給誰?」
「小皇子。」
「楊家的人。」
蘇澈點頭。
我若有所思,抬起指尖,毫不避閃去碰匕首。
他手腕猛地往後一收。
啊呀,賭贏了。
我得意輕笑,手心一按,壓住他。
匕首哐啷掉在地上,我順勢吹滅牀邊唯一留着的燈燭,翻身將他壓在身下。
一片暗光中,指尖一抖,解他盤扣,抽他腰帶,輕聲道:
「我同意了。」

-19-
自己把自己廢了那天。
我站在高位,看楊丞相把新帝牽來。
整個正陽殿外,果然,烏壓壓全是越戎和楊城軍隊。
我站在上面微眯眼,新帝便已經到了我眼前。
許是被楊丞相調教過,他見到我的第一眼,就是喝道:
「見了朕還不跪下。」
蘇澈緊跟在他身後。
一言未發。
我拿起寶座旁的真龍劍,雙手捧起,遞上去:
「皇弟。父皇的江山,就交給你了。」
他看着那把劍,臉上有得意之色。
只是還沒得意多久,我直接拔劍,按住他的肩捅個對穿。
「撲哧。」
他睜大眼睛,胸口迅速被鮮血蔓延。
蘇澈也在旁邊低呼一聲。
但我抽出劍,轉爲指他的脖領。
溫熱的鮮血滴啊滴,滴到他的衣襟上。
我朗聲道:
「來人啊,把叛軍拿下!」
廣場之上,越戎人迅速調轉兵戈,與身旁楊家軍隊廝殺起來。
楊城陣腳大亂之際,我對蘇澈輕聲道:
「你是楊城的人。」
蘇澈一愣,隨即承認了,非常爽朗道:「是。」
我把劍鋒靠近他三分:
「你覺得,朕會殺你嗎?」
蘇澈陡然笑起來,頭頂烏紗帽一顫一顫:
「陛下不會。」
我勾脣,將劍扔掉。
天光之下,兵戈聲響之中,我摟住他,似獎勵一般,捏住他的下巴吻上去:
「猜對了。」
他眼中有溼光,但最終,順從地閉上眼睛。

-20-
楊城下獄那天,蘇澈也跟着下獄。
他坐在擁有屏風,軟榻,木牀,書案的「牢房」裏。
見我來看他,掀起眼皮子問我:
「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
我正思索從哪裏開始回答,他又道:
「我是楊城的人,很明顯嗎?」
這我有話答:「太傅是朕的人。」
纔不是什麼楊城的人。
他一噎,不再作聲。
我終於交代了:「你藏得並不好。」
一介文臣,請命前往邊疆,本身就很值得懷疑。
更何況,他彷彿有意扳倒太后,便是渴望權力。一個正常人,即使要傀儡,也不該是一個傻子。
或許當初他走,就是爲了着手與越戎結盟。
但沒人會想到,我更快一些。
早早與越戎串通一氣。
等着楊城反水那一日。
在發現我不裝傻,甚至有自己的勢力時,他是慌的。
所以當初他裝作與我置氣,負氣離開,精準找到楊城軍營,恐怕也是爲了給楊城帶兵潛入京城拖延時間。
我該殺他的。
但很顯然,我捨不得。
陪了我五年的人兒,我怎麼捨得。
又一次把他按到牀榻上。
他雙眸含淚,似要求饒。我咬着他的肩,問他:
「如果朕放你走,你會回來,殺朕嗎?」
他臉色潮紅,雙目卻逐漸放空。
我又一次苦笑。
太傅啊,爲何要遲疑。

-21-
我把蘇澈關進了後宮。
還給他打了條鏈子掛上。
鏈子叮鈴哐啷,像極了阿必身上的鈴鐺。
他一直都沒有反抗。
哪怕對他狠了,鏈子晃得整個深宮都能聽見,他都毫無怨言。
很乖很乖,甚至白天還像以前一樣,給我溫習功課。
我懷疑他在弄什麼幺蛾子。
但每次他吻我,都極其認真。
我忍不住問:「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吧?」
蘇澈搖頭:「我不會。」
我摟住他,聞着懷裏眷戀的味道,囈語般道:
「偷偷告訴你,我ẗüₓ以前,是傻的。直到遇見你,我想起了以前的一切。
「所以太傅,從遇見你的那一刻起,我獲得新生。」
蘇澈依舊撫我的臉:「那我也偷偷告訴你……
「楊城,是我的父親。」
我自他懷中猛抬頭,睜大眼睛。好半晌,才發覺自己的身體在發抖。
蘇澈閉上眼睛。
不知袖底藏了多久,當初抵上我喉管的匕首,抵上了他自己的脖頸:
「我助他殘害忠良無數。陛下,殺我吧。」
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只看匕首一點點刺進他的肌膚,鮮血汩汩。
脣瓣蠕動,艱澀道:「我還是更喜歡,你叫我阿儀。」

-22-
蘇澈是娼妓所生。
被楊城視爲上位工具培養。
給他籍貫,扶他走上官道,平步青雲。
培養勢力,騙取皇家信任,最後如願當上皇子老師。
而目標,則是挑一位皇子作爲楊家傀儡。
他像個陀螺,不停地忙,不停地轉,直到遇見沈儀。
像一隻髒兮兮的狗,眨着清澈的眸子,巴巴地跟在他身後。
他很喜歡他。
就像是看見了像狗一樣,曾經泥坑裏的自己。
於是麻木中唯一的悲憫,落到了必死的沈儀身上。
他的確心軟了。
確定傀儡爲小皇子的時候,他想親手送他最後一程。
但不知從何時起,一切不一樣了。
楊城往他府裏塞女人,他第一感覺就是, 他不願。
因爲他知道,他是斷袖。
若當真擇一人白首, 他倒寧願選擇沈儀。
一個傻子,什麼也不懂,不懂人情世故, 不懂權力交織。
只是沒想到, 傻子也不再是傻子。
甚至是可以把他喫掉的老虎。
他難得迷茫了。
甚至不敢想。
楊城下令讓自己殺了他的那一日, 又或者到了自己不得不殺了他的那一日。
自己該如何應對。
思慮再三,還是決定,把自己的命交出去好了。

-23-
大夏與越戎結盟。
宮變過後, 楊家九族下獄問斬。
公主離開那日,戀戀不捨地看着我。
我道:「我是有夫之夫。」
她嘁了一聲:「你以爲我要看你?上次的漂亮哥哥呢。」
我適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蘇澈。
我故作誇張道:「他是叛軍。已經按規矩處死。今日行仗經過那裏, 瞧見了麼, 血流成河。」
公主瞪我一眼。
我陰颼颼道:「難道公主不開心嗎,他就是上次刺殺你的同一撥人。」
她瞬間不瞪了。
最後離開之際, 唯諾道:「哥哥同意借兵幫你, 是希望大夏與越戎能夠和平, 百姓不必流離失所, 你……說到做到。」
我負手, 朝她頷首。
看行仗遠去, 我轉身回宮。
肅紅的宮道盡頭, 緩緩出現一道熟悉的人影。
他一身整潔官服,腰桿微屈,朝我拱手, 朗聲道:
「微臣蘇徹, 見過陛下。」
回想那日,他脖領的血染紅白衣, 絕望而又平靜說:「斬我吧」。
我幾乎瘋了似的, 把匕首奪過來。
而他失血過多,已經雙目微闔,靠在我懷裏。
我仿若大夢初醒,狠狠抱住他。
我同意了。
但我要斬的是蘇澈。
楊城的兒子, 宮變的副領,一把別人手裏沾滿鮮血的刀。
而不是蘇徹。
現在只屬於我的蘇澈。
我微微一笑,抬腿朝他走去。
「太傅重返朝堂,可怕那些老爺子說什麼?」
他學我樣子, 衝我眨眼:「不是還有陛下。」
我這纔想起從前。
總被他苛責功課差極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眨着眼,恃寵生嬌:
「不是還有太傅。」
是啊, 他不會罰我。
但不代表我不會罰他。
我清清嗓子:「太傅又忘了我的話。」
他歪頭看我。
我上前, 抬起他的下巴, 俯身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脣瓣:
「要叫我阿儀。」
他輕嘶, 頰側梨渦淺淺,嘴角藏着揶揄:「陛下,你完了。」
我遲鈍而困惑。
只他指指不知何時出現, 又慌張跑遠的宮女。
我既不難堪也不追,只有模有樣哭唧唧道:「太傅,這可如何是好……」
他抱住手臂,揚起下巴道:「好說, 娶我。」
此計甚好。
還是太傅聰明,朕傻啊。
「好啊,娶你。」
(完)
作者:堂上觀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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