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我和堂姐一同出嫁。
堂姐品行高雅,最是不喜功名利祿。
她的夫君在朝堂之上苦心鑽營,結果被她一朝出賣,全家滿門抄斬。
而她卻因爲大義滅親,被皇上封爲潔清縣主,風頭無限。
我的夫君與姐夫正好相反。
明明師從名門,卻不願入仕,靠着我的嫁妝遊山玩水。
最後我積勞成疾,他卻的了一個志潔山人的名號,被天下學子追捧。
重生歸來,我見到了上輩子那個倒黴姐夫。
「要不,娶我?」
「行!」
-1-
沈從介說完便讓他家下人將那些價值不菲的珠寶送到了我們東院。
「若風,我怎麼覺得沈從介這人這麼不靠譜呢。」
沈從介走後,我娘看着院子裏堆放的箱子直嘆氣。
沈家是書香門第,可今日這做派倒像是暴發戶一般,雖看着體面,卻也讓人心裏不安定。
我倒是讓娘放寬心,「沈家是世代清貴,就算這沈從介看起來風流了些,但是那樣的人家養出來的公子是不會錯的。」
「再說,聘禮如此多,不也是重視我,娘,咱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說的輕鬆,娘還是不放心,嘴裏叨咕着。
「我還是覺得賀家那個孩子看着踏實,從不與紈絝結交,一心只讀聖賢書,這纔是良婿的選擇。」
我聽着孃親不斷的誇着賀知書,心裏止不住的冷笑。
是啊,可是不與紈絝結交,就是這紈絝的範圍太大了些。
有權有勢的都算作是紈絝。
談了銀子就是粗俗。
提了官職就是虛榮。
成天端着個兩袖清風,隨時都能羽化成仙的架勢。
我這俗人是配不上他。
堂姐那個心有大義,能欣賞得了文人風骨的仙女倒是與他最是相配。
-2-
上一世,我和堂姐孟清霜同一天出嫁。
堂姐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樣貌秀麗,才學廣泛,求娶之人踏破了門檻。
大伯母千挑萬選,選中了琅琊沈氏的嫡子沈從介。
沈家是世代清流,書香世家。
只不過這沈從介卻和其他沈家人不同。
世人不在意他的學問是否和先祖一般令人稱絕,倒大多驚歎於他的處事圓滑,他的左右逢源。
他入仕後靠着沈家積累的名聲,和自身滑不溜手的爲人處世之道,在朝堂上混的風生水起。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在皇位之爭中被自家妻子出賣。
太子登基後,以謀逆罪將沈家滿門抄斬。
天下讀書人唾罵沈從介失了風骨,連帶着沈家先祖都被蒙了塵。
而我則是嫁給了賀家公子賀知書。
賀家與白鶴書院的院長有故交,賀知書從小就在白鶴書院學習,是萬千學子敬仰的大師兄。
父親對他的學問很是讚賞,所以在賀家來求娶之時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可直到新婚那日我才發現了賀知書的不正常。
衆人眼中的翩翩君子,文人屆的翹楚,其實是個讀書讀傻了的。
他跟我說,君子不耽於美色,讓我不要靠近他,將我從新房裏轟了出來。
我哭着找婆母討要公道,好在婆母是個講理的,事事向着我。
後來婆母和公爹都去世了,沒有人再能管束賀知書,他更是變賣了家產說要回歸山林。
我哭求他不要。
婆母臨終前最後的願望就是賀知書能夠出仕,在朝堂上能夠博出個名堂。
但賀知書揮手將我推到了一邊,斥責我貪慕虛榮。
自那以後他便失去了蹤跡。
只有每月傳來府中的賬單能夠證明他還活着。
最後我因勞累過度,鬱結於心,也早早過世。
這輩子,我剛剛重生便藉着別人的口,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喜愛金銀珠寶的庸俗女子,千里迢迢的傳到了賀知書的耳朵裏。
原本已經和我議親的賀知書立即修書一封,拒絕了這門親事。
又在我的刻意而爲下,轉而求娶了堂姐。
想起了上輩子我窮困潦倒,爲了幾兩銀子和要債之人討價還價之時。
已經是縣主的堂姐路過,不說幫我幾分,還冷嘲熱諷說我是俗人一個,滿心滿眼的計較銀錢,髒了沈家的門風。
更是阻止沈家一直幫助我的嬸子再來幫我,導致我沒能熬過那個冬天。
我眼中滿是涼意。
孟清霜,你這般不食人間煙火,不如你也試試供養一個君子夫君。
我倒是要看看你是否還能像上輩子那樣雲淡風輕。
-3-
大婚之日,沈從介身騎白馬來娶我。
他的身邊跟着的是京中叫的上名字的官家公子,接親隊伍後面跟着散財的小童,更有三皇子親賜的賞賜在後面壓陣。
陣勢浩大,引得百姓紛紛來看,場面好不熱Ŧű̂³鬧。
反觀堂姐那邊,接親的隊伍清冷的很,賀知書板着個臉,身邊也沒有個兄弟朋友跟着,看着就晦氣。
跟着沈從介來討賞的百姓都伸着脖子,好奇的看着她家,但我對此一點兒也不奇怪,畢竟上輩子就是這樣。
孟清霜那邊張燈結綵,熱鬧非凡。
而我這邊來接親的就只有賀知書一個人,知道的這是來娶親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是討債的。
面對阿兄的質問,賀知書滿臉正氣。
「敬重自在心中,何須以人多人少評判,阿兄莫要落了下成。」
阿兄聞言頓時火冒三丈,要去給賀知書一個教訓,卻被我娘攔了下來。
大婚之日起衝突是大忌諱。
我們一家生生的把這口氣忍了下來。
直到回門的時候,阿兄再提及此事,也就是想爲我求個公道。
哪想得賀知書留下了一句「道不同不相爲謀」,然後拂袖離去。
那日也恰是孟清霜回門,她聞訊特意來勸我:「若風妹妹,妹夫是個難得能夠守住本心的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品行是上成,你讀書少怕是不懂,但也要理解他,不可污了文人風骨。」
回憶到這兒,聽着外面敲鑼打鼓的聲音,我淡然一笑。
孟清霜,可我是俗人,理解不了那樣的文人風骨,也最是喜歡熱鬧。
你既然覺得清靜好,這回可是讓你好好體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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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時到,我坐上了喜轎,大紅轎子穩當的很,不像上輩子賀知書不知道在哪裏找的轎伕,顛的我頭暈目眩。
只不過還沒走兩步路,我就感覺接親的退伍好像轉了個彎,身後撒錢的童子喊的更大聲了。
我靠近窗邊,悄悄的問侍女流雲,「這是到哪了?」
流雲一副想笑又憋住了的模樣,「大娘子,姑爺特意讓隊伍來西院走了一圈,也不知怎的,這童子叫喊聲也大了幾分呢。」
我一愣,也忍不住笑了。
真不愧是沈從介,這睚眥必報的性子我喜歡。
我想了想,跟流雲說,「姑爺做的還不夠妥當,等咱們隊伍過去,你就上大房問問,說是咱們童子可以借給他們用用,給他們添幾分喜氣。」
「對了,跟大姐姐說銀錢咱們出,就當是我這做妹妹的給大姐姐添個福氣!」
流雲捂着嘴偷笑,連忙說:「好嘞!」
一路來到沈府,拜完了堂,我回到了新房,流雲也已經回來了。
「大娘子,您可不知道大姑娘那臉色黑的不行,臉上塗了粉都蓋不住。」
她去送童子的時候,正趕上孟清霜發脾氣,摔了一屋子的東西,大聲叫嚷着不嫁了。
那自然是不可能,花轎到了門口,大伯爲了自己的名聲也不會讓她如願,強押着送她上了花轎。
當流雲將我的話轉達之後,她更是怒不可遏,甚至將手中的團扇扔了出來。
她與我不同,我有真心疼愛我的爹孃和阿兄,而她,所有的苦難都只能自己忍受。
我聽完流雲的描述,滿意的笑了。
果然人情冷暖只有自己知道,看別人的遭遇總是能說兩句風涼話。
到了自己就怒不可遏,恨不得鬧個天翻地覆。
其實若是她孟清霜若是真的淡泊名利,我倒也是真的佩服她。
只如今看來,不過如此。
-5-
沈從介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大黑。
他身上帶着些許酒味,白皙的臉頰也泛着紅,看樣子是喝了不少酒。
隨着他不斷靠近,我藏在袖口下的手逐漸握緊。
上輩子的洞房花燭夜,我被賀知書趕了出去,最後是在偏房對付了一晚。
此後他也未曾動過我半根手指。
所以對於夫妻之事我是一竅不通。
這一世,我和沈從介之間也並不相熟,卻陰差陽錯成爲了夫妻。
且看這沈從介的樣子,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我這心裏更是緊張。
沈從介看出了我的不安,他腳步一頓。
「我囑咐了下人送些喫的,你先喫着,我去沐浴,就先不用等我。」
他輕聲說到,而後他又猶豫了一下,「別怕,我不喫人。」
看到他的身影消失,我鬆開了緊握的拳頭,那亂跳的心也才稍微平靜了些。
沈從介要比我想象的又要好上很多。
我之前對他的瞭解就只限於他能夠在官場上處事圓滑,遊刃有餘。
嫁給他,也只是因爲我覺得他有一家之主的擔當,能夠承擔起我的後半生。
如今看來他對我更有足夠的尊重 。
他注意到了我的情緒,特意留給我喘息的空間。
當真是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
我坐等了一會兒,下人送了喫的來。
「大娘子,這些都是老爺特意囑咐的,您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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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笑起來嘴邊還帶了兩個梨渦,看着就有福氣。
我順着管家的話音低頭一看,桌上竟然都是我做姑娘時最喜歡的喫食。
「這是老爺特意囑咐的?」
我忍不住又問了一遍,這回管家也只是笑而不語。
飯菜的香氣縈繞在鼻尖。
那一瞬間,我的心是如春風拂過那般的熨帖。
-5-
就在我喫的差不多的時候,沈從介回來了。
我看着他的頭髮都半乾了,想必是特意等了我一會兒,讓我能安穩的喫個飯。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沈從介也沒有刻意說什麼,很自然的坐了下來,拿起筷子喫了起飯菜。
「我不知道你喜歡喫什麼,就特意找了岳母大人去問,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沈從介大方的告訴了我,他去打聽了我的喜好。
我一聽又有些緊張了,「其實也不用的,我不挑嘴,喫什麼都好。」
沈從介聞言,抬起了頭,看了我一眼,認真的說,「若風,從今日起,你就是這沈府的當家主母,我無父無母,身邊也就你一個嫡親親人。」
「別人都說我這人愛鑽營,這話說的不假。可我也是想給家人更好的生活,以後我得到的所有榮耀都有你的一份。」
「所以永遠都不苛待自己,去做你想做的事,我沈從介與旁人不同,沒那麼多規矩。」
他說完就繼續低頭喫了起來。
他今日也是從早上忙碌到現在,飯沒喫,倒是喝了一肚子酒,想也是餓極了。
我低下了頭,淚水一滴一滴的掉落在手上。
在賀家,從沒有人跟我說過讓我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婆母對我再好,也是賀知書對不起我在前,而她也是希望我能夠不斷的容忍賀知書。
賀知書就更不用說了,用女人嫁妝的男人是最沒出息的,我上輩子所有的不幸都是因爲他。
那時候他一聲聲的粗俗猶如噩夢低語整日環繞在我耳邊,我每日提心吊膽,又哪敢去做我想做的事。
不過,好在這一世不同了。
我的夫君他叫沈從介。
是個不錯的人。
就這樣,我哭着,他喫着,沒有人說話。
等到我哭完了,他也放下了筷子,站起身從櫃子上拿了一個盒子給我。
「我想你會喜歡的。」
我有些疑惑,將那盒子打開,卻只見那盒子裏滿滿當當的都是銀票。
我猛地抬頭看他,他的眼神卻依舊淡然。
「我,我不喜歡這些俗物,你,自己留着就好。」
我的聲音有些艱澀,輕輕的把那盒子放在了桌上。
他對我太好了,好到我都覺得這只是一種試探。
是不是我把這些收下,他就會覺得我是個貪慕虛榮的女子,從此對我也會越發苛責。
與我的小心謹慎不同,他把盒子合了起來,放在了我的枕頭旁邊。
「我的就是你的。」
-6-
三日後,出嫁的姑娘要回門。
爹孃都笑臉相迎,只有阿兄拉着個臉。
這頓飯主賓盡歡,當然除了阿兄。
下午我帶着沈從介來到我的閨房休息,想到剛剛阿兄拽着他喝酒的樣子,我有些不好意思。
「那個,阿兄是武將,今日他是有些喝多了,你別放在心上。」
沈從介聞言倒是不在乎的擺了擺手,「阿兄爲人直爽,這樣的赤誠難得,我又怎麼會放在心上,再說我把他的寶貝妹妹娶走,他不放心是正常,只要是日久見人心,阿兄會知道我是對你好的。」
說到這兒,我就有些好奇上輩子他陪孟清霜回門是怎樣的場景。
我剛問,沈從介一下子臉色難看了,隨即露出了一個冷笑。
「世人都說我狡詐如狐狸,可不知道這孟大人才是真正的胸有城府。
「好ƭṻₚ好的一頓飯喫成了鴻門宴,每句話都暗含他意,旁敲側擊的打聽我和三皇子的事情,只怕是真以爲我是無知小兒。」
他越說越氣憤,而我卻若有所思。
大伯這人慣是是以利益爲主,這輩子他能夠選賀知書做女婿,必定也是看中了白鶴書院在文人之中的位置。
想到這兒,我眼中閃過一絲戲謔,靠在沈從介的身邊。
「夫君,時候不早了,咱們該去看戲了。」
我和沈從介穿過院子,正好就看到孟清霜拽着賀知書,兩人拉扯着。
賀知書猛地一甩袖子,將孟清霜推倒。
他指着哭泣的孟清霜,大聲斥責:「讀書人正應該心智清明,怎能爲官場鑽營,失去了本心,我真沒有想到原來你也是這樣的人,此事休要再提。」
周圍的下人都看着他們。
賀知書氣的臉色漲紅,揮袖轉身就走,獨留孟清霜呼喊他。
等到下人婆子將孟清霜扶了起來,她這纔看到了看熱鬧的我和沈從介。
「你是專門來看我笑話的是不是!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就是這樣來羞辱我!
「如今你看到了,你滿意了?」
她那聲嘶力竭的模樣,已然失去了平日裏的雲淡風輕。
她發了瘋的向我衝了過來,抬起手就要打我。
沈從介一個錯身擋在了我的身前。
「大姐姐,這是要做什麼?」
聲音中是難得的狠厲,嚇得孟清霜後退了兩步。
但是這並不妨礙她用惡毒的眼神看着我。
從小到大,她凡事都要壓我一頭,如今她的夫君不如她的心意,可不是得恨我。
只不過她越是恨我,我越是開心。
如今這一切,也不過是她的報應。
若不是她貪戀賀知書身上君子名聲,也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我伸出了手上提着的禮晃了晃:「大姐姐,我只是來給大伯母送禮,沒想到卻遇到了你們。
「不過大姐姐,也別怪我說,大姐夫一身文人風骨難得,官場上波雲詭譎,怕也不適合姐夫,你也就彆強人所難了。」
她臉色越發的難堪。
我笑瑩瑩的看了她一眼,拽着沈從介往裏走。
身後孟清霜崩潰大哭。
大姐姐,孟清霜,這才哪到哪呀,今後有你難過的時候。
-7-
晚上回去的時候,我坐在書房寫字。
沈從介走了過來。
「沒想到若風你當真有幾分才華在身上。」
他拿起我寫的計劃,認真的看了起來。
上一世我曾有個想法,就是開一家屬於自己的珠寶商樓。
只可惜,在我嫁給賀知書後,那些鋪子都被賀知書賣掉了。
他說商賈低賤,不允許我拋頭露面。
「那個,我是想做點生意,但是你放心,萬事都有掌櫃打理,我絕對不會拋頭露面,讓別人知道的。」
雖然沈從介跟我說過他不在乎,可我還是下意識的想跟他解釋。
沈從介沒說什麼,只不過嘆了口氣。
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頂。
「若風,你不必怕我,我是你的夫君,也是你的親人,你想做的我全都支持,在我面前不要這般謹小慎微好嘛?」
我感受到了他手掌的溫熱,他的動作是那麼輕柔,卻又那麼有力量,支撐我的脊樑,讓我能夠去勇敢的做我自己。
心中感動之餘,我想起了沈從介是個做大事的人,若是我的計劃能夠成功,那我是不是也能夠助他一臂之力。
沈從介聽了我的話大笑了起來。
「沒想到若風你這般支持你夫君我,不過三皇子倒是用不上你的銀錢,有我爲他殫精竭慮就夠了,銀子的事情他自己想辦法,你掙的可都是咱家的錢,是要留着給咱們自己的孩兒的。」
他看我笑的寵溺,我慌張的低下了頭。
臉頰止不住的發燙。
「知道了,夫君。」
-8-
我想要開一家不一樣的珠寶商樓。
現在的珠寶商人都追求原料的稀有,而很少在樣式上下功夫。
就算是京城這洛陽紙貴之地,也只有春風薈萃樓能夠做到兩者兼顧。
但春風薈萃樓的價高,只有那鼎盛之家能夠負擔的起。
若是我能夠用平常價格製作出精美的飾品衣裳,在樣式上取勝,想必會有不少人來捧場的。
這日我正在看匠人遞上來的圖紙,只覺得美則美矣,但卻也不夠做到一鳴驚人的。
正在我苦惱之際,沈從介踏着星光走了過來。
「你這團扇何不提些字?」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讀書習字大多都是男人,女人家還是更喜歡花花蝶蝶的。
「三年一度的春闈馬上就要開始了,有些人家也會有榜下捉婿的習慣,不如請些寒門學子爲這扇子衣裳提字,即能讓這些物件多幾分文雅,更是接着春闈的熱鬧給咱們家的生意造造勢。」
我一聽眼睛一亮,是啊,雖說女人家不喜歡字畫,但要是和科考捱上了那便不一樣了。
閨中女子多向往着才子佳人的故事,若是將團扇衣裳與詩文結合,必定受歡迎。
-9-
經過兩個月的籌劃,終於趕在考生們進京的時候開了張。
商樓的名字就叫扶搖樓,意味祝願學子可如鯤鵬扶搖直上九萬里。
在原先的基礎上,我們還增加了男子樣式的荷包,髮帶等等。
開業第一天,扶搖樓的名字就在京城中打響,來的客人簡直就是絡繹不絕。
特別是經由那幾個寒門學子的介紹,越來越多的書生學子前來。
這日我正聽着掌櫃給我介紹這些日子的營業情況,就聽外面傳來吵鬧的聲音。
我用眼神示意掌櫃出去看看是發生了什Ṱṻₓ麼事。
等他回來跟我說,「是賀家大爺,相中了一柄扇,看了半天也沒有說要買下,恰好城陽侯府的二公子也看上了這柄扇,這才吵了起來。您看這是怎麼辦?」
賀知書?是了,他最是喜歡這些能夠襯托他風骨的物件。
那時候他花着我的嫁妝毫不手軟,這回我可得好好的宰他一筆。
我嘴邊露出了一絲戲謔的笑,「咱們這也是開門做生意,你去跟他們說,東西只有一個,自然價高者得。」
掌櫃出去之後,我也走到了門口,聽着他們說話。
「不行,這扇本就是我先看上的,自然是要賣給我。
「若是天下生意都這般做,豈不是失了誠信。」
賀知書對掌櫃的解決辦法並不滿意。
那城陽侯家的二公子也不是省油的燈。
「怎麼就是你先看上的,我昨日來的時候就相中了,今日取了銀錢來買,掌櫃守信,自然應該把這扇子賣給我。」
賀知書被這無賴言語堵住嘴,只拿着拿扇子也不肯鬆手。
掌櫃陪着笑,「這是我們東家的意思,我們也是做生意的,求兩位爺體諒體諒。」
城陽侯公子倒是爽快的很,「我倒是沒問題,就是賀家公子,不知你是不是囊中羞澀。」
周圍的人都看着笑話,「是啊,賀家公子,要是沒有銀錢就算了,別耽誤人家做生意。」
賀知書臉上掛不住,咬了咬牙,「我當然有銀錢,趙公子,請。」
這扇子原本只有五兩銀,那趙公子開口就是二十兩。
賀知書的臉一下子就黑了,「哪有你這樣叫價的?」
趙公子一臉不耐煩,「別磨嘰,你加是不加。」
賀知書在衆人的注視下,臉憋的通紅,「加!」
「二十…..二十三兩。」
周圍鬨堂大笑。
趙公子面露不屑,「我出五十兩!」
賀知書不想加了,當即就想走,可是周圍的人聚集的越來越多,只喊着,「別走啊,繼續加!」
和趙公子的雲淡風輕比起來,賀知書簡直狼狽極了。
他離不開,又拉不下臉說不要,只能繼續跟着加。
直到賀知書喊到了一百兩,趙公子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掌櫃,這扇子就給賀公子吧。」
轉身離開的時候還跟身邊的小廝說,「誰用一百兩買這麼個扇子,大傻子吧。」
四周的人聽了哈哈大笑。
賀知書的臉已經從紅轉變成了黑,這時候也沒有人再攔着他,他便也想走。
「誒,賀公子。」
掌櫃攔住了他,並把扇子遞到了ŧų₀他的面前。
「一百兩。」
-10-
賀知書打了欠條,灰溜溜的走了。
我讓掌櫃把欠條收着,隔一天去賀府要一回,若是不給,就坐在賀府門口不走。
賀知書最愛面子,定然能把錢要回來。
果不其然,掌櫃第二日就把銀錢拿了回來。
「隔壁當鋪的李掌櫃跟我說,那賀公子拿了一副頂好的紅寶石頭面去當了,就只要一百兩,簡直賺大了。」
紅寶石頭面?
我記得孟清霜出嫁前,大伯母就給她從春風薈萃樓花大價錢打了一副紅寶石頭面,難不成?
我點了點桌子,跟掌櫃說,「你去找李掌櫃,我出一百五十兩,把那頭面賣給我。」
等到掌櫃把頭面拿回來的時候,我一看,可不就是那副頭面,當時她特意戴在頭上跟我顯擺來着。
我讓流雲收了起來。
流雲邊收邊嘀咕,「大娘子,這頭面也就是看着華麗,卻也沒有咱們扶搖樓的精緻。」
我笑了笑,靠在椅背上。
「我買的可不是這幅頭面,而是日後我能嘲笑孟清霜的本錢。」
孟清霜傲氣的很,就連落魄了都不想讓我瞧見,更別說這被夫君賣掉了首飾。
要是我帶着這幅頭面去見她,定然能夠將她氣個半死。
扶搖樓的生意越來越好,我Ṭů⁶忙的不可開交。
這日我好不容易抽出身回家看望爹孃,特意帶了扶搖樓即將推出的新樣式給我娘看看。
我剛到家,孟清霜就來了。
她一如既往的端着架子,只不過眉眼之間生出了些許的皺紋。
身上的衣服首飾也是有些老舊款式的。
看樣子,她在賀家的日子也不好過。
她進門後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精緻的珠釵圖紙。
「這不是那扶搖樓的珠釵?將文人詩詞與綾羅綢緞放在一起,簡直就是污了文人風骨,這樣的東西也就盛行一時,成不了氣候。」
我沒管她口中酸氣,只是好奇的問,「大姐姐,這麼巧,你今日也在家中?」
我剛說完,就見孟清霜臉色一變,手上用力的扭着手帕。
我娘在旁邊悄悄告訴我說是孟清霜被賀知書趕了回來。
我略帶詫異的看着我娘,我娘又衝着我眨了眨眼。
我便知道這其中有些蹊蹺。
我們的動作都被孟清霜看在眼裏,我本以爲她會直接離去,沒有想到她臉色變了又變,反倒是坐了下來。
「我就是聽說妹妹你回來了,特意來敘敘舊。」
-11-
那天孟清霜一直等在我們東院用了午膳才走。
我娘跟我說,自從孟清霜嫁到賀家,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幾乎隔幾天就回孃家。
可偏偏大伯最是好面子,對孟清霜的行爲也很是不滿意。
大伯母在中間左右爲難。
這都是在我意料之中,孟清霜從小到大都是被人捧着誇着,這才樣了一身的傲氣,自然是忍受不了賀知書對她百般挑剔。
我本以爲孟清霜來只不過是要在我的面前逞逞強。
可那天半夜我突然從夢中驚醒。
我想起來那些珠釵飾品只不過是扶搖樓的匠人新畫的圖紙,卻還沒有售賣,孟清霜是怎麼知道?
娘說她回孟府已經好幾日了,都沒有出來見人,怎麼我今日一回來,她就趕忙來打探消息。
我心裏越發不安定。
我的聲響驚醒了沈從介,他坐起身,睡眼惺忪的問我怎麼了。
我把這件事跟他說,他聽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三日後,我正看賬本,管家匆忙的跑了進來。
「大娘子,不好了,老爺,老爺被抓了起來,下了大牢!」
手中的賬本掉落在地上,我猛地站起身。
眼前卻一片黑。
流雲趕忙扶住了我。
我知道這個時候我必定不能夠心急,手上緊緊抓住了流雲,定了定神。
「快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本以爲是朝堂上的爾陰我詐讓沈從介不小心着了道。
可沒想到卻是在孟清霜身上出了問題。
今日太子在朝堂上當衆拿出了扶搖樓那些還未上新的飾品。
控告三皇子利用這些飾品上的文字結黨營私,煽動民心。
要知道那些未上新的飾品都是被鎖了起來的,鑰匙只有我有,便是工匠之間也是不知道彼此之間的圖紙。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那日我帶回孃家的被孟清霜看到了。
也只有她有那過目不忘的本領。
皇上震怒,斥責三皇子,隨即查封了扶搖樓。
沈從介爲了保全三皇子,一力承擔罪責,只說扶搖樓就只是沈家的家業,和三皇子並無關係。
朝堂上幾乎是所有人都知道沈從介是三皇子一派的,但這話又不能直接拿到明面上說。
皇上將沈從介關押,並將此事交由大理寺調查。
若是查出了沈從介背後有人,必定嚴懲。
-12-
「大娘子,可是要去找三皇子求助,咱們家老爺可是被冤枉的!」
管家急的直掉眼淚,恨不得自己去大牢替沈從介頂罪。
但是我搖了搖頭。
「不能去找三皇子,現下所有的眼睛都盯着沈府,若是這個時候去就把三皇子拉下了水,這纔是功虧一簣。」
「那怎麼辦呀,那大牢裏會不會有人嚴刑逼供啊,咱們老爺是個文人,身子骨受不了的。」
我腦中亂無思緒,額頭開始冒着冷汗。
我強行靜下心,坐了下來。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突然腦中靈光一閃。
「去查,查太子妃的弟弟,我記得李掌櫃曾經說過太子妃的弟弟好賭,當了不少的東西,那些東西來路不明,若是真的,咱們就把這些事散播出去,要是沒有,咱們就弄出點事兒出來,只要火燒在太子 身上,他就沒有時間針對沈從介了。」
管家一聽激動的直拍手,「是,奴才這就去辦!」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這太子妃的弟弟頂不是個東西。
搜刮百姓,強搶民女,無惡不作。
太子妃沒少出手給他平事兒。
京城裏人也都看在太子家的權勢,沒有人敢說什麼。
管家特意安排了一個妓女,扮成了良家女子,勾引了太子妃弟弟。
事成之後,便一紙狀書告了上去。
而後越來越多的受害者站了出來,齊刷刷的要狀告那個混賬。
民間議論紛紛,正直的御史大人將這件事情呈報給了皇上。
若要說用珠釵結黨營私這事可大可小,但是草菅人命,強搶民女可就不是小事了。
皇上將太子妃的弟弟也打下了大牢,讓大理寺徹查。
只不過沒過幾天,太子妃的弟弟就死在了大理寺。
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但是朝堂上誰不人精,人是誰殺的,大家心裏都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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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趁着正混亂的時候,帶了些衣裳喫食和傷藥,打算進大牢去看看沈從介。
等夜深了,我披上了斗篷進了大牢。
心裏已經做好了沈從介被打的遍體鱗傷的準備。
我特意多帶的傷藥也不知道是夠用還是不夠用。
可我斷斷沒有想到,我心中擔心不已的人,正坐在月光下喝着茶水。
一口接一口,好有情致。
「沈從介!
「我要和你和離!」
我都要氣死了,我在外面爲他百般籌謀,他還有閒情逸致喝茶水。
這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人家早就安排好了,只有我是個矇在鼓裏的傻子。
沈從介倒茶水的動作一停,轉過頭詫異的看着我。
「若風?你怎麼來了?」
我咬着牙根,「我怕你死在這裏,這不是特意來給你收屍來的。」
他看我生氣了,慌張的站了起來。
「是我不好,沒能提前告訴你,害怕了吧。」
他聲音溫柔,甚至想伸手摸摸我。
但我後退了一步,「怕什麼,等你死了,那些個鋪子田產就全是我的,我就去再找一個小白臉,什麼都聽我的,豈不是快哉。」
原本還有些愧疚神色的沈從介一聽這話臉一下子就黑了下來。
「你敢!」
他的聲音一下子抬高,嚇得我又是倒退了一步。
這些日子我是喫不好,睡不好,天天都想着怎麼能把他救出來,可是見面後他還這樣大聲跟我說話。
心裏越想越難過,淚水從眼眶溢出來。
沈從介見狀着了急,「誒,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哭啊。」
「我當初就不應該嫁給你!」
說完我把東西狠狠的放在了他的面前,轉頭就走,他在我身後叫我我也都當聽不到。
晚上躺在牀上,我這被氣的心還嘭嘭直跳。
心想着他回來要是不給我好好道歉,我一定不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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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做的狠毒,但是這股火終究是燒在了他的身上。
有人向大理寺匿名遞了證據,是太子府這些年包庇那混賬所做下的事。
當今聖上是個仁君,最最重視百姓生計,太子這般作爲無疑是在打他的臉。
而沒等皇上發脾氣,外面通傳昭華長公主覲見。
長公主是先帝長女,當今聖上能夠登基多虧這位長公主的鼎力支持。
後來皇上能夠執掌大權之後,長公主就隱居,不問世事。
如今長公主身着公主朝服跪在大殿之上,眼中含淚。
「皇上,那珠釵是三皇子特意給我設計,哄我開心的,可沒想到卻被太子說成是三皇子結黨營私,昭華惶恐啊,皇上!」
年老的長公主鬢邊已經是滿是白髮,當年她輔佐聖上的恩情,聖上一直記在心裏。
後來長公主爲了避嫌而隱居,他本就心中有愧,如今又發生了這事兒,這要天下人怎麼看他。
太子眼看着皇上動搖,他好不容易纔抓住三皇子這一個把柄,自然不能輕易鬆手。
「父皇,兒臣認爲還是不能沈從介無罪,應該嚴刑拷打,問出他背後的…….」
皇上的臉越來越黑,抬手狠狠拍了桌子一下,聲音迴盪在大殿中。
「夠了,逆子,你還敢提!」
「皇上息怒!」
滿朝文武皆下跪俯首。
「太子是越發不成樣子,從今天開始便回你的東宮好好想想怎麼做一個儲君!沒想好就不要出來了。」
皇上拂袖離去,這一回合,三皇子完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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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介回來了,雖說我知道他在牢裏過的還好,但是終究還是清瘦了幾分。
原本的臉龐溫潤如玉,這回可真是棱角分明。
心裏還存着他騙我的氣,我交代下人好生伺候他之後,我便回了屋子。
等他收拾好,他就眼巴巴的來找我。
「若風,我真是沒有想到你這般厲害,要是沒有你,我恐怕這個時候還在牢裏待著呢。」
他這話是哄我,若說一開始是我吹了風,可後來的浪卻都是三皇子掀起來的。
見我還是不理他,沈從介從懷裏又掏出了一把東西遞到了我的面前。
「這可是爲夫的私房錢,如今都給娘子你,看在這些金燦燦的小豆子的份兒上,娘子就原諒我這一回吧。」
我回頭一看,他手上的哪是小豆子,拇指大的金珠有好幾個。
他眼帶期冀望着我,硬生生從狡詐的狐狸,變成了搖尾巴的狗。
我心裏覺得好笑,但是面上沒顯,伸手把那幾個金珠拿了過來。
「什麼你的我的,你的的全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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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一家偷雞不成蝕把米。
太子犯了錯,他們這些平日裏跟太子關係好的臣子,自然也不受皇上待見。
朝堂之上有沈從介對付他們ƭű₁。
可我現在更恨的是孟清霜。
她明知道將那幾份圖紙偷走會有什麼後果,她還是沒有顧念我這個堂妹半分。
既然如此可就別怪我不客氣。
上輩子我和賀知書沒有夫妻之實,我一直以爲是賀知書對所有的女人都拒而遠之。
可在我臨死前聽說,賀知書喜歡上了一個女子。
那女子是個罪臣之女,學的一手好琴,氣質淡雅,引得賀知書爲她瘋狂。
我派人找到她時,她正拿着她那把琴準備投河自盡。
我出錢把她贖回來,並承諾會幫她照顧她的家人,唯一的條件就是讓她入賀府爲妾,奪走賀知書的心。
秦洛是個有魄力的女子,當下就答應了。
三月後,我聽說她懷孕了,我就知道我果然沒有選錯人。
她圖的可不是賀知書的心,而是整個賀家。
與這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女子相比,孟清霜簡直就不是對手。
李掌櫃收到的孟清霜的嫁妝越來越多,我們家掌櫃時不時還來問問我要不要買。
我搖了搖頭,「若是要嘲諷她,只要一件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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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終究是對太子是多了幾分偏愛,就在聽聞太子因爲被斥責後心中鬱悶,生了病後,便提前將他放了出來。
朝堂上,太子和三皇子之間的黨派競爭愈演愈烈。
一派是正統派,認爲太子是嫡子,就應該按照祖宗禮法讓太子繼位。
另一派則是舉賢派,三皇子無論是才能還是心胸都要比太子強上百倍。
可最令人尋味的卻是皇上的態度。
他並沒有打壓三皇子,卻也不斷的容忍太子的錯誤。
也就是這時,我聽說賀知書竟然同意出仕了。
上輩子,婆母臨死前拽着他的手讓他放下心中的傲氣,光耀門楣。
可他還是無動於衷,甚至覺得婆母是不可救藥。
而如今又是什麼改變了他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後來是秦洛告訴我賀知書之所以會同意出仕,是因爲太子三顧茅廬,給足了他面子。
他揚言太子是嫡子,才應該是正統,他要憑自己之力,匡扶正道。
春闈在即,賀知書也會參加。
說實話我也是很好奇,人人都說他學問好,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水平。
出榜那一日我特意派了流雲去看。
「大娘子,大娘子!」
她回來時腳步匆忙,看樣子是一路小跑回來的。
「大娘子,那賀知書雖然上了榜,可是隻有二甲十三名,他看到自己名字的那刻當即叫嚷了起來,說是有人調換了他的試卷。
「那周圍圍着士兵就是怕有鬧事的,人家幾次三番提醒他,他反而越嚷聲越大,最後人家直接給他綁起來帶走了。
「哈哈哈哈,大娘子,您可不知道那場面有多可笑,我看了好半天的熱鬧,緊趕慢趕回來跟您說的。」
才二甲十三名!
想我真的以爲他是有狀元之才的。
沒有想到不過如此。
傍晚沈從介回來,我跟他提起此事。
他說此次的監考官是最剛正不阿的王大人,絕不可能有人在他的眼底下做手腳。
也就是說,以賀知書的實力也就是考到這裏了。
沈從介看我一臉不屑的樣子反而輕笑了一下。
「你以爲二甲十三名有多容易不成?賀知書此人是有幾分才學,只不過過於死板,又全然都是書本上的知識,大多都是紙上談兵,以後要是分個修書的官給他倒是還好,可若是太子非要提拔他,那可就未可知了。」
他笑的人畜無害,但我知道他不會平白無故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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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知書大鬧放榜處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偏就王大人是個耿直的,非要徹查此事,還他自己一個個清白。
經調查,賀知書的成績是沒有問題。
污衊朝廷命官是重罪。
最後我那好大伯到處打點才把他撈出來。
賀知書回家後,又和沈清霜大吵了一架,說若不是他們非要他去做官,又怎麼會遭此大禍。
孟清霜則是嘲諷賀知書沒有才能偏偏要逞強,如此丟人現眼,連帶着她也失了顏面。
賀知書起的渾身顫抖,指着沈清霜的鼻子說要休了她。
再加上秦洛在一旁添油加醋的勸說,夫妻二人的矛盾越發激烈。
孟清霜二話沒說就收拾了東西回了孃家。
可沒到三天她就灰溜溜的回去賀府。
大伯說出嫁了的姑娘就應該孝順婆母,順從夫君,三天兩頭的回孃家成何體統。
而孟清霜的這番作爲也是將賀府上下得罪了個乾淨,只聽得沈清霜在自己院子裏撫着琴,感嘆命運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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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怎樣,賀知書還是秉持心中大義,繼續支持太子。
而他在學子眼中的威望確實不小,越來越多的學子奔向太子。
太子的動靜越來越大
三皇子則按兵不動。
如今的京城中暗潮湧動。
但誰也沒有想到,打破這個僵局只需要一個賀知書。
太子提拔賀知書,給他安排了御書房的差事。
那可是直接能夠接觸皇上的位置,是這屆舉子中的獨一份。
賀知書被人恭維,得意的不行,漸漸的忘記了自己的本分。
那一日,他竟然攔下了地方送上來的急報。
「所有的奏報都要經過審閱統一呈送給皇上,無論你這是有什麼事,都必須遵循規矩。」
無論人家怎麼懇求,他都是不肯放行,回去的時候還和同僚說。
「官場之上總有這些耍小聰明的人,要是人人都如此,這朝堂可還有紀律可言。」
這一番大道理講下來同僚們都只是笑而不語。
原本的舉人做官都得是從最底層開始做起,通過觀察學習才能瞭解每一步應該是什麼章程。
哪怕就是你什麼也不會,平日裏謙虛一些,同僚前輩也願意指點一二。
可是這賀知書爲人處事之道半點也不懂,平日裏狂妄的很,跟本沒有人想去幫他。
但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這回送上來的急報,並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事。
南方發生了瘟疫,傳播速度之快,已經不可控制,僅僅是耽擱的這幾天又死了很多的人。
如今民間怨聲載道,皇上看到奏章的時候眼睛一黑,急火攻心都昏了過去。
等到皇上醒了過來,第一件事就是要殺了賀知書。
這段時間賀知書給太子帶來了太多好處,所以他暫時還捨不得賀知書死,幾經思考還是出面保下賀知書。
「太子這步棋算是走死了。」
沈從介搖了搖頭,「太子以爲他將賀知書救下來ṱũ₌,就能夠讓天下學子看到他會是個仁慈的君主,會讓這些讀書人更加擁戴他,可他忘記了這天下百姓能夠多少讀書人,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國之根本說到底其實是百姓。」
「賀知書耽誤了奏報,是害了百姓性命的罪人,把他救了下來可就算是真正的失去了民心。」
太子不懂,我大伯不懂,賀知書亦是不懂,他們從出生之時眼睛便是向上長的,百姓在他們眼中不過螻蟻。
這次皇上真的對太子失望了,他將賀知書放了出來,但同時也罷免了賀知書的官職。
另一面皇上偷偷召見了三皇子。
他希望三皇子能夠親自去疫區安撫人心。
如今民心動搖,也只有皇子親自前去才能夠穩定下來。
此行危險,但若是能夠成功回來,便是能夠得到百姓的擁戴。
皇上也是想要看看三皇子的膽量和智謀是否能夠承擔起大任。
三皇子看透了皇上的心思,自然是義不容辭。
可笑的是太子還天真的以爲他的父皇依舊寵愛着他,把這份困難的差事交給了三皇子。
直到兩個月後,三皇子回來,皇上封他爲承親王的時候,太子才發現事情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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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將越來越多的差事交給三皇子,平日裏下朝後也總是叫三皇子隨侍。
泰山封禪也是讓三皇子跟隨。
明眼人都看出來,皇上逐漸放手,是打算要將皇位傳給三皇子
太子終於是坐不住了,曾經百般寵愛他,會無限原諒他的父皇,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放棄了他。
也就是這個時候,孟清霜來到了沈府。
「妹妹,若風,我實在是過不下去了,賀知書他不是人,他拿走了我所有的嫁妝,整日在外面胡混,喝多了就回來打我!
「還有秦洛那小賤人,天天在賀知書身邊吹枕邊風,我真的受不了了,你救救我吧。」
孟清霜哭的不成樣子,她扯開了衣裳讓我看,身上青青紫紫的。
賀知書從小到大都覺得自己是堂堂正正的君子,爲他自己堅守原則驕傲,也爲自己的才識淵博而驕傲。
他不願意出仕,何嘗不是一種畏懼,畏懼終有一天他會發現自己其實什麼也不是。
可偏偏孟清霜給了他勇氣,她跟賀知書說太子對他頗爲賞識,只要有了他,便能夠讓三皇子這個野心勃勃的庶子落敗。
這番說辭即滿足了賀知書的虛榮心,又給了他不違背君子之道而爲官的理由。
可是當他真正爲官之後,他的所有夢都破碎了,他再也不是品性無雙的君子了,他成爲了千古罪人。
從那以後他就放棄了他一直以來的堅持,喫喝玩樂,他一下子放開了對自己所有的禁錮。
算起來,孟清霜也是咎由自取。
如今想起來找我尋求幫助。
可這一切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我露出了一個淡然的笑,「大姐姐,我早說過,你是逼姐夫太甚,原先的日子過的有多好,非要讓他爲官,現在,唉,他也不容易,你就忍忍吧。
「再說咱們做當家主母的是要大度,姐夫不過才一個妾室,不算是過分,大姐姐還是放平心態,不然不就是犯了七出之罪中的妒了麼。」
我的話說的是一個雲淡風輕。
孟清霜看着我的眼睛通紅,咬緊了牙像是要喫了我。
可是我沒有半分愧疚,這不就是上輩子她曾跟我說過的話,我只是稍加更改,原路奉還了而已。
「大姐姐,時候不早了,我家夫君最近升了官,找他喫飯喝酒的也是不少,看這樣子快是要回來了,我還得服侍他,你看……」
孟清霜聽出了我逐客的意思,猛地站了起來,手顫抖的指着我。
「你…….」
「大姐姐,我們爲女子的嫁人後要以夫爲綱,可不要失了自己的分寸,若是讓大伯知道你在外這樣說自己的丈夫,大伯可是會生氣的。
「畢竟,別人會以爲孟家的家教不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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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皇上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太子也越來越心急。
就在他得知皇上留下了繼位遺旨後,更加覺得他與皇位無緣。
於是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暗中給皇上下了毒,同時聯合朝堂之上跟站在他一邊的大臣,以謀逆之罪將三皇子下獄。
沈從介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就連阿兄也聯繫不上了。
我幫不上他們什麼忙,就只能耐心等待,不斷祝禱他們能夠平安歸來。
那天夜裏,外面的廝殺聲音震天響,阿兄派來保護我的侍衛告訴我只要關起門,便不會有事。
我坐在屋內一夜未眠,終於在天曉之際,喪鐘響起,皇上駕崩了。
我手上的茶盞掉在了地上。
是誰贏了?
外面傳來了腳步聲,我的心提了起來。
門被推開,來人將我一把抱住。
是沈從介!
一晚上的提心吊膽終於在這一刻放下,隨之而來的是喜極而泣。
「若風,三皇子登基,我們贏了!」
他的聲音帶着欣喜,從他身上傳來的血腥味道就能夠直到昨夜是有多麼的兇險。
好在如今都挺了過來。
我和沈從介不會再是上輩子那樣悲慘的結局。
沈從介說三皇子之所以能夠這麼快的清除太子餘孽多虧了一個人。
我問是誰。
沈從介眼光流轉,半晌薄脣輕啓。
「太子妃。」
太子爲了撇清自己,將太子妃的弟弟殺害,同時將太子妃囚禁,打算登基後就廢了她。
太子妃懷恨在心,偷偷送出了密信給三皇子,將太子這些年所有的謀劃都泄露了出來。
這才讓三皇子他們有所防備。
沈從介眼中有報仇雪恨後的爽快。
上輩子太子買通了孟清霜,害的他沈家一家慘死。
如今這輩子也終食惡果。
三皇子登基後按照先皇的遺旨,將太子貶爲庶人,幽禁於常寧宮。
至於他的一衆黨羽全部問斬。
大伯一家也在這行列,而孟清霜卻因爲是嫁出去的女兒免了一死。
沈從介和阿兄也因爲從龍之功,官職一路高升。
這輩子最後的結局和上一世好像都反過來了。
我家家庭美滿,大伯家命喪黃泉。
我和沈從介也從被別人不屑,到了人人都要巴結討好我們。
沈府也不會被天下讀書人所不齒,反而地位有所提高。
我摸着圓滾滾的肚子,如今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卻還要去做最後一件事。
我讓流雲給我帶上了那副紅寶石的頭面。
如今我得意了,也得去看望看望落魄了的大姐姐,以報答上輩子她的「提點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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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出事後,清霜的腦子就出了問題,我們害怕她亂說話就將她關了起來。」
賀家嬸嬸帶我去了關着孟清霜的屋子。
孟清霜身着一襲白衣,坐在鏡子前一遍又一遍的梳着自己的頭髮,着了魔一樣喊着鏡中人。
「我是結清縣主,我是結清縣主。」
我眼眸一凝,原來孟清霜不是瘋了,而是全都想起來了。
我讓賀家嬸嬸先出去,我有些話想要單獨跟孟清霜說。
門關上,我開口,「別裝了。」
孟清霜原本梳着頭髮的手一頓,幽幽的轉過頭來看我。
「你早就想起來了對不對,你故意讓我嫁給賀知書就是爲了報復我對不對,你好狠的心,你過不好就想要毀了我!」
她發了瘋一樣向我衝了過來,我伸出手拽住了她。
「沒錯,我就是要報復你,不僅是你, 我還要報復賀知書。
「你們端着品節高尚,踩着別人的性命襯托自己, 就該想到會有人回來想你們索命。
「你如今這一切都是我曾經承受過的, 我也是想看看大姐姐, 當你身處這樣的困境之時, 你有能有何高貴的做法!」
我眼中盛滿怒火,把這些話一字一句的說給孟清霜聽。
孟清霜聽後手一下子鬆開了,她跌倒在地上,放聲大笑,「哈哈哈哈,你說的對,這都是我咎由自取,我認了, 不過你也不能放過賀知書,你要讓他也下地獄來找我,哈哈哈!」
我看着她瘋狂的樣子退後了兩步,曾經的我是不是也是這樣, 被賀知書,被命運, 逼的逐漸瘋魔。
頭頂上的血紅寶石這時候卻重的很, 我想了想還是把頭上的那副頭面取了下來, 放在了桌子上。
「這頭面本就是你的,如今物歸原主。」
離開的時候,我聽見孟清霜抱着那副頭面瘋狂大笑。
她屋子裏已經沒有什麼像樣的物件了,想來是都已經被賀知書賣了。
上輩子在那段最最絕望的時候我多麼希望能有人幫我一把,如今面對孟清霜, 我就好像看到了自己。
罷了, 她如今也算得到了應有的教訓, 就讓她往後餘生都在這賀府與賀知書互相折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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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心放下過往, 卻沒想到孟清霜還是死了,帶着那副紅寶石頭冠自縊於屋內。
因爲孟家的事兒,賀家對她的葬禮也沒有大操大辦。
賀知書更是不知去向。
一年後, 賀知書死在了酒樓之中。
身中數十刀, 行兇之人被抓住的時候仍不知悔改。
「我一家人都死在了瘟疫之中, 就差一點點他們就能夠活下來, 都是他, 害得我妻離子散,我就是要他償命!」
因果循環,殺人償命,賀知書卻也應該爲此付出代價。
賀知書死後,他的父母也相繼離世。
秦洛帶着孩子, 成爲了賀家的當家之人。
沈從介的官越做越大, 在沈元寶三歲的時候他給我帶回來了一張聖旨。
上面寫着冊封我爲一品誥命夫人。
我淡定的把聖旨收了起來。
沈從介見狀倒是有些奇怪。
「你不高興?」
「怎麼會,一品誥命夫人何等榮耀。」
「那你爲何不笑?」
「因爲這誥命夫人可是我用錢買來的,畢竟皇上還在扶搖樓上佔了股。」
「這本就是我應得的。」
沈從介聽完一臉無奈的看着我。
「你呀, 鑽錢眼兒裏了。」
我倆相視一笑,就像是重生回來的那天。
沒錯,我就是喜歡銀錢。
我和銀錢天下第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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