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班,刷到一個爆火的帖子提問。
「和前男友分手時鬧得很僵,可最近刷到他和他太太的採訪,我突然很想將他搶回來。」
評論區大部分人都在罵她小三。
她不以爲然。
「他最愛我那年,我去國外拼事業和他斷崖式分手,我在他心裏絕對是白月光硃砂痣,我可不是小三,我們這是破鏡重圓!」
「其實他對他太太也挺好的,但那種好怎麼說呢?更像是出於責任和涵養,並不是因爲愛。」
「他對我卻不一樣,那時我愛玩又作天作地,他像個男媽媽一樣,事事管束我又事事拿我沒有辦法,將我寵上了天。」
「而且,他們之所以能結婚,還多虧我當年下藥助攻,他娶她無關愛情,只是責任。」
「我飛機剛落地,現在是凌晨一點,我賭他會來接機。」
……
下一秒,手機跳出謝凜發來的微信。
「棠棠,我在你公司樓下,你姐姐江妘回國了,我們一起去機場接她。」
-1-
我拎着包下樓。
遠遠看到謝凜斜靠在車旁。
男人眉眼清冷,指間夾着一支菸,點燃了卻沒有抽。
看起來似乎心事重重。
聽到腳步聲,他朝我望過來,立馬滅了煙,淡笑道。
「江妘突然回國,發信息讓我去接機。」
「但我想了下,我獨自去接可能不太合適,所以還是我們一起去接她吧。」
聽完謝凜細心的解釋。
我心中五味雜陳。
正如江妘在帖子中所說的那樣。
我和謝凜結婚五年,他對我一直很好,方方面面都很好。
他知道,作爲已婚男性深夜去接單身女性這種行爲不合適,尤其這個單身女性還是他前女友,所以ẗű̂ₓ他想到了個折中的辦法——
帶上太太一起去接。
他行事坦蕩,我反而不好多說,卻又實在不開心。
脫口而出道:
「讓她自己打車不行嗎?」
謝凜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
「今夜雨大,不好打車,太晚了出租車也不太安全。」
我垂眸沉默。
腦子倏地閃過江妘那句無比篤定的話。
「我賭他會來接機。」
正僵持着,謝凜的手機響了。
江妘輕快的聲音傳出來。
「謝凜,你到哪了呀?我又累又餓,快點來救我嗚嗚嗚。」
謝凜抬眸看了我一眼,語氣平靜道:
「我這邊有事抽不開身,會讓司機去接你。」
江妘有些委屈。
「到底什麼事比我還重要?」
「反正我不管,我不要司機,我就要你。」
她語氣嬌蠻卻並不惹人討厭。
更像是在和親近的人撒嬌,讓人忍不住就對她心軟。
謝凜有一瞬間失神。
江妘嘰嘰喳喳,繼續遊說。
「你來接我嘛,好不好?」
「以我們的關係,謝總紆尊降貴來接個機不過分吧?」
謝凜蹙起了眉,聲音冰冷地重複。
「我們的關係?」
他語氣嘲弄。
「我們有什麼關係?」
「就算讓司機去接你,也只是因爲你是我太太的姐姐。」
「僅此而已!」
-2-
回家的路上。
謝凜的車開得有點急。
瓢潑大雨不要命似地往車窗上撞。
噼裏啪啦作響,不知是誰凌亂又急促的心跳。
一路沉默到家。
剛踏進家門,謝凜就將我抵在了牆上。
修長的手指捧着我的臉,欺上我的脣,強勢地吻了上去。
他的氣息像岩漿般滾燙又熾熱。
裹挾着像是要摧毀一切。
我拼命推開他。
「謝凜……放開我……」
謝凜不管不顧。
繼續沉默地、瘋狂地親吻我。
大手在我身體上曖昧地上下游走。
他猛地撕碎了我的裙子。
直到我揚起手,狠狠扇了他兩耳光。
他才恍然驚醒。
鬆開我。
謝凜怔了半晌,啞聲道歉。
「棠棠,對不起。」
我語氣異常僵硬。
「謝凜,我不是你發泄情緒的工具。」
他眼中滿是愧疚,再次道歉。
「對不起。」
洗完澡,我背對着謝凜躺在牀上。
我們中間隔着空蕩蕩的距離。
長夜難眠。
誰都沒有睡着。
謝凜靠過來從背後摟住我的腰,輕聲道:
「棠棠,我們好好過。」
他的氣息打在我頸側。
聲音有些疲倦。
不知是想說服我還是想說服他自己。
-3-
這天夜裏……
我夢到了五年前。
那時江妘要和謝凜分手,鬧得很難看。
我第一次看到沉穩內斂的謝凜情緒那麼激動。
兩人吵得天崩地裂。
江妘向來驕縱,她口不擇言道:
「謝凜我實話告訴你,因爲江棠暗戀你,因爲奶奶想讓你和江棠聯姻,我才追的你。」
「但凡江棠的東西我都想搶來玩玩,要不然我根本就不會追你!」
「你這個人,古板!無趣!沉悶!又喜歡管東管西!」
「玩了半年,我早就膩了!」
謝凜臉上的血色盡失。
江妘真的很瘋。
她爲了徹底甩掉謝凜,竟然給我和謝凜的酒裏下藥。
在藥物的控制下,我們抵死纏綿,被人類最純粹的慾望所支配。
江妘帶着江家人和謝家人闖進來「捉姦」。
謝凜擋在我面前,將所有責任全部攬到了自己身上。
他說一切都是他的錯。
他會對我負責。
理智告訴我,不應該將自己捲入到他和江妘的愛恨糾葛中。
可感情通常是不理智的。
朋友看我糾結,約我出來喝酒。
「說實話,你想要謝凜嗎?」
「……想的。」
我無法違心說自己不想。
暗戀了謝凜那麼多年,我對他的喜歡幾乎已經深入骨髓,成爲了一種本能。
而人很難抗拒本能。
朋友鼓勵我。
「那不就行啦?棠棠想要!棠棠得到!」
「試一試吧,連試都沒試過,又怎麼能知道行與不行呢?」
「現在不是流行一種說法嗎?結果不重要,愛一個人的過程很重要,反正結果的話,都那樣。」
謝凜捧着鑽戒向我求婚了。
我神色認真地跟他說道。
「謝凜,我們先訂婚,給雙方長輩一個交代。」
「我知道你心裏還有江妘,也能接受你暫時還放不下她,所以我給你一年時間,一年時間你把自己的心騰空了,從此你的心裏只能裝進一個我,到那時候,我們就結婚。」
「如果一年後你做不到,我也不需要你負責,我放你自由。」
謝凜答應了。
煙花在城市上空燃放了一整夜。
人們對浪漫津津樂道。
江妘是當夜的航班飛往倫敦。
她在機場也看到了煙花。
給我發微信。
「江棠,撿了我不要的二手男人,爽嗎?」
-4-
收到微信時。
我喝了些酒,腦子有些宕機,坐在沙發上放空。
江妘提到了謝凜。
我慢吞吞地看向廚房的方向。
謝凜穿着圍裙,正在給我煮醒酒湯,時不時擔憂地回頭看我。
「頭是不是很疼?」
「湯馬上就做好了,你先閉上眼睛休息下。」
我衝他笑了一下。
然後低下頭,打字,發送。
「還是挺爽的呢。」
「你沒和謝凜睡過吧,所以你不懂我到底有多爽。」
「啊對了,他的第一次是我的話,就不算是二手男人。」
江妘大概是氣瘋了。
一連發了十幾條語音過來。
我沒有點開。
婚後家宴,謝凜的堂妹諷刺我。
「誰家大小姐爲了搶男人下藥啊?下賤!」
所有人都認爲是我自導自演下的藥。
認爲是我用不光彩的手段搶走了姐姐的男友。
沒人會相信是江妘動的手。
在這個故事中,她是最無辜的受ẗű̂⁵害者,被男友和妹妹雙雙背叛。
我不想自證清白,只是淡淡冷嘲。
「誰家大小姐這麼沒教養,張口就罵人下賤?」
堂妹氣得將杯子砸了。
謝凜聽到動靜走了過來,得知事情的始末後,臉色就冷了下去。
他直接讓保鏢將他堂妹驅出家宴。
堂妹紅着眼不服氣,質問他爲什麼要幫外人。
衆目睽睽之下。
謝凜牽起我的手,與我十指相扣,抬高聲音道:
「因爲江棠不是外人,她是我太太!」
從此再也沒人敢在我面前說三道四。
後來這件事傳了出去。
大家笑得厲害。
「那個謝大小姐是不是瘋啦?欺負誰不好,欺負江棠,不知道江棠是謝凜護着長大的嗎?」
「江棠讀高中的時候,班上有不長眼的霸凌她,謝凜把那人打得都有心理陰影了,最後直接轉學跑路了。」
「論護犢子,誰有謝凜對江棠護得那麼厲害啊?」
從小到大,謝凜確實處處維護我。
他是個很好的人。
-5-
一覺醒來後,我愣了許久。
謝凜不在。
他那邊的牀一片冰涼。
我坐了起來,看到牀頭櫃上留的字條。
是謝凜的字跡。
下筆極爲凌亂潦草,能看出來寫的時候心緒慌亂。
「棠棠,江妘昨晚出了車禍,正在醫院搶救,我去趟醫院。」
「車禍」「搶救」等字眼映入眼簾。
我腦子嗡嗡作響,匆匆趕去醫院。
剛想推開醫生辦公室的門,就聽到門內的醫生說道:
「患者頭部受到了撞擊,記憶停留在了五年前,所以纔會將謝先生當成男朋友。」
我推門的動作頓住了。
五年前。
那時江妘和謝凜還是男女朋友。
濃情蜜意的熱戀期。
醫生繼續說道:Ṱũₕ
「人的大腦是很複雜的,我建議這時候先不要告訴患者真相,容易刺激到她的病情,最好是能哄着她,慢慢將記憶找回來。」
透過門框上透明的玻璃窗。
我媽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攥着謝凜的手。
「求求你,救救我女兒吧……」
我爸也滿臉懇求。
「只要假扮她一段時間的男朋友,就當是陪她演一場戲。」
謝凜神色淡淡,斂着眸,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既然國內的專家沒辦法,那就調國外的專家過來,總會有辦法的。」
言外之意是不答應。
我媽彷彿不敢置信,眼眶通紅地看着他。
愣了好半晌,呆呆問道。
「爲什麼啊……是因爲江棠嗎?」
她突然神色激動。
「是因爲江棠是吧!」
「沒關係,我去求江棠,我這個當媽的親自去求她!」
她發了瘋一樣往外衝。
門驟然被拉開。
她一眼看到了站在門外的我。
我媽「噗通」一聲,給我跪了下來。
「棠棠,你把謝凜借給你姐姐一段時間好嗎?」
「算媽媽求你了。」
「我欠你姐姐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你幫幫我好不好?」
我不由得笑了起來。
「可是媽媽,你虧欠的人又何止江妘?」
-6-
我媽總覺得自己欠江妘的。
江妘一歲那年,我媽帶她出門玩,不小心將她弄丟了。
自那以後,我媽精神狀態就不太好,將自己關起來,每天哭每天哭。
我爸心疼,帶她去看醫生。
醫生建議可以轉移注意力,比如要個二胎。
我作爲江妘的Ṱű¹替代品出生了。
可我這個替代品並沒有讓我媽的情況好起來。
她的精神時好時壞。
好的時候。
是溫柔可親的慈母。
不好的時候。
會歇斯底里地打罵我,她認爲我的存在搶走了江妘的位置。
那時我爸每天忙公司的事無暇他顧。
家裏的傭人也不敢多嘴。
直到六歲那年,東窗事發,我才被奶奶帶回老宅親自撫養。
……
我媽怔愣了下。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在這種時候翻舊賬。
「棠棠,你是在怪我嗎?」
怪她嗎?
其實也怪不了她。
那時她自己都是個病人,又怎麼可能養得好一個孩子?
可是不怪嗎?
被虐待的六年,被漠視的二十多年,那其中的痛苦和酸楚又怎麼可能輕易被抹去?
親情是世界上最難解的難題。
血脈相連,剪不斷理還亂,是是非非根本掰扯不清楚。
我媽捂着嘴,哭得泣不成聲。
「你爲什麼就不能讓步呢?你姐姐現在這個情況,她比你更需要謝凜啊!」
「棠棠,看在我生了你的份上……」
我彎腰,扶起她。
「媽媽,你也愛我一次吧,就一次,好嗎?」
-7-
我媽的希望破滅。
溫情的僞裝被撕碎,露出猙獰的面目。
「你眼裏到底還有沒有你姐姐,還有沒有我這個媽?!」
她撲上來掐我的脖子。
謝凜一把將她拉開,神色惱怒。
「您不要太過分了!」
「這事跟江棠無關,就算棠棠同意,我也不會同意。」
謝凜帶我離開了醫院。
他聯繫了國外的腦科專家團隊,連夜飛往國內給江妘會診。
這段時間我媽不停發信息讓他去醫院看看江妘。
謝凜都視而不見。
每天上班下班,忙於工作,關心我的生活起居,牀上依然癡纏,熱情如火。
我們相處時一切如常。
他似乎無懈可擊。
直到一個暴雨夜。
窗外暴雨如注,臥室內春情濃濃。
謝凜的懷抱滾燙,修長的手指撩開腰間的衣襬,一路往上游弋,嗓音暗啞。
「給我好嗎?」
他要得又兇又急。
我渾身戰慄不已,卻死死咬脣。
謝凜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動作不停,淡聲道。
「棠棠,出聲。」
我終於忍不住泣道。
「輕點……」
疾風驟雨瞬間變得溫柔纏綿。
結束之後,謝凜摟着我,輕輕咬我的脣。
「棠棠,我們要個孩子吧?」
因爲我媽的緣故,我對養孩子充滿恐懼。
我怕自己無法對生命負責。
謝凜知道我的心結,結婚五年一直耐心陪伴我開導我,面對公婆催生,他也主動把壓力扛到了自己肩上,說不想太早生孩子。
但我知道。
其實他很期待能有個孩子。
我不經意地撫了撫腹部,正猶豫着要不要告訴他時。
家中大門密碼解鎖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和謝凜面面相覷。
披着睡袍,起身走到客廳去查看。
江妘竟然站在我家玄關,病號服都溼透了,貼在她單薄的身體上,曲線畢露。
她看着我們,臉色蒼白。
聲音輕得像一陣稍縱即逝的風。
「謝凜,爲什麼你家的門鎖密碼,是江棠的生日啊?」
說完,她身子一軟,緩緩往地面墜去。
這時,一道身影像離弦的箭一樣飛速衝了過去。
趕在她摔倒之前,接住了她。
謝凜神色慌張至極。
連睡袍都沒換,打橫抱起她就要往門外衝。
如今初春,外面風雨交加。
我連忙拉住他,想讓他披一件外套再去。
「謝凜——」
謝凜卻猛地甩開我,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冷冽。
「江棠,人命關天,難道連我送人去醫院你也要攔住嗎?」
我愣住了。
看着謝凜抱着江妘奔跑的背影。
心臟像被撕成了兩半。
痛徹心扉。
腦子裏倏地閃過朋友之前說過的那句話。
「反正結果嘛,都那樣。」
-8-
謝凜直到半個月後,纔想起給我打電話。
「江妘的情況不好,只要看不到我,她的情緒就會很崩潰……」
我輕聲打斷他。
「消失了半個月,你就只准備跟我說這個嗎?」
謝凜聲音稍頓,說道。
「對不起。」
「又是對不起。」
我笑了一下。
「你自己數過沒有?自從江妘回國,你跟我說過多少次對不起?」
謝凜的嗓音很沙啞。
「那你想要我怎麼辦,徹底不管江妘嗎?」
我平靜至極。
「所以你可以不管她嗎?」
謝凜聽完沉默了許久。
久到我都以爲他已經將通話掛斷了,纔開口道。
「棠棠,就算是喫醋也要分情況。」
他的聲音非常冷靜剋制,可我依然聽出了一些薄怒。
「要不是那晚你攔着不讓去接機,江妘也不會出車禍,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她受傷有我們的責任,況且,江妘始終是你親姐姐。」
我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又問了一遍。
「那你可以不管她嗎?」
謝凜被我的冥頑不靈激怒了,沒有絲毫遲疑道。
「不可以。」
直到此時,謝凜一貫的沉穩內斂被打碎,露出一絲鋒利和譏誚。
「因爲我是個人。」
「不像你,是個冷血的怪物。」
電話掛斷。
朋友撲過來,抱着我嚎啕大哭。
「別哭別哭,不值得爲他哭。」
我伸手一摸。
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滿臉都是淚。
朋友讓我別哭,自己倒是又哭又罵。
「姓謝的就是個賤人,他知道刀子往你哪裏扎最痛,他就專往哪扎!」
六歲之前。
我媽每天都會拿江妘的照片給我看。
告訴我,棠棠,這是你姐姐。
她會跟我說很多江妘的趣事,一開始說的時候滿臉微笑,可說着說着她就開始哭。我那時太小了,不知道媽媽爲什麼會哭,踮着腳想要幫她擦眼淚。
我媽卻瞬間變得暴怒。
一邊對我拳打腳踢,一邊質問我爲什麼不哭。
「你姐姐走丟了你爲什麼不哭?你是不是就盼着你姐姐走丟,好霸佔江家的財產?」
「我就不該生下你這個冷血的怪物!」
冷血的怪物。
這是我媽給我打下的烙印。
六歲那年。
謝凜將我從我媽的魔爪中救了出來。
他說我不是怪物,我是世界上最乖的小姑娘。
二十九歲這年。
謝凜說,我不像你,是個冷血的怪物。
-9-
再次刷到江妘的帖子時。
白秋正陪着我在醫院等待手術。
帖子標題是:
「破鏡重圓劇本,輕鬆拿捏!」
「姐妹們,煮堡來更新後續了~」
「前段時間煮堡出了點小意外,前夫哥心疼壞了,家都不要了公司也不管了,24 小時陪着煮堡,對煮堡又是一整個予取予求的狀態。煮堡以前年少無知,嫌棄他管得多又古板無趣,閱盡千帆回來後才發現,還是前夫哥這種禁慾系男媽媽更香啊。」
還貼了一張很有曖昧氛圍的照片。
謝凜低着頭ţũ̂²正幫江妘洗頭髮。
修長的手指在滿頭青絲中若隱若現,性張力拉滿。
雖然看不清臉。
但光看高挺的背影就能看出是個極品。
白秋瞬間咬牙切齒。
「這對姦夫淫婦!」
隨即又意識到不對。
「不是,江妘不是失憶了嗎?這也叫失憶?」
「棠棠,你趕緊截圖,把證據狠狠摔到謝凜那渣男臉上。」
「已經沒必要了。」
「他和江妘朝夕相處,難道分不清她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嗎?無非是找個藉口,讓自己更加心安理得罷了。」
我已經決定離婚。
這段時間我先去了一趟老宅,和奶奶說了我要離婚的事。
奶奶沒有阻攔,無條件支持我的決定。
然後我又馬不停蹄地從婚房搬了出來。
找律師分割了財產,出具了離婚協議,就擺在客廳的茶几上。
今天是來醫院解決最後一個麻煩ẗū₌。
我已經懷孕三個月了。
孩子我決定打掉。
不被父母期待的孩子,不應該來到人世間受苦。
-10-
手術安排在下午。
白秋陪我下樓透氣時見到了謝凜。
他西裝革履,步履匆匆,手裏提着個保溫盒。
看到我,他腳步頓了一下,走了過來。
「棠棠,你怎麼在這裏?」
白秋冷嘲熱諷。
「謝總,醫院又不是你家開的,你未免管得太寬了。」
他皺了皺眉頭,沒有理會白秋的嘲諷,細細打量着我的臉。
「臉色怎麼這麼蒼白,病了嗎?哪裏不舒服?」
我神色冷漠。
「冷血的怪物怎麼會生病,就算生病也和你沒關係。」
謝凜霎時臉色慘白。
他上前兩步,伸手想要觸碰我的臉。
「棠棠……」
白秋眼疾手快,一巴掌將他的手拍開,狠狠推開他。
「你他媽別碰江棠!」
謝凜手裏的保溫盒砸在地上。
雪白的魚湯灑了一地,魚腥味鋪天蓋地往我鼻腔裏鑽。
我扶着欄杆彎腰乾嘔。
謝凜動作很快,將我攬進懷裏,溫熱的大掌貼在我的腹部輕揉。
「是不是又痛經了?」
他的動作熟悉又自然。
我痛經很嚴重。
好幾次痛到嘔吐昏迷,半夜上醫院掛急診打止痛針。
每次謝凜就會像現在這樣抱住我,給我揉肚子。
但這次不一樣。
謝凜的手碰到我腹部時。
我僵了一下。
然後轉身,揚手,一巴掌甩到他臉上。
「放開我。」
他不配碰這個孩子。
謝凜頭被打得一偏,神色不變。
依然死死將我禁錮在懷裏,不肯放手。
「別生氣,越激動越痛,等你不痛了我任你扇個夠。」
我用力推搡他。
視線不經意看向謝凜身後,倏地停手,笑了起來。
「你回頭。」
謝凜怔了一下,回頭。
江妘站在不遠處,正目不轉睛地看着我們。
她咬着下嘴脣,楚楚可憐。
「謝凜哥哥,你不愛我了嗎?」
謝凜眉眼未動,沉默。
江妘的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你會後悔的!」
她退後幾步,決絕轉身,朝醫院大門跑了出去。
謝凜慌忙追了上去。
跑了幾步,又驟然停了下來,大步折返回來。
然後一把將我擁入懷中,扣着我的腰肢,低頭吻上我的脣。
脣舌糾纏。
我狠狠咬了他一口,滿嘴血腥氣。
他像是不怕疼,吻得越發兇狠,像是要將我生吞活剝。
半晌才終於鬆開我的脣。
「棠棠,江妘不能再出事了,我要先去找到她。」
他抵着我的額頭,輕輕喘息,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的眼睛。
「等我回來。」
-11-
謝凜覺得心慌。
從在醫院見到江棠開始,他的心就跳得厲害。
他鬆開江棠跑出去追江妘時,那種恐慌感更是達到了頂峯。
像是有什麼無比珍貴的東西正在飛速離他遠去。
所以他停下了腳步。
又折返回去,一把將江棠扣進懷裏深吻。
吻上她脣的那一刻,她身上淡淡的白茶香氣迎面撲來。
謝凜才發現自己真的很想她。
一吻過後。
他對江棠解釋,江妘不能再出事了,所以他現在必須離開,把她找回來。
這句話不知道是說給江棠聽。
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就好像說完就能安撫住自己那顆躁動不安的心臟一樣。
他離開前最後看了一眼江棠。
她神色冷漠。
白秋扶着她,也是面無表情。
後來他就沒時間想江棠了。
因爲江妘消失了。
一百多人翻遍了整座城,也沒能將人找回來。
最後謝凜想到了個地方。
漆黑的河岸邊,江妘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裏。
看到謝凜的身影出現,她眼睛一亮,明媚地笑了起來。
「謝凜哥哥,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找到我。」
他們交往那半年。
江妘也生氣消失過很多次。
像玩捉迷藏一樣悄悄躲起來,讓他焦急地尋找,讓他牽腸掛肚。
江妘其實一直很能折騰。
她喜歡看他完全被她掌控,情緒幾乎崩潰的樣子。
而他也一次又一次縱容着。
他想自己比江妘大,寵着她也沒什麼不好。
大概愛一個人時,就會格外有耐心。
不愛時,就會覺得厭煩。
所以謝凜今天找江妘時感到很厭煩。
他已經沒有再與江妘周旋的精力。
謝凜的聲音很冷。
「江妘,玩夠了嗎?」
「你自導自演的失憶遊戲,就到此爲止吧。」
沒錯。
他已經知道江妘失憶是假裝的。
這一段時間的朝夕相處,種種蛛絲馬跡,其實很容易發現端倪。
江妘臉色唰地白了。
她又哭了,哭得梨花帶雨。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後悔了,後悔當初將你推給了江棠……」
謝凜沒有說話。
眼神譏誚地盯着她表演。
江妘有點扛不住他的目光,咬着脣道。
「既然你都知道了,爲什麼還要陪我演戲?」
爲什麼要配合江妘演戲。
仔細剖析一下的話。
大概是因爲,謝凜從小順風順水,沉穩又聰明。
這輩子栽過的最大的跟頭就是在江妘這。
她追他的時候,是驕縱的、張揚的、盛氣凌人的。
她甩他的時候,給他下藥,棄之如敝履。
謝凜被她玩弄於股掌。
而現在江妘後悔了。
用盡手段和心機,在他面前撒嬌賣癡。
他也說不清自己是報復。
還是想要看看江妘到底能演多久。
……
把江妘送回醫院後。
謝凜迫不及待地往家趕。
推開門,家裏空空蕩蕩,屬於江棠的所有痕跡都被抹去。
客廳的茶几上放着一份文件。
他拿起來一看。
上面寫着離婚協議幾個字。
他的心。
猛地墜入谷底。
-12-
在手術檯上,我還是忍不住掉了眼淚。
三個月的胎兒已經初具人形。
尖銳的痛楚傳來時,我能感覺到它正在離我遠去。
白秋不放心,把我帶回了她家。
「小月子要好好保養,絕不能落下病根。」
我笑她老氣橫秋。
「你的語氣好像老人家。」
白秋抱住我,聲音低落。
「其實我一直在想,當初是不是不該勸你接受謝凜,現在就不用受這麼多苦。」
我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
「沒有你勸,我也會接受謝凜的求婚,畢竟白月光的殺傷力無人能擋。」
我並不後悔嫁給謝凜。
這段婚姻雖然慘淡收場,但過程還算圓滿。
結婚這五年。
謝凜稱得上是個完美丈夫。
帶我出席所有公開場合,記得我們每一個紀念日,並且用心準備禮物和驚喜。
除開江妘回國發生的種種。
我們僅有過一次冷戰。
只因我無意中說了一句「你比我大六歲誒」。
他覺得我嫌他老,氣得搬去了次臥,然後開始瘋狂健身,穿ẗű⁴衣打扮也從西裝革履變成了各種休閒運動風。
人生走過的每一步都算數。
我不會否定以前。
而我要做的,是向前看。
-13-
我接到了謝凜打來的電話。
他求我見一面。
流產讓我元氣大傷,我臉色很難看,並不想見他。
謝凜開始守在白秋家大門外。
晚上站一夜,到了白天就離開,日復一日。
白秋忍不住了。
打開監控鏡頭罵他:
「現在來裝深情了,早幹嘛去了?江妘一回國就把你的魂給鉤走了,棠棠和你離婚不是正好給你們騰位置,成全你們這對狗男女嗎?」
謝凜被罵了也不生氣,心平氣和道:
「棠棠,我們坐下來,好好聊一聊可以嗎?」
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我戴着口罩去了,剛坐下就問:
「協議簽好了嗎?簽好了就直接去民政局吧。」
謝凜不同意離婚。
「棠棠,你不能隨隨便便判我死刑,我和江妘沒有越界。」
「在你的定義裏,什麼算越界?牽手?擁抱?親吻?還是上牀?」
我的聲音很平淡。
謝凜的臉色,卻在我一字一句的反問聲中漸漸發白。
「謝凜,有沒有越界你心裏明白,並不是肉體的越界才叫越界,從江妘回國第一晚開始,你的精神已經開始遊離,你可能也剋制過自己,但沒有成功,不是嗎?」
「還記得嗎?我問了你兩次:謝凜,你可以不管她嗎?」
「但那時候,你選擇了江妘。」
謝凜不願承認,言語蒼白地解釋。
「那怎麼能叫選擇了江妘呢?對我公平一點吧棠棠,我當時做那樣的選擇,就像是普通人選擇做好事一樣,根本不帶個人感情色彩的。」
「不帶個人感情色彩嗎?」我輕笑一聲:「你當時是怎麼回答我的,需要我幫你回憶嗎?」
我慢慢說道。
「你說——江棠,你是個冷血的怪物。」
「我倒是覺得,這色彩挺濃烈呢,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謝凜霎時紅了眼眶。
眼神中的痛苦和後悔噴湧而出。
「對不起。」
我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三個字我真的已經聽膩了。」
謝凜感受到了我心意已決,不可更改,還在垂死掙扎。
「我確實說錯了話做錯了事,可棠棠,我罪不至死。」
「你確實罪不至死。」
謝凜眼睛突然亮了起來,我話鋒一轉,靜靜說道。
「可我已經不愛你了。」
「我不愛你了,謝凜。」
-14-
最後謝凜還是同意了離婚。
財產分割沒有任何異議,我們順利辦完了離婚手續。
我申請了德國讀研。
白秋玩笑道。
「看來是打算定居德國,這輩子都不打算回來了。」
臨走前的一晚,江妘跟我見了一面。
她走丟的經歷在江家一直諱莫如深。
我沒想到,她竟然會主動跟我提起她之前的經歷。
她說,在她十五歲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被收養的,養父母將她捧在手心裏嬌養長大,直到養父母空難去世,她的身世才被揭開。
那個家裏沒有人要她,大家忙着爭奪財產,而她像垃圾一樣,被扔進了孤兒院。
在孤兒院待的那三年她喫了很多苦,她的人生一夜之間翻天覆地,不亞於從天堂墜落到地獄。
直到十八歲,她才終於被江家找了回去。
到江家老宅拜見奶奶。
那是她初次見我。
第一眼,她就討厭上了我。
「雖然我養父母家裏也很有錢,ƭú₈但遠不及江家的九牛一毛。」
「我看着你站在奶奶身後,漂亮清冷高高在上,名貴的燈具折射出耀眼璀璨的光芒打在你身上,你看着就像是舞臺上的女主,跟整個世界有壁。」
「眼緣是很微妙的東西,我那一刻就恨上了你,我想如果我沒走丟,你就不會出生,而那時站在奶奶身後的人應該就是我。」
江妘不愧是我媽的心肝。
母女倆連想法都如出一轍。
後來就是謝凜從海外市場調回國內任職。
江妘從我的眼睛裏,看出了我對謝凜的情意,開始大張旗鼓地追謝凜。
「是你的,我搶不走。」
「江棠,奶奶說我破壞你的家庭,不顧姐妹之情,收走了我手裏持有的所有股份,我並不服氣,你離婚跟我有什麼關係,謝凜如果對你足夠堅定,任何人都破壞不了你們的感情。」
我點了點頭。
「沒錯,你說得對。」
江妘似乎沒料到我這麼好說話,眼睛微微一亮。
「那你能給奶奶說,撤銷對我的懲罰嗎?」
「不能。」我笑了笑。
「就如你討厭我一樣,江妘,我也討厭你。」
-15-
謝凜離婚後表現得很正常。
他只是偶爾……
偶爾在夜深人靜時會想起江棠來。
雖然所有東西都搬走了。
可她的影子卻充斥着整個屋子。
其實江妘當初和他分手時說的那句——
要不是因爲江棠暗戀他,她纔不會追他的話,給了他很大的震撼。
江棠喜歡他嗎?
謝凜真的不知道。
江棠的眼睛很乾淨,清清冷冷的沒有什麼感情,她好像將自己抽離於世界之外,冷眼旁觀着芸芸衆生。
後來結婚後,謝凜很喜歡親吻江棠。
這樣他就能很清楚地在江棠的眼睛裏,看見它染上了紅塵色彩。
漸漸江棠越來越像個小女孩。
打遊戲輸了,她會撲倒在他懷裏撒嬌。
「老公,幫我報仇。」
生病了不想喫藥,也會眼巴巴地讓他心軟。
「不想喫藥,老公親親就好了。」
有求於他的時候,她會撒嬌了,也會叫老公。
而不是謝凜,謝凜。
彼此疏遠得像個陌生人。
謝凜很喜歡江棠這樣的變化。
她比他小了六歲, 又是他的妻子,就該隨心所欲地活着。
他想,就這樣一輩子很好。
可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16-
有次商務飯局上。
謝凜的祕書聞到桌上的魚湯味吐了。
祕書連連道歉, 聲稱自己懷孕了, 最近反胃得厲害。
謝凜本來是漫不經心的。
忽然就僵住了。
他想起那次在醫院, 江棠聞到打翻的魚湯突然嘔吐的事。
謝凜腦子裏「嗡」地一聲炸開了。
心臟似乎被人狠狠拽着, 又揉又捏,痛徹心扉。
他找到了白秋,急切地求證。
白秋看了他很久很久, 忽然露出一絲惡意的微笑。
「那個孩子, 你摸過它的, 你看出了棠棠臉色不好,可你還是去追江妘了不是嗎?你明明記得棠棠的生理期, 爲什麼沒有發現她懷孕了?因爲你一顆心全撲在江妘身上。」
「那個孩子, 是你親手殺死了它。」
「謝凜你活該。」
謝凜瘋了。
他飆車去醫院找人脈拿到了江棠的病例。
事實擺在眼前。
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
-17-
謝凜把自己關進書房。
他整夜睡不着, 閉上眼睛就是江棠孤零零躺在手術檯上,身下淌滿鮮血的模樣。
心臟痛得幾乎要爆炸。
他開始日夜酗酒,企圖靠酒精麻痹自己。
渾渾噩噩地將自己關了一個月。
他的發小將他從書房拎了出來, 狠狠給了他一耳光。
「你他媽在這裏要死要活有屁用, 你就不會去見江棠一面嗎?你去哭, 去懺悔, 也總比在這裏當酒鬼強。」
謝凜鬍子拉碴, 眼窩深陷, 肉眼可見的憔悴和頹廢。
哪有謝氏總裁平日裏半點英俊軒昂的樣子。
但他還是聽進了發小的話。
將自己收拾妥當, 連夜乘坐航班飛往德國找江棠。
他在學校外面看到了江棠。
她和一個帥氣的男人並肩走在一起,兩人說說笑笑,氣氛很融洽。
謝凜忽然不敢再靠近。
看着江棠與那人告別,獨自走在大街上。
他默默地跟在後面。
眼神如飢似渴地盯着前面纖細的身影。
忽然一道淒厲的剎車聲響起,幾乎劃破他的耳膜——
下一秒,一輛失控的轎車朝江棠撞去。
謝凜目眥欲裂, 爆發出驚人的速度, 瘋了一樣衝過去將嚇懵了的江棠撞開。
自己被狠狠撞飛了出去。
血液從身體裏流出來,淌了滿地。
在滿目的紅色中。
他看到江棠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淚流滿面地跪在他身邊。
「謝凜, 爲什麼,爲什麼……」
謝凜扯了扯嘴脣,對她露出一個笑容。
他說:「江棠,我愛你。」
以前總說對不起。
而這一次,是我愛你。
-18-
「江棠, 我愛你。」
這是謝凜留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句話。
江棠用最快的速度叫來救護車將他送去醫院。
在救護車上, 謝凜的心跳就停止了。
他的生命在異國他鄉戛然而止。
倉促得像爛尾樓。
江棠將他的遺體帶回了國內。
謝媽媽在葬禮上哭暈了過去。
醒來後,她帶江棠去了他們以前的婚房。
書房裏滿滿的全是江棠的畫像。
微笑的樣子, 睡覺的樣子,撒嬌的樣子……
謝凜將自己關在書房一個月。
畫了幾百幅江棠的素描。
謝媽媽擦着眼淚道:
「一切都是他的命。」
「棠棠,你要好好的,謝凜肯定也希望你能好好的。」
說完, 她退出了書房。
江棠一幅一幅翻着那些畫像,眼淚不自覺地往下掉。
每一幅畫像背面都寫着——
對不起,我愛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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