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待斬,獨活一人

大赦前三天,皇子被殺。
聖上震怒,讓三日內找出兇手。
否則,三千待赦宮女全部處死。
而我,就在其中。

-1-
三皇子死的消息傳來時,我正在收拾行裝。
灑掃宮女桃紅看我發愣,小聲說道:
「誰死都跟我們沒關係,再過三天,我們就出宮了。」
我嘆了口氣。
「只怕是出不去了。」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掖庭宮三千宮女也在其中。
然而,大赦之日前三天,三皇子突然溺亡。
根據當日記錄,後宮妃嬪皆在宮內,人證俱全。
所以,唯一有作案可能的只有宮女。
爲何不懷疑太監?只因案發地離掖庭宮太近。
於是,大赦變成了催命。
三日之內,必須找出兇手,否則全部處死。
掖庭宮衆人如坐鍼氈。
但要找出兇手談何容易。
三皇子是皇后所生,深受陛下看重。
敢殺他,一定是嫌命長了。
可惡的是,這個兇手卻害了這麼多人。
我看桃紅似乎不爲所動,有些好奇。
這丫頭,平時看到老鼠都要嚇得跳起來。
於是問她,是不是被嚇傻了。
沒想到她說:
「這麼多宮女,總有不想死的,會有人站出來的。」
「就算是死,3000 人,路上也不孤單了。」
我搖搖頭,我不想死,但又覺得沒人能破這案子。
因爲三皇子死得太蹊蹺了。

-2-
三皇子死在掖庭宮西邊的月清池。
死亡時間據太醫說,是子時三刻。
雖然是深夜,但也不乏巡邏的侍衛。
居然沒有任何人聽到三皇子發出求救聲。
這是疑點一。
三皇子深得皇上恩寵,在其居住的星華殿內就有浴池。
爲何深更半夜,獨自前往掖庭宮旁的月清池?
他是要見誰?
這是疑點二。
三皇子雖然頗受恩寵,但既不是長,也不是賢。
別人爲何要殺他?
殺了他又有什麼好處?
這是疑點三。
就在我給桃花分析案情的時候,突然有拍手聲響起。
緊接着,房門被人推開。
來人身着深藍色官袍,劍眉入鬢,面容清瘦。
行了一個拱手禮說道:
「南枝姑姑,大理寺少卿秦無咎奉命調查三皇子被害案,失禮了。」
桃花嚇得匆忙跪下,而我只是行了一個禮。
「秦大人近日名聲扶搖直上,南枝在宮裏也有所耳聞。
「此案若是由秦大人偵破,我就放心了。
「掖庭宮 3000 人的性命就交給秦大人了。」
秦無咎自顧自坐下,說道:
「是 2999 人,兇手必然會被處死。」
他用眼神示意,桃花給他斟茶。
「南枝姑姑剛剛說的幾個疑點,我能予以解答。」
「疑點一,三皇子爲何沒有發出求救,因爲太醫從三皇子體內發現了曼陀羅,熱酒加曼陀羅,可讓人頭昏如醉,三皇子又嗜酒。」
「疑點二,掖庭宮宮女衆多,其中不乏貌美者,三皇子或是私會,自然不願人知。」
「疑點三,這宮中衆人,誰沒有死的理由?身爲皇子,死的理由自然多些。」

-3-
桃花聽到這話,已然嚇得魂不守舍。
但她是我的親近之人,信得過。
而秦無咎自然也清楚這點,否則不會如此大膽。
但我還是屏退了桃花。
沒必要讓她牽扯進更加危險的境地。
等到屋內只剩我和秦無咎,我才問他。
「秦大人,有何目的?」
秦無咎拱手向天,說道:
「自然是爲了查出真兇,報效聖上。」
說完,他又自嘲地笑了下。
「當然,也是ẗų⁰爲了救我大理寺衆人。」
我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說道。
「南枝人微言輕,又是女流之輩,怕是幫不了大人什麼忙。」
秦無咎說道:
「南枝姑姑雖然低調,但在下也是早有所耳聞,剛剛分析案情,並不比我大理寺差。
「況且,這也是幫你自己。」
我不置可否,而是問了他另一個問題。
「讓我參與到案情中來,是否會引起聖上不滿?」
秦無咎只用一句話就說服了我。
「要是被處死了,也顧不上誰滿不滿意了。」

-4-
案子並非沒有線索。
掖庭宮一牆之隔是言妃的永和宮。
言妃與皇后向來不和。
然而言妃當夜侍寢,她的不在場證明最權威。
但有些事,不必親自動手。
宮裏這麼想的,不只一位。
言妃也知道,所以她急於證明自己的清白。
永和宮一干宮女,她全部交給大理寺處理。
雖然秦無咎看起來人畜無害,但大理寺的手段卻驚人。
只是一個上午,二十個宮女中,居然有 2 人承認了罪行。
但是來到地牢之後,我才知道,她們爲何承認。
兩名宮女,衣衫襤褸,身上遍佈鞭痕。
我看得不忍直視,問秦無咎。
「這樣屈打成招得來的供詞,可信嗎?
「人命怎能如此輕賤?」
秦無咎看了一眼,皺起眉頭,語氣生冷。
「在這宮中,奴才的命本就賤如草芥。
「你我亦是。
「有什麼就問吧。」
我不再糾結,而是問道:
「你說自己殺的三皇子,是在什麼地方殺的?」
那名只剩半條命的宮女說道:
「我……我是在月清池……淹死的他。」
我接着問道:
「三皇子年輕力壯,你怎麼有力氣推他下水的?」
她遲疑着說道:
「我……我趁他不注意,就推下去了。
「你們不要打我,我……我都認。」
我沒再問下去,這樣的詢問沒有意義。
浪費了一下午的時間,結果讓人沮喪。
就在這時,太監過來傳話。
皇后要見我們。

-5-
來到承幹宮,宮內滿是白素,紙錢遍地。
帶我們的宮女,是三皇子的奶孃。
沒說幾句,就淚眼婆娑。
又提醒我們,皇后喪子,心情不好,已經處死幾個犯了小錯的宮女太監。
這讓我和秦無咎更加緊張了。
皇后扶着額頭坐着。
「你們查出兇手了嗎?」
秦無咎答道:
「言妃宮裏兩名宮女認罪,但似乎並不清楚案情,或是受不了刑罰,擅領罪責。」
皇后說道:
「又或者,是言妃逼她們頂罪的?
「繼續用刑,看能否找出幕後之人。
「皇兒他天真善良,定是被歹人騙殺,若是找到真兇,定要誅其九族!」
這話聽得人背後發涼。
但我還是決定勸一勸,那兩個宮女我見過,再用刑,怕是撐不過去。
「皇后娘娘,她二人已經嚴刑審過,與本案無關,也說不出有價值的線索,沒必要徒增殺孽。」
皇后娘娘不滿地看了我一眼。
「那你的意思是,我皇兒的死,就這麼算了?」
我連忙跪下說道:
「不,殺害三皇子的真兇一定會找到,請娘娘放心。」
皇后這才面色稍緩。
她讓宮女遞給秦無咎一塊令牌。
「持此令牌,後宮可隨意走動,所有人等皆需接受你的審問。」
秦無咎有些驚喜。
雖然有聖上的命令,但有這樣一塊令牌,辦事確實方便了許多。
我們告退之後。
卻聽到皇后跟手下說道:
「大理寺那兩個宮女處死吧,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我還想要返回勸說,卻被秦無咎推走。
「皇后不會有第二塊令牌賞賜,你再阻止她報仇,只會被她盯上。」
我知道,他說的沒錯。
只是還是不甘Ţú¹心。
看來,只有早點找到兇手,才能讓更少的人受到傷害。

-6-
限期第二天。
我與秦無咎商量,能讓一個宮女殺皇子的,唯有「情」這個字。
於是,拿着皇后賞賜的令牌,我們找掖庭宮的宮女詢問。
她們與三皇子是什麼關係,以及三皇子是什麼樣的人。
讓人意外的是,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說法。
有的宮女支支吾吾地說:
「三皇子他不是人!愛好特殊,宮裏姐妹們被他害的不在少數。」
她甚至提起褲腿給我們看,在她腿上刻着的「豬奴」兩個字。
即使對於自尊極少的宮女來說,這也是極大的侮辱。
有的宮女甚至因此走向極端。
但也有另一種說法。
有宮女說,三皇子出手闊綽,深受宮女喜歡。
那些說他不好的,要麼是妒忌,要麼是因愛生恨。
宮裏死的宮女那麼多,憑什麼就按在三皇子頭上?
言辭最激烈的是三皇子的奶孃。
她自認爲對三皇子的感情不比皇后淺。
甚至她在明知找不到兇手就會被處死的情況下,還是申請加入大赦名單。
她的想法也很單純,找到兇手,她就可以安心出宮。
這宮中已經無人讓她留戀。
找不到兇手,她就陪着死。
她說母親對子女的感情有多深厚,非當事人不可知。
雖然她說得很感人,但對於案情並沒有幫助。
於是我們又回到了起點。
我問秦無咎,三皇子體內的曼陀羅從何而來?調查的結果如何?
雖然掖庭宮有種植,但能夠接觸到同時又懂用法的不多。
然而,調查的結果讓人沮喪。
大理寺的辦案手法一如既往地殘暴。
在嚴刑拷打之後,共有 5 人承認。
但她們同樣對案情不甚瞭解。
也就是說,她們也是受不了屈打成招的。
而我只是問了她們一些很平常的事。
比如三皇子喜歡跟什麼樣的宮女玩。
宮內發生過多少宮女、太監意外事故的。
秦無咎在一旁乾着急。
「只剩一天了,你問這些有什麼意義?」
我說,只是爲了驗證一些想法。
而且,越到限期,兇手出來的越快。
果然,當天下午,就有宮女認罪。

-7-
不同於前面屈打成招的宮女,這名宮女可以說出犯罪經過和主要手段。
而她自述,殺三皇子的目的就是爲了報復。
因爲三皇子玷污了她。
無論是動機還是犯罪經過,似乎都沒有太大問題。
但她回答得太精準了。
就好像她知道這件案子如何才能最快結案。
在我和秦無咎的逼問下,她終於承認自己是頂罪的。
掖庭宮的宮女們抽了生死籤。
中籤的宮女去頂罪,她的家人由其他人照顧。
爲了更加可信,關於案件的情況也是很多人去打聽了。
大理寺擔心自身的安危,也有意無意泄露了些案情信息。
最終,這名宮女被推出來頂罪。
秦無咎甚至接到了上面的通知,讓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秦無咎沒有同意。
然而,這名宮女對於案情的解釋嚴絲合縫。
大理寺其他人也配合她。
這讓一直追求真相的我和秦無咎成了沒事找事的。
就連貼身侍女桃紅都說:
「南枝姑姑,要麼別查了,大傢伙的命都在你手上了。
「她既然願意頂罪,肯定是有足夠的好處給她的家人。」
她的話,讓我也有了一瞬間的猶豫。
但我總覺得,人命不該如此輕賤。
真相也應該被尊重。
然而,不用我做決定,兇手再次行動了。
在那名宮女被抓後,一名小宮女死了。
同樣是溺死。
似乎就是兇手在宣告:
你們抓的不是我,
但她明明可以就此掩飾過去,然後等着大赦逃出昇天。
這讓我想到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或許兇手就沒想過活着。
她的目的就是「求死」。

-8-
聽到我的推測,秦無咎輕叩茶桌,皺緊眉頭。
「這宮裏尋死的手段何止一二?何必如此麻煩?」
我單手撐住下巴,看着他認真的模樣,搖了搖頭。
「如果她求的不是自己死呢?」
秦無咎眉頭上的「山川」更深了。
「不是求自己死,求誰?」
我看着窗外,梅花開得紅豔。
「或許,是這 3000 待赦宮女中的一人,或數人。
「或者,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想殺的是誰?」
秦無咎憤然坐起。
「我不是來聽你打啞謎的。
「只剩一日,再找不出真兇,你我都要人頭落地。」
我用手絹捂嘴,發出嗤笑。
「秦大人,是否在調查其他死者的案子時,也是如此義憤填膺,大義凜然?」
秦無咎遲疑了一下。
「大理寺對於聖上安排的差事,自然鞠躬盡瘁。」
我拍手,一臉「欽佩」。
「秦大人真是忠君愛民!
「要找到兇手,現下要做的,就是翻看以前的案件。
「因爲此人冒着誅九族的罪名行兇,自然是有深仇大恨。」
秦無咎雖然不滿,但臨到限期,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結果,翻看卷宗,還真發現了線索。

-9-
近三年,宮內「意外」死去的宮女、太監一共 13 人。
有人是溺死,有人是墜亡。
有人誤食毒藥,有人直接一睡不醒。
然而追查卻進行不下去。
因爲涉案人員,都是貴人。
時隔這麼些時日,重啓舊案已是妄想。
於是我便讓秦無咎調查這些人死後,有無特殊事件發生。
結果,還真有收穫。
有一名小宮女,名喚綠葉。
在她死後,屍體不見蹤跡。
宮內的屍體自然不可能扔到亂葬崗,丟了皇家臉面。
但也不會葬於宮內,壞了風水。
宮內自有收容的地方。
但綠葉的屍體卻不見了。
如今隔了許多時日,也無人知道被誰收殮了。
於是我們調查當時與綠葉關係好的宮女有誰。
沒想到,提到她,宮女們卻是一臉嫌棄。
「那個女人啊,整日笑嘻嘻的,也不知道心裏在算計什麼,讓人生厭!」
「整天蹦蹦跳跳,也不知道在勾引誰?」
「我們都不喜歡她,欺負是沒有的,就是偶爾在她被子裏放只老鼠,在她飯菜裏放點蟲子。」
我們找宮裏畫師,拿到了她的畫像。
天真爛漫,小家碧玉。
我總覺得,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秦無咎說,可能無意間碰見過。
但我覺得不是。
一直思考到傍晚,我突然一拍腦袋,想起來爲什麼覺得她面熟了。

-10-
皇后宮中的奶孃,與她眉眼有六分相像。
而宮女也說,奶孃對綠葉十分照顧。
經常給她一些喫食,還給她新做衣裳。
只是,她似乎害怕綠葉與她爭寵,所以不願意她在貴人面前露臉。
有一次,綠葉跳舞被三皇子看到,她還當衆打了她。
所以,她們之間的關係,沒人弄得清。
後來綠葉不幸從假山上墜亡,奶孃似乎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情緒。
畢竟是宮裏多年的老人,早就見慣了意外和身死。
我對心情不佳的秦無咎說道:
「去見見我們的兇手吧。」

-11-
奶孃的身份不是普通宮女可比的,她有自己的住處。
我和秦無咎到的時候,她正在屋內打掃。
對於我們的出現,她似乎並不意外。
她一邊擦着一張已經很乾淨的桌子,一邊說:
「等會,等我擦完這裏。」
我坐下,四下打量了下。
屋內整潔簡樸,充盈着淡淡的清香,白瓷瓶中斜倚着一支玉簪花。
但總讓我有種不自然的感覺。
忽然想明白了。
這房間,不像外面看起來那麼大。
奶孃擦好桌子,又洗了洗手。
給我和秦無咎各斟了一杯茶。
秦無咎端起茶盞,吹了吹,正要喝。
見我沒有動靜,看了一眼手中的茶盞,放了下來。
兇手擅長使用藥物。
奶孃看到他的小動作,突然笑了。
「放心,茶裏沒有放毒。」
秦無咎被看穿心思,有些惱怒,拔出劍指着奶孃。
「你擅殺皇子,當誅九族。」
奶孃並沒有被他嚇到,沉穩地坐下。
「秦大人,是要用私刑嗎?」
我按住秦無咎的劍柄,對奶孃說道:
「我們只是想知道你爲何要這麼做?」
奶孃說道:
「我何時承認自己行兇了?」
我搖ŧü¹了搖頭,站起身子,在牆上敲來敲去。
秦無咎有些好奇,奶孃則顯得有些緊張。
終於,手下傳來的不是沉悶的聲音。
「我在外面量過,這間房子不止這麼大。」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有暗室。
「如果我沒有猜錯,裏面應當有綠葉的神位,還有曼陀羅,或者其他的兇器。」
奶孃睜大眼睛,半晌喃喃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鬆了一口氣,她這句話,證明我的猜測是對的。
但還Ťūₕ有一些疑問,我想聽到她自己的說辭。
「你跟綠葉是什麼關係?」
奶孃眯着眼,似乎看着眼前,又像看到了很遠的地方。
「你應該猜到了,她是我的女兒,可是,我沒有保護好她。」

-12-
她將手伸進衣袖裏,秦無咎一臉警惕地看着,手握住了劍柄。
奶孃只是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青綠色,並不太名貴的料子。
她用手不捨地撫摸着,看玉佩的色澤,想必經常把玩。
「她不叫綠葉,我當年給她起名叫喜笙,因爲她一出生就不哭,而是笑個不停。
「可是,她沒有喝到我一口乳汁,因爲我被夫君送到了皇宮,男子爲了事業,總歸心是要狠些的。
「三皇子剛出生,皇后身體嬌貴,自然不能親自餵奶,也是怕失了皇上的恩寵。
「等到三皇子斷奶,我想終於可以回家了,見到我的喜笙了,但皇后念我忠心侍主,將我留在了宮內,他人都說,這是天大的恩賜。
「對於別人或是恩寵,對我來說卻是煎熬,日日看着三皇子長大,我便想到喜笙,她應該也這般歲數了吧。
如此過去十多年,有一日,宮中來了一位小宮女,只是一眼,我便認出,她就是我的喜笙。
「她爲了找我,參加選秀,成了一名宮女,我們私下相認,卻不敢公開。
「哪知這宮中,禽獸遍地,她被其他宮女欺凌,度日如年,而我居然沒有察覺。
「直到某日,她從假山上跳下,我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
「而那些欺負她的宮女,居然得到了大赦的機會,我不能接受她們有這樣的結局。
「所以,我殺死了三皇子,就是爲了震怒聖上,處死所有人。
「她們所有人都該死,我也該死!」
秦無咎氣急Ŧũ̂⁻敗壞,罵道:
「你真是瘋了!」
而我看了她一眼,還是那麼波瀾不驚。
「你說了實話,但不是全部的實話。
她眼神飄忽了一下。
「何意?」
我解釋道:
「疑點有三,你若是要殺皇子求死,沒必要殺三皇子,畢竟是你親自哺育,總有些感情,這是其一。
「其二,宮中欺ƭū́₍凌雖然存在,但還不至於逼死他人,況且以你的身份,保護她不被其他宮女欺負,不是難事,除非,欺負她的另有其人。
「其三,喜笙要死,沒必要從假山跳下,畢竟可能死不了,倒是被威逼,不慎墜落,更能說得通。」Ṱü⁰
奶孃沉默了一會,說道:
「罪我已經認了,其他的,不必說了。」
一旁的秦無咎準備拿她,但我擺擺手。
「我有一個猜想,要不然你聽聽看?」

-13-
喜笙千辛萬苦找到了孃親,她並不知道自己是有來無回。
母女二人享受天倫之樂,其樂融融。
奶孃覺得自己虧欠喜笙,所以什麼都要給她最好的。
這些年,貴人們賞賜了她不少好東西。
如今她都給了喜笙。
自己的女兒,怎麼好都不夠的。
因此,喜笙在其他宮女中並不討喜。
她們不知道母女間的關係,只當喜笙是個善於逢迎的人。
若只是如此,那也罷了。
但喜笙卻遇到了三皇子。
表面溫文爾雅的皇子,背地裏卻有着扭曲的心理。
餵養他長大的奶孃自然清楚,所以總是避免與喜笙在皇后的宮中會面。
但有些孽緣,不可避免。
雖然奶孃及時趕走了喜笙,但三皇子已經發現了這個新的獵物。
皇宮長大的三皇子,覺得宮女、太監都是自家的私物。
與桌椅板凳沒有區別。
而喜笙顯然是最精緻的那一款。
三皇子喜歡看着精緻的東西,被自己打上印記,玷污、毀壞。
他表面對喜笙欣賞、喜歡,暗地裏卻又進行着自己齷齪殘忍的遊戲。
於是喜笙一邊被其他宮女針對,一邊遭受身心上的摧殘。
還要努力在母親面前維持着樂觀。
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想過輕生。
但命運對能熬的人,總是要殘忍一點的。
三皇子沒有放過她,於是在一次貓捉老鼠的遊戲中,她失足墜亡。
這件事不了了之。
因爲喜笙也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宮女。
很快就會被人遺忘。
偶爾被人提起,也是那些宮女的刻薄話語。
「就是賣弄自己的浪賤,所以纔有這下場!」
整個皇宮,只有一個人放不下這件事。
那就是喜笙的親孃,三皇子的奶孃。
三皇子長牙的時候,咬得她出血。
疼得渾身顫抖。
但也不如這一次那麼疼。
她不能接受自己親手養大的畜生,殺了自己最愛的女兒。
於是開始了報復。
當一個人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處理他人的生死也就變得容易了。
她是三皇子的奶孃,自然是要親近些的。
三皇子沒有防備她,或者,他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這些下人。
她在三皇子的酒裏下藥,將他背到了月清池,溺死了他。
爲的就是讓聖上把一切都怪罪到大赦的宮女身上。
她沒有耐心,也沒有辦法一個個地去調查。
到底是誰欺負過自己的女兒。
反正都這樣了,乾脆都死吧!
所以選擇了這樣一石二鳥的方法。
其實說到底,不過是一個發瘋母親的瘋狂舉動。

-14-
請皇后娘娘饒恕她的死罪。
當我跟皇后娘娘說出真相後,她一拍椅子扶手,罵道:
「區區一個宮女的命,能跟我皇兒的命相提並論嗎?
「念在你找出真兇的份上,我可以饒恕你剛剛對皇兒的不敬,但對皇兒的惡意猜測,不可外傳。」
三皇子是什麼樣的人,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那些荒唐殘忍的行爲,在她看來,不過是不懂事而已。
就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也有捏死小雞、腳踢小狗的。
等他長大了,自然就好了。
說不定,還能成爲一代明君。
而她母憑子貴。
但現在一切都被一個低賤的女人給破壞了, 爲的就是她生下的更加低賤的女兒。
她自認爲對她不錯,讓她有幸留在Ṫűₒ一輩子都可能進不了的皇宮。
讓她的夫君青雲直上。
她賞賜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 夠她享之不盡了。
可她還是背叛了自己,果然是養不熟的狗。
皇后站起來, 走了幾步, 突然露出殘忍的笑意。
「答應你也不是不行, 我可以饒恕她的死罪。
「像她這般悖逆主子的宮女, 不配爲人, 我就賜她爲人彘吧。」
即使奶孃已經抱着必死的決心, 此時也不自覺地身體顫抖了下。
我還想勸說, 卻被秦無咎給拉走了。
奶孃被砍去手腳,做成了人彘,丟棄在了皇后宮殿內的菜園裏。
皇后就是要看着她如同蛆蟲, 在泥土裏蠕動。
宮內衆人經過外牆, 總能聽到裏面非人的哀嚎聲。
但這聲音只持續了一夜。
次日, 她被發現已經服毒自盡。
太醫猜測,她可能將毒藥藏在了舌下, 或者早就服用了毒藥。
但秦無咎卻來找我。
「昨夜, 你從皇后宮牆外走過,奶孃就死了。」
我搖搖頭,說道:
「走過宮牆外的人, 不止我一個。
「明日, 我就離開了, 秦大人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秦無咎沒有說話,看了我半天, 默默轉身走了。
等到次日, 大赦的名單中,卻沒有了我。

-15-
一問才知道,是秦無咎求了皇帝,說我有助他破案。
特例留下了已經超齡的我。
宮內二十五歲以上的宮女都大赦了出去, 只有我留了下來。
秦無咎來找我的時候,被桃紅潑了一盆洗腳水。
桃紅因爲未到年齡,也被刷了下來。
秦無咎衣衫盡溼, 有些狼狽。
而我則是生着悶氣,看了他半天, 才問道:
「秦大人, 大理寺做事都是恩將仇報嗎?」
秦無咎用衣袖擦了擦臉,一本正經地說道:
「大理寺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人。
「南枝姑姑, 一開始進宮是秀女,後來選爲才人,但卻接連犯錯,一再降級,直至成爲宮女,實在令人費解。
「以姑姑的心機,不至於如此,所以必然是有意爲之。
「從結果看來,姑姑似乎就等着大赦出去,所以我有一個猜測。
「要麼是姑姑準備出宮做什麼,要麼就是姑姑在宮內的事情已經做完了。
「無論哪一種,秦無咎身爲大理寺少卿,都該調查下。」
說完, 他又站起來,行了一禮。
「此外, 姑姑對於辦案, 見解獨到,或許日後還能幫我一二。」
我看着他,莞爾一笑。
「希望大人以後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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