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我家院裏來了個老木匠,老木匠說他口渴,我奶就給他倒了碗水,老木匠喝完水,陰沉沉地說:「老姐姐,今晚子時,你家有惡鬼上門,千萬別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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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奶問老木匠:「咋突然有惡鬼上門?」
老木匠搖了搖頭,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符紙,遞到我奶手裏。
他說:「把符紙貼在院門上,惡鬼就不敢進門了。」
老木匠說完這話,就走了。
我奶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符紙貼在了院門上,我家院門是木頭的,很矮,但院門的門檻很高。
傍晚,太陽快要落山,我小叔,小嬸從地裏回來,他倆幹了一天的活,身上都是土。
我小叔剛進院就問:「娘,咱家門上貼的是啥?」
我奶說:「符紙,一個木匠給的。」
我小叔困惑地問:「貼符紙幹啥?」
我奶皺了皺眉頭,她說:「那老木匠說,今晚子時,咱家會有惡鬼上門,貼了這符紙,惡鬼就不敢進來。」
我奶話音剛落,我小叔就大聲說:「娘,你咋啥都信?那老木匠肯定跟你要錢了!這符紙是不是花錢買的?你肯定被騙了。」
我奶說:「老木匠沒跟我要錢,他就從我要了碗水喝,反正貼在門上也不礙事,就先貼着吧,等你爹回來再說。」
我奶說完這話,就把飯菜端上桌。
我小叔拿過一個窩頭,大口地喫,他說:「我爹咋還沒回來?往常這個點早該回來了。」
我爺去我三爺家接我太奶了,我太奶有 3 個兒子,他們輪班伺候我太奶,這個月該輪到我家伺候了。
我奶說:「這幾天下雨,山路不好走,肯定在路上耽擱了。」
我小叔說:「我奶真是有福氣,一百多歲的人了,3 個兒子還都願意養她。」
我小叔話音剛落,我奶就瞪了我小叔一眼,她說:「養爹孃那是天經地義的事,瞧你說這話,等我老了,你能養我?」
我小叔乾笑兩聲,連着點頭,他說:「養,當然養,娘你就放心吧,等你和我爹老了,我和繡花肯定好好伺候你們。」
我小嬸也笑了笑,她說:「娘,你放心,讓人戳脊梁骨的事,我們可不做。」
我奶滿意地笑了笑,她說:「秀花,你懷着 7 個月的身子,明天就別去地裏幹活了,養養身子,我去地裏幹活。」
我小嬸說:「娘,沒事,我沒那麼嬌貴。」
我奶說:「秀花,你在家裏給大夥做個飯,順便照顧照顧你奶奶,她總唸叨你,還唸叨你肚裏的娃。」
我小嬸笑了笑,她說:「行,聽孃的。」
喫完飯,我奶就把碗筷收拾乾淨,拿到倉房裏洗。
我小叔,小嬸早早地就進西屋睡覺,他倆幹了一天活,很累。
很快,西屋就傳來我小叔的鼾聲。
我自己在院裏玩,餵羊喫草。
我奶把碗筷洗乾淨後,就領着我進了東屋。
可過了好久,我爺都沒回來。
我奶坐在土炕上,自言自語道:「難道住老三家了?」
我奶話音剛落,我就聽見院外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2-
我說:「奶,我爺回來了。」
我奶皺了皺眉頭,她的眼睛盯着我家牆上的掛鐘看,她嘴裏小聲唸叨着:「咋偏偏是子時回來的?」
我奶話音剛落,我又聽見院外傳來敲門聲,「咚咚咚……」
這次的敲門聲,比上次敲門聲要大,要響。
我奶下了土炕,嘴裏喊着:「來了。」
我和我奶出了東屋,藉着月光,我看清了門口的人。
我爺趕着驢車,驢車上坐着我太奶。
我太奶裹着棉被,只露出一顆腦袋,眼睛正盯着我家院裏。
我爺見到我奶,就開口說:「咋纔出來?快把門打開。」
我奶皺了皺眉頭,她問:「咋纔回來?」
我爺嘆了口氣,他說:「路上滑,摔了一跤,驢腿差點摔斷。」
我爺話音剛落,我奶就把木門打開,我家木門是朝院裏開的。
我奶剛把木門打開,我太奶突然坐直了身子,她扯着脖子喊:「快把符紙撕下來!」
我奶愣了幾秒,她說:「娘,這符紙咋了?」
我太奶陰沉着臉說:「這符紙是招惡鬼的!快撕掉!」
我太奶話音剛落,我爺就變了臉色,他質問我奶:「這符紙哪來的?誰讓你貼的?」
我奶一臉的懵,她說:「是個老木匠給我的,他說今晚子時,咱家有惡鬼上門,門上貼符紙,惡鬼就不敢進門。」
我太奶的眼珠子緩慢地動了動,眼神里透着光,她說:「老大媳婦,你被騙了,這符紙是招鬼的,那老木匠和咱家有仇,快把符紙撕掉。」
我奶愣了幾秒,目光落在我爺身上。
我爺說:「老婆子,你還愣着幹啥?快把符紙撕下來。」
我奶皺了皺眉頭,她小聲說:「我瞧着那老木匠不像是騙我,要不你們先進院?明個一早,等公雞打鳴,再把符紙撕掉。」
我奶話音剛落,我太奶就變了臉色,她張羅着要下驢車,嘴裏還嚷嚷着:「老大媳婦,你不信我,反倒信一個老木匠,你是想把家裏人都害死嗎?咱家後山上有亂葬崗,這符紙專門是給惡鬼引路的,我要是沒猜錯,惡鬼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快把符紙撕掉!」
我太奶瞪着眼睛,她的眼睛很渾濁,透着陰沉。
見我奶不說話,我太奶更急了,她嘴裏嚷嚷着:「老大,你把我送回老三家,你媳婦不想留我住,故意弄符紙噁心我,我算是明白了,我走。」
我太奶說完這話,就要走。
我爺急忙拉住我太奶,他說:「娘,眼看着天就要下雨,你別鬧,不就是一張符紙嗎?我撕。」
我爺說完這話,就下了驢車,「刺啦」一聲,木門上的符紙被撕掉。
與此同時,我聽見「轟隆」一聲巨響,打雷了。
我爺說:「娘,快進院。」
我太奶嘴裏發出嘿嘿的笑聲,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院裏看,嘴裏小聲唸叨着:「進院……進院……」
我爺趕着驢車進了院,我太奶就坐在驢車上。
不知道爲啥,我總感覺我太奶的眼神發賊,像是在算計什麼。
進了院,我太奶下了Ṫú₀驢車,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臉,笑呵呵地說:「福山,晚上給太奶做伴,和太奶睡吧。」
我太奶話音剛落,我就聽見「砰」的一聲,風把木門吹開了,木門被吹得咣噹咣噹響,風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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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劃過一道閃電,我下意識地低頭,我看見太奶竟然有兩個影子,我瞬間瞪大了眼睛。
閃Ţúⁿ電過後,月光下,我太奶又變回一個影子。
我使勁兒揉了揉眼睛,再看,我太奶還是一個影子。
難道剛纔我看錯了?
就在我感到困惑的時候,我太奶冰涼的手又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還掐了掐。
我太奶說:「走吧,跟太奶住草房。」
我家除了東屋,西屋,還有個草房,是專門給我太奶住的,剛蓋沒幾年。
我小叔結婚前,我太奶一直住西屋的。
不知道爲啥,我有點害怕。
我不想和我太奶住,我身體用力往後退,可我太奶卻死死抓住我胳膊不放開,她還用惡狠狠的眼神瞪我。
我說:「我不去。」
我拼了命地掙扎,可根本甩不開我太奶的手。
她的手乾枯,指甲還很長,指甲都快摳進我肉裏。
我爺皺了皺眉頭,他說:「福山,你懂點事,陪你太奶住,你太奶稀罕你,別惹你太奶生氣。」
我太奶嘿嘿笑了笑,她已經一百多歲了,可牙一顆沒掉,牙口很好,就連骨頭都能咬爛。
風越來越大,吹得我睜不開眼睛。
我太奶拉着我往草房走,草房的門是開着的,可裏面黑漆漆的,連燈都沒開。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哇的一聲哭了,嘴裏喊着:「我不住。」
我爺從後面踢了我兩腳,還罵我:「你想幹啥?別哭。」
我哭着說:「剛纔打雷的時候,我看見我太奶有兩個影子,我不想和我太奶住。」
我話音剛落,我太奶抓我胳膊的手就鬆開了,她扯着脖子喊:「瞎說!小畜生,還學會說謊了。」
我急忙跑到我奶身後,緊緊抓着我奶的衣服。
我奶皺了皺眉頭,她說:「娘,福山不是說謊的孩子。」
我太奶瞪了我奶一眼,她說:「他年紀小,他的話不能信,他肯定是看錯了。」
我太奶陰沉着臉,她轉身就要進草房,像是害怕打雷。
我太奶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奶突然開口,她說:「娘,你剛纔說和老木匠有仇,到底是啥仇?」
我太奶轉過半張臉,惡狠狠地瞪了我奶一眼,她聲音低沉,沒好氣地說:「60 年前,老大他爹打死了老木匠家的一隻山羊,老木匠記恨到現在。」
我奶愣了幾秒:「一隻山羊記恨 60 年?」
我太奶冷哼一聲,沒說話,轉身就進了草房,還把草房的門關上。
我爺皺了皺眉頭,他說:「原來是他,他竟然回來了。」
我奶愣了幾秒,她說:「老頭子,你在說啥?」
我爺說:「那老木匠叫陳奎,60 年前,爹把他家的羊打死了,還把羊喫了,那隻羊是老木匠的全部家當,就指着把羊賣了給他兒子治病,可惜羊被爹喫了,他兒子沒錢看病,活活病死了。」
-4-
我奶皺了皺眉頭,她說:「這事你咋沒和我說過?」
我爺說:「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也不是啥好事,我就沒說。」
我爺話音剛落,天空又劃過一道閃電,把黑夜照亮。
我爺說:「快進屋吧,要下大雨了。」
我們幾個人急忙進東屋,我奶還把東屋的門鎖上。
剎那間,屋外下起大雨。
雨很急,還很大,院裏都出現了白煙。
我爺說:「睡吧,明早還得去幹活。」
我奶點了點頭,她把被褥鋪好。
我們躺在土炕上睡覺。
很快,我就聽見我爺我奶的鼾聲,他倆都睡着了。
我閉上眼睛,剛準備睡覺,我就聽見「刺啦……刺啦……」的撓門聲。
聲音很刺耳。
像是動物的爪子在撓門。
撓門聲很大,把我爺我奶都吵醒了。
我奶說:「老頭子,啥東西在撓門?」
我爺說:「估計是野貓、野狗,想進屋躲雨,不用管。」
我爺說完這話,翻個身繼續睡覺。
可撓門聲還在,而且聲音更大了。
「刺啦……刺啦……」
我爺猛地坐起來,他大聲說:「我去把野貓野狗趕走!」
我爺說完ţŭⁱ這話,就要下土炕,我奶急忙抓住我爺的胳膊,她說:「老頭子,你先別去,我懷疑門外不是野貓、野狗。」
我爺瞪大了眼睛,他說:「不是野貓、野狗,那還能是啥?」
我奶陰沉着臉,她說:「我怕是惡鬼。」
我奶話音剛落,我爺就皺緊眉頭,半天沒說話。
見我爺不說話,我奶又說:「娘說那符紙是招惡鬼的,我就怕惡鬼已經被招來,還是明天再說吧。」
窗外的雨已經停了,撓門聲卻還在,而且聲音很大。
這聲音讓人聽了,渾身不舒服。
我爺說:「要真是惡鬼,可就麻煩了。」
我奶說:「要真是惡鬼,只能去求陳瞎子,明天我就去求。」
我爺點了點頭,他說:「行,等天亮的。」
撓門聲持續很久,天快亮的時候,撓門聲才消失。
又過了一會兒,院裏的公雞打鳴,我們幾個人纔敢出屋。
木門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抓痕,抓痕印很深。
不像是野貓野狗的抓痕,反倒是像人指甲的抓痕。
我家屋門口,還有人的腳印,只不過這些腳印都被雨水沖刷乾淨,留下的腳印都不完整。
我奶皺緊眉頭,她說:「老頭子,八成是惡鬼。」
我爺嘆了口氣,他說:「我去求陳瞎子。」
我爺話音剛落,我太奶就從草房裏出來,她站在牆根底下,笑呵呵地說:「不用求陳瞎子,我有法子治惡鬼。」
我爺問:「娘,你有啥法子?」
我太奶的眼珠子來回轉了兩圈,她用手指了指我小嬸的肚子,然後開口說:「惡鬼就怕雙身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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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嬸愣了幾秒,扭頭看向我小叔,我小叔開口說:「奶,秀花膽子小,她還懷着孕,還是別折騰她了。」
我太奶搖了搖頭,她說:「不是我想折騰秀花,而是時間來不及,陳瞎子家在鎮上,距離咱家有兩座山的距離,來回至少 1 天的路,今晚子時,惡鬼還會上門,請陳瞎子,根本來不及。」
我小叔皺了皺眉頭,他說:「那咱換個地方住,不住家裏。」
我太奶說:「惡鬼已經盯上咱家,跑不掉的,你們要想活命,就聽我的。」
我太奶說完這話,還眯了眯眼睛。
我爺嘆了口氣,他說:「娘,你有啥法子能治惡鬼?」
我太奶說:「今晚子時,讓秀花站在院門口,等惡鬼來,只要惡鬼見了秀花,就會被嚇跑。」
我小嬸用手摸了摸肚子,眼神里帶着惶恐。
我小叔說:「奶,這法子太冒險了,萬一惡鬼喫掉秀花可咋辦?」
我太奶搖了搖頭,她說:「不會的,惡鬼害怕雙身子的人。」
我太奶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帶着堅定。
我奶說:「娘,這事你有幾分把握?」
我太奶說:「我活了一百多歲,這事我有十成的把握,你們就放心吧。」
我太奶說完這話,還伸手摸了摸我小嬸的肚子。
家裏人都沒說話,像是默認我太奶的法子。
等到天黑,眼看着就要到子時。
我太奶把我小嬸拉到院外,然後又進了院裏,還把院門鎖上。
我小嬸的臉色慘白,她的手都在發抖,可憐巴巴地盯着我小叔看。
我太奶說:「都進屋吧,無論聽見什麼聲音,都不要出屋,天亮的時候才能出屋。」
我太奶話音剛落,我小叔就說:「奶,我能在院裏看着繡花嗎?」
我太奶搖了搖頭,她說:「你不要添亂,按照我說的辦,快進屋。」
今晚沒有月亮,黑漆漆的,烏雲很低。
我們幾個人都進了屋,只留下我小嬸在院門口。
我奶皺緊眉頭,她說:「老頭子,我心發慌,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繡花不會出事吧?」
我爺抽了兩口旱菸,他說:「不能,娘年輕的時候,就有點本事在身上,我信孃的。」
我爺話音剛落,我就聽見院外傳來喊聲:「啊!」
是我小嬸的喊聲,喊聲很短。
只喊了一聲就沒了。
我們幾個人都湊到窗戶旁邊,朝院門外看,可天太黑,伸手不見五指,什麼都看不見。
我奶小聲說:「老頭子,不會出啥事吧?」
我爺皺了皺眉頭,他說:「應該不能。」
我小嬸就喊了一聲,院外就再也沒了聲音。
轉眼到了第 2 天,天剛亮,我們就跑到院門口看,院門口只有一攤血,我小嬸竟然被惡鬼喫了。
我小叔瞪大了眼睛,他朝着我太奶喊:「你不是說沒事嗎?繡花怎麼被惡鬼喫了?」
我太奶癱坐在地上,嘴裏哀號着:「都怪我,我忘了讓繡花拿楊柳,繡花要是手裏拿了楊柳,惡鬼就不敢喫她,我給繡花償命還不行嗎?」
我太奶猛地爬起來,就要朝着我家枯井跑,她要跳井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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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爺急忙從後面拉住我太奶,他說:「娘,繡花已經死了,你就算跳井,繡花也不會活,還是想想法子,治惡鬼吧!」
我太奶眯了眯眼,她說:「我還有個法子,能治惡鬼。」
我爺愣了幾秒,他說:「啥法子?」
我太奶目光落在我身上,她說:「童子尿能治惡鬼,惡鬼怕童子尿。」
我太奶話音剛落,我奶就把我護在身後,她說:「不行,福山才 5 歲,見了惡鬼,還不得嚇破膽。」
我太奶眯了眯眼,她說:「不會,福山年紀小,他分不清真假。」
我奶說:「還是去請陳瞎子吧。」
我奶話音剛落,我太奶就變了臉色,她沒好氣地說:「請什麼陳瞎子!等陳瞎子到,家裏人早就死了。」
我奶嘆了口氣,她說:「繡花已經死了,我可不敢再讓福山冒險。」
我太奶撇了撇嘴,她把目光落在我爺身上,她說:「老大,你是個男人,家裏的事你說了算,你快給個主意。」
我爺皺了皺眉頭,他說:「我去請陳瞎子,你們在家裏待着,別分開住,就都住在東屋吧。」
我家東屋的土炕很Ţü⁷大,可以住下五六個人。
我爺話音剛落,我太奶臉上就露出了瘮人的笑,她說:「這個法子好,老大,你可要快去快回。」
我爺點了點頭,他說:「你們都小心點,千萬別開門。」
我爺說完這話,就趕着驢車走了。
院裏只剩下我們幾個人。
我小叔癱坐在地上,低着頭腦袋,他說:「娘,咱家還有酒嗎?」
我奶皺了皺眉頭,她說:「有。」
我奶從倉房裏拿出半瓶白酒,遞到我小叔手裏。
我小叔靠坐在地上,猛地喝了幾大口白酒,他眼睛裏都是紅血絲。
我奶說:「兒啊,繡花已經死了,你可不能做傻事。」
我小叔苦笑幾聲說:「娘,繡花馬上就要生了,結果被惡鬼喫了,她死得真冤。」
我小叔話音剛落,我就聽見「砰」的一聲,我家院門被吹開了。
好端端的,哪裏來的風?
就在我感到困惑的時候,我奶用手捂住我小叔的嘴,她說:「可別唸叨死人,不吉利。」
我小叔瞪大了眼睛,連着點了點頭。
見我小叔點頭,我奶才把手鬆開。
我太奶撇了撇嘴,她佝僂着腰,朝着院門口走,走到院門口,她就把木門關上,嘴裏還唸叨着:「冤死的鬼,ţṻₚ進不了門。」
我太奶說完這話,還嘿嘿笑了笑,她扭頭看向我奶,她說:「老大媳婦,今晚子時把門鎖好,惡鬼還會上門的。」
我太奶說完這話,就進了東屋。
我小叔皺了皺眉頭,他小聲說:「娘,我咋感覺我奶不對勁,看起來透着邪性。」
我奶小聲說:「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不對勁,她看人的眼神陰森森的。」
我小叔說:「我奶不會是惡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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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叔話音剛落,我就聽見「轟隆」一聲,晴天打雷。
雷聲很大,嚇了我一跳。
我急忙跑到我奶旁邊,緊緊抓住我奶的衣服。
我奶皺了皺眉頭,她小聲問我:「福山,你真瞧見你太奶有兩個影子?」
我點了點頭:「那天晚上打雷,我真瞧見我太奶有兩個影子,但雷聲過去後,我太奶就變成了 1 個影子。」
我奶皺了皺眉頭,她說:「你看清影子長啥樣了沒?」
我說:「一個是我太奶的影子,另外一個影子像是老頭的影子。」
我話音剛落,我奶就變了臉色,她說:「福山,這事千萬不能和你太奶說。」
我點了點頭:「知道了。」
我小叔小聲說:「娘,秀花死得冤,我總覺得這事和我奶有關係,要不今天晚上,咱們和我奶分開住吧。」
我奶猶豫了幾秒,然後開口說:「也行,天一黑,咱就進西屋躲着。」
我奶話音剛落,我就聽見我太奶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站在東屋的門口,正陰森森地看着我們。
我太奶說:「你們幾個小聲嘀咕啥呢?」
我奶乾笑兩聲說:「娘,我們正愁咋和繡花孃家交代,商量商量。」
我太奶撇了撇嘴,她說:「這有啥好商量的,不用管她孃家,天不早了,你們快點進屋吧。」
我太奶說完這話,還咧嘴笑了笑。
她看起來死氣沉沉的,臉色發白。
我奶說:「娘,日頭還高,等到天黑,我們就進屋。」
我太奶冷哼一聲,她說:「還是早點進屋的好,小心惡鬼上門。」
我奶連連點頭,應和着說:「這就進屋。」
我太奶扭頭進了東屋,她好像很急,迫切希望天黑。
等到晚上,天剛黑,我們幾個人就進了西屋。
還把西屋的門鎖上。
我太奶見我們遲遲不進東屋,就到院裏來喊:「老大媳婦,你們人呢?快進屋。」
我太奶說話的聲音又尖又細,很難聽。
我們幾個人躲在西屋裏,西屋也沒開燈。
我太奶見沒人回應,她又喊:「惡鬼就要上門了,你們快進屋!」
還是沒人回應。
我太奶肉眼可見的不高興,她使勁兒跺腳,扯着脖子喊:「快出來!都給我出來!」
我太奶大喊的樣子,很嚇人,她的眼睛佈滿了紅血絲,眼睛還往出凸。
見沒人出來,我太奶又說:「你們不出來,我就找你們。」
我太奶先是進了倉房,在倉房裏翻了Ṱũ̂⁶翻,又從倉房裏出來,她嘴裏還唸叨着:「躲到哪裏去了?」
我太奶又進了草房,在草房裏翻了翻,確定沒人,又出來。
我太奶把目光落在西屋上,陰森森地盯着西屋看。
我太奶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她說:「原來你們躲在西屋。」
我太奶說完這話,就朝着西屋走。
她還沒走到西屋,我就聽見「轟隆」一聲巨響,打雷了。
打雷的同時,我看見我太奶有兩個影子。
我奶和我小叔也都看見了。
我奶瞪大了眼睛,她說:「另外一個影子,是福山的太爺。」
我奶話音剛落,我就看見我太奶笑呵呵地朝着西屋走。
我小叔被嚇到,他說:「娘,我奶就是惡鬼,繡花是被我奶喫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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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叔話音剛落,我就聽見我家院門開了。
我太奶也愣住原地,扭頭看向院門。
我太奶臉上露出笑,她說:「老三,老三媳婦,你倆咋突然來了?」
我太奶話音剛落,我奶就和我小叔對視一眼。
我小叔說:「娘,我三叔,三嬸來了,這可咋辦?」
我奶小聲說:「先別出聲。」
院裏傳來我三爺的聲音,他聲音很粗:「娘,我大哥他們人呢?」
我太奶的眼珠子來回轉了兩圈,像是在算計什麼,她突然開口,可憐巴巴地說:「別提了,你大哥大嫂嫌我光喫飯不幹活,就把我扔在家裏,要把我活活餓死。」
我太奶話音剛落,我三爺就瞪大了眼睛,他大聲說:「什麼?老大不給你飯喫?他人呢?把他喊出來,看我不打死他!」
我三爺挽了挽袖子,那架勢彷彿真的要打人。
我太奶帶着哭腔說:「他們都不在,都跑去鎮上了。」
我太奶話音剛落,我三奶就開口說:「娘,我去給你做飯,你先進屋等着吧。」
我三奶說完這話,就朝着倉房走,可她剛走兩步,就被太奶抓住胳膊,我太奶笑着說:「你們倆先跟我進屋,我有好東西給你倆。」
我三奶困惑地問:「娘,啥好東西?」
我太奶眯了眯眼,她說:「你和老三最孝順,我還有點值錢的東西,快跟我進屋。」
我太奶說完這話,就拉着我三奶朝着草房裏走。
我三爺跟在後面。
我奶皺緊眉頭,她說:「不行,要是進了草房,他倆就沒命了。」
我奶突然朝着院外喊:「老三,老三媳婦,你倆快跑。」
我奶話音剛落,我三爺、三奶就停住腳步,紛紛看向西屋。
藉着月光,我看清我太奶的臉,她的臉色很難看。
我三爺皺緊眉頭,他說:「大嫂,你在家,你們咋不給娘做飯?」
我奶朝着院外喊:「老三、老三媳婦,你倆快跑,娘是喫人的惡鬼,我家兒媳婦已經被娘喫了,你們快跑!」
我奶話音剛落,院外就傳來我太奶的叫罵聲,她扯着脖子喊:「老大媳婦,你不想養我,我就走,你何必往我身上潑髒水?你這是存心想要我命。」
我太奶說完這話,還大聲哭了起來。
我三爺皺緊眉頭,他說:「大嫂,你出來,到底是咋回事?我大哥人呢?」
我奶說:「你大哥去鎮上請陳瞎子了,不在家,你們快跑。」
我三爺愣了幾秒,他扭頭看向我太奶,我太奶可憐巴巴地說:「老三,你信娘嗎?」
我三爺說:「娘,我肯定信你的。」
我三爺說完這話,又對我奶說:「大嫂,你先出來,有啥話咱們當面說。」
我三爺話音剛落,我三奶也應和道:「就是,有啥話不能當面說?」
我奶說:「娘是喫人的惡鬼,我不能開門,我怕開門,她會衝進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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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奶話音剛落,我太奶就哭出聲,她邊哭邊朝着草房走,嘴裏還唸叨着:「我就不該活着,我這就吊死在草房裏。」
我太奶很快就進了草房,我三爺急了,他說:「娘,你可千萬別想不開,我信你的話。」
我三爺說完這話,就跟着進了草房。
院裏唯獨剩下我三奶。
我奶皺緊眉頭,她快速把屋裏的門打開,然後朝着我三奶招手:「老三媳婦,你快進屋。」
我三奶愣了幾秒,然後開口說:「大嫂,這到底是咋回事?」
我奶急得直跺腳,她說:「你快點進來!」
我三奶的眼珠子來回轉了兩圈,然後朝着草房裏看了看,她朝着草房裏喊了一聲:「老三。」
很快,草房裏傳來我三爺的聲音:「咋了?你快進屋。」
我三奶應和道:「來了。」
我三奶說完這話,就朝着西屋走過來,她走到門口對我奶說:「大嫂,老三沒事,你咋偏偏說娘是惡鬼呢?」
我奶皺緊眉頭,她直接把我三爺拽進西屋。
隨後,很快就將西屋的門鎖上。
我三奶困惑地問:「大嫂,這到底是咋回事?你們都在家,娘咋說你們去鎮上了?」
我奶說:「老三媳婦,你有所不知,娘有兩個影子,另外一個影子是咱死了的爹。」
我奶話音剛落,我就聽見院外傳來「轟隆」一聲,打雷了。
雷聲很大,把屋裏都照亮了。
我下意識地看向地面,就看見我三奶有兩個影子,另外一個影子是我太爺。
我小叔,我奶也都看見了。
雷聲過後,我奶緊緊抓住我的手,把我護在身後。
我三奶咧嘴笑了笑,她嘴裏竟然發出低沉的男人聲:「老大媳婦,Ŧù⁻你咋了?怎麼不說話了?」
我三奶說完這話,還嘿嘿笑出聲,她的臉變得扭曲,嘴裏發出腐爛的臭味,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們看。
我奶急了,她說:「不好,惡鬼在老三媳婦身上,你們快跑!」
我奶說完這話,就朝着我三奶撲了上去,死死抓住我三奶的胳膊,我三奶張開血盆大口,嘴裏發出鬼叫聲。
我奶大喊:「快跑!快去找陳瞎子!」
我小叔大喊了一聲:「娘!」
眼睜睜地看着惡鬼把我奶咬死了。
血流了一地。
我小叔來不及傷心,他急忙抱着我跑出屋。
可剛跑到院裏,就瞧見我太奶從草房裏出來,她笑呵呵地說:「快進來,外面不安全。」
我太奶的嘴上,手上都是血,她陰森森地看着我們。
我小叔瞪大了眼睛,他抱着我就朝院外跑,可跑到院門口才發現,大門根本打不開。
我聽見身後傳來我太奶,還有我三奶的笑聲。
我三奶就站在原地,我親眼看見,她被我太爺的影子一口一口吃掉。
喫完我三奶,我太爺的影子又飄回到我太奶身上,我太奶有了兩個影子。
我太奶笑呵呵地說:「別跑,快進草房。」
我小叔瞪大了眼睛,他說:「惡鬼,你是惡鬼!」
我小叔用手指着我太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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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叔說完這話,就把我從院裏扔了出去,他大聲喊:「福山,快跑!」
我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朝着村口跑。
跑着跑ŧû⁸着,我下意識地回頭看,就看見我小叔已經被喫掉了。
我只能更加拼命地跑,雨越下越大,我跑到村口時,就看見村裏有個人影,我離近看,竟然是老木匠,他坐在大樹底下躲雨。
我急忙跑了過去,開口說:「老木匠,我太奶變成惡鬼了,她喫了好多人。」
老木匠先是一愣,然後開口問:「我不是給你家符紙了嗎?」
我說:「符紙被撕掉了。」
老木匠嘆了口氣,他說:「這事我管不了,是你家裏的劫。」
我哭着說:「老木匠,惡鬼在追我,求你救救我。」
老木匠眯了眯眼,他說:「你真想我救你?」
我點了點頭:「想。」
老木匠從身後拿出一個木頭箱子,他把蓋子打開,然後對我說:「你鑽進去,我把你吊在樹上,惡鬼就找不到你了。」
我說:「好,多謝老木匠救我。」
我急忙鑽進木頭箱子裏,老木匠朝着我嘿嘿一笑,他把蓋子蓋上,裏面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
我只知道,木箱子在晃。
不知道過了多久,木箱子突然停了。
我聽見老木匠的聲音,老木匠說:「出來吧。」
老木匠說完這話,就把箱子打開。
我從箱子裏爬了出來。
老木匠說:「我已經把你帶到鎮上,你走吧。」
我看了眼四周,果然在鎮上。
我朝着老木匠連着道謝, 道謝後,老木匠就走了。
鎮上我來過,陳瞎子家我也去過。
眼下,我只想去找我爺。
我急匆匆地就朝陳瞎子家跑, 陳瞎子家有點遠,住得比較偏。
等我跑到陳瞎子家,已經是傍晚。
陳瞎子家裏,院門大開。
我直接進了院。
陳瞎子家裏只有兩間房, 其中有間房亮着燈, 而且屋門都開着的。
我朝裏面喊了一聲:「爺。」
我話音剛落,裏面就傳來我爺的聲音, 他說:「福山來了?快進屋。」
我聽見我爺的聲音,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
我急忙跑進了屋,我就看見我爺坐在板凳上,面前有個火堆,他正在烤火。
這麼熱的天, 他咋還烤火?
而且我爺的身上溼漉漉的,像是掉進了河裏。
我說:「爺,你咋不回家?我太奶是惡鬼, 她把家裏人都喫了。」
我爺像是沒聽見我說話, 他自顧自地烤手。
我說:「爺,你咋了?你咋不說話?陳瞎子人呢?」
從我進屋到現在,屋裏只有我爺, 根本沒見到陳瞎子。
火越燒越旺,我又喊了一聲:「爺。」
我爺說:「陳瞎子出門了, 等他回來,咱就回家。」
我爺說這話的時候,轉過半張臉, 我瞬間被嚇個半死, 我爺竟然只剩下半張臉,另外的半張臉只剩下骨頭,他的那半張臉像是被人硬生生咬掉的。
我想跑, 可不知道爲啥, 腿發抖,根本挪不動腳。
就在我渾身發抖的時候,我看見陳瞎子家院裏進來 1 個人,我以爲是陳瞎子, 可走近一看,我纔看出來那張人臉, 竟然是我太奶。
我太奶朝着我嘿嘿一笑,然後就進了屋。
我太奶進屋的瞬間, 屋外下起大雨, 我把最後的希望放在我爺身上, 可我扭頭一看,我爺根本不在,也沒有燃燒的火堆, 黑漆漆的屋裏只有我自己。
我聞到一股難聞的惡臭,我知道,我太奶進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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