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出十八歲

我是周野的舔狗。
沒辦法，他長得太好看。
唯一的缺點，就是自閉。
沒關係，這樣更好，他不喜歡別人，就可以只有我自己。
蓄謀已久，他終於被我壓倒在地。
睫毛顫顫巍巍地，身體和我想象中一樣好看。
開心時，他卻突然叫出另一個名字，「阿梨……」
他愣住。
我卻暗地裏舒了口氣。
原來他心裏裝了別人啊，好巧，喫過的食物，我也失去了興趣。

-1-
初見周野時，我三歲。
他家臨時有事，把周野放在我家一天。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那麼好看的小孩兒。
稚氣未脫，像我剛剛吐出去的桃核，水滋滋的，很饞人。
我的視線落在我沒有的那個東西上。
震驚地盯了許久。
趁着我媽送他媽出門，小小的身體用最快的速度爬過去。
我媽回頭時，正見到我揪長了他。
疑惑地伸着腦袋試圖去咬。
我媽魂飛天外。
連忙把我抱起來。
可那麼好看的小孩兒，我抓起來絕對不會放手的！
那一天。
三歲的我第一次知道。
自閉症的小孩兒，痛了不會叫……

-2-
我長得像我爸。
不好看，卻有一把子力氣。
那天我知道了我抓了周野最大的『祕密』。
小小的我，暗下決心。
有男生在幼兒園裏欺負他，被我打的一直叫「大王饒命」。
男生女生都怕我。
周野卻不怕，他盯着我。
最後只安安靜靜地擺弄着手裏的蠟筆。
我想：
這應該就是我媽手機裏說的，安靜的美男。
小學、大學、高中。
周野像吸飽了精華的玉蘭。
缺失的功能像是把營養全都賦給到了他的臉上。
他越長越出色。
自然而然地，也吸引了不少狂蜂浪蝶。
可這些人都不知道他自閉。
所以，零食情書，通通落在了我嘴裏。
直到高三，新來的轉校生送給他一盒精緻的巧克力。
周野突然仰起頭。
望了她一會兒，喉結滾了滾，還是沒有說話。
我像往常一樣從他的手裏拿東西。
這一次。
他沒撒手。
我疑惑地「嗯？」了一聲。
周野垂下臉，「別喫了，喫多了你會心悸。」
我確實有這個毛病。
喫多了巧克力就會心跳加速。
當時，我以爲是他關心我。
喜滋滋地撒開手，「可以呀，周野，你今天說了四句話！」

-3-
從小到大，我和周野形影不離。
除了洗澡和廁所。
他去哪裏都會有我的身影。
所以，十八歲那天，我做了一直想做，卻膽大妄爲的事。
把他拉到酒店裏。
告訴他：「我要你當我的生日禮物。」
他不會說話。
恰好又喫了我每天帶給他的一日三餐。
今天的晚飯裏，恰好撒了一點點會讓人快樂的東西。
沒辦法。
他太好看了。
而家裏自從三歲起就開始防着我，給他穿上了死襠褲。
高中前。
我再也沒有單獨和他接觸的機會。
這一次，我倒要好好接觸接觸，闊別了十五年的『小祕密』。
他的身體紅透了。
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只好摸了摸下巴，「這麼害羞？那我只好主動一點了。」
由於提前看了不少視頻學習過。
過程堪稱順利。
他的睫毛瘋狂顫抖着，喉間溢出聲音。
後來，從被動漸漸變爲主動。
啞着嗓子趴在我的耳邊：「阿梨……」

-4-
他自己愣住。
俯下頭看向我。
眸子裏好像有什麼閃了閃，又下意識地繼續。
而我。
原本只在渾渾噩噩。
爲什麼周野的祕密和視頻裏的不一樣。
差……差太多了吧……
梳理思緒，我下意識地推開他。
白色的被單蓋在他的身體上。
他怔怔地望着我，聲音有些委屈，「小葵……」
所以他不是不知道我的名字。
哪怕他從小ṭű₁到大，從來就沒叫過。
我往身上套衣服。
身後沒有半點聲音。
等我穿戴整齊回過頭，周野仍舊保持姿勢坐在那裏。
我說：「我還以爲你也喜歡我呢。
「既然要阿梨，那我就先走了。
「以前的事，就算我向小葵自不量力好了！」
我胡言亂語。
轉身跑出去。
腦海裏亂糟糟地回想着，不對勁……
怔怔地盯着手機屏幕上好看的臉，痛定思痛，輾轉反側。
想到了那句「阿梨」。
突然鬆了一口氣。
這樣最好了，周野喜歡別人。
而我舔了一整個青春期，拆完盲盒，也沒什麼興趣了。

-5-
一大早。
我家門口就等着人影。
周野的視線率先落在我的手上。
這次沒拿餐盒。
他像有些失望，抿着脣跟在我的身後。
一聲不響。
往常，都是我跟着他，喋喋不休地講昨晚複習了什麼。
我媽又在家裏追了什麼短劇。
周阿姨說過，只要有人耐心引導，周野會有康復的機會的。
所以從小到大，我一直在努力。
雖然我長得不夠漂亮。
但對周野的這份心，所有人都看在眼裏。
家裏面，也默認了我們倆的關係。
到學校。
他放下書包不動，執着地盯着我。
周野在等。
等我貼心幫他把今天的書整理好，把筆塞到他的手裏。
包括水杯。
和一日三餐，都是我在家裏準備好放到他的面前。
但是今天。
我沉默了……
他皺着眉，面前突然有香風來襲。
轉校生站在他的面前。
溫溫柔柔地笑着，「周同學，我今天給你帶了牛街的包子哦。」
紙袋放在他的桌面上。
沈梨壓低聲音，「你可要快點喫哦，不然味道太大，我們會被罵的。」
周野盯着她。
紅暈爬上臉，很小聲很小聲地：「嗯。」
沈梨的眼睛發亮。
開心地跑回自己的座位裏。
我知道她高興的原因。
周野在學校裏，除我之外從來不會和任何人講話。
包括「嗯」，也沒有過。
我的身邊發出紙袋嘩啦啦地響聲。
周野下意識地看向我。
右手按住了紙袋，發出聲音：「這個不能給你……」

-6-
他去衛生間。
回來時，我看到沈梨在門口等着。
紅着臉被另一個女同學推到他的懷裏。
周野下意識後退，卻有控制不住，伸手扶住沈梨。
教室門口，全都是沈梨那羣的起鬨聲。
他從小就不能適應這種環境。
果然，周野的臉色微微發白。
露出難受的表情。
下一刻。
沈梨的雙手捂住了他的耳朵，肢體接觸，她也紅了臉。
「周同學，你是不是有一些心理疾病啊……」
她說：「我可以幫你……」
我不知道周野有沒有聽清。
但是從我的角度，清晰地看到，周野紅透的臉，和微微顫抖的喉結。
挺好。
我想，沈梨願意接手，那最好不過了。
三歲時我對他犯的錯，致使我在膽大妄爲的年紀打了保票。
我會幫助周野。
一起陪他好起來。
剛巧他喜歡沈梨，那也不是我背棄。
我像我爹。
注重誠信！

-6-
中午時，我出去喫飯。
回來周野正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
視線照例落在我手上。
空空如也。
他像是數着字數一樣和我說今天的第三句，「我的飯呢？」
沉默了片刻。
我想到解釋的辦法。
「早上沈梨都給你帶了，中午你稍微餓一餓，她不會不管你。」
他皺着眉，困惑地看着我。
直到下午三點，他才又和我說了一句，「我餓。」
行吧。
剛好趕上課間。
我朝沈梨的方向喊了一句，「沈梨，周野找你！」
嘈雜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
和她關係好的同學們擠眉弄眼地，沈梨跑過來，坐在周野前面的座位上回過身子。
「周同學，有什麼事嗎？」
周野錯愕地望着我。
在同學們的注視下，漸漸漲紅了臉。
到底也沒和沈梨說出來「我餓」這兩個字。
上課鈴響了。
他還是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滿是疑惑。
被他盯的不自在，我側頭問他：「爲什麼不和沈梨說你餓？」
他沉默了許久纔開口。
「她不欠我。」
我愣住。
可我也不欠周野的呀？
三歲那年，我根本沒有把他抓壞。
這些年對他的好，也是因爲我自己的色心。
像舔狗一樣。
面面俱到。
可這些周野並沒有給過我任何回報。
或者是他自己也認識到了話裏的含義。
他朝我張了張嘴，等了許久，只有肚子咕嚕嚕的聲響。
而他，什麼解釋的話也沒講。

-7-
一整天。
周野只喫了兩個包子。
放晚課像是生氣了，瞥我一眼，率先邁出了大門。
我自己往家走。
微風吹過。
原來孤獨也很愜意。
可惜，巷子那邊傳來聲音。
我最熟悉的，拳頭——落在衣物和肉上的聲音！
等我走過去，沈梨已經被一羣女生堵在角落裏。
她們推搡，「轉校了我就找不到你？
「真行啊，在二中勾引我男朋友，才轉走又勾引一個傻逼？
「好看是好看，就是這品味和腦子都有問題！」
罵聲，侮辱聲一片。
彼時周野正伸着雙手，固執地擋在沈梨面前。
下一刻。
他看見了我。
眼睛一亮，立刻開口求救：「小葵，幫我！」
同一時間，巷子裏那些姐姐，全都回頭看向我。
我往後退。
「不好意思姐姐們，我走錯路了。」
姐姐們回過頭，踢飛了腳下的易拉罐，「話都不會說，還玩聲東擊西？」
周野白了臉，難以置信地盯着我。
沈梨慌了。
抓着他的校服大喊，「向小葵你不是很能打嗎？你不救我，連周野你都不管了嗎？！」
與此同時。
不知道誰先動了手。
女孩子的方式無非就是那幾種。
扯頭花，扇嘴巴。
有人的手掌狠狠地落在周野臉上。
他悶哼一聲。
漂亮的臉蛋上立刻多了三道紅痕。
我後退的腳步頓住。
那是我保護了十五年的東西。

-8-
我揪住了扇巴掌的那個女孩。
一下又一下，撞到了路邊的垃圾桶。
其實沒用多大力。
塑料的東西，總不能把人撞壞。
但她們依舊被嚇傻了，所有人呆呆地盯着我。
包括周野。
他白着臉，拉住我的衣袖，「好了。」
那些人，一鬨而散。
我轉身要走。
周野卻不肯撒開，執着地抿着脣，「送她。」
送的是誰，不言而喻。
晚風，把沈梨的校服吹的貼在身上，看起來單薄極了。
似乎怕我不同意。
周野又補一句，「那些人還會再找她的……小葵……」
這一次，聲音隱隱帶着哀求。
從小到大。
周野一共叫了我的名字三次。
全部都是因爲沈梨。
我閉上眼。
突然就明白了，這就是我媽短劇裏演的真愛。
那些劇裏說。
青梅抵不過天降。

-9-
一路上，沈梨安安靜靜。
時不時偷偷打量我。
不知道在盤算什麼。
到了小區，她不肯讓周野再送。
往回返時，突然叫住我。
「請問……你和周野，是情侶嗎？」
我搖頭。
眼瞧着她鬆了口氣。
「那幾個太妹，是和我之前有些誤會，我沒有勾引過人……」
見我不解。
她有些遲疑，「所以，我可以追求周同學嗎？」
「你追求他，和我有什麼關係？」
沈梨解釋：「學校裏的人都說你們倆遲早要在一起的，我怕……」
哦。
我明白了。
「我們不會在一起，你可以放心。」
沈梨雀躍。
飛快地跑進小區。
我回頭時。
對上週野的視線。
他的睫毛顫抖着，茫然又不解，「爲什麼……不會在一起……」
聲音很小。
像被吹散了。
我沒聽清，也不想再問。
可能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那盒巧克力。
被他珍重地壓在了書包底。
天熱。
巧克力早就化掉了。
我幫他拿書的時候，沾了一手，最後只能去水房清洗。
他的書上也全是巧克力。
怕他嫌髒。
我只好用我的書換了他的。
他的書我洗了，避免被水泡的彎彎曲曲。
我去器材室借來了鉛球和鐵餅壓着。
當時周野在做什麼呢？
他在翻着手裏乾乾淨淨的書本。
沈梨笑着問她：「你喜歡嗎？牛一樣的女生？還是喜歡我這種，陪着你哄你開心？」
周野抬頭看了我一眼。
明明是話很少的人。
那天難得地說了長ƭűₜ長的一句。
「她太野蠻，不好看，你比她漂亮，我很喜歡。」
「啊？那怎麼辦？周同學，你也覺得她配不上你嗎？」
那邊安靜了幾秒。
周野的聲音很輕，「嗯。」

-10-
周野像是賭氣。
一開始把我甩開的很遠。
可過了一會兒又返回來，冰涼的手帶着點汗。
死死地牽住了我的。
無聲，卻又急迫證明什麼似的。
十根手指緊扣着。
我想甩開，他沒有我的力氣大。
甩的他青筋凸起。
周野也不肯鬆開。
我突然意識到，他在和我對抗。
有這個必要嗎？
我試圖說服他：「沈梨長得很好看。
「腦子聰明，你做過的題她看過就能學會。
「不像我，學不會，又野蠻，又不好看。」
最後一句，我說的很慢。
眼見着周野的臉一點一點慘白。
我告訴他：「她要追求你，剛好你又喜歡她，天作之合，我肯定會成人之美的。」
他的喉嚨裏發出聲音。
「可是……可是我們已經……」
我靜靜地等着他。
周野卻始終說不出來那句。
我只是不好看。
又沒有醜的慘絕人寰。
有必要羞於啓齒嗎？
我嘆息着幫他補充：「是，我們已經那個了，所以你也應該記得，那天你叫的名字是阿梨。」
瞬間。
他的身體僵硬。
其實我不是不能理解。
青春躁動，是會幻想一些事情。
尤其是好看的人，就像周野與我，自從我明白了男女之間的區別，接觸了有Ṫú₆些網站和電影。
壓力大時，確實會幻想到和周野之間。
雖然實操的過程並不美好。
但我確實知道。
極度愉悅的時候，是會喊出心心念唸的名字。
這並不可恥。
所以，他也不用再說什麼了。

-11-
再開學時。
我主動搬離了座位。
周野無聲地盯着我，話依舊沒說出半句。
沈梨很快搬過去，變成了他的新同桌。
我在後方，能清晰的看到，周野的肩膀微微顫抖着。
沈梨給他帶了水。
可他推開，倔強地不肯碰。
明明之前還會回應沈梨，保護她不被傷害，現下又不知道在彆扭什麼，抗議似地和她耍起了脾ƭú₈氣。
再強調一次。
周野長得好看。
是那種，被髮掘之後，一定有富婆願意砸大價錢的顏。
和他示好的女同學還是絡繹不絕。
那些人走之後，他習慣性地把零食遞到左邊。
沈梨驚喜。
他又猛地把手縮回來。
所有的東西都塞進書包裏。
放晚課，不知道用什麼方式甩開了沈梨追上我。
「小葵！給你！」
他把書包拉開。
零食，亮晶晶的飾品，應有盡有。
往常他確實會把這些東西給我。
喫的喝的。
還有他懶得整理的書包。
我別開眼躍過他，「謝謝，不用了。」
周野站在原地。
反應了許久又追上我，書包咧着口子，手足無措地樣子。
「我、我沒有……」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他急了，攔住我解釋，「我沒有喜歡沈梨，我沒有喜歡！」

-12-
他的喉結飛速滾動着。
雙手握成拳，「我不喜歡她，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覺得荒唐。
「我長得不好看，周野，你忘了嗎？你說我配不上你。」
他的臉色難看極了。
下顎線緊繃着，「沒有配不上，但你沒有沈梨好看，我沒有說謊。
「那天喊錯了名字，對不起……」
老實說。
我和周野的關係，向來都是他高我低。
這也是我第一次，聽他說了這麼多話。
字字句句……都很扎心。
沒有人喜歡聽別人強調自己長得醜。
我也一樣。
我轉身走，他卻像犯了病，執着地跟着我很近。
到家之前，乾脆一股腦兒地把書包裏的東西塞進我的懷裏。
「給你的！我不會給別人！」
我不太懂。
事到如今，他做這些的意義。
可第二天一早。
他等在單元門，手裏拎着兩個碩大的保鮮盒。
「這次，我也給你帶了。」
我把自己的飯盒舉高給他示意，「我自己帶了，謝謝你的好意。」
他沉默了片刻。
乾脆跟着我。
「快考試了，裏面的東西都是補精氣補腦的。」
「真的不用。」
我曾經許諾。
高考我會努力，和他考到一起。
可我們的成績本身就差了很多。
我拼命努力，也還是跟不上他，按照我現在的成績，最合理便捷的，就是走體育特招。
周野有句話說得對。
我是個野蠻人。
所以，我已經和家裏商量好了。
走特招的方式，這次不爲別人，爲我自己。
短視頻平臺上說。
體院裏的男菩薩不僅顏值高。
其他的地方也都令人滿意……

-13-
臨時改目標，時間緊迫。
家裏已經在走關係聯繫專業老師。
可文化課還是要上。
周野就一直跟着我，反覆追問，「爲什麼不用？」
因爲我不想再和你一起。
他執着地把餐盒放在我的桌面上。
送回去他還會再來。
算了，那就乾脆放在這裏。
午休時，我打開自己的飯菜，周野像有感覺，回頭看向我。
目光停留了很久。
直到我喫完，門口突然有人喊我。
「向小葵，有老師找你！」
來叫我的把腦袋伸進來，「體育老師，傳說中當過運動員那個，找你幹嘛呀。」
我收起餐盒。
跑的飛快。
不小心撞在周野的餐盒上，嘩啦一聲。
藍莓，蘋果，切成的小塊。
紅棗燉的雞腿，山藥煲的排骨，散落一地。
周野刷地站起來。
盯着食物上的灰塵紅了眼。
我趕時間。
沒想到會是沈梨跑過來，「你先去吧，我幫你打掃這裏。」
等在門口的同學張望着。
「有人說你報名體育特招了，真的假的，那以後你還在學校裏嗎？」
「當然在啊，文化課還是要學。」
「咣噹——」
教室裏，傳出巨響。
本能地望過去，發現是周野推倒了桌面。
他死死地盯着我。
顫抖的聲音粗礪，「什麼體育特招，你不是說要和我考到一起嗎？！」
整個教室裏，迴盪着他粗重的呼吸。
我拽了一把旁邊的同學。
「不是說老師找我嗎？在哪裏呢？」

-14-
第一次的摸底。
簡直讓我脫了一層皮。
可汗水流淌後，整個人的身體都覺得肆意，
好累。
卻比學習時抽空了腦幹來的痛快的多。
老師給我安排的時間很緊，擠出了全部的休息和自習。
回到教室。
那些殘渣已經被收拾乾淨了。
周野的位置空着。
人Ṭũ₍也不知道跑到哪去。
如果是之前，我肯定發了瘋的尋找。
這次算了。
我沒空，也沒心力。
一節課後，手機震動。
是周野發來的消息。
【爲什麼？不要我了？】
我沒回，他又接着發。
【我沒有喜歡沈梨，那次是我的錯，我不該叫錯的。】
【沈梨好看……但是在我眼裏，我和你一直是一體的，其他人再好看也和我沒有關係。】
【小葵，能不能別走……】
這些話發的，好像在上演青春疼痛文學。
我回：
【可我也不欠你的。】
就算三歲的時候讓你痛了。
這麼多年，我也早就千倍萬倍還清。

-15-
周野一直都知道自己長得好看。
而向小葵的顏值，不值一提。
就算他說話直白。
但也是真的，沈梨就是比她長得好看，爲什麼不能讓人說呢？
沈梨的長相，就像他小時候幻想過的女俠。
穿着白衣，飛來飛去那種。
所以他確實做過關於她的夢，那一次，不知道爲什麼，閉上眼出現的是沈梨的臉。
他叫錯了人。
可週野想，他也沒犯過實際錯誤。
向小葵卻生氣了。
甚至不要他，私下裏去訓練體育。
他不理解。
想不通，快要瘋了！
賭氣跑出教室，卻意外在訓練場看到了她。
向小葵。
她在用非常野蠻，非常原始的動作訓練。
表情認真。
眼裏不再只有ṭű̂ₛ他自己。
她像會發光，明明離得很遠，周野覺得，他依舊可以看清她臉上的絨毛。
隨着她一次又一次地丟出去那些東西。
周野看見，老師的眸子越來越亮。
最後一次，重物落地。
老師簡直壓不住目光裏的欣喜。
他說：「向小葵，好好努力，三年以內進省隊，以後讓我在 CCTV 看到你。」
那個曾經只看得見他的女孩像是累極了。
不倫不類地敬了個軍禮。
她大喊：「保不證完成任務！」
老師愣住。
笑着虛踢她一腳。
「明天開始給我加強度！」
向小葵笑嘻嘻地擦汗，嘴裏卻沒喊一聲苦。
那一刻。
周野有一種強烈的直覺。
放佛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徹底失去了。
他慌不擇路。
自己也不知道跑到哪裏。
顫抖着拿出手機聯繫她。
等了好久，向小葵終於回覆了。
【可我也不欠你的。】

-16-
誰說搞體育的人腦子不行？
我師傅就聰明極了。
三天不到，Ṱůₐ他似乎就發現了最有效的激勵方式。
有事沒事帶我去體院逛一逛。
不去別的地方，專找男生比賽的地方。
籃球場、訓練營。
他指着其中一個叫我看，「那是大一的，新晉的校草，聽說大二的上一屆也很帥，不過經常不在這裏。」
「在哪裏啊？」
「游泳館啊。」
我勒個男菩薩！
師傅說，只要我能扛過這次加練，下一次，就帶我去游泳館看一看。
包括京市。
老人家的人脈也大了去了。
那怎麼會扛不住呢？！
我拼命的，咬着牙扛過了一輪又一輪。
回班級的時候，卻見到周野孤零零地坐在那裏。
他望着我，睫毛微微顫抖的樣子，離奇的好看。
「二模的成績出來了。」
他說：「我可以給你補課。」
環繞班級裏。
沒有了任何和沈梨相關的東西。
班級羣裏，也默默地少了一個人。
沈梨不見了。
鎖屏，周野的目光閃了閃。
「壁紙……」
他呢喃着。
又沒說出他的問題。
從我有了手機，手機屏幕就全是他的照片。
偷拍的。
各種角度。
如今換上了國內的某位知名運動員。
我猜，他是想問我。
問什麼換掉了。
其實早就換掉了，在他喊出阿梨的那一天。

-17-
有關於沈梨。
我沒刻意打聽，卻又之前和她關係不錯的女同學，刻意跑到我面前。
「你知道嗎，向小葵。
「沈梨二模作弊了，因爲抄襲，被教導主任調到了別的班級。
「喏，就是十一班那個吊車尾。」
帶着幸災樂禍。
她用下巴示意着周野的方向。
「要我說，都快要高考了，輕易不會換班的。
「不過你訓練不知道，這事兒鬧的可大。
「你猜猜，是誰揭穿的？」
是誰……
其實都和我沒關係了。
可是同學還興奮，壓低了聲音，「是周野，你沒看到，正考試呢，他直接就把沈梨的卷子掀飛了，答案都掉到了老師的腳面上。
「沈梨當場就哭了，問他什麼要這麼做。
「哎？她倆不是差點沒好上嗎？周野的眼神你沒看到，可嚇人了！」
我敲了敲酸脹的手臂。
好在到了上課時間，女同學依依不捨地跑回去。
我卻突然想到。
沈梨轉來時，周野盯着她的目光。
怎麼形容呢？
就像在夜晚裏等待很久的人，終於見到一束光。
比喻不恰當。
但我就是這樣感覺的。
那是我從來沒見過的眼神。
當時，我的視線落在沈梨的臉上。
她很好看。
比我更能配得上週野。

-18-
周野不肯放棄。
逮到機會還是想盡辦法地跟着我。
躲不過去。
他說：「就算你要體育，文化課也要考，向小葵，我可以幫你。」
真沒什麼必要。
我不說話。
反而他又軟了神色，「你介意的沈梨，已經消失了，我們像之前一樣好不好？」
「之前一樣，是我像老媽子一樣爲你溫枕扇席嗎？」
他的身體僵住。
「不是的……我不是不能自理……」
所以過去的十五年。
他明明能做。
卻看着我圍着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辦好。
哎。
美色惑我十五年。
我告訴他：「我不恨你，也沒有和你生氣的意思，就是很單純的，我該有我自己的人生了。
「周野，沒有誰能一直圍着你。」
他愣住。
表情似乎有些委屈，「我沒有……」
但也不重要了。
訓練強度增加，我的身體極度疲憊。
沒有力氣再和他掰扯下去。
我往回走。
加快腳步。
他不說話，悶頭執着地跟着。
算了，隨他去吧。

-19-
肌肉酸像是被反覆撕扯又重組。
但精神卻異常亢奮。
汗水砸在地板上的聲音，器械破空的風聲，都成了最好的燃料。
我在訓練。
周野卻依舊固執地等在訓練場外。
帶着他精心準備的水果。
他遞過來，眼神帶着討好。
我沒有接。
「謝謝，師傅安排了專門的餐譜, 不能亂喫。」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臉色白了白。
又把水瓶遞給我。
「我有水壺。」
我晃了晃手裏那個印着「拼搏」字樣瓶子。
繞過他。
徑直走向更衣室。
操場上, 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地杵在那裏。
周野垂着眼。
落寞極了。
高考前，最後一次全市模擬體測。
我站在投擲圈內, 深吸一口氣, 全身ŧú₊的力量從腳底湧起。
鐵餅脫手而出。
劃出弧線, 遠遠超出了我之前的個人最好成績。
「漂亮！」
教練拍手, 「向小葵, 狀態出來了！保持住, 高考就這麼幹！」

-20-
高考結束。
周野敲響了我家門。
高高的身體正低下頭看我。
握着門沿, 指節用力到發白。
「你……怎麼樣？打算去哪個城市？」
「還行。」我聲音平靜。
他有些無措。
手指卻不肯放開。
「你準備考什麼地方。」他說：「我和你一起。」
「不用的。」
我說完，瞧見他紅了眼。
「別丟下我……」
房間裏，傳來我媽炒菜的聲音。
我乾脆關上門, 一次性和他說明白。
「周野, 你是不是有些過於依賴我了？」
他愣住。
我告訴他：「在你的眼裏, 從小到大我都陪着你保護你，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所以你心安理得地把目光看向別人。
「如今覺得我要離開你了, 才意識到失去了什麼, 你不覺得已經很晚了嗎？
「而且。
「報復在沈梨身上，你是覺得可以把你做過的事情說過的話一筆勾銷嗎？
「不會的，周野, 你知道我這個人有多執着。
「喜歡你就是喜歡你, 不喜歡了, 也就沒有挽回的必要了。」
他笑。
笑容發苦。
「不是這樣的……」
我說：「等你以後到了大學，就會有更多好看的姑娘, 我們倆, 就這樣吧。」
他一把抓住我。
眼眶裏隱隱急出水光。
「小葵……
「我喜歡你！」

-21-
如果是以前。
我聽了這話大概早就高興的發狂了。
這一次，心底沒有半點漣漪。
我看向他。
聲音坦蕩，「可我，不喜歡你了。」
他的內心偏執。
還是說不清, 我煩了，乾脆大力推開他。
周野被我推的趔趄，略顯狼狽。
不敢置信地望着我。
我一字一句, 「周野啊，你還不明白嗎？現在配不上我的是你啊。」

-22-
錄取通知書下來那天。
家裏像過節。
我的名字赫然印在京市體育學院運動訓練專業的錄取名單上。
手機震動。
班級羣裏炸開了鍋。
有人@我恭喜, 有人驚歎我的逆襲。
在一片祝賀聲中, 周野單獨給我發了一條：
【恭喜。】
我看着那條信息，沒有回覆。
手指在屏幕上懸停片刻, 最終選擇了「刪除」。
「咔噠」一聲輕響。
像剪斷了最後一根無形的線。
那些關於「舔狗」的記憶，連同那個叫「阿梨」的瞬間。
都被我留在了身後，如同投擲出去的鐵餅，沉重地落地，再也不會撿起。

-23-
「向小葵！動作保持住！核心收緊！」
教練洪亮的聲音迴盪。
不遠處，幾個同樣高大健碩的男生在練習推鉛球。
臀大肌很翹。
穩住心神，完成了最後一組，我才放下槓鈴。
大學裏遇見了很多有趣的室友。
值得一提的是，她們又和我一樣的興趣愛好。
有人衝進來大喊。
「向小葵快走，有急事！」
我應付了教練，跟着她往外跑。
默契地拍響掌心。
「今天去哪？游泳館嗎？有沒有男菩薩！」
「有，還有男媽媽！」
室友興奮極了。
「走，先去看男菩薩, 看完加練，省隊選拔, 我們來啦！」
兩個女孩着急地朝另一個方向跑。
誰也沒有注意, 訓練場地緩緩走出的身影。
他癡癡地那道身影。
摸了摸自己的臉，「小葵，我也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