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皎皎

我真正開始愛上我的妻子,是在出軌後。
此前,我從未真正注意過她。
放縱沉淪過後,方知野花雖美,卻有劇毒。
可是等我想要回頭時,卻來不及了。
原本那朵被我忽視太久的溫室花朵,已經成了高懸於空的皎皎月光。

-1-
妻子何皎皎與我是相親認識的。
之所以認爲她是合適的結婚對象,不關乎愛情。
何皎皎身材不高,五官中等,性格溫柔內斂,家境優渥,工作也算體面,是一家大公司的法務。
而我身高 180,容貌英俊,在大學屬於風流倜儻一掛的,事業更是如日中天,是集團的部門總監。
如果不是因爲出身農村,務農的父母和貧寒的家庭無法成爲我擇偶的底氣,那何皎皎絕對不是我能選擇的天花板。
不過退而求其次有退而求其次的好處。
何皎皎沒有城裏獨生女的嬌氣勁兒,反而或許因爲知道與我有些差距,心甘情願爲我洗手做羹湯,讓我過得體面又省心。
並且每週一次和岳父岳母的會面也很愉快,岳母是退休教授,溫柔可親,有一手好廚藝。
岳父以前是國企領導,看在他的面子上,我的頂頭上司對我很客氣。
總的來說,我對現在的生活是比較滿意的。
所以當我把出軌的事告訴最好的朋友裴正後,他感到很不可思議。
「不是,你也出軌了?我以爲你倆過得挺好啊!」
「我們確實過得很好,但是這個和出軌沒關係啊!」
「什麼意思?哦,生活需要刺激是吧,我懂。」
「這只是一方面。主要是我一直想試試,如果不是何皎皎,我還能找到什麼樣的女人。」
當初,我一直暗戀校園裏的女神黃若寒,但由於家庭原因,我十分自卑,只敢把愛戀深埋心底。
裴正恍然大悟,隨即湊近我,笑得揶揄。
「那現在跟黃若寒在一起也是如願了。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家都不想回了?」
我深思熟慮一番,搖了搖頭:「其實沒有,我反而開始發現何皎皎的好了。」
裴正愕然。
但我說的是真的。

-2-
再次遇到黃若寒是在同學會上。
不愧是我們這一屆的女神,雖然過了十年,依舊風韻十足。
剛進包廂,我的眼神就被她吸引了過去。
坐在我旁邊的老同學見狀,對我咬耳朵。
「看見沒?當初多少人追,如今還不是落魄了。」
「她怎麼了?」
「畢業時她不是傍了個大款嗎,後來被查出來生意做得不乾淨,進去了。」
「因爲這事兒,現在沒幾個人敢搭理她。聽說家裏還欠着銀行一大筆錢呢!」
我點點頭,連着喝了幾大口水來平復心跳。
昔日的班長看到我,連忙起身招呼。
「老同學,聽說你在華藥集團當總監?太有實力了!」
幾個人紛紛起身給我敬酒。
我注意到黃若寒在角落衝我微笑。
沒想到,同學會剛過去兩天,黃若寒就找上了我。
「老同學,你在華藥集團,肯定認識很多醫生吧……我兒子身體不好,想掛一個著名專家的號,但是我能力有限,實在是……」
我一聽就懂了,二話不說答應了下來,不僅幫她的兒子掛上了號,還連續幾天親自接送他們就醫。
後來有一天,黃若寒提着禮品來了我的辦公室。
看得出特意打扮過,脣紅齒白,身材窈窕,令人心神盪漾。
「你這是幹什麼!我們同學一場,不要客氣!」
Ṭüₕ我連連擺手,拒絕着她遞上來的禮品。
沒想到黃若寒一把抓起我的手,捂在了她的胸口上。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話都說不出來。
「我現在一無所有,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了,你若是不嫌棄……」
一個激靈,我猛地向後退了幾步。
黃若寒似乎很受傷,眼圈泛紅:「我明白了,對不起,我這就走……」
說着便要轉身離開。
我於心不忍,連忙解釋道:「這裏是辦公室…ƭūₙ…」
她聞言,會心一笑。
「那我晚上在家裏等你啊!」

-3-
那天其實是何皎皎的生日。
黃若寒走後,我在辦公室來來回回踱了快一萬步,心跳如鼓。
我知道,今晚我一定會去找黃若寒的。
當初的女神如今主動求愛,斷沒有不應的道理。
況且,這也許是我謹慎本分的人生僅有一次的豔遇。
而何皎皎的生日還有無數個,缺席一次自然沒什麼所謂。
想到這裏,我給何皎皎發去消息。
「老婆,今晚要去文軒閣見幾個重要客戶,不能陪你過生日了。對不起ţŭ⁺啊,我會早點回去的。」
對面很快也來了回覆:「好的,你忙你的,不用擔心我。」
果然不怎麼漂亮的女孩就是好哄,因爲從小就不是大家關注的焦點,所以也就沒那麼多的脾氣和要求。
應付起來自然是得心應手。
下了班,我便馬不停蹄地去找黃若寒。
她已經把孩子送到親戚家去了。
桌上擺着精緻的菜餚,她穿上了妖嬈的紅色連衣裙,還噴了香水。
「怎麼這麼晚?」黃若寒嗔怪道,「菜都要涼了。」
我毫不猶豫地將她打橫抱起,丟在沙發上。
「菜涼了,那就先Ṱú₇喫你。」逗得她咯咯直笑。
過了兩個小時,我們才氣喘吁吁地癱軟下來。
我一看時間,已經快九點了,想到答應何皎皎儘量早點回去,趕緊爬起來穿衣服。
「我去把菜重新熱熱,咱們好好喫一頓!」
事後的黃若寒彷彿被滋養過一般,之前的羞怯蕩然無存,變得愈發開朗自信起來。
「我不喫了,老婆還在家裏等着。」
我抬腕看看錶便要走。
沒想到黃若寒卻不滿意了,手中的圍裙往地上一扔。
「原來你只是把我當成泄慾的工具,做完就走。我在你眼裏就這麼不堪嗎?」
這是哪兒跟哪兒,我哭笑不得。
「乖,」我嘆了口氣,將她擁進懷裏,「你也不想我們的事情暴露吧,再說我又不是不來了。」
「可是這是你和我的第一晚,你就……」
她嘴一扁,眼圈就紅了。
果然,漂亮的女人就是要男人花大力氣來哄的。
誰讓她好看呢?好看就是資本。
哪怕我心裏再急,工作再累,也不得不爲她的需求讓步。
我只得笑着搖搖頭,又脫了外套,坐回了餐桌。
面前的女人立馬喜笑顏開,端着菜進了廚房。
望着她的身影,我突然有點想念起了何皎皎。

-4-
到家時已經十二點,何皎皎應該已經睡了,她是雷打不動十點睡覺的人。
一打開,客廳燈光大亮。
何皎皎背靠沙發坐在地上,正垂着頭打盹。
看見我進門,她趕緊揉着眼睛,不好意思地笑笑。
「哈哈,我都睡着了。」
「喫飽了嗎?喝酒了沒?給你做碗醒酒湯啊。」
不知怎的,我心裏突然有些煩躁起來,埋怨脫口而出。
「不是,你困了幹嘛不早點睡呢?!非要在這裏打瞌睡給誰看!」
也許是因爲聲音太大,何皎皎愣住了,看上去有些受傷。
「是你說的要儘早回來,我擔心你一直沒回開始不是遇上什麼事了,所以就沒睡。」
「你怎麼了,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麼事了啊?」
看着她的樣子,我突然覺得有些內疚。
但更多的,是一種背德帶來的刺激和快感。
這種感覺直衝天靈蓋,讓我忍不住全身顫慄起來。
何皎皎是很典型的不諳世事的城裏女孩,從小到大喫過最大的苦,不過是大學住校期間室友打呼嚕害得她失眠Ţų₍。
對這樣的女孩,無論我犯了什麼錯誤,只要掩飾得夠好,再認真哄哄,便不會有什麼後果。
這麼一想,就算黃若寒的小性子讓我覺得麻煩,但是把和她偷情當作生活的調味劑又有何不可。
想到這裏,我一把將何皎皎擁入懷中。
「對不起老婆,我是太心疼你,口不擇言了。」
何皎皎在我的肩頭靠了一會兒,一言不發。
良久,她才溫和地開了口:「我知道了,那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點睡。」
說完,何皎皎便徑直進了臥室,沒再說什麼。
看着桌上沒怎麼動過筷子的菜餚和尚未切開的蛋糕,我的脣角止不住地上揚。
從一成不變的生活中脫軌的第一晚,就這樣相安無事地過去了。

-5-
那天過後,我和黃若寒便愈發肆無忌憚起來。
爲了不讓何皎皎起疑,在用了多次陪客戶應酬的藉口後,我開始減少晚歸,而是利用零散的時間和黃若寒幽會。
我們在公司午休時間去過鐘點房,也在加班時讓她來過辦公室,還有何皎皎出差後的我們家。
不得不說,黃若寒真的很瞭解男人,總是能用一些小伎倆,勾得我欲罷不能。
比如,她會買很多情侶的東西,像耳機、襪子、手鍊等等,提醒我要時刻想她。
然而,隨着關係的深入,我能感受到她越來越渴望在這段關係中處於主導地位。
她開始有些過火的舉動。
會在我忙得不可開交時對我發脾氣,我不得不買些女人都喜歡的東西去哄她高興。
又比如違背約定,在我和何皎皎相處時打來電話,語氣極盡嬌媚。
還好我總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掛斷電話,何皎皎大約只會覺得近期騷擾電話變多了。
說到何皎皎,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會爲我做美味的飯菜,會熨好我第二天要穿的西裝和襯衫,會在我坐在沙發上時很自然地盤腿貼在我旁邊,把頭靠在我肩上。
看上去依舊歲月靜好,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我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打算和裴正見面說說心裏的困惑,不想裴正對我的狀態很是羨慕。
最近他過得不太好,出軌女祕書的事傳進了原配的耳朵裏,原配鬧得不可開交,公司不得不讓他放幾天假,好騰出手來處理家事。
兩人現在在打離婚官司。
「我真羨慕你啊,家裏外頭都處理得不錯。再說小何是個性子軟的人,就算東窗事發,她也不會讓你這麼不體面的。」
裴正懊惱地喝了口酒。
我想了想,的確,何皎皎是個體面的人,似乎從來不會和旁人起爭執,無論面對什麼糟心的人和事,總是笑意盈盈的。
「也許你是對的,但我現在覺得是不是該和黃若寒結束了……她是個要人捧着的性格,我也有點應付不了了。」
「你糊塗啊,好好的齊人之福不享?她如今就是個落魄的女人,做出那副樣子不過是爲了讓你別把她看低了,說白了就是裝相!」
裴正說得有些道理,我稍稍放下心來。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沒法想象和何皎皎分開會是什麼樣。
就算她是個恬淡的性子,經過這麼久的相處,也已經浸潤到了我生活的每一處,令我難以割捨。
尤其出軌以後,愈發感知到她的可貴,她的胸無城府,她的不吵不鬧,她不知索取,她在我身邊時我內心的那種安然自在……
但是黃若寒呢,像一朵罌粟,越來越讓我感到它散發的毒性和貪慾,可是又令人慾罷不能。
幸好,她們雖是兩個極端,卻並不需要我做出取捨,我還能在刺激和溫馨中游走。
原本一切都很好,直到發生了一件事。

-6-
那天,我岳父病了,何皎皎讓我陪她去醫院看看。
岳父是我的靠山,我又是唯一的女婿,自然得好好表現。
於是我二話沒說,提上水果和補品,就和何皎皎開車去醫院。
沒想到,路上黃若寒不斷打來電話。
何皎皎就在副駕坐着,我頓時心煩意亂起來,Ťų⁽接連按掉。
最後,連一向神經大條的何皎皎都有些疑惑了,問我:「你爲什麼老是不接電話?」
「我懷疑我的號碼被賣給什麼詐騙團伙了,一直打個不停,問我買不買醫藥器材。」
我連忙找了個聽得過去的理由搪塞道,緊張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好在何皎皎並沒說什麼,只是讓我快點開車。
到了醫院,我陪岳父去做腸胃鏡,何皎皎和岳母去辦理住院手續。
沒想到,就在我坐在手術室門口等待時,黃若寒捂着肚子出現在我面前。
「你、你怎麼在這裏?!」
我嚇得立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黃若寒甩着手中的兩張就診單,撇了撇嘴。
「我也病了,上吐下瀉難受得很,怎麼,這個消化內科是隻有你們能用?」
我算了算時間,何皎皎他們快回來了,便急着將黃若寒打發走。
「看完了就趕緊回去休息吧,晚上我再去看你!」
誰知黃若寒竟然身子一歪,倒在了我身上。
「秦熠,你是不是開始嫌我麻煩了?」
「哎呀,怎麼會呢?別說傻話了,快點走吧,等下我老婆就來了。」
我從未這麼直觀地感受過偷情的那種緊張到窒息的感覺。
「果然你還是更愛你老婆,哼!」
「那你把我送到樓下。」
黃若寒眨巴着眼睛,楚楚可憐地看着我。
「哎,你真是……」
我感到很無奈。
就在這時,手術室門開了,護士攙着岳父,走出來喊人。
「何雲升家屬在嗎?何雲升家屬!」
「來了來了!」
我一把扯開黃若寒的胳膊:「能不能別鬧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
黃若寒冷笑一聲,湊近我的耳朵:「這是你岳父?何雲升?是個大人物吧?」
我懶得理她,她卻非要抓着我的胳膊挑逗我。
當何皎皎的聲音自電梯口傳來的時候,我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老公,爸爸這是……做完手術了?」
「你們在幹嘛?」

-7-
黃若寒撩了撩頭髮,將頭轉向一邊。
就算我再遲鈍,也能看出何皎皎的臉色很不好,岳母也是。
她上前挽住岳父的胳膊,將他扶到輪椅上,推着輪椅,沒再看我一眼。
「老婆!老婆!皎皎!」
我趕緊追上去,試圖接過輪椅,但是被岳母擠開了。
從結婚以來,他們一家都沒有給過我任何不好的臉色,現在看到這種場景,我更是緊張得不知怎麼纔好。
到了病房,兩人安頓好岳父,何皎皎低聲叫我:「跟我出來一下。」
我們到了走廊盡頭,她低頭思索了一會兒,這才仰起臉看我,眼睛紅紅的。
「秦熠,你不該給我個解釋嗎?」
「解釋什麼?」我裝傻充愣。
「我爸從手術室出來,你不趕緊扶着他,卻在旁邊和一名異性拉扯!」
她是真的動了怒,聲音都開始發顫。
「我……我不認識她,她應該是腦子有問題……」
我說起謊來。
謊言很不圓滿,我的臉也漲得通紅。
「真的嗎?是這樣嗎?」何皎皎看着我的眼睛問。
我這才發現,她有一雙很大很圓的眼睛,看得我像無處遁形的怪物。
我倉皇地低下頭:「真的,她好像在找人,急不可耐的。」
何皎皎看着我,好一會兒才說:「秦熠,我希望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這還是結婚以來,她對我說過的第一句重話。
我連忙點頭如小雞啄米:「肯定啊,我對老丈人最尊重了,以後肯定會更加努力做個好女婿的!」
何皎皎沒再說什麼,轉頭回了病房。
我心煩意亂,在走廊點了支菸抽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襯衫都溼透了。
何皎皎還是愛我的,而且確實不聰明,否則也不會相信這麼蹩腳的理由。
想到這裏,我稍稍放下心來。
但是轉念又想到,不就是做完手術沒攙扶嗎?能算個多大的事。
爲了這種事上綱上線,未免有些過分了。
說白了,還是他們家的人從來沒有真正看得起我。
想到這裏,我不由又有些怨恨起來,也許是出於報復,我轉頭便給黃若寒發了條消息。
「到家了說一聲,晚上去陪你。」

-8-
事情就這麼過去了,何皎皎和岳母都沒再提起,岳父似乎也全然不知情。
接下來的幾天,我耐心照料岳父,一切彷彿都恢復了正常。
等岳父出院後,何皎皎突然提出要去孃家住幾天。
看來她對我還是有些不滿,但出於自尊,我也不願去哄,只能等她自己消氣了。
因爲岳父岳母家距離我公司很遠,岳父岳母或許是怕我太累,讓我還是住在自己家裏。
黃若寒主動提出要上門爲我做飯洗衣,我一想,有人侍奉在旁,何樂而不爲,於是便讓她來過了幾次夜。
不過,在我發現了何皎皎獨立、有脾氣的另一面之後,她身上又多了些吸引我的地方,讓我覺得沒那麼乏味了。
倒是不安分的黃若寒又一次使我產生了從這段關係中抽離的想法。
上次醫院的事給我鳴了警鐘,我生怕她這顆定時炸彈什麼時候突然爆炸。
於是,我挑了一個她心情還不錯的晚上,在牀上滿足了她四次後,趁機提出了分開。
「之後公司的事將會很忙,而且我還準備和何皎皎要個孩子,所以咱們倆就先斷了吧。」
「你放心,你孩子看病的事我肯定會放在心上的,之後有任何困難都可以找我,咱們就當朋友處着,行嗎?」
黃若寒認真聽完,點了支菸,在黑暗中乾笑兩聲。
「我知道,你膩了,是不是?以前覺得我是個班花,對我有點濾鏡,想着上了我也不虧。現在玩夠了,想回歸家庭了,就把我推開唄。」
我也不打算裝了,直接攤牌:「你要這麼想,那我也沒辦法。」
「所以何雲升肯定有點本事,才讓你捨不得離開何皎皎,對吧?」
黃若寒的語氣中都是譏諷。
她的話像一把刀,瞬間扒掉了我身上那層早就嵌入了皮囊的僞裝,使我像個赤身裸體的小丑一樣陷入了尷尬和憤怒。
「你什麼意思?你說我靠岳父上位?你就是這麼看我的?」
「你懂個屁!我告訴你,我和何皎皎是有感情的!我們結婚到現在甚至架都沒吵過,輪不到你在這裏說三道四!」
我火了,口不擇言起來。
黃若寒冷哼一聲,吐了個菸圈:「一百萬。」
「什麼?」
「睡我的錢。」
「你瘋了吧?就你,值他媽的一百萬?」
我氣得髒話直往外蹦。
「我要養兒子啊!不給也行,我去找你們公司領導說理。」
黃若寒熄滅了菸頭,鑽進被窩。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戾氣,我一把揪着她的頭髮將她薅了起來,她疼得尖叫。
「你敢去鬧,你就死定了!」
我嚇唬她,雖然知道自己也做不出什麼更恐怖的事來。
她顯然也不怕,反手就給了我一耳光。
「秦熠你不要臉!不找你們公司領導也行,大不了找何雲升!」
我捂住她的嘴,不想聽她嚷嚷。
她卻一口咬在我手上,然後是我臉上,再是我的嘴脣。
於是我們又滾在了一起,我用盡全身力氣懲罰她,聽她呻吟求饒。
直到天矇矇亮,我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一陣鑰匙開門的聲音將我驚醒,接着,何皎皎在臥室門外敲門。
「秦熠,你們出來吧。」

-9-
我穿好衣服,雙腳灌了鉛似的走出臥室。
短短幾步,於我而言漫長得像是一生。
看見我臉上和頸間的咬痕,何皎皎別過頭去。
「讓她也出來吧。」
我突然想起裴正說的——何皎皎是體面人。
就連抓姦都沒有像其他女人那樣瘋了般地撕咬捶打。
這一刻,我很感激她,對她的愛到了頂峯。
黃若寒也出來了,衣服故意沒扣好,露出胸前的一大紅痕。
她若無其事地雙臂環抱,站在何皎皎面前。
對她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我感到噁心。
看到黃若寒,何皎皎的眼睛閃了閃,彷彿認出了她。
接着,她又看了看我,我第一次見她露出輕蔑的神情。
「你沒看業主羣嗎,樓下的年輕人今天上午有考試,結果你們動靜太大,他敲了好幾次門你們都沒停。」
「於是他就向物業舉報了,物業聯繫我,說再不處理就報警。」
何皎皎舉起手機,果然業主羣裏有無數個艾特我的圈圈。
我徹底無地自容,不敢想象明天出門大家該如何看我。
「先說好,我不背這個鍋,不管你找什麼理由,請務必不要ţúₗ把我捲進去。」
「好,我知道了……」
何皎皎熄了屏,又拿出一張紙。
「這是離婚協議書,你看看,要是沒什麼問題就簽了吧。」
我震驚地說不出話:「你這是剛寫的?」
「不是,前天就寫好了。」何皎皎遞上一支筆。
黃若寒看戲似的笑着,點了根菸在沙發上坐下來。
「黃女士,在我們正式離婚前,這裏還是我的家,請不要在我家吸菸!」
何皎皎大聲喝止道。
黃若寒有些尷尬地熄了煙,翻了個白眼。
「我能問問你,爲什麼前天就寫好了離婚協議書嗎?」
我心亂如麻。
「因爲我發現你出軌了。我知道,從最開始,你就在騙我。」

-10-
何皎皎深吸了一口氣,淡淡地說出了幾個證據。
每一句話都讓我心跳加速,幾乎不能呼吸。
「第一,你說去文軒閣談生意那天,我們擁抱時,我聞見了你的西裝,上面既沒有文軒閣包廂濃重的檀香味,也沒有男人商務桌上的菸酒味,反而是女人的香水味——不是我的香水。」
「第二,你的詐騙電話每次尾號都是一樣的,未免太過巧合,我並不是不識數。還有那些家裏多出來的小玩意兒——你以前不是一個會給自己買那些東西的人。」
「第三,醫院走廊有監控,稍微調取一下就知道你那天說沒說謊。但是我還沒那麼閒。或許你沒注意過吧,我爸爸做的不是全麻,在手術室門口那會兒,他是有意識的。」
聽完這些話,我彷彿被雷劈了一般,驚得啞口無言。
原來她的心這麼細!
原來我的小把戲早就被他們看穿了。
從一開始,我纔是那個真正的蠢貨。
「能不能不離婚……」
我哀求道,已經帶了哭腔。
「秦熠,我們是相親認識的,肯定不如你和黃女士那樣有感情基礎。」何皎皎諷刺道。
「我相信你最初的目標是想找個經濟適用型配偶,我也一樣。你外形出衆,人也聰明踏實,作爲未來孩子的父親而言是很合適的,這就是我選你並願意在事業上給你支持的原因。」
「但是這一切的基礎和前提是,你不能背叛我,不能把我當傻子。」
「而現在的你,已經不具備做我丈夫的資格了。」
我的大腦嗡嗡作響,全身血液翻湧。
我第一次知道,在我審視和衡量她的同時,自己也是被審視和衡量的對象。
她那條理清晰、義正詞嚴的模樣讓我很震撼,這也是過去我從未見過的何皎皎。
是我錯了,錯得徹底。
黃若寒悠悠地開了口;「喲,看不出何小姐還是神探啊!」
「閉上你的臭嘴!」我朝她吼道。
「滾出去,這裏沒你說話的份!」
我恨毒了她,如果不是她,我和何皎皎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黃若寒訕訕地走了,留下我和何皎皎面對面。
我涕泗橫流地跪在何皎皎面前。
「我知道錯了,我該死,天打五雷轟!但是我就出軌了這一次,求你原諒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何皎皎的神情一切如常,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灘爛泥。
「秦熠,你也體面一點,好嗎?」
我知道,她再也不會給我機會了。
而如果我不簽字,只會更加被她看不起。
於是我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了字,眼淚溼了半張紙。

-11-
黃若寒告訴我,用不了多久,何皎皎就會後悔跟我提離婚。
最多不超過三十天冷靜期,她一定會回來找我。
畢竟,她是個各方面看起來都普普通通的女人,而我則是世俗意義上的成功男人。
我雖將信將疑,倒是也有些許放下心來。
可是我又錯了。
何皎皎並沒有回頭。
實際上,她在提交離婚申請的當天就把所有的東西搬回了孃家。
我和她曾有過約定,如果任何一方婚內出軌,都要淨身出戶。
但是離婚協議上,何皎皎沒有要這套房子,只是拿走了我們其他共同財產的百分之八十。
我知道,她是嫌這個房子不乾淨。
到了冷靜期結束的那天,何皎皎平靜地通知我:「去領證吧。」
我的最後一道心理防線終於徹底崩塌,在民政局門口號啕大哭。
何皎皎遞給我一張紙巾,神情禮貌而疏離:「不要緊,往後還是朋友。」
她如此體面,我也沒臉再失態下去。
我不記得我是如何邁進民政局大廳, 如何領了結婚證, 又是如何走出來。
我只記得她轉身走進人潮中,背影那樣筆直動人。
我的世界從此黯淡了。
我開始變得渾渾噩噩,每天夢裏夢外都是何皎皎。
情緒找不到出口, 在每個日夜對我反覆凌遲,令我苦不堪言。
我想找裴正傾訴。
可是裴正和小三結了婚,小三不信任他, 怕他重蹈覆轍, 對他控制得很嚴格, 甚至不同意我們見面。
他只能在衛生間和我偷偷電話。
「兄弟, 我後悔了, 真的。這女人和我交往前後真是兩個樣子, 現在跟神經病一樣管着我, 我都快瘋了!」
「你趕緊和黃若寒斷了吧, 她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以後有你受的!」
裴正總算說對了一次。
我也想和她斷絕來往——從何皎皎提出離婚開始,我沒有一刻不遷怒於她, 沒有一刻不後悔自己出軌的選擇。
但是我逃不掉了。

-12-
無論我用什麼理由玩失蹤, 黃若寒都能找到我,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家門口、地鐵站、公司樓下,甚至商場門口。
後來我偶然發現,自己是被她監視了——她送我的情侶耳機有定位查找的功能。
這就是之前她能在醫院消化內科找到我的原因。
於是我果斷扔了耳機,和她吵了驚天動地的一架, 把家裏東西砸得稀巴爛。
我以爲這樣就能徹底結束這場噩夢了, 但她居然又一次來找我,還是在我的辦公室。
「一百萬,或者娶我。否則, 我就鬧得你身敗名裂!」
我徹底明白,她就是個惡鬼, 請來容易送走難。
最後,我選了前者。
因爲我只屬於何皎皎, 我不可能再和其他女人結婚。
然後我報了警——黃若寒已經構成敲詐勒索。
黃若寒入獄後不久, 公司因爲我的私生活問題,將我降職。
而同事們背後的冷言冷語比降職更加難以承受,最後, 我索性辭去了工作。
那段時間, 我什麼都不想做,每天只是躺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ṱūₖ。
裴正說我這是抑鬱症的徵兆, 讓我去醫院看病。
但我不想去。
有時我覺得就這麼放任自己的靈魂跌入地獄也很好。
這種噬骨的痛,原本就是我該得的。
聽說, 何皎皎的工作能力極爲出衆, 被調到了公司總部,成了管理層。
還聽說, 追她的人不少,同事們對她的評價也很高。
我意識到,自己由衷地爲她感到開心。
我希望她過得好。
這樣一個皎皎如月的人,原本就應該擁有更好的生活。
是我配不上她。
我的陰暗狹隘, 只會遮蔽月亮的輝光。
好在這明月已經離我而去,高懸於天。
往後餘生,都會是我心頭的白月光。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