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縫紉機廠報到的時候,我的眼前突然飄過一行字。
【女主寶寶不要進廠,這廠沒幾年就會倒閉,做個體戶纔是真的賺錢啊!】
我反應了幾秒後,果斷離開了報到處,直奔菜市場。
第二天一大早帶着一桶鉢鉢雞出攤了,別說,真挺賺!
晚上,我正美滋滋數着錢,又看到了彈幕:
【女主寶寶別傻傻打螺絲了,下個月你爸會把你的工資全都收走的!】
打螺絲?我不是在賣鉢鉢雞嗎?
好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合着我不是女主啊?
-1-
「姜巧巧來了嗎,姜巧巧!」
辦事員大聲喊着我的名字。
我一動不動,盯着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字:
【寶寶不要進廠,這廠沒幾年就會倒閉,做個體戶纔是真的賺錢啊!】
【女主沒人疼,就該快趁着現在遍地是金的好時候撈錢,將來你可只能靠自己!】
這什麼東西,昨晚沒睡好,出幻覺了?
正疑惑着,又飄來了一條:
【寶寶小心車間的吳主任,那個變態可看着你流口水呢!】
我立馬望向窗外的吳金守,他正看向我這邊,抬手抹了把嘴。
這文字……竟然真的和現實對上了?
「愣什麼神,到你了,快去報到啊。」
一起來的娟子推了推我,我猛地回過神來。
猶豫三秒,我果斷扭頭離開報到處,直奔菜市場。
這破廠我本來也不想進。
根據那些文字,我才知道,原來我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年代親情虐文小說。
那些文字,叫彈幕。
我騎着三輪,用身上僅有的積蓄買了一大堆食材。
個體戶是吧?我最擅長做飯了,先賣它一天鉢鉢雞試試!
熬了一宿的湯汁,第二天上午我帶着鉢鉢雞到附近工廠,車還沒停穩,一小桶鉢鉢雞就賣光了。
旁邊的大哥一邊擼串,一邊和工友調侃道:
「這丫頭,東西做得挺好喫,就是腦子不太靈光,這麼點東西,賺的錢不夠跑一趟的。」
我捏着手裏的紙幣,迷茫地撓撓後腦勺。
這被人瞧不上的小攤販賺錢竟然這麼容易?
我興奮地跳上三輪車,又跑了一趟菜市場,用剛賺來的錢買了翻倍的食材。
回家猛猛燒火掄大勺,終於趕在晚餐時間出攤了。
沒一會兒,居然又賣光了!
半夜,我美滋滋數着紙幣,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天就能賺這麼厚一沓錢!
正高興着,眼前又飄起了字:
【女主別傻傻打螺絲了,下個月你爸會把你的工資全都收走的!】
打螺絲?我不是已經在賣鉢鉢雞了嗎?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好嘛,合着我不是女主啊?
-2-
發現我不是女主以後,我又仔細看了一遍彈幕。
終於拼湊出了小說劇情。
原著女主的媽媽在生女主時難產去世了。
女主爸一個人養着兩個女兒,姐姐長得跟媽媽更像,所以爸爸一直很偏心姐姐。
姐姐記恨因爲女主而失去了媽媽,想要放火燒死她,卻陰差陽錯燒到了自己,毀了容。
從此,父女倆更是對女主沒有一點好臉色。
而女主則窮盡一生都在討好父親和姐姐,只爲獲得一點點關愛。
唉,太可憐了,我確實不可能是女主。
因爲我壓根就沒有爹。
我讓娟子幫我打聽了一下。
那些文字對女主的稱呼只有「女主」或「寶寶」,連個名字都沒有。
好在結合其他信息,總算找到了一個符合的。
「我們組的陳家寶挺像你要找的人,吳主任可喜歡她了。」
嚯,怪不得沒名字,原來寶寶就是她的名字。
娟子嗑瓜子的手停了下來,臉上浮現出疑惑:
「可是她穿的都是南方的高端貨,雖然看着有點舊,但也是一般人買不到的好東西,怎麼可能爹不疼娘不愛呢?」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娟子推推我:「別說她了,先說說你,你賣什麼鉢鉢雞啊,多丟人,廠裏報到還沒截止,你趕緊來啊。」
我搖搖頭沒接茬,晚上偷偷跑到工廠外,蹲守下中班的陳家寶。
本來還愁分不清哪個是她,彈幕又來了。
【寶寶不要走小路,那個色鬼吳主任在尾隨你,他想侵犯你!】
【不被保護的美貌,無論什麼年代都是災禍,唉。】
【好想穿進去救救女主,她命也太苦了,嗚嗚嗚。】
雖然不認識陳家寶,但我認識吳主任。
他賊眉鼠眼,慢悠悠走着,看不出在尾隨誰。
我在路邊撿起一根木棍,遠遠跟着他。
不一會兒,他拐進了一條小巷,突然墊着Ṭŭₚ腳尖開始小跑。
我探頭一看,一個穿着碎花裙子的女孩在漆黑的巷子裏若隱若現。
她應該是感受到了不對,沒敢回頭,只是腳步越來越急。
吳金守很快追了上去,一把抱住陳家寶。
「我堂堂車間主任,看上你是你的福氣,老子今天辦了你,我看你還清高什麼!」
陳家寶奮力掙扎,失聲叫喊:「爸!爸你快出來啊!」
吳金守獰笑着:「這條街連個鬼都沒有,還喊爸爸,你就是喊天王老子都沒用!」
我掂了掂手裏的棍子,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老子比天王老子還有用。
我掄起木棍,照着吳金守的後腦勺狠狠抽了過去。
他連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直接倒在了地上。
【臥槽,哪裏來的女俠,幹得漂亮!】
【怎麼跟之前看的不一樣了?我記得這裏女主被父親算計,吳主任得逞了啊。】
【前面想穿書的姐妹,這女俠是你嗎?】
我顧不上看彈幕,拉起嚇癱在地上的陳家寶:「快走!」
-3-
我倆坐在路燈下,她哭得一抽一抽的。
「我爸說,那天有人看到我被尾隨了,讓我今天走小路把那個色狼引誘出來Ŧū⁽,他會來把色狼送進警察局……」
【怎麼會有這種爹,就算再偏心,也不能用女兒的清白去換錢吧!】
通過彈幕我才知道,原來今天的事,是陳家寶父親故意給吳金守提供的機會。
在吳金守得逞以後,討要了一大筆賠償,而這些錢,沒有一分到了陳家寶口袋裏。
都被她爸拿去供她姐姐揮霍了。
我攥緊了拳頭,簡直是畜生!
「你爸這麼對你,你不會還在期待他的愛吧?」
陳家寶擦眼淚的手一頓,好半天才開口:
「哪個女兒不希望父親愛自己呢?」
我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我這種沒爹的,還真理解不了這種執念。
但還是拍拍她的肩膀,說道:
「你想沒想過,你的身份不止是一個女兒,作爲女兒不被愛,你還可以自己愛自己。」
「很明顯你爸根本不在乎你,你再討好又有什麼用?再說,爲什麼一定要讓他愛你?」
陳家寶表情滿是疑惑,好像根本沒反應過來。
我趁熱打鐵:「不如,你跟我一起賣鉢鉢雞吧,現在個體戶才賺錢呢,有了錢,什麼愛不愛的,根本無所謂的呀!」
我會開始賣鉢鉢雞,都是因爲彈幕裏別人給她的建議。
現在攤子我一個人快忙不過來了,能拉着她一起賺錢,再合適不過了。
可她沒有說話,只是不停滴着眼淚。
天色很晚了,我得回家穿串了。
我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我的攤子在電子廠後門,你想好了來找我吧。」
-4-
我晚上一邊穿着竹籤,一邊關注着彈幕。
果然,陳家寶百般糾結以後,還是選擇原諒了她爸。
甚至答應不去廠裏舉報吳主任。
彈幕罵成一片。
【不兒,這都能原諒?女主是什麼品種的白蓮花?】
【白天在公司做窩囊牛馬,晚上回家看窩囊女主,窩囊是我的宿命,I kţũ̂ₓnow。】
【看個破文一天天氣得心臟都要驟停了,我先走了,你們看吧。】
【寶寶從小就在那樣的環境里長大,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清醒?彈幕別太苛刻了!】
……
我嘆了口氣。
那些能趴在你身上吸血的人,不把你喫幹抹淨怎麼會罷休?
不自救,是沒辦法脫離泥潭的。
可沒想到,沒幾天陳家寶就來了我的攤上。
「好心人,我能和你一起賣鉢鉢雞嗎?」
我數錢的手停了下來,那天彈幕不是說她選擇原諒了嗎?
她見我沒講話,繼續說道:
「我一直把得到親人的愛當做人生目標,但那天你說完,我才發現原來我還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爸爸愛不愛我又能怎麼樣呢?他是愛我姐,可我姐活得也不快樂。」
「我不想再當家裏的狗,每天搖尾乞憐,就爲了那一點點沒有用的愛。」
「我還是想和你一起賺錢。」
我滿臉驚訝:「我以爲你已經原諒他了。」
陳家寶狡黠地眨眨眼:「那是我裝的,現在不能打草驚蛇,等賺夠了錢,我就要徹底離開他們。」
原本還罵罵咧咧的彈幕歡騰一片。
【我寶真聰明!】
【作者怎麼突然良心發現了,終於不讓女主窩窩囊囊了。】
【以前書裏有這個賣鉢鉢雞的嗎?】
……
-5-
我的小攤生意紅火得不像話,這幾天忙得我倆快把竹籤穿出火星子了。
可還是供不應求。
「沒想到你的鉢鉢雞居然這麼好喫!」
陳家寶下班就會來我的攤上幫忙,生意火爆程度遠超她的想象。
收攤後,她拿着紙筆,手上扒拉着算盤。
「這幾天我們採購食材花了這麼多……毛利有這麼多……」
我蹲在她身邊,一臉崇拜地看她刷刷刷計算。
這Ṫů₀些天,她計算盈收,控制成本,把攤子的利潤提升了不少。
雖然我調味一絕,但算數很差,我倆也算是各取所長。
算盤噼裏啪啦響了一會兒,陳家寶興奮道:
「巧巧,我算了一下,只要咱倆勤勞肯幹,我幾個月就能攢夠錢,去南方下海了!」
她高興地跳起來,我也跟着開始激動,我也計劃去南方呢。
正高興着,一個尖銳的女聲響起:
「陳家寶,你不是說在上夜校?」
一個戴着帽子的女孩站在攤子前,眼神充滿攻擊性,臉頰上有一塊巴掌大的燒傷。
是陳家寶的姐姐,陳家珍。
她身後站着一個嚴肅的男人,那是她們的爸爸陳躍進。
看清二人,陳家寶驚慌地把剛剛計算的那張紙藏在身後。
「我下課了,只是聽說這家鉢鉢雞好喫,來嚐嚐而已。」
陳躍進二話沒說,一巴掌甩在陳家寶臉上,語氣嚴厲:
「誰讓你亂花錢的?你的錢該用來做什麼不知道嗎?」
我嚇了一跳,陳家寶捂着臉,垂下頭。
「是我貪喫,我該省錢給姐姐做整容的,我以後都不喫了,我錯了。」
聽到這話,陳躍進彷彿會變臉一般,溫柔地摸摸她的腦袋。
「乖,爸也是太着急你姐的臉,晚上回家去你姐衣櫥裏選件衣服吧,爸不該打你。」
陳家寶麻木地點點頭,我目瞪口呆。
怪不得娟子說陳家寶穿的都是有點舊的高端貨,原來她連衣服都是撿的陳家珍的。
她連喫鉢鉢雞都會被打,姐姐卻穿着高端貨,果然是個偏心到極致的爹。
旁邊的陳家珍卻不依不饒,幽幽道:
「爸,她剛剛看着那張紙那麼開心,我要也要看看上面有什麼。」
【不能讓他們看!快撕掉啊!】
【如果被陳躍進發現了攤子賺錢,會連這部分收入都收走的,寶寶就徹底沒法翻身了!】
-6-
陳家寶臉色已經白了,藏在身後的手抖個不停。
「你姐姐要看,給我。」
陳躍進攤開手,皮笑肉不笑,看起來有些恐怖。
陳家寶緊緊咬着嘴脣,顫抖着小聲說:
「這……這上面沒什麼東西的……」
陳躍進往前一步,聲音壓得很低:
「我讓你,給我。」
僵持中,我一把把紙奪過來。
「這是我讓陳家寶幫我算的成本,是我的商業機密,憑什麼給你看?」
陳家珍面露嘲諷,抱着雙臂:
「一個丟人現眼的小攤販,還商業機密,可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她不屑地上下打量了我兩圈:
「再說,我妹妹憑什麼給你算賬?趕緊給我!」
說着,上來就要搶,陳躍進也一起幫忙。
陳家寶哭出了聲。
「爸,姐,你們別這樣,我和巧巧是好朋友,我只是幫幫忙而已!」
可纖弱的她怎麼可能攔得住?
【巧巧那晚砸吳主任的木棍呢,快給這倆賤人一人一棒子啊!】
【現在裝都不裝了是吧,以前還只是在家裏欺負寶寶,現在在外面也這麼肆無忌憚?】
【巧巧快把紙按在鉢鉢雞裏!這樣他們就看不到了!】
好想法!
說時遲那時快,我一把將紙按進了調料桶。
陳躍進一愣,想要上手撈,又怕蹭一手油,猶猶豫豫最終還是沒有伸手。
陳家珍氣得跳腳:「這上面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你寧可毀掉一鍋料汁都不讓我看!」
我拿起攤上的抹布慢條斯理擦着手。
「那是我的東西,你想看就看?」
我瞥了陳躍進一眼:「你以爲全世界都是你爸,你想幹嘛就幹嘛?」
陳家珍還想說什麼,陳躍進拉住她:
「算了珍珍,一個小攤販的破賬單有什麼好看的,回家,爸晚上給你做紅燒肉。」
說完,扯了一把陳家寶,她腳步不穩,差點摔在地上,陳躍進視若無睹。
「你也給我回家!在家裏不知道多幹點活,倒是給別人幹上了,不要臉的東西!」
陳家珍紅着眼睛,回頭用口型對我說了一句:【對不起】
-7-
廢了一鍋調料,我回家得重新熬了。
油煙燻得我眼睛又酸又澀。
彈幕飄了起來。
【陳躍進和陳家珍的心也太狠了,居然讓寶寶穿着單衣去睡豬圈!】
【半夜有大雨,她還突然來了姨媽,後來得腦炎好像就是這次淋雨發燒導致的。】
【許願我巧姐來把寶寶救走,再給寶寶帶一條幹淨褲子,她的裙子都被經血染紅了。】
……
彈幕說,陳家的鎖壞掉了,現在一扒拉就開。
我帶着褲子,偷偷溜進了陳家後院。
往豬圈裏一看,陳家寶竟然真的在!
「喂,快起來,跟我走!」
我小聲召喚她,她好半天才睜開眼睛,看清是我,眼淚立刻流了下來。
掙扎着起身直奔我而來。
【巧姐真的來了!我許願成真了!】
【跪求巧姐把豬糞抹陳家窗戶上,噁心死那對父女。】
陳家寶換上褲子以後,我幾乎沒猶豫,直接用她換下來的裙子抓了一坨豬糞,抹在了陳家後窗戶和大門上。
我把我的牀讓給她,她沒同意,執意睡沙發。
「已經很給你添麻煩了,我明天去廠裏申請宿舍,這幾天在沙發上湊合一下就好。」
我沒推辭,這個家,確實也沒辦法讓她久住。
臨睡前,彈幕幽幽道:
【有沒有人覺得,姜巧巧好像能看到我們的話?】
能啊,能看到。
我想說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同意同意,上次彈幕的姐妹說可以把賬單扔調料桶裏,她就真的按進去了,還有今晚,如果說帶褲子是瞭解寶寶的經期,那抹豬糞也太巧了吧。】
【如果是真的,我希望巧姐能帶着我們寶暴富!我現在就把明天的頭等獎彩票號碼給你!】
後面真的跟了一串數字。
我一骨碌爬起來,立馬撕了一張紙記了下來。
彈幕炸了。
【臥槽真的能看到!】
【這是什麼互動式體驗文嗎?】
【天哪好新鮮的風格,我還沒玩過這種互動式小說呢,是不是說明寶寶可以脫離原劇情了!】
……
我輾轉反側,幾乎一夜沒睡。
第二天一大早,就拉着陳家寶去了彩票站。
「巧巧,我知道你想逗我開心,但我們還是不要亂花錢了,你的心意我領了。」
陳家寶頂着黑眼圈,興致不高。
「不不不!我們馬上就有錢了,真的!」
我從兜裏掏出那串號碼遞給彩票站老闆,「都買這個,老闆,我們倆都買這個!」
等中了獎,我們就ŧûₘ可以一起去南方下海,再也不受任何人牽制。
自由的人生,還不觸手可及!
-8-
有盼頭就是不一樣,忙活兩天,完全不覺得累。
今天的生意格外好,收攤的時候,彩票已經開獎了。
我興奮地拉着陳家寶跑到彩票站,自信滿滿:
「老闆,昨天的中獎號碼是多少!」
老闆朝旁邊努努嘴,牆上貼了一串數字。
他悠閒地抿了口茶水:
「我們站昨天有人中了三等獎,仔細對對數字,看看是不是你。」
我看着那串數字,不敢相信地反覆對了好幾遍。
一個數都沒對上。
【哎?歷史上今天的頭等獎就是這個數字啊?】
【啊啊啊啊怎麼會這樣!我還等着寶寶中獎以後打臉那個死爹和死姐呢!】
【估計是彩票隨機性太強了,小說世界沒法保證每一個隨機事件都和現實一致。】
【你們也太天真了,彩票怎麼可能說中就中?如果真的中獎,後面還有什麼可寫的,直接劇終得了。】
我愣在原地,彩票也掉在了地上。
陳家寶撿起彩票,小心翼翼捋平整揣進兜裏,認真道:
「巧巧,我會好好收藏這兩張彩票,這是我的人生裏,第一次有人願意這樣花心思哄我,謝謝你。」
她看着我的眼睛亮亮的,說的話卻讓人心裏涼涼的。
「沒中獎也沒關係,空歡喜也是歡喜嘛。」
冷幽默這一塊,陳家寶是有天賦的。
我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沒什麼比給了希望又落空更讓人失落的。
看來,指望彈幕暴富是不太可能了,只能根據彈幕指引的方向,一步步慢慢賺。
陳家寶一邊上班,一邊和我經營着小攤,等待廠裏的宿舍,沒有再回家。
通過彈幕,我知道陳躍進和陳家珍還在等她自己回家。
「家裏也沒什麼值得我留戀的,我從出生到現在,唯一寶貴的就是我的名字。」
對於父親和姐姐的冷漠,陳家寶已經徹底看開了。
「我的名字是媽媽給我取的,當年接生的醫生阿姨是我們家鄰居。她說,媽媽說我永遠是她的寶貝,我和姐姐都是她的珍寶。」
她手上麻利地串着鉢鉢雞,臉上看不出情緒。
「陳家寶,陳家寶。可惜,陳家沒有人把我當寶。」
「我媽媽姓盧,以後我想改名字,跟我媽媽姓。」
我點頭表示贊同,爸爸不愛她,那就跟媽媽姓,沒什麼大不了的。
兩週後,宿舍申請下來了,陳家寶搬了進去。
陳家父女這才發現,一直把家人放在第一位的她,這次是真的開始反抗了。
一個百依百順的保姆和錢袋子跑了,父女倆怎麼能接受?
倆人去廠裏大鬧了一通,污衊陳家寶前陣子去野男人家裏同居了,現在被野男人洗腦,不肯回家。
廠裏領導立馬找陳家寶輪番談話。
造謠一張嘴,陳家寶闢謠也只靠一張嘴。
也許是怕給我找麻煩,出攤時,她一個字都沒提。
這些都是我通過彈幕知道的。
【心疼死我寶了,這個年代被造黃謠,得承受多少流言蜚語啊。】
【寶寶可能是覺得快要離開這個地方了,也懶得解釋。】
【也是,等寶寶南下了,就能徹底離開這對噁心的父女。】
我掏出存摺看了看。
這麼長時間沒有白忙活,存款算是不少了,再有幾個月,估計就能攢夠下海的錢。
得再快一點,他們就快回來了。
-9-
即使陳家寶沒說,但我還是讓娟子帶我去廠裏,主動給她作了證。
名譽對女孩子多重要,我再清楚不過了。
陳家父女見陳家寶如此決絕,便開始打親情牌。
陳躍進找到了攤子,一把鼻涕一把淚:
「家寶,你早說你要擺攤,爸爸不會攔着你呀。」
「你跟家裏不說實話,我和你姐不過是怕你被人騙了,說你幾句你還離家出走了。」
「快跟爸爸回家,爸爸給你做好喫的,這些天在外面受苦了。」
陳家寶這麼多年沒法逃離家裏,就是因爲這套對她最有用。
但現在,我一點都不擔心她會動搖。
她一邊扒拉着算盤,頭都沒抬,語氣很冷淡:
「家裏沒人做家務了吧,我的工資不上交,你一個人也喫不消我姐那麼揮霍吧。」
陳躍進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嘴角肌肉抽動,慈祥父親的假面就快要兜不住。
「你媽因爲你去世了,你姐因爲你毀容了,爲這個家做點貢獻還委屈你了?」
有圍觀的大爺大媽已經竊竊私語開始議論。
陳家寶在賬本上記錄下最後一個數字,然後慢條斯理收好算盤。
她望着陳躍進,一字一句道:
「讓我媽懷孕的是你,如果你ťų₁真的那麼愛她,就不可能會這樣對待她拼死也要生下來的寶貝。」
「我姐,她是想要放火燒我,不小心燒到自己罷了,自作自受而已,你以爲我年紀小記不住是嗎?」
「我會忍着你們,不過是因爲重視親情,但這些年,你們趴在我身上吸血不知饜足,我再傻也該醒悟了。」
陳躍進愣了,嘴巴一張一合,想說話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陳家寶揮揮手,像趕蒼蠅一般:「你走吧,別耽誤我們做生意,我不會回家的。」
陳躍進臉憋得通紅,扔下一句:「你不回家,我去你廠裏舉報你!到時候你沒了工作,我看你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全職賣鉢鉢雞可比上班賺錢多了。
我託着下巴看他往人羣裏走去。
彈幕都在瘋狂誇誇,虐文女主醒悟,連我都被爽到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在人羣裏好像看到了我媽。
幾個月前,她和我繼父、繼弟一起去了他們老家,說是要在那邊待一年纔會回來。
我也算準了時間,他們回來之前,我肯定能攢夠錢去南方。
一定是看錯了。
收攤後推着三輪車回家,一開門,裏面亮着燈。
我心一顫,沒等反應過來,我媽走了出來。
她手裏端着搪瓷茶缸,側倚在門框邊,強壓着臉上的憤怒。
「解釋解釋吧,我走的時候明明讓你去廠裏報道,你現在到底在幹什麼?」
-10-
縫紉機廠是我媽幫我報名的。
別人家媽媽想讓孩子進廠,大部分是希望能有個鐵飯碗。
也希望孩子風吹不着雨淋不着,少喫點苦。
我媽不一樣。
我扶着三輪車,沒有說話,無聲與她對峙着。
見我不說話,她眼裏的憤怒越來越濃郁。
半晌,抬手猛地把茶缸摔在我腳邊,熱水飛濺出來,很燙,但我一下沒動。
與我媽提前回來了,打亂了我的計劃相比,這點傷害根本算不得什麼。
「你跑去擺攤,讓我怎麼跟你劉叔叔交代!怎麼跟你弟弟交代!他這次回家已經說親了!」
劉叔叔是我的繼父,也是我媽十幾年的姘頭。
這人對她沒有多好,但她就是一頭扎進去了。
還格外喜歡劉叔叔的兒子劉傑。
上學的時候,劉傑傳我黃謠,把我逼退了學,我媽一個字都沒替我說過。
甚至還答應等我嫁人了,把我的嫁妝拿去給劉傑娶媳婦。
重男輕女在我家這邊很常見,但別人重的起碼是自己家的男。
我媽,她偏心的是繼子。
小時候,劉傑嘴饞,我媽廚藝不精,就逼着我做飯。
劉傑說不好喫,我媽抄起掃帚就打我。
挨多了打,我才練就了嘗過就能復刻出來味道的好廚藝。
可我,只比劉傑大幾個月而已。
「我擺攤,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我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這些年,每每和我媽對峙,我都會不自覺發抖,心跳加速,嚴重時甚至會頭暈目眩。
「怎麼沒關係!」我媽又開始歇斯底里。
「一個臭擺攤的值幾個錢?進廠那是正式職工,嫁人也能多拿點嫁妝!」
她眼珠通紅,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個仇人。
「你知不知道現在娶媳婦要花多少錢!明天就給我去廠裏重新報到!」
我沒說話,麻木地往屋裏走。
「你聽沒聽見!你劉叔叔過幾天就回來了,你趕緊給我搞定!」
路過我媽身邊的時候,她狠狠鉗了我一把。
直到我點了頭,她才終於肯消停下來。
我不想跟我媽吵,這些年,我從來都吵不過她。
還不如不去爭辯,直接做自己想做的。
第二天趁她沒起,我就推着三輪出去了。
快點賺錢,快點賺夠錢。
我媽不知道在哪裏打聽到了我的攤子,中午找來了。
她甚至沒有一句廢話,上來一腳就踹翻了三輪車。
紅油濺了滿地,中午的時候人最多,湯汁撒了顧客們一身,驚呼聲此起彼伏。
「幹嘛啊你?瘋子啊!」
「我靠,你有病啊,我新買的衣服!」
我的手又開始不自覺抖了起來,連脖子也好像梗住了。
「滾!」她怒目圓瞪,衝着周圍的食客們大吼:「都給我滾!誰讓你們喫的?嘴怎麼這麼饞!」
「以後我女兒不務正業,都是被你們這幫捧臭腳的害的!」
我抖着聲音反駁:「這是我的事業,不用你管。」
我媽一把薅住我的頭髮,像抓住一隻毫無反抗能力的雞。
「少廢話,現在就跟我去工廠!」
「工廠的招工早就截止了。」
陳家寶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我纔想起來,今天她下夜班,中午是該來擺攤了。
「你說截止就截止?」
我媽沒有鬆手,薅得我頭皮生疼,但我眼前一陣陣眩暈,已經顧不上疼痛了。
「你把人鬆開,不然我報警了,旁邊就是警察局。」
我媽往警局方向看了一眼,才終於鬆開手。
我腳下一軟,差點摔在地上,陳家寶扶住我,還抬手幫我揉了揉頭皮。
我媽雙手環胸,眉毛一挑,對着圍觀的食客開始胡說八道:
「你們啊,太不瞭解我女兒了,她爲了節約成本啊,這紅油用的都是染色劑!」
「這毛肚看到沒?都是塑料做的。」
她隨便拿起散落在地上的鉢鉢雞,煞有介事:「還有這鵪鶉蛋,都是人造的,假的!」
有熟悉的食客替我說話:「怎麼可能,我經常來喫,都看到過這丫頭進貨,那就是旁邊菜市場進的,你這人怎麼胡說八道呢?」
我媽搖搖頭,故作無奈:「我可是她親媽,哪有當媽的不盼女兒好的?我就是實在看不下去,進嘴裏的東西可得小心啊。」
我氣得強撐着站起來。
「你不就是想讓我老老實實回家嫁人,好能給你的繼子賺老婆本!」
可是我媽的聲音太大,我的聲音太小。
根本沒有人聽見。
-11-
我媽把我的出攤工具全都收走了。
其實就算不收,親媽這樣揭女兒的短,食客們也不敢來買了。
我和陳家寶坐在河邊,彈幕飄了起來。
【虐文虐的是巧巧吧,這也太慘了。】
【巧姐,你面對吳主任的勁頭哪去了,你可是能拿棒子打人的女俠啊!】
【我是學心理學的,巧姐面對她媽的時候,明顯是應激反應,以前應該發生過很多次類似的事,導致她的身體會比大腦先一步做出戰逃反應,短時間內無解。】
【這可怎麼辦,眼看她們就要自由了,唉,兩個女孩都好讓人心疼。】
「對不起啊,本來計劃得好好的,全被我媽打亂了。」
我長長嘆了口氣。
陳家父女在工廠鬧了一場又一場,她的工作也岌岌可危。
而我,直接斷了收入來源,甚至還面臨要被強行嫁人。
陳家寶拍拍我的後背:
「別這樣說,你已經幫了我不少忙了,我們再想想,肯定有辦法的。」
我倆在河邊坐了好半天,誰都沒講話,實在沒想到什麼好的對策。
半晌,我開口道:「不然,我們現在就去南方?」
她搖搖頭:「我算過了,咱倆的錢加一起,還不夠。」
陷入死衚衕時,一條彈幕吸引了我的注意țū²。
【巧巧攤子火爆是因爲調味好,現在不能出攤,不如把配方賣了換錢吧。】
我一拍大腿,對啊!
之前就有好幾個人想要買我的配方,我怕分走攤子的客流,沒同意。
現在賣也不遲啊!
我猛地站起身,事不宜遲,等劉叔叔和劉傑回來,我的情況會更加被動。
我把計劃跟陳家寶說了,我倆立刻分頭去找想要買配方的那幾家店。
回來以後,陳家寶又開始扒拉算盤。
「這幾家店裏,流星街那家火鍋店出價最高,如果賣獨家,雖然比非獨家少賺一點,但咱們能儘快動身走。」
沒有過多猶豫,我立刻做出了決定。
雖然攤子口碑下滑,但味道實在是無可替代,街頭巷尾也經常能聽到有人感嘆,再也喫不到這麼好喫的鉢鉢雞了。
賣配方的錢沒少賺,足夠我倆下海打拼。
陳家寶在廠裏本來也被邊緣化了,辭掉工作的過程甚至沒有什麼糾纏拉扯。
我怕劉叔叔回來,一刻也不敢耽誤。
拿到錢的當晚,趁我媽睡着後,收拾行李趕到了火車站。
在站臺等待上車的時候,另外一趟車到站。
遠遠的,不知是錯覺還是真的,我看到了劉叔叔和劉傑下了車。
他們說笑着在討論什麼,也許正在商議,該把我嫁到誰家去,才能拿到更多的錢。
我嚇得立馬轉過身。
與此同時,陳家寶扭頭對我說:
「我昨晚做夢,夢見咱倆等車的時候,我爸和我姐發現我跑了,來車站把我抓回家關起來了。」
雖然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但我還是故作鎮定地擠出一個笑容。
「夢都是反的,我們一定能順利離開。」
【寶寶別怕,故事主線已經徹底改變了,你們後面會順順利利賺很多錢!】
【要不是我以前看過這本小說,真不敢相信,彈幕竟然改變了小說分類,說好的虐文,現在標籤直接變大女主爽文!】
看到彈幕,我終於放下心來。
-12-
南下後,我與家鄉唯一的聯繫就是娟子。
娟子說,我們走的那晚,劉叔叔真的回家了。
差一點,我就走不了了。
沒了我這個「搖錢樹」,劉叔叔裝都不裝了,直接逼我媽嫁人換嫁妝。
我媽戀愛腦上頭,竟然答應了,但運氣不太好,嫁了個家暴男。
而劉叔叔和劉傑運氣更不好。
劉傑婚禮當天,飯店突發大火,好在救火及時, 唯二的傷亡,就是劉氏父子倆。
我媽委屈自己委屈我, 最終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而陳家更是亂成了一鍋粥。
陳家珍沒有放棄整容的心,手裏的錢不夠, 就找了個便宜地方去做。
沒想到那是一家騙子開的黑診所, 原本只有巴掌大的疤痕, 手術失敗以後, 整張臉都長出了瘤子, 算是徹底毀容了。
陳躍進嚇壞了, 帶着她到處求醫問藥, 還找了好幾個兼職。
結果積勞成疾,中了風,癱在了牀上。
可陳家珍卻認爲都是他把陳家寶逼跑了, 她纔會少了經濟支持, 導致毀容。
陳躍進癱了以後, 她不僅沒有照顧,還連夜收拾細軟跑路了。
聽說陳躍進現在全靠社區的人文關懷活着, 屋子裏整日臭不可聞。
人人都說他自作自受, 把好好的閨女逼走了,把白眼狼當寶。
我把這些轉告給陳家寶,她眼神清澈, 只問了一句:
「哦, 所以咱倆晚上喫啥?」
這幾年, 我的生活很忙碌。
在夜校學完了大專的課程,也算是圓了當年被迫退學的遺憾。
和陳家寶合夥的鉢鉢雞店鋪, 已經開成了連鎖, 還拓展了麻辣燙、旋轉小火鍋業務,生意蒸蒸日上。
彈幕的建議依然有的準,有的不準。
好在我已經有了足夠多的本金來試錯,也靠着彈幕賺了幾筆大財。
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彈幕裏的財神爺們, 跑去希望小學捐了好幾筆錢。
再回老家,已經是五年後了。
我在南方買了房子,回老家辦理戶口。
陳家寶則有了相愛的人, 回家改名,再拿戶口本去和男朋友領證。
「以後, 我就要以盧家寶的身份生活了。」
找到我媽拿戶口本的時候, 她以帶她走爲條件要挾我。
「你要是不帶我走,這輩子都休想拿到戶口本!」
我衝着身後打了個響指, 她的家暴老公從門外走進來,把戶口本遞到了我手上。
我料到她會這樣,提前花錢買通了家暴男幫我拿戶口本。
「你這個臭老孃們,老子還沒打服你是不是!你還敢跑!」
說着,擼起袖子就薅住她的頭髮,就像抓住一隻毫無反抗能力的雞。
我轉身就走,將求饒和謾罵甩在身後。
這些年我接受了心理治療,但面對我媽的聲音Ṱŭₘ,還是會不自覺發抖。
這樣的陰影,也許會伴隨我一輩子。
但好在,我們應該不會有下一次再見了。
【寶寶新婚快樂!】
【我寶穿上婚紗真美啊!一定要一直幸福下去!】
【一定會的,這本書可是 HE,就是不知道巧巧將來會嫁誰, 書都結尾了也沒個官配。】
【我巧也可以選擇獨美~】
盧家寶婚禮那天,是我最後一次看到彈幕。
我揮揮手, 和各位財神老爺們說再見。
我知道, 這本小說劇終了。
但是,我的精彩人生,還有很長很長。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