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會上。
陸庭淵養在身邊的小祕書突然向他求婚。
大屏上放着兩人一起滑雪、等日出、蹦極的照片。
現場一片起鬨聲:「答應她!答應她!」
鏡頭掃過。
陸庭淵眉眼緊皺,臉色黑沉。
我坐在他身旁跟着衆人一起喊:
「答應她!老公。」   
-1-
我的聲音剛落下。
陸庭淵原本就不鬱的臉色徹底黑沉了下去。
但鏡頭正在他身上。
他只能在起身的時候背過鏡頭,在我耳邊惡狠狠地說:「沈月,你休想離婚。」
隨即他整理衣服,朝着臺上走去。
小祕書看見他,眸子都亮了。
今天這場逼婚,是蓄謀已久,我也早已知道。
我以爲這次這個在陸庭淵心中的分量會重一些。
沒想到還是讓我失望了。
陸庭淵上臺,輕輕釦上了小祕書拿在手中的戒指盒。
他皺眉看了一眼身後的大屏。
兩人一起等日出的畫面唯美又溫馨。
可在陸庭淵的示意下,屏幕黑了。
小祕書眼中已經含淚,看着陸庭淵的眼中帶着希冀:「我們結婚好嗎?」
陸庭淵輕笑一聲,說出口的話卻涼薄無比。
「林夢,你不該自作主張的。」
「我早說過,我們之間不會有結果。」
林夢的目光瞬間看向我的方向。
陸庭淵不動聲色的側身,擋住了她的注視。
林夢眼中的淚徹底滑落,哭的傷心不已。
陸庭淵輕輕擁住她。
不知說了什麼,小姑娘轉哭爲笑,輕輕錘了他一下。
陸庭淵帶着人下臺。
年會繼續。
可這一場鬧劇早已成了年會的熱點話題。
我聽到身後的人竊竊私語:
「陸總怎麼沒答應?兩人看起來不是挺好的嗎?」
「我也以爲這個要成功上位呢,不過也是真勇,敢在這種場合求婚。」
「我聽之前的老員工說以前陸總手上戴着婚戒呢,不會是早就已經結婚了吧?」
幾人面面相覷,有人拍了拍我身後的椅子。
「沈經理,你來公司這麼多年,應該最瞭解陸總吧?」
我扯了扯嘴角。
最終也只扯出一個不太好看的笑。
「我不瞭解。」   
-2-
曾經,我也以爲我很瞭解陸庭淵。
可後來我在他的書房發現被他珍藏起來的姐姐的照片。
才明白我只是ƭũ̂ₔ他養在身邊的一張與姐姐相似的臉。
我們大吵一架。
心中恨怒交加的時候,我拿着刀說要毀了這張臉。
可陸庭淵只是淡淡地說:「你不怕疼就劃下去,我有的是辦法給你修復好。」
我怕疼,他一直知道。
我最怕疼。
當年綁匪用刀在我大腿上一點點劃下時的觸感,哪怕時隔多年我依然記憶猶新。
現在想起,都還會隱隱泛疼。
沒理身後小姑娘們還旺盛的好奇心,我拿起包悄悄溜走。
走到拐角時,隱約聽到曖昧的喘息。
臉上劃過尷尬。
想換一條路離開,卻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今天是誰教你這麼做的?」
陸庭淵的聲音冷的近乎無情。
林夢估計也聽出了他的怒意,聲音都帶了顫音。
「我只是想要一個結果,陸太太說她願意給我騰位置。」
陸庭淵冷笑。
捏住林夢的下巴仔細端詳。
「我是不是一早就告訴過你不會有結果?」
「你不該貪心的。」
林夢怯怯ţųₔ地看着他。
「我原本以爲是陸太太不願意離婚,就想試一試說服她。」
「沒想到她直接就答應了。」
陸庭淵譏諷。
「知道她爲什麼是陸太太嗎?因爲她一向大方。」
林夢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陸庭淵沒了耐心,轉身打算離開。
我猝不及防根本來不及躲,就和他對視上了。
陸庭淵上前幾步,在我面前停下。
「沈經理今晚看了一出好戲,就這麼迫不及待離場了?」 
-3-
我面無表情地點頭。
叫了一聲:「陸總。」
我和陸庭淵在公司從來都是這樣規矩的稱呼。
所以結婚幾年都不曾有人把我倆聯繫到一起。
林夢在一旁委屈巴巴地看了我一眼。
拽了拽陸庭淵的衣袖。
「求婚你不答應,那把戒指戴上好不好?」
「我選了好久的。」
陸庭淵從她手上接過戒指盒。
打開看了一眼。
「很漂亮。」
「你說是不是,沈經理?」
我在心裏暗罵一句,只想趕快離開。
陸庭淵從戒指盒中取出戒指,朝不遠處的垃圾桶輕輕一拋。
戒指掉了進去,咣噹一聲。
這手法,和我當年如出一撤。
林夢已經又忍不住要哭出來了。
一張小臉慘白,整個人簌簌發抖。
「戒指給你報銷,明天你就不用來了。」
陸庭淵說完這話。
沒再管已經呆愣在原地的林夢。
轉身離開。   
-4-
我也轉身要走的時候林夢突然拉住了我。
她臉上已經沒了剛剛的楚楚可憐。
一臉怨懟地看着我。
「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明知道他不會和你離婚還讓我求婚?」
「現在他把我開除了,這纔是你的目的吧?」
我掰開她的手。
「我巴不得你求婚成功,能讓我早點解脫。」
出公司的時候外面飄起了雨。
我沒帶傘。
冷風夾着雨絲吹來,哪怕穿了外套可光着的腿上還是感到絲絲涼意。
剛準備拿出手機叫車。
就收到了一條消息。
【路口。】
我朝着不遠處的路口看了一眼。
果然停着陸庭淵的車子。
我裹緊外套,朝着那邊走去。
當年剛結婚的時候陸庭淵的車子每天都會在路口等我。
我那時候懷着滿心歡喜地走這段路。
現在卻走出了一種視死如歸的感覺。
車門剛打開,車裏就伸出一隻手大力地將我一拽。
毫無防備的我腳下趔趄,一頭載進了陸庭淵的胸膛。
剛剛的手掐上脖子。
沒用多大力,我卻已經覺得呼吸困難。
「陸太太,下次不要再和林夢一樣自作聰明。」
「你有這張臉在,誰都威脅不到你的位置。」
我不屑冷笑。
「你以爲我稀罕這個位置?」
以前也許是稀罕的。
畢竟誰不想和喜歡的人結婚。
可現在這位置對我來說是一種嘲諷。
我的話激怒了陸庭淵。
他將我按在車窗玻璃上,趴在我耳邊。
「你不稀罕就隨便給別人?」
「你最好死了這條心,別再往我身邊塞女人。」
他打開儲物格,從裏邊拿出一個盒子。
打開。
是一枚戒指。
和當初被我扔掉的那枚一模一樣。
陸庭淵拿起我的手就要往上戴。
我使勁將手往回縮。
對着他拳打腳踢。
可力量懸殊。
戒指最終還是戴上了。
「你摘一次我戴一次,除非你把手剁了。」
我停下了摘戒指的動作。
我沒再反抗。
坐到了車的最右側,離陸庭淵最遠的距離。
頭靠在車窗上,看着外邊閃過的街景。
「爸媽打電話說他們今年去山裏過年,陪陪你姐姐,我也一起過去,你就不用去了。」
我沒什麼情緒起伏。
哦了一聲。
一個人過年也挺好的。
至少比一家人坐在一起悲傷要好。
-5-
當年我和姐姐一起被綁架。
綁匪用刀子劃在我的大腿上錄製威脅視屏。
姐姐爲了救我奮起反抗。
被綁匪的刀刺中了腹部。
山裏沒有醫療條件,姐姐沒能救回來。
後來警察找到我們的時候我已經被嚇的忘了反應。
只知道姐姐被抬走的時候是蓋着白布的。
那段時間我天天做噩夢。
夢醒了就問自己。
如果當時綁匪用刀劃在我身上的時候我不要叫疼。
只要我乖乖的不哭不喊。
姐姐是不是就不會死。
可是沒有人告訴我答案。
他們都說是我害死了姐姐,姐姐是因我而死。
我在醫院住了很長時間才恢復神智。
爸媽只偶爾來醫院看了我幾次。
他們說看到我的臉就會想到姐姐,徒添傷心。
我出院那天是陸庭淵來接的我。
我不知道他是誰,從哪兒冒出來的。
但他對我很溫柔。
在被父母討厭後,我沒能抵抗住這溫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迫不及待地上岸。
卻發現不過是更大的深淵。 
-6-
爸媽打來電話的時候陸庭淵在收拾行李。
我接了起來。
對面是短暫的沉默,之後才傳來我爸的聲音。
「小月,我們今年去山裏陪你姐姐,你有什麼話要帶給她嗎?」
我像是瞬間被人扼住了喉嚨。
好半晌才找回聲音。
「沒有,我已經在姐姐墓前和她說過了。」
「好。」
電話掛斷了。
我望着已經黑下去的屏幕出神。
爸媽懷念姐姐的時候就會去當初被綁架的那座山。
聽說人死後靈魂就會停留在死亡的地方。
我也曾陪他們去過一次。
從山腳下我就開始發抖,最後都沒有撐到上山就暈了過去。
陸庭淵臨走的時候叮囑我。
「再招一個祕書,要男的。」
「別再動那些歪心思。」
我聽着外面的引擎聲消失。
上樓換了一套衣服匆匆出了門。
到墓地的時候天已經有些黑了。
可我還是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姐姐的墓碑。
「姐姐,他們都去山裏陪你了,我來這裏陪你。」
「如果當初活下來的是你,現在是不是就會皆大歡喜。」
「對不起,我以前總在你面前說陸庭淵對我多好多好,你一定很生氣吧?覺得是我偷走了你的幸福。」
我喃喃自語了好久。
天空飄起了雪。
這是今年下的第一場雪。
我站起身,抬手接了一朵雪花。
微涼在掌心融化。
我和姐姐告別,朝着出去的路走去。
也許是我一路太專心。
竟然不知道前面什麼時候多了一道黑影。
在姐姐的墓前我不害怕,可是現在卻莫名恐懼。
我嗓子乾澀,顫顫巍巍地問:「前面的,是人是鬼?」
那人回頭,一張臉在黑夜裏也很白。
我驚慌後退幾步。
慘叫一聲:「鬼啊!」
沒想到那鬼反而向我走了幾步,停在我面前。
「這麼晚了,這墓園是隻能有你一個活人嗎?」
我望了望周圍黑漆漆一片的墓碑。
感覺衣服都漏風了。
我抬頭看他說話時呼出的白霧。
稍稍放心了一點。
熱的,應該是人吧。
遇到個活人,我的膽子也大了點,和他結伴而行。
一路上誰都默契的沒有說話。
出了墓園就分道而行。
我到家的時候已經十點了。
拿出手機發現陸庭淵給我打了幾個電話。
去墓園前我調了靜音,所以沒有聽見。
正猶豫要不要給他撥過去,那邊又打了過來。
這次我接通了。
「怎麼這麼久都不接電話?」
「我去墓地陪姐姐了。」
陸庭淵沉默了好久。
「怎麼不等我回來一起去?」
「姐姐應該不希望看見我們一起,我也不想和你一起。」
-7-
陸庭淵又沉默了。
最後只是說了一句早點睡吧,就掛斷了電話。
這麼久了,我早就已經學會了怎麼讓陸庭淵和我少說話。
過年期間我都一個人在家。
冷冷清清的。
外面大紅燈籠掛起,街上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喜慶。
我從人羣中穿過,感覺自己像是個異類。
我找到一個僻靜的小公園坐下。
努力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
陸庭淵不讓我給他找女祕書,男祕書似乎更難讓他動離婚的心思。
這些年我給陸庭淵製造過偶遇,找過和姐姐相似的人,就連祕書都換成了女的。
過往那些他全不在意。
可這次的林夢明明能在他身邊留住半年之久。
我以爲有了點希望。
可還是失敗了。
我頹喪地嘆了口氣。
這樣互相折磨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盡頭。
-8-
我還沒找到新祕書。
陸庭淵倒是先出了事。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爸媽正坐在病房外。
我腳步下意識地頓住。
轉身朝着不遠處的護士站走去,問她們要了一個口罩戴上。
我知道爸媽不願意看見我。
我平日裏沒事就很少回去,也沒人會叫我回去。
在搶救室門口停下,陸庭淵還沒有出來。
看見我來了,爸媽的表情原本還有些激動,可看見我臉上的口罩後平靜了下來。
「庭淵爲了去摘你姐姐最喜歡的花纔會失足掉了下去。」
「等他搶救回來了,你多陪陪他,你在他身邊好歹有個慰藉。」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
看着媽媽的嘴張張合合。
可她後面都說了什麼,我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直到搶救室的門被推開。
「病人已經脫離了危險,家屬呢?」
我被媽媽推着向前,看着躺在病牀上的陸庭淵。
心裏瞬間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他怎麼沒摔死呢?】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時,我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護士在旁邊叮囑着注意事項。
我跟着病牀麻木的點頭應好。
媽媽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束野百合。
那是姐姐喜歡的花,被插在了陸庭淵的牀頭。
「還愣着幹什麼?一點都沒有個妻子的樣子,要是…ťű₋…」
她的話說到一半卡殼了。
我幫她把未說完的說出來。
「要是姐姐肯定比我做的好吧?」
媽媽不自然地別開臉。
從我小時候開始,這句話她常常掛在嘴邊。
姐姐在她的誇獎下越來越優秀,而我像是漸漸枯萎的花。
變得自卑,怯懦。
姐姐是唯一會在我被罵哭了後偷偷找到我。
「月月也做的很好,姐姐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不如你。」
「月月快快長大,遲早有一天會超過姐姐。」
以前我把這當目標。
可現在我一點都不想超過姐姐。
姐姐永遠留在了二十三歲,而我還有未來幾十年的歲月可以超過她。
姐姐死了,所有人似乎都沉浸在傷痛中。
而我成了那個最幸運的人。
在他們眼中,是我害的姐姐失去了生命。
可明明姐姐纔是我唯一的救贖。
我比誰都希望她活着。
-9-
陸庭淵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天後。
爸媽已經離開,留了我在醫院守着他。
我看了他一眼,擺弄着花瓶裏的野百合。
「這花開的很好,用你一條腿換來的。」
陸庭淵的一條腿摔骨折了。
少說也得在醫院躺幾個月了。
他剛醒,臉色還透着不自然的白。
聽見我的話更白了幾分。
「你姐姐喜歡的,我都會想辦法給她。」
「所以姐姐也讓你這樣折磨我?她以前最疼我了,看見你這樣對我,絕對饒不了你。」
陸庭淵輕闔眸子。
像是陷入某種回憶。
帶着幾分眷戀。
「你姐姐說你膽小,可生氣了也會像小貓一樣伸出爪子。」
「她說你不好欺負,讓我少招惹你,要是被你撓了她可不管。」
「可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見面,她就已經因爲你死了。」
我出聲打斷他。
「你以爲只有你不想姐姐死嗎?我恨不得那天死的人是我。」
大概是我的情緒太激動。
陸庭淵都轉過頭看向我。
他眸中現出幾分迷茫,可很快搖頭。
「可你還好端端活着。」
……
我坐在天台,腦海中不停迴響着剛剛陸庭淵的那句話。
三年前我剛從醫院出來時,爸媽也是這麼說的。
「小月,可你還活着,你姐姐是真的死了。」
似乎一夕之間,所有人都覺得姐姐死了,我就不該活了。
天台的風吹過眼角剛剛乾涸的淚痕。
我一點一點朝着天台的邊緣走去。
剛剛能看見醫院樓下醫生們衝出來,從急救車上推下一個滿身是血的人。
心臟跟着顫了顫。
如果跳下去,我也會這樣被推進醫院吧。
不,可能根本都不用推進醫院。
會直接血肉模糊地死Ṭùₔ掉。
可所有人都希望我死,也許死掉去陪姐姐纔是最好的結果。
我又向天臺的方向邁了一步。
突然一股力量拉住了我的手腕。
天旋地轉間,我已經跌進了一個胸膛。
身下傳來一聲悶哼。
「你再不起來,我就要成你的替死鬼了。」
一個有些虛弱的男聲傳來。
我慌亂地按着他的胸膛爬起來。
換來他一聲更大聲的悶哼。
男人坐起身,按着胸膛咳得整張臉都紅了。
我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
雖然剛剛的一瞬間我是想死,可我也沒想連累別人。
「我去給你叫醫生吧。」
「不用,是我的老毛病了,和你無關。」
「你是爲了救我纔會摔在地上……」
「救人是我自己的選擇。」
他聲音還不平穩,說的斷斷續續。
咳了好一會兒才平復了呼吸。
「醫院天台最不缺的就是想要尋死的人,怎麼,你也得絕症了?」
我咬着脣,有些難以啓齒。
「沒有。」
「沒得絕症爲什麼想要尋死?」
「可能是我該死吧。」
他眼中露出疑惑。
「你殺人了還是放火了?」
我連連搖頭。
不知道爲什麼,對着這樣一個陌生人,我突然有了傾訴的慾望。
我告訴了他我和姐姐的事。
他全程聽的認真,沒有開口打斷過我。
只在最後問我:「所以你自己也覺得自己該死?」
我茫然地看着他。
我最開始是沒有這麼覺得的。
姐姐救下我,就是不希望我死。
她肯定是希望我好好活下來。
可除了我自己,沒人希望我好好活。
也許對他們來說,我的痛苦可以讓他們對姐姐的死釋懷一點。
「你姐姐救你,就和我剛剛一樣,都是自己的選擇。」
「如果你真的到了臨死的時候,就會明白這些讓你不Ţŭ₌開心的人遠離就好,爲了讓他們安心付出生命不值得。」
「這醫院中每一個垂死掙扎的人都希望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你擁有了,就該珍惜。」
我眨了眨眼,看着他越來越白的臉色。
記憶一瞬間回籠。
驚呼出聲:「你是那天墓地的那隻鬼?」
他重重地咳了幾下。
我立刻捂住嘴。
「不對,是墓地裏的那個人。」
他從地上站起身,看了一眼天台外面。
「希望下次不要再讓我差點成了你的替死鬼。」
他慢慢地朝着天台的樓梯口走去。
我知道了他的名字。
林序南。
-10-
陸庭淵見我回來。
皺了眉:「怎麼出去那麼久?」
他已經在護工的陪同下做了檢查。
桌上擺着兩份未動的飯菜。
護工上前將飯菜打開。
「陸先生一直等着太太您回來一起喫飯呢。」
陸庭ŧū́₅淵臉上劃過不自然。
「擺好了就出去吧。」
我沒什麼胃口,又想到林序南在天台上的話。
最終還是喫了些飯菜。
陸庭淵翻看着手上的文件,漫不經心地問。
「新的祕書找好了嗎?」
最近事情一件接一件,我根本就還沒來得及給他找祕書。
他明明對我找的祕書充滿防備。
不知道爲什麼還要把這種事交給我做。
「還沒有。」
「那你最近就順便把祕書的事做了吧,反正你每天都要來醫院。」
我沉默着沒說話。
雖然爸媽走的時候叮囑我要好好照顧陸庭淵。
可醫院有護工,有醫生,我的存在起不了什麼作用。
我根本沒打算每天過來。
像是看出了我的不情願,陸庭淵放下手中的資料。
「我住院了,陸太太如果連醫院都不來,是不是有點太說不過去了。」
「沒有人知道我是陸太太,他們要笑也只會笑陸總你。」
陸庭淵看過來,擰眉深思。
「你是在怪我沒有把我們的關係公開?」
當初結婚的時候是陸庭淵說的不想公開關係,公司內部禁止戀愛。
後來有一次他想帶我去一場晚宴。
也就是要變相地公開我們的關係。
可我拒絕了。
我那時候已經知道了他和姐姐的關係。
這場婚姻對我來說已經名存實亡,是否公開我一點都不在意。
「如果陸總願意公開我們離婚的消息我可能會更開心。」
陸庭淵冷笑一聲。
「看來你還沒打消離婚的念頭。」
對於陸庭淵來說我要離婚也許是一個很不明智的決定。
哪怕是他不給名分,外面也多的是女人願意站在他身邊。
我卻在這幾年用盡心思想要和他離婚。
看起來很不知好歹。
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離婚協議。
在陸庭淵打算撕碎它的時候開口:「你撕了我還可以打印。」
陸庭淵把離婚協議摔在一旁。
翻開看一眼都沒有。
「沈月,你有時候執着的讓人討厭,一點都不像你姐姐。」
我拿包的手頓住。
微微笑了一下。
「讓你討厭,那是我的榮幸。」
我無視了陸庭淵咬牙切齒的表情,轉身就朝着門外走去。
他現在腿還傷着,竟然讓我有了點有恃無恐的感覺。
病房門馬上要關上了。
「沈月,你不鬧了我ťūₐ們像之前一樣好好過日子不好嗎?」
-11-
我假裝沒聽見。
將病房門徹底關上,隔絕了陸庭淵的臉。
當初我被救後躺在醫院,只有陸庭淵陪着我。
後來出院了,當他說想和我好好過日子的時候我被感情衝昏頭腦。
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我不敢去深思他爲什麼突然出現,爲什麼會對我好,爲什麼爸媽都不反對我嫁給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人。
那時候的我太渴望有個人陪在身邊。
剛結婚的那一年我們也曾幸福過。
陸庭淵對我很好,每天會等着我下班,一起回家。
總是找各種藉口給我驚喜。
因爲那次綁架留下的陰影,我經常會在半夜做噩夢。
他就親自去學了安神的藥膳。
短暫的沉溺已經讓我付出了代價。
我不想再錯第二次。
陸庭淵住院,而我暫代他的祕書。
公司裏不少小姑娘來向我打聽情況。
「陸總怎麼好端端地住院了,之前的林祕書還被開除了。」
「林祕書來公司找了陸總好幾次了,陸總不會是故意說住院不來公司躲着她吧?」
「這麼說兩人這次是真鬧掰了?那我們豈不是又有機會了。」
我把手上的文件整理好,看了他們一眼。
「陸總說這次要個男祕書,你們估計是沒什麼機會。」
幾個小姑娘立刻耷拉下腦袋。
年輕真好啊,對於感情總能充滿期待。
有人眼尖,發現了我手上的戒指。
「沈經理,你的戒指?你什麼時候結婚了?」
我下意識伸手遮住了戒指。
那天原本想之後偷偷摘掉的,竟然給忘了。
「隨便戴戴。」
「可我看這戒指怎麼有點眼熟啊……」
「感覺和之前陸總戴的那個戒指是一對!」
幾個人的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
「沈經理,你不會和陸總……」
我打斷她們的話。
「少一天瞎猜,我怎麼會和陸總有關係。」
「也是,你和陸總每次見面一個比一個嚴肅,確實不像有關係的樣子。」
我誇她們觀察的真仔細。
小姑娘們嬉嬉笑笑地離開了。
我下樓去停車場。
剛坐進駕駛座就意識到不對。
想下車的時候車門已經被人從外面碰上。
同時一把刀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12-
耳邊嗡嗡做響,眼前也一陣陣黑影。
暈過去前聽到身後用刀抵着我的人驚訝:「我還沒用迷藥呢自己就暈了?」
醒來的時候周圍一片漆黑。
雙手不出所料已經被綁住。
沒想到人生還能遭遇第二次綁架。
我用腳踢翻了旁邊的東西,發出一陣聲響。
不遠處的門被打開,漏進一束光。
逆光處站着一個女人。
「啪」地一聲,房間的燈被打開。
也照亮了面前一張熟悉的臉。
是林夢。
想到今天公司的小丫頭說林夢最近天天來公司,只是沒能見到陸庭淵。
一時對她綁架我的動機有了點預料。
大概只是想讓陸庭淵見她,至少不會傷害到我的性命。
我眼中的驚懼恢復到淡定。
林夢在我面前蹲下身。
「陸總在哪?」
「醫院。」
林夢驚訝於我的配合,又急切地問:
「他爲什麼不見我?」
「你自己去問他。」
「他不見我,他在躲着我,他不要我了……」
林夢口中喃喃自語起來,眼神也沒了焦距。
看起來精神狀態很不穩定。
我眨了眨眼。
「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陸庭淵重新和你在一起。」
林夢的眼神瞬間亮了,帶着希冀看向我:「什麼辦法?」
「你用我威脅他和我離婚,我之後再想辦法把你弄回他祕書的職位。」
林夢像是聽到了笑話。
「用你威脅他?他又不喜歡你,你不過仗着生了一張他喜歡的臉,怎麼可能被我威脅。」
說罷她神情又現出幾分低落。
「而且他說了,你到死都會是陸太太。」
「你試試,說不定他同意了呢?對你又沒損失。」
林夢皺眉,似乎在思考。
幾分鐘後她一言不發地出了門。
我心中拿不準林夢到底會不會接受我的提議。
但我在賭。
賭陸庭淵不願意我出事。
我在他心中是害死姐姐的人,可某種程度上也是代替姐姐活着的人。
林夢再進來的時候神色帶着幾分喜悅。
「他答應了,他竟然答應了……」
可很快她又怨恨地看向我。
「他不是不喜歡你嗎?爲什麼會答應?他在乎你?」
「他怎麼能在乎你呢?他只能在乎我的啊……」
我儘量減小自己的存在,不想引起林夢的注意。
門口傳來腳步聲的時候林夢欣喜地跑了出去。
陸庭淵出現在門口。
手中拿着的正是我留給他的那份離婚協議。
他透過林夢朝着裏邊看來。
低聲問:「沈月呢?」
林夢卻驟然變了臉色。
「不準提她,你都和她離婚了,你是不是喜歡她了?所以纔不要我了……」
陸庭淵看了一眼神色癲狂的林夢。
想要衝進來找人。
林夢卻比他更快一步。
不知道她手中什麼時候拿的刀,幾步衝到我面前抵在我的臉側。
聲音近乎歇斯底里。
「你不準喜歡她!」
「你就是喜歡這張臉,只要這張臉沒了……」
左臉傳來一陣刺痛。
似乎有溫熱的液體流下。
我看見陸庭淵眼中的震驚和驚恐。
上次我這麼拿刀抵着自己的時候他還一臉平靜。
原來那時候都是裝的。
我就知道他捨不得這張和姐姐相似的臉。
-13-
陸庭淵帶過來的人破窗而入。
制服了林夢。
他衝上來抱起地上的我。
醫生處理傷口的時候連聲嘆氣。
「這傷口幸好劃得不太大,但是有點深,很大概率會留疤。」
「不過現在醫療技術很好,多修復幾次化了妝也就看不出來了。」
我面無表情地聽着醫生說話。
對會不會留疤毫不關心。
等醫生處理完傷口離開,陸霆深蹲在我面前。
「別怕,我不會讓你留疤的。」
我垂眼ƭŭ̀⁻看了他一眼。
「留疤也挺好的,更不像姐姐了。」
陸霆淵的眸顫了顫。
最終什麼也沒說。
-14-
林夢被陸霆淵的人交到了警局。
她精神出了問題。
可綁架也是難逃牢獄之災的。
聽說她在監獄裏也天天喊着要見陸庭淵。
可他一次也沒去。
我坐在病牀上看着窗外。
已經初春了。
再過不久就可以出去踏青賞花。
護士已經出去找陸霆淵了。
他推開門進來,皺着眉,可聲音卻刻意壓低了。
「爲什麼不讓護士上藥?」
「我想留着這個疤。」
陸庭淵好脾氣地在我牀邊坐下。
「別說氣話,女生都愛美,留着它你以後會後悔的。」
「我現在只後悔和你結了婚。」
陸庭淵的臉上現出一絲怒氣,可又被他壓了下去。
「你怎麼才肯配合治療?」
「和我去把婚離了。」
離婚協議他已經簽了字。
可該走的流程還沒走。
陸庭淵沉默了幾秒。
最終妥協。
冷靜期期間我一直配合治療。
陸庭淵也不知道喫錯了什麼藥。
他又像是我們剛認識的時候那樣貼心地照顧我。
這幾年我們針鋒相對,關係說不上融洽。
他現在再表現出的溫柔貼心,早已讓我沒了當初的感動,只覺得彆扭。
我經常挑他來醫院的時候溜去天台,避免和他相處。
林序南喜歡在上面看書。
有時候他看書,我就在旁邊默默坐着。
我們都沒有什麼交流的慾望。
他沒有問我臉上的傷口是怎麼來的,我也沒有問他日益更顯蒼白的臉色。
冷靜期到的那天,我主動提醒陸庭淵。
他愣了一下,最終還是帶着我去拿了離婚證。
從民政局出來,他像哄小孩一樣問我。
「現在高興了?」
我沒理他。
「沈月,我當初娶你目的不純,以後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那天被林夢威脅的時候,我第一次感到失去你的恐慌,我想我也沒那麼討厭你。」
我緩緩側頭看向他。
「可我現在討厭你,更替姐姐不值。」
我從手上摘下他當初戴上的戒指。
同樣的動作,一道白光劃過,戒指掉進了垃圾桶。
陸庭淵想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他沉了眸色。
「沈月,我們都要向前看,以前是我沉溺在過去,以後我也會多開導爸媽,讓他們儘快走出來。」
「陸庭淵,我們已經離婚了,他們也不是你爸媽了。」
-15-
我回了家。
爸媽看見我臉上的疤,愣了一下。
「這是怎麼回事?」
「不小心劃到了。」
媽媽摔了杯子。
「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從小到大什麼事都幹不好,這麼大個人了還能把臉傷了。」
他們不關心我疼不疼。
只是覺得我留了疤,就沒那麼像姐姐了。
「這下正好,你們也不用看着我懷念姐姐了,我的出現也不會惹你們傷心了。」
我聲音冷淡,像在陳述毫不相關的事。
媽媽被我氣的進了屋。
客廳空蕩蕩的,這個家沒了姐姐,越發沒有人味了。
從家裏離開的時候我的心情竟然出奇的平靜。
我突然想到林序南說的,有些愛不必強求。
從小到大他們都沒愛過我,姐姐死後,他們更不會愛我了。
如果身邊的人都不愛我了。
那我自己愛自己就好了。
我買了機票,目的地是一個春暖花開的地方。
林序南說那裏有最湛藍的天空,最清新的空氣,還有最溫柔的風。
臨登機的時候收到了陸庭淵的消息。
【最近公司出了點事,乖乖在醫院治療,我空了就去看你。】
我直接拉黑他,關了機。
在陸庭淵住院期間我就已經在策劃着離婚的流程。
公司的問題是我埋下的。
爲的就是讓他在離婚後沒時間再管我。
只是我沒料到林夢的出現,讓整件事變得更順利了。
走出機場,我看見了等在不遠處的林序南。
林序南養病的院子很大。
他來了這邊和在醫院也沒什麼區別。
整日就捧着本書。
但他的臉色卻比在醫院時恢復了點人氣。
「林序南,你的藥。」
我把一碗中藥放在他面前。
皺眉看着他面不改色地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這些藥你喝多久了?不會要喝一輩子吧?」
林序南笑了笑。
「哪有那麼久,也喝不了多久了。」
林序南帶着醫生,偶爾進進出出給他看病。
有一次我路過。
被抓住了。
林序南把我拉到醫生面前。
「給她看看臉上的疤還有沒有辦法消除。」
我連連擺手。
「我不用看,有疤也沒什麼影響,我都看習慣了。」
林序南卻堅持。
「你就是你自己,你以爲用一個傷疤就能區分你和你姐姐?除非你也在心裏把自己當成她的替身。」
最終醫生還是給我看了傷疤。
林序南每天喝完藥多了一項新工作。
給我往傷疤上塗藥。
有時候手機上會收到爸媽的消息。
他們問我在哪,說陸庭淵在找我。
唯獨沒有說過他們想我。
我只回了他們一切安好。
遠離了那些讓我不開心的人,生活中就只剩下開心的事。
「林序南,等到夏天的時候你的咳嗽是不是就會好一些?」
「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墓園吧。」
我只知道埋葬姐姐的墓園,也埋着對林序南很重要的人。
所以他纔會在過年那麼冷的時候也要去看望。
林序南看了我一眼。
卻沒有回答。
-16-
臉上的疤在幾次治療後終於徹底消失了。
只留下一點點淡粉色的痕跡。
醫生說過一段時間就會看不出來了。
我驚喜地朝着林序南平日裏看書的院子跑去。
「林序南,快看!我的傷疤好了。」
林序南躺在樹下的躺椅上。
我走近,他閉着眼,手中的書搭在小腹處。
他膚色太白,手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見。
我叫了他一聲。
沒有反應。
不知道爲什麼,一陣心慌。
我突然就哭了出來。
可他安靜地像是睡着了。
「林序南,你醒來啊!」
「快看,我的傷疤已經好了,醫生說過一段時間就看不出來了。」
「你要讓我把傷疤治好的,你倒是起來看啊!」
我的聲音已經近乎歇斯底里。
就算是個死人也該被我吵醒了。
可始終沒等來林序南掙開眼讓我別吵。
眼淚不爭氣地掉的更多了。
「林序南,你醒醒好不好,求求你了。」
「你先別睡,我還等着帶你去看姐姐呢。」
「姐姐要是知道你愛睡懶覺就不喜歡你了。」
我坐在地上,說話語無倫次。
不知道想表達什麼,只知道不停地說。
似乎這樣就可以把他叫醒。
一陣涼風吹來,背後的冷汗讓我打了個哆嗦。
從地上爬起來,衝出了院子。
醫生被我連拉帶拽地帶到了林序南面前。
「快給他看看啊,你們不是一直在給他看病嗎?怎麼會突然睡得這麼沉。」
「他是不是病情嚴重了?快開新的藥方,我現在就去給他煎藥。」
幾人面面相覷。
一個醫生走上前,伸手探到了林序南的頸動脈上。
我抖得不成樣子, 口中喃喃念着:「不會的……不會的……」
醫生同情地看了我一眼, 嘆息一聲。
「沈小姐,我們是被叫來給你看病的,林先生的病他自己應該比我們更瞭解。」
「他已經去世了,請你節哀。」
懸在心上的巨石在這一刻重重地砸下來。
我愣在了原地。
眼神木然地看向躺在躺椅上的林序南。
他明明還和往日沒有區別。
就連臉頰上還帶着薄紅, 看起來氣色還不錯。
眼角掛着快要風乾的淚珠。
他之前一定咳嗽了吧。
每次咳嗽都會讓他臉色漲紅。
我總笑他,說他偷偷塗了腮紅。
可這次他咳嗽我怎麼就沒聽到呢。
如果我聽到了, 早點趕過來至少還能見他最後一面。
-17-
「林序南,馬上就要夏天了,天氣好了你是不是就不咳嗽了?」
「姐姐還等着我帶你去見她呢。」
「也不知道你們是不是早就已經見過了?」
「你只要告訴她,你和她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姐姐一定會罩着你的。」
「如果以後再遇見, 你有個健康的身體, 一定不要再拒絕我了。」
我把一個草編的戒指和一枚銀戒埋在了他墓前。
當初我在院中除草。
順手編了這個戒指送給他。
林序南明明很高興,可剛戴上又取了下來。
「沈月, 你知不知道送戒指的含義?」
「要送給能伴你一生的人。」
「而我, 不行。」
後來那枚草編的戒指枯萎, 我又親手做了銀戒。
我當然知道送戒指的含義。
可還沒等我送出去。
林序南的生命就如那枚草編戒指一樣枯萎了。
我舉着戴着戒指的手晃了晃。
「看!我手上也有一枚。」
「這枚戒指可不會枯萎, 它會長長久久的。」
一陣風拂來。
春末的風像林序南一樣溫柔,再沒有一點寒意。
電話突然響起。
是爸媽打來的。
我離開後他們從未給我打過電話。
這還是第一次。
我接起。
「沈月,庭淵住院了,你回來一趟吧。」
「他住院關我什麼事?」
電話裏媽媽的聲音突然憤怒了起來。
「怎麼不關你的事?都是因爲你要離婚, 庭淵去找你的路上出了車禍。」
「你害死你姐姐還不夠, 還要把他也害死嗎?」
如果是以前,聽到這樣的質問, 我可能會傷心難過。
可現在他們的話在我心中再掀不起一絲波瀾。
我長大了,再不是需要姐姐安慰才能不自我懷疑的小姑娘了。
我聲音冷漠:「如果他死了,正好下去陪姐姐。」
沒給對面再說話的機會,我掛斷了電話。
擦了擦墓碑, 有些驕傲地揚頭。
「看我現在厲不厲害,再不會因爲他們傷心難過了。」
「這世界上能讓我傷心難過的人都不在了。」
「不過我還是會好好活下去。」
「你和姐姐看見這樣的我一定會開心的,對不對?」
沒有人回應。
可我知道他們會開心的。
18 林序南番外
第一次見沈月。
她就被我嚇到瑟瑟發抖。
大概是我的臉色實在蒼白,和鬼有的一拼。
我很抱歉。
第二次見面。
我救下了想要輕生的她。
她差點把我真的變成鬼。
因爲自小身體不好, 這些年我唯一的愛好就是看醫書。
我察覺到她有抑鬱症。
開口安慰了她。
她和我交換了她的故事。
她從小渴望家人的關愛,又失去了疼愛自己的姐姐,還被感情背叛。
我一時不知道我們兩個誰更慘一點。
我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心疼感到驚訝。
我有什麼資格心疼別人。
自己都是個不知道能活到什麼時候的人。
但我還是告訴了她我的名字。
我只是想認識她。
再見她的時候她臉上多了道傷疤。
我沒敢問, 知道的太多我怕我會更心疼。
我看出了她似乎是在躲什麼人。
每天下午都在天台上等她。
她從不打擾我。
只是沉默地坐着。
我們互相陪伴, 又像是素不相識。
我離開的時候告訴她我要去一個春暖花開的地方。
我以爲那是我們的最後一面。
沒想到會收到她的消息。
我從未想過自己會習慣另一個人的存在。
每天被她提醒喝藥,聽她在旁邊問我看了什麼書, 和她一起喫飯。
往日裏最尋常的事似乎都變得有趣了起來。
她蹲在院子裏除草。
轉身的時候卻突然從手中變出了一個草編戒指。
那戒指靜靜地躺在她手中。
她什麼都沒說, 我的心臟卻抑制不住地狂跳了起來。
我想我在期待什麼。
期待着我不該期待的東西。
「林序南,我送你枚戒指。」
她的聲音在我耳邊環繞, 這是我聽過最動聽的聲音。
手指上溫熱的觸感劃過, 戒指已經被戴上。
我看着戒指, 眼眶發熱。
這算是求婚嗎?
死之前能被她求婚,也算是喜事吧。
我還是把戒指還給了她。
她有些失望。
可我不能給她希望。
她還有未來幾十年的時間。
會遇見其他喜歡的人,忘記我。
過完幸福的一生。
醫生告訴我她的傷疤快好了。
我很高興。
她總說最怕姐姐擔心她。
這樣她就能漂漂亮亮地去看姐姐。
她和醫生去換藥了。
臨走的時候還很高興。
我看着書等她。
可還沒等到她回來, 就突然咳嗽了起來。
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小一些。
不然她聽到又該擔心了。
可這次似乎格外地難捱。
咳到最後眼前出現了陣陣黑影。
我脫力地躺回躺椅上。
眼前閃過我和她相識的片段。
我枯燥又短暫地一生。
唯一鮮活的一段時光。
我本就不該奢望這樣的好日子能一直下去。
好在我一個要死的人,還救了一個不該死的人,也挺好。
只要她好好活着就好。
如果有下輩子。
希望是我陪她好好活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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