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表姐拒絕和養豬戶相親。
儘管對方是名校畢業,她也堅決不見。
「讓我和有味兒的男人生活,我寧願死。」
但她沒去死,還撬走了我的軟飯男友。
作爲補償,她把養豬戶微信推給了我,「咯,賠你一個。」
我果斷加好友開聊,V50 看看實力。
對方隔了幾個小時回覆我。
「50 頭豬麼?給個地址。」
-1-
表弟賀肖洋打來電話吞吞吐吐,「姐,你快來,打車來。」
我第一反應是表姐賀肖月掛了。
不至於啊,她只是不想跟一個養豬戶相親。
犯不着尋死覓活的,何況我男友孫牧良已經去勸了大半天了。
他倆ţŭ̀ₐ是大學同學,還是因爲賀肖月我們才認識的。
我趕緊打車,又給孫牧良打電話。
打了十幾個都無人接聽,我心一下子就慌了。
又給賀肖洋打,話也顧不得委婉了,「是不是去醫院啊?」
賀肖洋火氣很大的樣子,「來家裏,快來!」
我風風火火地趕過去,只是一進門卻直接怔住了。
小公寓裏,賀肖月裹着被單,香肩半露。
孫牧良光溜溜地在陽臺罰站,尷尬地拿一盆綠蘿擋着關鍵部位。
賀肖洋舉着雞毛撣子,看到我才喪家犬似地放下來。
「姐……你說這事鬧得……」他是真的快哭出來了。
我用了幾分鐘才弄清楚狀況。
我的男友和我的表姐滾牀單了,被表弟抓了個正着。
孫牧良一見我臉色慘白,險些跪下,「妙年,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麼?綠蘿不夠綠?
賀肖月淡定多了,指着賀肖洋破口大罵:「什麼破爛都介紹給我相親,我是什麼很賤的人麼?一個養豬的,你和爸媽恨不得把我捆起來送過去。」
罵完了掉頭衝我開炮,「當初我不過是生日好心請你喫頓飯,你和孫牧良就好上了,我現在至多算收復失地。」
我點點頭,「收復得好,祝你們長長久久。」
賀肖月也不怕牀單掉了,過來一把搶了我的手機,一頓搗鼓又塞給我。
「大不了賠你一個男人,一個養豬的,一個賣豬肉的,你們纔是絕配。」
我家是做豬肉批發的,檔口離不了人。
分分鐘都是論豬肉市價的。
看她一時半會鬧騰不完,我立馬轉頭就走。
上了車,突然收到條好友通過的消息。
頭像是個朦朧的山頭,像我爸媽那輩人喜歡的風格。
-2-
賀肖洋跟着我一路道歉。
這個表弟從小跟我更像親姐弟,我們的革命友誼是在對抗賀肖月的過程中建立的。
貌美的賀肖月是被衆人捧着長大的,我像她的參照物,長輩提起我,經常誇不出口。
太平平常常了,平平無奇的長相和平平無奇的個性。
唯一可圈可點的是孝順,課餘就去檔口幫忙賣豬肉。
但賀肖月極其嫌惡我,在學校都不承認我是她的表妹。
她經常在一羣小姐妹當中提起我便捂住口鼻,「身上一股子的豬臊味。」
舅媽卻一年四季從我家檔口拿豬肉,從來不給錢。
有時還讓我送上門去,說她打牌走不開。
我剛到檔口,舅媽的電話就來了,依舊是頤指氣使地。
「你和小孫也沒結婚,分手很正常。你可不要到處亂說敗壞你姐姐的名聲。」
我把稱好的豬肉塞進袋裏,「舅媽放心,不過你上次拿我媽的五千塊……」
微信提示轉賬,我果斷點了,生怕她後悔再撤回了。
舅媽惡狠狠叮囑:「你和小孫的事以後別提了。」
不提不提,我巴不得他趕緊跟表姐鎖死。
倒是賀肖洋積極推薦我試試和養豬戶相親讓我很頭疼。
咱……也不能傻了吧唧做表姐的接盤俠吧?
我看着那好友對話框,琢磨了一會,決定速戰速決。
【V50 看看實力。】
許家家訓,不要跟男人談錢,談一個跑一個。
果然,對話框像定格了一樣。
直到檔口打烊,我和往常一樣騎上小電驢準備回家。
兜裏的手機進了條消息,此時已經過了六個小時。
居然是養豬戶發來的。
【50 頭豬麼?給個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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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嚯,我第一反應這男人挺裝的。
看不懂 V50 梗的,不是滯銷男就是普信男。
這 50 頭豬讓他裝得好到位啊。
我沒回復,直接回家。
路程也就十來分鐘,摘頭盔的工夫又收到一條。
【活豬還是宰好的?裝車得半夜了,給個地址。】
我懷疑他裝上癮了,有點沒好氣地回覆:【活的,嘎嘎叫的那種。】
結果這次語音通話直接打過來了。
我氣沉丹田,做好了和對方脣槍舌劍一頓互殺的準備。
一接通,養豬戶的聲音還怪好聽的,和年代感頭像不配套。
他問我,「活豬你要種豬母豬還是豬仔?50 頭你有存放點麼?給個地址。」
當即給我問懵了,「不是,大哥你來真的啊?」
他大概這時候反應過來了,沉默了幾秒,「你說的 V50,我是不是理解錯了?」
我趕緊給他講了一遍。
結果他更沉默了。
就在我以爲他要怒摔電話,拉黑刪除一條龍,他又開口了。
「你們女孩子要求挺怪的,50 塊錢能看什麼實力?」
我正要揶揄,微信進了條消息。
養豬戶給我發了個紅包,「知道你看不上我,耽誤你時間了,請你喝杯奶茶吧。」
掛斷電話前,他的聲音還有點失意,「領了你刪我吧,我一個男的也不好刪你。」
我琢磨了一會才明白是「刪」,不是「扇」。
紅包我當然沒領,人我也沒刪。
隔了幾天,我又想起這事來,找來賀肖洋打聽。
實在是八卦,是什麼人這麼大殺傷力,讓賀肖月寧願選孫牧良。
結果讓人大跌眼鏡。
賀肖洋提起這事就氣不打一處來。
「要不是我媽攆在後頭讓我給我姐找對象,我纔不會出賣我學長。」
一個養豬戶,清華畢業……
有點意思。
我當晚就小心翼翼地點開了養豬戶的朋友圈。
-4-
養豬戶叫沈康煜,25 歲,朋友圈也透着一股豬味。
我翻了已展示的半年內容,概括來說除了分辨不出日落日出的山頭隨手拍,就是憨態可掬的各種豬。
賀肖洋對他讚不絕口:「學長絕對是最合適的結婚對象,人穩重學歷高沒談過戀愛。」
一句話暴露了男人看男人和女人看男人的區別。
穩重學歷高無戀愛經驗,換算到女人的視角就是高學歷低情商醜男……
但賀肖洋慫恿我,「姐,你見見,你倆真的絕配。」
巧的是,沈康煜 2 分鐘前發了一條朋友圈。
雖然沒點名道姓,但我看得臉發熱,總覺得他意有所指。
他說,這輩子估計得打光棍了,家裏搞養豬場的,一進去六個月不能出來,山上雖然有水有電有網,但是有味兒啊。
「估計這樣是沒女孩子願意一起的吧?算了算了。」
我想起賀肖月那天拒絕相親時哭唧唧說的話,「讓我和有味兒的男人生活,我寧願死。」
嘖嘖,這對我來說倒真不算是個問題。
孫牧良倒是香得很,香得燻人眼,可是從畢業到現在三年了,沒工作過一天。
啃完爹媽啃女朋友,可惜外人看不穿,以爲他是績優股,一心考公等着上岸捧鐵飯碗。
有了前車之鑑,我也不知怎麼鬼使神差地回覆了一條。
【要不你來跟我談吧,正好我家是做豬肉批發的。】
賀肖洋迅速地跳出來撮合,【你倆談上了記得請我喫飯,我是紅……呃,紅郎。】
啊呸,還紅牛呢。
沈康煜的消息進來了,【真談?沒開玩笑?】
我想了想,鄭重地回覆:【這樣,見一面,再決定談不談。】
睡前我都想好了,只要五官端正就行,看臉喫的虧已經夠夠得了。
-5-
第二天我爸大早上拉肚子,我去檔口忙到下午 2 點連水都顧不上喝。
旁邊檔口的老張提醒我,「你電話響了一中午了。」
拿出來看一眼,二三十個未接全是孫牧良打來的。
最新的一通還沒掛斷,我火大地接起來,「有完沒完?」
孫牧良聽起來情緒異常穩定,「妙年,培訓班的費用該交了,你轉我卡上。」
換我不淡定了,「咱倆分手了好吧,你考公培訓班的費用關我什麼事?」
「分手歸分手,這不是你之前答應的麼?不然我早就問別人了。」
我差點把手裏的剔骨刀剁ẗṻₛ下去,「孫牧良,有點骨氣,合格的前任能裝死就裝死。」
他還想說什麼,我直接掛斷順帶拉黑。
然後就發現微信有幾條消息。
沈康煜從早上 9 點多開始,一共發了 3 條,很有禮貌也很剋制。
【你好,有空的話,今天可以見麼?】
【中午請你喫飯可以麼?】
【請問,你說的見一面還見麼?】
我趕緊回覆:【見的見的,不過我現在還在忙。】
根本不確定我爸什麼時候能來接我的班。
又給供貨的發了條消息,這一天天的忙得翻天了。
結果等消息再進來,我直接傻眼。
我把給供貨的消息錯發給沈康煜了,【你先送幾頭豬到我攤位上來,我今天晚上快賣完了。】
他居然回覆我了,【好的,我過來送,正好我們見一面。】
又補充了一條,【發個定位。】
我徹底傻眼,人生頭一次相親,對方要帶着幾頭豬來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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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先來的是孫牧良。
身上還穿着去年生日我送他的那身名牌,細皮嫩肉地往攤位前一站,立刻王寶釧附體。
「妙年,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但事出有因,你不該這時候給我難堪。」
「滾。」我剃骨刀拍在墩子上,他嚇得一哆嗦。
檔口上來買肉的都停下來,一臉好奇地喫瓜。
我低估了孫牧良的臉皮,他不走,「就當借我的,你先轉我。」
借?好嘞,我立馬從手機裏把之前統計的轉賬記錄發給他,「麻煩前面的賬先清一下。」
他臉色有點難看,「許妙年,我真沒想到你是這麼小氣的人。」
嘖嘖,我真是小刀拉屁股,正要搜腸刮肚說點難聽話。
旁邊有人咳咳兩聲,「豬,在市場外面,你去籤一下單子。」
我抬頭,登時愣住。
眼前的人,算不上皮相好,但棱角分明,尤其高挺的鼻樑鋒利冷峻,粗眉大眼,寸頭乾脆利落。
白背心外的手臂肌肉線條完美,古銅色皮膚健康又性感,好看又不油膩,簡直把孫牧良比得好似一條細狗。
嚥了咽口水,我強打鎮定,「呃……你等下,我跟你去。」
耳朵裏完全聽不見孫牧良的哀怨叫聲,我跟在男人背後往出走,心跳得有點過分雀躍了。
他邊走邊解釋:「市場要出入證,我弄不清楚,車只能停在門口,你也沒說要幾頭,我先挑了 5 頭,不夠的話,明天一早再送來。」
我連連點頭,又想起我在後面他看不見,急忙說話,「夠了夠了,那個,我叫許妙年。你看我合適麼?」
話一出口,前面的人和我都是腳步一頓,我恨不得把自己舌頭拔了,這個一緊張就話太密的毛病又犯了。
結果就看到前面的沈康煜似乎從脖頸開始紅了,耳朵紅得像滷過……
這麼魁梧的身形,聲音卻低得像蚊子哼,「挺……挺合適的。」
卸了豬肉,他又沉默地幫我扛到冷庫裏放下,眼看那手臂上的肌肉又分明瞭,我不自然地避開了眼。
出冷庫回檔位也就五十米,我倆慢吞吞走出了十里長街的感覺。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咱倆這就算開始真談了吧?」
我也莫名其妙跟着他有點靦腆起來,「算……算是吧?」
結果好好的氣氛,被赤紅着眼的孫牧良打破了。
他單手叉腰,一副棄婦的模樣,「好啊,許妙年,我說怎麼對我這麼狠,開始喫粗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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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康煜愣了一下,扭頭看我,又指了指自己,「粗糧?你認識?」
我有點尷尬,「認識,前……男友。」
他像是有點意外,但很快就點了點頭,「明白,你們先聊吧。」
我以爲這場面讓他難堪,準備撤了,結果下一秒就大跌眼鏡。
沈康煜取了個圍裙,然後往檔口一站,左手剔骨刀,右手一次性手套。
抬頭看向我時,臉上的表情忠厚得像簽了賣身契的長工,「價目表有麼?」
我心慌意亂地隨便擺擺手,「看心情,你隨便賣。」
老天爺啊,這誰遭得住,二話不說直接上崗了,要知道我和孫牧良談了一年,他連檔口都沒來過幾次,來了也是掩着口鼻一副怕沾上豬味的高貴模樣。
我拎小雞一樣把孫牧良拽到一邊去,「抽風有個限度,再來鬧騰我就給賀肖月打電話。」
他卻更心碎了,「妙年,我那是一時鬼迷心竅,咱倆複合好不好?」
嚇得我往後退了好幾米,「別!咱倆三觀不合,我可配不上你。」
軟飯男好不容易自己走了,我除非腦袋被門擠了,不然怎麼也犯不着喫回頭草啊?
孫牧良就差哭了,原來賀肖月一家都以爲他用不了多久就能考公上岸端上鐵飯碗,催着他買房買車先訂婚。
賀肖月花錢大手慣了,別說支援孫牧良,什麼節日都暗示他送點貴重的禮物。
爲了慶祝相愛一百八十八小時,孫牧良咬咬牙給她買了一條千八百的項鍊。
現在到了該報培訓班的時候,他囊中羞澀,暗示賀肖月了好幾次,結果收到了一個「愛你」的紅包,金額 13 塊 1 毛 4 分。
孫牧良眼圈都紅了,「妙年,你說她是不是在羞辱我?」
我點了點頭,「基本沒把你當人。」
低於 20 的狗糧,狗都不敢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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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好不容易把孫牧良勸走了。
扭頭一看,我滴個乖乖,檔口人山人海,要不是沈康煜長得高,我都差點看不到他。
雖說我家檔口生意好,也不至於啊。
我擠了半天探頭進去,正對上一個阿姨冒着桃心眼買肉。
阿姨一邊目不轉睛地盯着沈康煜,一邊手不客氣地捏了捏他的肱二頭肌,「小夥子,再稱兩斤排骨。」
我環顧,周圍一圈顧客都是阿姨,眼饞地盯着他白背心外的寬肩、手臂。
莫名地心頭就有點窩火。
我硬是往裏擠了擠,一個阿姨惱怒地推了我一把,「排隊去,這小姑娘怎麼回事?」
沈康煜對上我的目光,不知爲何鬆了口氣的樣子,伸手拽了我一把。
我不回頭也能感覺到背後的阿姨們眼神恨不得把我釘死在墩子上,索性反手把那隻大手攥得更緊。
寬厚的手掌上薄薄的繭子摸着沙沙的。
沈康煜一邊把位置讓給我,一邊摘圍裙,「賣得差不多了,幾點關檔口?」
問得波瀾不驚,卻撩得我心潮澎湃,這……小夫妻似的對話,好像我們已經認識好久似的。
阿姨們還在熱情地衝他笑,「小夥子,再稱幾斤五花肉。」
一雙雙眼往他緊實的胸肌和小腹上瞄,我不由得就火氣上湧,圍裙也不戴了,「不賣了不賣了,今天收攤了。」
失望的阿姨們瞪我一眼,散開來了,還一步三回頭地問他,「小夥子,明天你還在這不?」
我一一瞪回去,「不在,以後都不在。」
破天荒,我家檔口提前收攤了半小時。
沈康煜一邊幫我把東西收進冷庫,一邊還說:「我有時間的話,可以來幫你。」
我瞪着他彎腰搬半扇豬肉的魁梧身影,氣不打一處來。
硬要比較的話,比看見孫牧良赤條條抱着綠蘿的樣子,氣憤多了。
沈康煜搬完了,站起身來,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明明再自然不過的動作,不知怎麼卻荷爾蒙爆棚。
除了臉上的表情有點不自然。
「我的情況有必要跟你說一下,你要是覺得不行,直接說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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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一沉,以爲是什麼離異帶倆娃之類的。
不對啊,賀肖洋明明說他母胎單身二十多年。
沈康煜一邊擦汗一邊說:「我家養豬場離不了人,我一上山就是六個月,不過你放心,網絡通暢不會失聯,六個月後能休息兩個月,你要是願意,我那倆月都可以來檔口幫你。」
他頓了下又說:「就是……這身上味不好聞,待半年基本上醃入味了,你要是受不了,我也能理解。」
我想想表姐之前嫌棄我的模樣,突然就有點同病相憐,「沒事,豬味我聞習慣了。」
他像是鬆了口氣,「那就行。」
出了檔口,倆人突然就不知道說啥了,晚上七點,回家尚早,但他也沒說接下來什麼安排。
我有點尷尬,只能沒話找話,「你平時在山上都幹什麼啊?」
問完就有點懊悔,答案多明顯啊,養豬啊,餵豬啊,搞不好傳統點還得割豬草。
他回答得很快,「主要是給豬做檢查,打針。打針給我打麻了。」
「是豬太難按住了麼?」
他無奈地笑了笑,ẗű⁺「倒是不難按,就是太多了,打一圈得幾個月。」
我頓時腦補了滿山遍野豬仔瘋跑,他拿着針管滿山追的畫面。
突然想起來剛剛那 5 頭豬的錢還沒付呢,趕緊掏出手機,「那 5 頭豬一共多少錢,我給你。」
他卻按住了我的手,「不用了,當見面禮了。」
我腦袋裏弦蹭地一下繃斷了,「這……你家養豬場有幾頭豬啊?」
這見個面而已,不用傾家蕩產……
他送來的豬都是三百斤的,折下來一頭也兩千多塊了。
但他接下來的話,頓時讓我明白了爲啥給豬打針打一圈要好幾個月了。
「五千八百多頭,下個月擴欄以後還得加個幾千頭。」
擦,我何Ṭū⁶德何能?
這哪兒是養豬戶,這是年入百萬的猛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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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白收了人家上萬塊的豬,我生怕他後悔。
但沈康煜顯得比我還緊張,送我到家門口,好半天才開口:「咱倆這事……你要是沒意見,就定下來了啊。」
「沒意見,沒意見。」我趕緊表態。
他看上去整個人身上的肌肉都鬆懈了,給我解釋他隔天就要回山上。
「這趟可能得久點,七個月左右。」
我連連點頭,「沒事沒事,我們七個月後見。」
可能是我太爽快,他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撓了撓頭,定定地看着我。
「我這人……不太會猜女孩心思,你要是有什麼直說。」
我想想這樣挺好,本來就不是黏糊的性格,之前孫牧良的粘人勁兒說實話我喫不消。
賀肖洋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這個消息,激動地連夜給我發消息。
【談上了?姐,我沒騙你吧,人真的巨好。】
他意猶未盡,又彈視頻過來,滔滔不絕地把沈康煜一頓誇。
在他的加油添醋裏,我似乎對這個男人的認識加深了不少。
清華大學畢業後,他放棄了高薪的名企,回家繼承了養豬場。
自學獸醫學,之後還考取了相關職業資格證。
在賀肖洋的言語裏,不難看出他對這位學長的讚賞和傾慕,「他是個特別有目標的人。」
不同於世俗的追名逐利的目標,這讓我對沈康煜的印象又加分不少。
只是我倆正侃侃而談呢,鏡頭裏突然出現了舅媽杏眼圓瞪的臉。
「你說誰有五六千豬?年入幾百萬?上次給你姐介紹的那個養豬的?」
「賀肖洋!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胳膊肘往外拐?」
視頻被舅媽掛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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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康煜回山上以後,拍了個視頻給我。
從住處到豬場,還有他戴着口罩抱着豬仔打針的畫面,看上去莫名有些溫馨。
尤其聽到他笑呵呵地給我介紹其中一隻頭頂一撮黑毛的小白豬叫「黑白無常」時,我差點笑倒。
「五六千頭豬,你別說都有名字?」
他說:「那不能,也就我接生的有名字。」
我很難想象他挺着那一身腱子肉給母豬接生的畫面,想想都笑抽了。
爸媽知道我和沈康煜談戀愛,震驚了好幾天。
其實我也很震驚,因爲明顯地能感覺到我Ṱū́₍們倆這樣見不着面,單憑聊天竟然感情在升溫。
我已經開始期待幾個月後的見面了。
只是才過了三個月,沈康煜回覆我消息的頻率明顯下降了。
那段時間我爸總說累,一個月有大半個月在醫院來來回回檢查,我在檔口忙得腳不沾地。
等想起來時,才發現我和沈康煜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十幾天前。
他說,去擴欄的地方,信號差。
差……也不至於杳無音訊吧?
結果不等我細想,孫牧良垂頭喪氣地揹着鋪蓋卷出現在了我家門口。
一開門看見我,他嘴一癟,哭着衝我撲過來。
我嚇得趕緊躲開了。
他又一次考公失敗,一敗塗地的那種。
但讓他更受打擊的是,賀肖月不要他了。
我有點後悔讓他進門坐在我家的沙發上,哭得梨花帶雨的。
「太勢利了,前腳剛查我的成績,後腳就把我東西全扔出來了。」
他一邊擦眼淚,一邊看我爸媽,「還是叔叔阿姨對我好,以前也沒嫌棄過我。」
我爸媽的嘴角很同步地抽了下,看我的眼神充滿了不悅。
我趕緊委婉地準備打發他走,「你爸媽也不嫌棄你,你快回家吧。」
他卻眼淚汪汪地看着我,「你怎麼還攆我啊?那個養豬的跟賀肖月好上了,不然她也不能這麼快甩我啊。」
我心一沉,尤其聽他加油添醋地補上下一句:「賀肖月都跑去養豬場找人家了,待了快一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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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搭理我不止是信號差。
我八百年都不關注賀肖月的動態,此時卻點開了。
從一個月前,她的畫風就流水賬似的,但處處惹眼,一副養豬場老闆娘的架勢。
我好幾個月沒見到的人,出現在她的自拍裏。
表情生硬,但是比耶的姿勢看起來又不像是被強迫的。
這……流年不利,我懷疑我的綠帽子又穩了。
上次還能淡定處置,畢竟軟飯男我一點不稀罕。
這次……我久違地失眠了。
第二天頂着兩個大黑眼圈出現在檔口,連隔壁老張都嚇了一跳。
「你家豬肉……昨晚上長腿跑了?」
我在不知道第幾次算錯帳以後,做了個決定。
給沈康煜發了一條消息,【我表姐人挺好的,本來也是她和你相親,咱倆這段錯打錯招就到此結束吧。】
發完以後換位思考了下,他回覆我啥都挺沒意思的,索性拉黑了。
安靜了好幾天,沒有任何下文,我還挺患得患失的。
賀肖洋來找我,我也有點提不起精神。
他顧不得擦一腦門子的汗,劈頭蓋臉地問我,「姐,學長說聯繫不上你,怎麼回事啊?」
我一怔,他怎麼不知道?
等我把賀肖月的事說了,他氣得一拍腦袋,「壞了!我媽真是瘋了。」
賀肖洋說他這陣子去封閉實習了,壓根不知道他媽和他姐鬧得這一出。
「學長的電話都打到我們實習基地了,他正往回趕呢,還以爲你出了啥事。」
說曹操,曹操晚上就出現在了我家裏。
我媽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聲音都在哆嗦:「閨女,你趕緊回來,這人看着有點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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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 4 個月沒見,看到的第一眼,是他瘦了。
但肌肉依舊堅挺,穿得格外周正,端坐在我家客廳的樣子看上去……很不自然。
我爸媽肩並肩挨着坐在另一側沙發上,一見我像見了救星似的。
「你們聊,你們聊。」起身倆人就出門,我肉眼可見地感覺到了我爸的緊張,他襪子都沒穿直接套鞋。
伴隨着吧嗒關上的門,該死的尷尬也頓時從腳底板開始往上躥。
沈康煜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你發那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我憋着火呢。
他沉默了下,「怎麼就叫錯打錯招了?我們不是談得挺好的麼?」
他這個態度讓我有點懵,「你跟我表姐不是……」
他愣了下,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你都知道了啊。」
這話形同於當頭一棒,雖然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還是覺得心頭一塞。
流年不利,我明天要去上香,驅驅黴運。
他竟然有點結巴起來,「她……她自己找來的,跟着我說要熟悉下豬場……」
嗯,挺熟悉的,朋友圈已經快變成第二個養豬場了。
他看我臉色不善,說話有點急了。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是你表姐,本來以爲她是對養豬感興趣呢,結果嬌裏嬌氣的,要不是她添亂,我早一個月就能忙完。」
我聽得更懵了,「不是,你知道原本是她跟你相親不?」
「知道啊。」他大咧咧地說:「她不是沒答應麼?說養豬的一身味,不知道給誰發,但是還錯發給我了。」
呦呵,這一出我可不知道。
沈康煜有點煩躁地又撓了撓頭,「咱倆的事,和她有啥關係?你……是不是突然想通了不樂意了?」
-14-
我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了。
但還是忍不住逗他,「你不覺得我表姐……長得特別好看?」
沈康煜眉頭緊蹙,臉上肌肉緊繃,「臉跟打膩子了似的,那天非要拉着我拍照,蹭了我一袖子Ṫű̂⁺。」
估計是考慮到沾親帶故,他有些猶豫,「你管這樣的叫特別好看啊?」
我這下徹底忍不了,笑得直不起腰來。
他被我笑得更迷惑了,眉頭之間能掛個鎖,「咱倆的事,你倒是給我個準話啊,別光笑啊。」
嘴裏嘀嘀咕咕的,「我剛有信號就趕緊給你發消息,結果就看見你發的那些話,奇了怪了,每個字我都認識,連在一起怎麼就看不懂了呢?」
他說本來還有兩個月才忙完,但他害怕到時候黃花菜都涼透了,嚇得連夜下山,開了一宿又一個白天的車才趕來的。
「許妙年,我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你要是真有什麼想法,你直接跟我說。」
我好半天才忍住笑,抬頭看着他,「要是我跟你說,那段話是我誤會了你,一時頭腦發熱發的,你能接受不?」
他又撓了撓頭,但似乎鬆了口氣,「有誤會解釋清楚就行,這有啥接不接受的。」
我手一伸,「不介意的話,我想把表姐的聯繫方式刪了。」
他趕緊遞過來,「刪吧,刪吧,我實在不知道怎麼接她的話,又是賀肖洋的姐姐,和你也是親戚,不回又不合適。」
我打開來看,哦呦,表姐寫了好長的小作文呢。
粗略地看了看,就酸得厲害,估計表姐這輩子沒追過男的,也不知從哪個舔狗那抄的。
我快速地回覆了一行,果斷刪掉了。
【感謝抬愛,女朋友醋勁兒大,刪了勿加。】
-15-
我原本以爲沈康煜糙得很,結果很快發現他是糙中有細。
確認不是真的要分手後,他又急急忙忙回山上去了。
臨走叮囑了半天,信號差的話回覆消息會晚點,但絕對不是故意的。
等回去了大半個月後,某天我們視頻,他突然提起了孫牧良。
「我醋勁兒也挺大的。」他莫名其妙地來了這麼一句,還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想來是賀肖洋的千里傳音。
孫牧良被賀肖月掃ṱù₂地出門以後,成了狗皮膏藥,天天往我家檔口跑。
不知是不是考公多次失利對他的打擊太大,他大有要在我家檔口找份工作的架勢。
但是眼看他分不清楚各種部位,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實在搞笑。
我原本還留了點臉面給他,「我家小本買賣,真養不起你這尊大佛。」
他一邊氣喘吁吁地把不到十斤肉往墩子上扛,一邊堆起一臉笑,「掙錢是小,我這不想着近水樓臺麼?」
嗯,這下我是半點臉面都不想給了。
「孫牧良,你抱着綠蘿的猥瑣樣,我至今還很難忘。」
他頓時有些羞赧地低下頭,生怕被周圍人聽見,「妙年,都過去了,咱不提了行不?」
「對,過去了,那麻煩你團成團,滾得遠一點行不?這世上女的不是除了我表姐就是我,怎麼的你在別處喫不開啊?」
他被我一頓說,有點懊惱,「我要不是念舊……」
我趕緊把他往外推,「別唸舊,人活一世對得起自己就好,剩下的都交給報應。」
又過了一個Ţùₕ多月,沈康煜回來了, 我表姐的報應也來了。
-16-
賀肖月作死,吞安眠藥嚇唬沈康煜。
藥都喫了, 沈康煜的電話她死活打不通,因爲換號了。
大半夜的送到醫院去, 洗胃,人沒事,但是哭得死去活來的, 非要見我和沈康煜。
賀肖洋來找我倆的時候, 我們正在進行第一次正式約會。
倆人穿得整整齊齊的, 牛排剛上桌, 只能硬着頭皮往醫院趕。
賀肖洋一路都在跟我們道歉:「我這個姐……真的沒法說, 沒法說。」
我和沈康煜面面相覷, 但都有點憋着笑的意思。
等到了病房外,不等我問情況, 舅媽一把推開我,拽着沈康煜就哭了。
「小沈啊,你可算來了, 月月就等着見你呢。」
沈康煜不動聲色地鬆開了手,往我背後一站,「阿姨,別誤會,我是陪着妙年來看看的。」
一句話撇得乾乾淨淨。
舅媽氣噎,只能硬着頭皮拽我進去。
賀肖月看上去倒沒有什麼大礙, 連頭髮絲都是精心整理過的凌亂。
她看到我頓時就泄了氣,眼裏失望極了。
「他是死活不肯見我是麼?」
我乾笑兩聲,「表姐,老實說,你這招能不能換換新?每次尋死覓活都要見我的男朋友,我實在搞不懂。」
她被我戳中肺管子,氣得連連咳嗽。
好半晌,才氣悶地說:「我該祝賀你,遇到了個好人。」
我笑了, 「我也希望你能遇到一個更好的人,雖然再也遇不到了。」
賀肖月尖叫着抓起枕頭往我身上砸,但我沒給她機會, 頭也不回地出去關上了門。
裏頭歇斯底里的叫聲,讓外面的人都愕然地看着我。
我上前一把抓住沈康煜的手,「走了,死不了。」
賀肖月可沒那麼容易消停。
大半年後,我和沈康煜已經感情穩定, 開始籌劃着訂婚。
賀肖月還在不死心地給沈康煜打電話。
我一邊喫着沈康煜給我剝的蝦仁,一邊聽着開了外放的手機裏,賀肖月柔若無骨的哭泣聲。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落的毛病, 心口疼得厲害。」
沈康煜的聲音聽上去特別欠揍, 「我哪兒知道你的毛病啊,我又不是獸醫。」
電話吧嗒掛斷了。
我喫着蝦仁,嘴裏的話含糊不清,「你……你不有獸醫執照麼?」
他沒好氣地兇我, 「我會看的那種都不會張嘴說話。」
這男人,真的是,跟我絕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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