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望成真

高考出分。
我 697，死對頭裴昭野 713。
報志願前，我暗戳戳試探。
「喂，我報了清華，你打算去哪？」
他懶洋洋地打量我，笑意惡劣：
「不是說討厭我？放心，哥哥去北大。」
後來清華北大新生聯訓。
我一眼看見了對面人羣裏面色陰沉的裴昭野。
而我手裏舉着的，是北大中文系的牌子。

-1-
高考出分後。
班級羣裏炸開了鍋。
紛紛討論起了自己的分數。
我緊張地盯着眼花繚亂刷屏的聊天記錄。
不過看了一圈，也沒有裴昭野的信息。
就在我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
班長汪洋在羣裏@了我和裴昭野。
【裴哥和真真考了多少分？】
羣裏本來還在刷屏的消息停了兩秒，又開始庫庫輸出。
【不是，我親愛的汪班長，大喜的日子別找不痛快哈，他倆成績一發我直接快樂減半了要。】
【就是就是，裴哥那逆天理科成績咱還是別問了，不然我媽要破防了！而且這次數學物理真的好難，我賭裴哥第一！】
【笑死，怪不得梁良語文才考 117，還大喜的日子哈哈哈哈……】
【喂喂喂，李土豆說什麼呢，裴哥理科是好，可你別忘了上次市聯考第一是我們真真來着！】
……
羣裏已經開始跟風下注押我和裴昭野到底這次誰考得好。
剛開始還是你輸了叫我姐，她輸了叫我哥。
漸漸開始越來越離譜。
直到裴昭野的好兄弟徐旭澤在羣裏@所有人。
【我賭真真第一，輸了我裴哥請所有人喫飯。】」
羣裏頓時清一色地開始撒花放鞭炮。
【666。】
【不是徐旭澤，你真是裴哥的好兄弟哈哈哈。】
【已截圖，我要狀告裴哥你這虛假的兄弟情！】
【你是真兩頭不誤啊，還得是你小子……】
徐旭澤根本不帶慫的：【不怕，裴哥有錢。】
……
看着羣裏熱鬧的消息，我無奈一笑。
不再賣關子，編輯消息發出。
【697。】
我剛發出去，裴昭野的消息緊跟而來。
【713。】
【真是不好意思@童真真，這次第一哥哥拿了。】
看着裴昭野這條消息，我幾乎能想象出來他欠扁的語氣，剛還欣喜非常的心情變成無語，
咬牙打字。
【哥哥這麼牛的，那麼請全班人喫飯的事？】
裴昭野利落直接不帶一絲廢話。
【週五下午四點半，來香居通宵。】
班裏的人頓時興奮起來。
【我靠，裴哥威武，俺老孫來也！】
【我是小趙，使命必達。】
【加我一個。】
【還有我還有我。】
……
羣裏同學都激動地紛紛表態要去。
我也不例外地跟着列隊行。
【別忘了加我一個。】
【@童真真放心，忘不了你。】
看到裴昭野的回覆消息，臉上驀地一熱。
按捺住跳得急速的心臟，暗自期待起了一週後的見面。

-2-
我到裴昭野定好的包廂時。
班裏的人已經來得差不多了。
裴昭野坐在最裏側的單人沙發上，懶洋洋地將大長腿交疊在一起。
身邊三三兩兩的同學興奮地和他交流着，可他卻始終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我撇撇嘴，徑直朝那處走去。
看到我後，他這才漫不經心地屈起腿。
眼底含笑地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過來坐哥哥這兒。」
「誰要坐你旁邊？」
我小聲嘟囔一句，轉頭就親親熱熱地和許曉楠挨着坐在了一起。
「真真~我想死你啦！」
我有些呼吸不暢地被許曉楠緊緊攬在胸前。
臉上慢慢泛起ṭüₑ薄紅，但還是用力點頭肯定。
「我也是！」
結果這話一出，許曉楠頓時感動得淚眼汪汪，嘟着嘴就朝我臉頰親來。
！！！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任由她逐漸靠近。
幸好就在她快要親上來的時候胳膊被人一把拽住。
「徐旭澤，你幹什麼！」
許曉楠不滿扭頭。
我感激地看向徐旭澤，結果他卻微不可察地對着我使了一個眼色。
等我疑惑地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就和某位半耷着眉眼、渾身散發低氣壓的人對上了視線。
裴昭野輕嘖一聲，語氣透着說不出的危險。
「童真真，過來。」
明明沒幹什麼虧心事卻總感覺有種說不出的心虛。
我硬着頭皮在裴昭野身邊坐下。
腰身板得筆直，目不斜視地盯着前方，努力無視身邊的熱源。
下一秒，腰身清晰地傳來被人戳弄的麻癢感。
我頓時破功，「啪」地一下聲音清脆。
裴昭野冷白修長的手背迅速變紅。
「你幹嘛！」
我搓揉着被他指尖觸及過的腰間，兇巴巴地質問。
他卻輕笑一聲，彷彿心情極好。
單手捋過烏黑的短髮，語氣調侃。
「怎麼，這次故意放水讓了哥哥幾分後悔了嗎~」
裴昭野尾音在舌尖打了個轉，給人平添幾分遐想。
當我哥哥，想得美。
心裏這麼想着但臉上還是控制不住熱氣蒸騰。
他笑意更甚，嘴上不依不饒。
「可是哥哥還想着求你下次再讓讓我呢——」
「別說啦……」
我忍無可忍，終於自暴自棄地窩進沙發。
眼神幽怨地看着裴昭野。
和他從幼兒園就開始做同學。
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
要不是他平時大大小小考試讓着我，我絕對是萬年老二！
不過裴昭野從小腦子就比正常人好用很多。
別人一道題研究個半天寫不出來，他看上兩眼能隨手給出好幾種解法。
越想越氣，既生瑜何生亮啊！
我對着他暗暗磨牙。
裴昭野好似看出我的小心思，喉間顫動，抵着脣悶笑出聲。
簡直奇恥大辱！
一瞬間，理智減半。
我突然伸手襲擊捂上他的嘴。
「不許笑!」
大概是剛剛偷喝的兩口果酒後勁襲來。
在裴昭野的無辜表情刺激下。
發狠一口咬上了他不斷顫動的喉結，齒間含混不清。
「都叫你別說了，裴昭野，我討厭你……」
心裏委屈翻湧，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
怎麼會有人這麼討厭，我明明都已經這麼努力了還是趕不上。
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討厭的傢伙好像已經不自覺地走進了我的心裏。

-3-
大概每個人都會被比自己優秀的人吸引。
尤其是在情竇初開、躁動而又熱烈的學生時代。
而我需要做的就是與自己和解，承認別人正視自己。
那天晚上同學們又哭又鬧，情至深處拿着話筒鬼哭狼嚎，不過一點兒也不讓人討厭。
反而想讓人跟着又蹦又跳。
最後我已經忘了那天自己是怎麼回家的。
依稀從別人口中聽說我賴在裴昭野身上不肯下來，發酒瘋非讓他揹着我出去玩。
當然這事裴昭野沒和我說，我更不好意思開口問他。
只是那天的微信運動ŧű⁹裏，兩萬多的步數在一溜兒清一色幾千步中脫穎而出。
裴昭野破天荒地發了朋友圈。
是一張昏黃路燈下的影子。
配文：【揹着世界躲了起來。】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心虛氣短地沒敢主動和裴昭野發消息。
看到他的消息也只是敷衍回下。
直到報志願前一天，許曉楠找我去她家商量報名。
跟在許ţű̂ⁿ曉楠身後進門的一瞬間，我愣在了原地。
看着一襲運動裝坐在沙發裏的裴昭野。
我僵硬地揪住了許曉楠的袖子，欲哭無淚。
「那什麼，你怎麼沒告訴我裴昭野也在這兒？」
許曉楠心虛地摸摸鼻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什麼性格，這星期每天都會叫幾個同學過來，可能是問志願填報的吧。」
也是。
班主任向來都很負責。
我嘆了口氣，任命地迎着裴昭野似笑非笑的視線往那走。
隨後直接坐在了沙發的另一頭，儘可能地遠離他。
幸好他只是冷笑一聲，沒有多說什麼。
不一會兒，班主任拿着資料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一臉輕鬆的徐旭澤。
班主任看到我後，欣慰一笑。
「真真我就不給你建議了，以你的成績已經可以說高校隨便挑了，主要是考慮一下興趣選擇專業這方面，怎麼有沒有心儀的學校？」
「有的。」
班主任點點頭，眉眼舒展。
「那就好，我有事去學校一趟，你們同學一起交流交流，尤其是你，」她語氣突然恨鐵不成鋼起來，「許曉楠，聽到沒有！！」
我側頭看過去，就見剛還在對着動畫傻笑的人嚇掉了手中的遙控器。
許曉楠蔫頭耷腦，語氣生無可戀：「知道了媽，你快走吧。」
眼看着班主任走了一會兒。
我悄悄看了冷着臉的裴昭野好幾眼。
終於忍不住開口暗戳戳試探：
「喂，我報了清華，你打算去哪？」
聽到我的聲音，他這才側頭懶洋洋地打量我，笑意惡劣：
「不是說討厭我？放心，哥哥去北大。」

-4-
報名當天。
我對着電腦上志願填報表已經填好的【清華】兩字發起了呆。
還不等我下定決心提交。
一串陌生的電話突然打了進來。
「是童真真嗎？」
我聽出徐旭澤的聲音，有些疑惑。
「是我怎麼了，有事？」
徐旭澤尬笑幾聲，打着馬虎眼：
「哈哈哈沒事，不，其實有事。」
我有些無語：
「快說。」
電話那頭沉默幾秒。
「那個，我想問你報了哪個學校。」
我頓了頓，看着電腦思考兩秒，如實回答：「清華。」
那頭的徐旭澤好似鬆了一口氣。
「好的。」
隨後利落地掛上了電話。
不過他突然給了我啓發。
思考兩秒，拿起手機給某人發去了消息。
【裴昭野，你報了哪個學校？】
對方好像一直守在手機前面，絲毫不帶遲疑地秒回：【不是和你說了報北大？】
雖然他確實是說過，可我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真的？】
他直截了當：【騙人是小狗。】
我放下了心，裴昭野這個人但凡說謊向來都是明目張膽，理所當然怎麼可能說自己是狗。
再三思考下，我終於下定了決心，在電腦上一陣操作後直接點了提交。

-5-
開學前一天。
裴昭野突然給我打電話。
「童真真。」
電話那頭的聲音帶着笑意，語調張揚。
我被他感染笑着開口：「怎麼了，這麼開心？」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矜持。
「清華是和北大一起開學吧？」
「對啊，怎麼了？」我疑惑問道。
他好似控制不住地悶笑起來。
「等着，哥哥明天給你個驚喜。」
說完，還不等我反應直接掛上了電話。
我無奈一笑。
順手給他發了個消息。
【好。
【還有，我也有驚喜要給你。】

-6-
開學當天。
我跟着北大接送新生的學長學姐來到宿舍樓下。
剛找到宿舍，還沒收拾好東西就看到了裴昭野發來的消息。
【我在你們學校，你是哪個女生公寓的？】
我頓時睜大了眼睛，我這個假校友怎麼可能知道在哪個公寓。
顫抖着手隨便搜了個公寓名發過去。
【巧了，在你公寓樓下。】
看着裴昭野的消息，我欲哭無淚。
見鬼的在我宿舍樓下。
眼看着就要暴露，我只好藉口和舍友出去了，不在宿舍。
【說好要給你一個驚喜的~】
我甚至能從這條消息中想象出裴昭野帶着一絲幽怨的語氣。
頭疼地抓了抓頭髮，我絞盡腦汁地想圓過去。
靈光一現間，我突然想起剛纔有一個學姐和我說的小道消息。
急忙回他。
【後天，後天軍訓會見到的，我聽學姐說今年清華北大聯訓。】
對面過了幾分鐘纔回復消息。
【也行。】
眼看着安撫好了他，我終於鬆了口氣。
看着牀上印着北大校徽的軍訓服，我不自覺地笑了起來，突然開始期待裴昭野看見我的樣子。

-7-
聯訓第一天，一早我就跟着室友們上了專門接送的大巴車。
一下車我就開始四處環顧，試圖找出裴昭野的身影。
不過大概因爲都穿着一樣的衣服。
我仔細搜尋了半天也沒有發現。
「童真真，來前面。」
輔導員的聲音響起。
我回過神來，趕緊應了一聲：「這就來。」隨後拿着手上的牌子往前走。
結果還沒走到前面。
一陣嘈雜的討論聲響起：
「我靠，那個剛從車上下來的男生你看見了嗎？」
「看見了看見了！絕了他的顏，真的好帥啊啊啊，早知道我就去清華了！！」
「我也是，悔不當初嗚嗚嗚……」
「不是至於嗎你們這羣女生，咱們班那誰也是很帥的好嗎？」
……
終於從人羣中千辛萬苦擠到前面。
沒等我鬆一口氣，抬頭的一瞬間直接對上了被討論當事人的視線。
我大腦停止運轉，呆愣在原地。
對面清華新生隊伍裏，裴昭野正面色陰沉地盯着我。
而我手裏舉着的，是北大中文系的牌子……
死去的記憶開始攻擊我。
想起當初對着裴昭野暗戳戳試探：
「喂，我報了清華，你打算去哪？」
他懶洋洋地打量着我，笑意惡劣：
「不是說討厭我？放心，哥哥去北大。」
北大，清華……
真好啊，兩個人都挺有心眼的。
我欲哭無淚，只能用手中的牌子擋住臉，試圖原地消失。
可顯然做不到。
林導疑惑地走過來。
「幹嘛呢童真真，趕緊給我抬頭挺胸站ŧüₘ好了！」
說着，他抬手扶了扶半掉不掉的眼鏡，壓低了聲音恨鐵不成鋼道。
「對面清華那羣小兔崽子們可看着呢，你們都給我爭點氣，一定讓他們見識到咱們北大新生的風采！」
聽出林導話中的鬥志昂揚。
我硬着頭皮附和：「好的。」
隨後顫顫巍巍地舉高了手中的牌子，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
笑話，裴昭野小刀似的視線不時就剜過來，誰敢和他對視啊。
不過轉念一想，明明是裴昭野先騙人的，憑什麼慫的是我。
越想越覺得理直氣壯，趁着沒人注意到這邊。
我直接偷偷給他遞了一個挑釁的眼神。
裴昭野笑了，可明明勾着脣角，幽暗的眼神中卻藏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片刻後他壓下脣角，口型不斷變換。
這一刻，我無敵後悔自己小時候爲什麼要鬧着去學脣語！
我清清楚楚地看懂了裴昭野的口型。
他分明是在說：
「這就是你說的給我驚喜？呵，是挺驚喜的。
「一會別走。
「不然等我抓到你，就完了……」
我眼皮不受控制地瘋狂跳動，總感覺不跑纔是完了。
果然老祖宗說得對，三十六計走爲上策。

-8-
距離上午訓練結束只有幾分鐘的時候，我藉口上廁所提前遁了。
臨走前還特意看了眼裴昭野在的八營。
雖然距離有些遠，但站在人羣中身姿挺拔的裴昭野還是似有所感地微微偏頭看了過來。
不過整個操場上可是有着幾千個穿着一模一樣軍訓服的學生。
我打賭他隔着這麼遠認不出我來。
於是毫無壓力地友情贈送了他一個鬼臉。
心安理得地往操場外走去。
一路上，我都在低着頭和許曉楠發消息。
【所以事情就是現在這樣。】
看着聊天框裏對面發過來的一連串哈哈大笑的表情包。
我有些無奈。
【笑死我了你們倆。不是我說，但凡您倆有一個少一點心眼，高低都得是一個學校，結果哈哈哈哈哈……】
許曉楠說到這，我還有些無奈。
【別笑了，我報志願前幾分鐘還在問裴昭野到底是不是報了北大呢。】
【有沒有可能裴昭野就是怕你故意和他反着報纔不說實話的？
【真真，其實那天你去我家裴昭野也在不是巧合，還有我聽徐旭澤說他高考報名最後一天給你打電話了。
【你有沒有想過是爲什麼？】
視線掃過許曉楠發過來的這幾條消息，我心尖一顫。
腦海有什麼東西在漸漸萌芽破土而出。
可惜還不等我仔細思考清楚，「啪」地一下撞上了一堵人牆。
「童真真，誰教你的低頭玩手機不看路？」
熟悉中帶着一絲危險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

-9-
我捂着腦袋抬頭看去。
裴昭野正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你你你……」
我驚訝到語無倫次。
他不甚在意地走近我，扯過我捂着額頭的手，輕輕地吹了吹。
我頓時渾身僵硬，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兒，一動不敢動。
大概是沒有什麼事，他的手很快就放了下來。
不過我估摸着也是。
畢竟打小就是一顆鐵頭，說不定他的胸口更疼。
我思緒亂飛，緊張漸漸消散。
直到他神情自若地開口：「我什麼，看到我你很驚訝？」
「沒有沒有，怎麼可能，畢竟場地就這麼大，在哪裏碰見都很正常不是。」
我訕笑着開口。
「說得沒錯，反正地方不大，不管躲到哪裏都會被找到的。」
「對啊對啊。」
我急忙順着裴昭野的話附和。
結果話音剛落就察覺到不對勁。
我去，裴昭野這ƭŭ̀ₖ心機 boy 又挖坑。
「所以，童真真你就是在躲着我對嗎？」
裴昭野得寸進尺地冷笑，面無表情控訴。
「我就知道，童真真你就沒有心。」
啊？
這麼一頂大帽子扣我頭上，我人都傻了。
「不是裴昭野，你以爲我是怎麼來北大的，還不是……」
這麼想着直接說出了口，語氣中不自覺帶上一點委屈，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裴昭野一下慌了神，緊緊地握着我的手腕不讓我離開。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聲音悶悶：「你什麼意思和我無關，鬆手。」
「不松。」
聽到他的話，我咬牙去掰他的手。
不過女生的力氣總歸比不上男生。
我急得額頭泛出薄汗，眼眶逐漸酸澀，強忍着控制眼淚不滑落。
只是淚水一直在眼眶打轉，視線不斷模糊。
「裴昭野，你真的好討厭。」
早知道就不喜歡你了……
似乎是猜到我要說什麼，他情急之下一把將我拉入懷中。
「童真真，別討厭我好不好，你說哪裏不喜歡，我改。」
裴昭野向來桀驁帶着些玩笑意味的語氣此刻壓得極低，給人說不出來的鄭重，好像將一切選擇權都交給對方，整個人也任由拿捏。
我大腦一片空白。
突然就想起許曉楠發的消息，那些不同字眼組成的句子在我腦海越來越清晰。
她說：【你有沒有想過是爲什麼？】
爲什麼……
總不可能是裴昭野喜歡我？！
雖然下意識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但不可否認地，這個念頭出來的那刻就已經瘋狂佔據了我的腦海。
有些害怕是自己領悟錯了他的意思。
不過裴昭野沒給我繼續胡思亂想的機會。
裴昭野語氣認真地問我：「童真真，你不是說要報清華，怎麼來了北大？」
他眼底滿是期待，等着我的回答。
我下意識躲過他的視線，吸了吸鼻子嘴硬道：「想來就來了，反正和你沒有關係。」
「當然和我有關係。」
裴昭野頗爲自然地肯定開口。
臭不要臉！
我差點被他這理所當然的表情氣笑。
他突然笑意張揚，輕輕地抬手擦去我眼角欲落不落的淚水。
下一秒，俯身彎腰將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
耳邊熱氣噴灑，一陣酥癢打在我的耳廓。
裴昭野的聲音鄭重，字字清楚地落入我的耳中。
「童真真，如果你是因爲我報的北大，那我想對你負責，如果不是……」說着，他話音一頓，語調轉而張揚肆意，「如果不是，那我，要追你了。」
「裴昭野喜歡童真真，很久了。」
一瞬間，我臉上熱氣「騰」地上湧。
腦子宕機下，結結巴巴開口：「不是，合着好處都讓你佔了？」
話出口的瞬間我恨不得原地縮小 108 倍，隨便找個下水道跳進去，然後和垃圾一起被水沖走，衝向大海，衝出世界！
可我的社死卻讓裴昭野笑得眼角洇出淚水。
「不許笑！」
我無理取鬧道。
裴昭野卻輕咳一聲，立馬止住了笑意。
「收到。」
我頓時更加想化成泡沫消失，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我要去找朋友了！」
說完不等他回應我轉身步伐極快地離開。
身後遠遠傳來裴昭野慵ťŭ⁸懶帶笑的聲音。
「笨蛋，方向反了，掉頭朝左。還有，沒人追，不用小跑哈哈哈。」
我摸着ƭú⁷越來越熱的臉悶頭按照他的指揮走。
煩死了裴昭野，你個大嗓門別人都聽見了！
可是就在拐彎的那一刻。
我還是忍不住偷偷往後看了一眼。
藍天白雲，燦爛的陽光透過高大樹冠之間的縫隙灑落，裴昭野就那樣懶洋洋地半靠在樹幹上看我，他的身後是綠蔭操場，綠色的迷彩服上灑落着斑斑點點的光芒，可這些都掩不住他桀驁神色之間的溫柔。
這一幕，被後來的我記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和他都已白髮蒼蒼。
可每次想起，心頭湧上的總是天光乍破般隱祕的欣喜。

-10-
我和裴昭野正式確定了戀愛關係。
不過還是軍訓期間，我態度強硬地鎮壓了他想要大庭廣衆之下孔雀開屏的念頭。
只是裴昭野那張臉放在哪裏都引人注目得很，更別提軍訓剛開始的時候他就已經吸引了一大波女生的注意。
正巧今天裴昭野他們營地被安排在了我們對面。
前方隊伍裏的裴昭野眼神灼灼，直勾勾地向我看過來。
目的性強得離譜，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一開始，我還強裝鎮定地頂着不時試探着悄摸看過來的陌生視線，不爲所動。
直到好奇下看過來的視線越來越多，我終於忍無可忍。
咬牙微笑，眼含威脅地看向某個罪魁禍首。
見我終於看向他，裴昭野當即眼前一亮。
趁着不到一分鐘的休息時間，我快速地掏出手機編輯消息發送。
【不許再看我，不然今天晚上約會取消（齜牙）。】
我晃了晃手機示意他去看。
幾秒後，顯然已經看完消息的裴昭野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眼底滿是對我的控訴，本來張揚的髮絲軟趴趴地耷在額前，整個人都可憐了幾分。
我盯着他看起來就很好摸的腦袋瞅了幾秒，極力遏制住內心的衝動，移開視線不去看他。
只可惜裴昭野聽話但又不全聽。
好在威脅的話起了作用，他熱切的眼神到底是收斂了一些。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11-
到了定好的餐廳。
我仔細覈對了一下裴昭野發過來的信息，確定就是面前這個包間後。
剛準備敲門，下一秒門直接被人從裏側拉開。
一股大力傳來，我直接被人牽着手拽了進去。
我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要反抗。
結果被人不容反抗地抵在門後的那一瞬間，獨屬於裴昭野的清冽氣息將我包圍。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氣不過地掐上了他腰間的軟肉。
「裴昭野，你知不知道真的很嚇人！」
他悶哼一聲，聲音慵懶道：「就是故意嚇你，誰叫你遲到這麼久的。」
啊這。
想到出宿舍那一陣先是揣着梳子就往外走，本來都想着破罐子破摔，帶着反正也佔不了多少地方，結果一轉頭都出校門了才發現手機沒帶。
我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自覺理虧，不過主打一個嘴硬：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就是個幼稚鬼。」
裴昭野無奈輕笑：「是是是，小祖宗我幼稚，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吧。」
聽着他無條件服軟示弱的語氣，我內心小人瘋狂偷笑，但面上還是故作矜持。
「行吧行吧，看在你認錯態度這麼誠懇的分上勉強原諒你了。」
他向來拿我沒辦法，無奈嘆了口氣。
「走吧。」
裴昭野骨節分明的手冰冰涼涼地牽着我，帶着我往外走。
我懵懵懂懂地跟着他，有些疑惑：「去哪？不喫飯了嗎？」
「菜都涼了不喫了，走哥哥帶你去喫其他的。」
「啊，可是好浪費。」
裴昭野好像早知道我要這麼說。
頭也不回地開口：「沒事，我和徐旭澤說了讓他來解決。」
乍一聽他提起徐旭澤，我還有些驚訝。
「他考了哪個學校？」
「科大。」裴昭野言簡意賅。
我卻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小跑幾步跟裴昭野並排。
「喂，裴昭野，當初報志願最後一天徐旭澤給我打電話，是不是你——」
還不等我繼續說下去，裴昭野陡然停住了步子，轉頭眉眼認真地看着我，糾正道：
「是男朋友。」
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我臉上泛紅，這三個字在舌尖纏繞幾瞬，但我還是沒好意思喊出來。
索性耍起了無賴：「不要不要，就叫你裴昭野。」
裴昭野氣笑了，不過他早已摸透了我的路數，直接用魔法打敗魔法，生動形象地復刻了我的無賴模樣。
「不管不管，反正不許連名帶姓地叫我。」
他逆着光低頭看我，懶洋洋挑着的眉頭稍顯惡劣。
這副模樣突然和小時候的記憶重合，我頓時眼前一亮，踮腳趴在他耳邊試探地喊了一聲。
話落的一瞬間，裴昭野突然臉上爆紅，耳垂迅速變得通紅滾燙。
變化過於明顯，我捂着肚子控制不住笑出了聲。
裴昭野眼神飄忽，羞惱地伸手捂住我的嘴：「不許笑。」說着他又好似難以啓齒地弱弱補充：「也不許叫。」
眼看着他表情越來越黑，我終於捂嘴手動控制住笑意，向他保證。
「不笑了不笑了。」
說完我又悄悄勾住他的手指撒嬌：「我餓了裴昭野，咱們快去喫飯吧。」
十幾分鍾後。
我坐在路邊，享受地喫着裴昭野剝好的小龍蝦，一口一個嘴裏塞得滿滿當當。
含混不清地指揮着他給我遞水、拿紙……
酒足飯飽之後，我突然又想起先前還沒問完的話。
剛要開口，昏暗的天際陡然劃過一道明亮耀眼的光芒。
我頓時驚喜地睜大了眼睛。
「裴昭野，快看煙花！」
我興奮地示意他轉頭往天空看去。
可他卻遲遲沒有動作，而是眉眼認真地看着我。
突然他站起身，冷白的手伸進外套口袋中。
很快手裏攥着什麼東西向我走來，細看甚至可以發現他攥緊的手在輕微地顫抖。
我就這樣懵懂地看着他在我面前單膝下跪。
手掌在我身前張開。
我下意識低頭看去，裴昭野的掌心上靜靜地躺着一枚銀質的戒指。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裴昭野似乎察覺到我的忐忑，安撫開口：「童真真，你別害怕，這不是求婚。」說着，他突然肆意一笑：「畢竟我要是求婚，可是要把所有認識咱們的人都叫來作見證，不然你要是不承認我豈不是虧大了。」
「那、那你現在……」我緊張到開始結巴。
他輕笑一聲。
「童真真，我想要一個名分，一個光明正大站在你身邊並且別人一看就知道，你是我的，裴昭野，是童真真的。」
頭頂之上，盛大的煙花不斷綻放，一朵又一朵煙火轉瞬即逝，絢爛而又熱烈。
明滅的光亮打在裴昭野的臉上，不僅沒有讓他顯得更加桀驁，反而平添幾分柔和。
恍惚間，其實我想剛剛沒有說出口的問題已經不再需要答案。
畢竟事實勝於雄辯。
這一刻，我只聽見自己跟隨着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鄭重開口：「好。」

-12-
軍訓總結大會當天。
我有些緊張地算着領獎人的排名和站位。
想着頭天晚上，裴昭野各種方法輪番上陣哄得我暈頭轉向地答應了今天一定得給他頒獎。
我頭疼地捂着腦袋，已經開始後悔告訴他我被抽去充當頒獎人員。
無奈已經答應了裴昭野，再怎麼樣我都得硬着頭皮上。
好在他是這次金融系的綜合第一。
我事先和學姐打聽了一下，每個系的第一基本都會站在中間位置。
果然過了一會兒就看到裴昭野排在七人隊伍中間往臺上走。
我眉眼彎彎地看向他。
裴昭野更是笑容張揚地向我走來。
等他在我身前站定。
卻遲遲聽不到走下一步流程的指令。
心底疑惑，站在我面前的裴昭野好像看到了什麼，笑容僵硬。
我用餘光順着他的視線瞥去。
就看到一位身着西裝精神矍鑠的老人在我身邊站定。
拍了拍裴昭野的肩膀，語氣爽朗。
「小裴同學，你很優秀，」話沒說完，又一一掃過其他同學，滿眼欣慰地點頭，「我相信你們以後都會成爲國家的人才。」
有幸得到院長的誇讚，所有同學都激動得面紅耳赤連連點頭。
可我卻在裴昭野的眼底深處看到幾分生無可戀。
我忍着笑，將手裏端着的獎牌和榮譽證書送到院長手邊。
院長熟練地將榮譽證書遞到裴昭野手上，對着鏡頭來了個合照。
「行了，小裴同學的獎牌我就不代勞了，我老頭子可不是那麼不講究的人。」
這話一出，我下意識看向院長。
然後就清楚地看見了他眼神中透着幾分揶揄，我頓時臉上發熱，手足無措地開口：「院長，那個，我……」
他一臉瞭然，擺擺手離開。
邊走還邊唸唸有詞：「唉，這小子比我強，竟然還真把人家北大的小姑娘拐到手了, 要不是我當年……」
我羞惱地看着心情變得異常明媚的裴昭野, 壓低聲音：「快低頭！」
裴昭野毫不遲疑地彎腰，語氣寵溺：「好~」
那枚獎牌被我穩穩地掛在了裴昭野的脖子上。

-13-
大學畢業那年。
裴昭野向我求婚了。
他果然像之前說的那樣，把所有認識我們的人叫了個遍，好像真的生怕我事後不認賬一樣。
不過看着跪在我身前, 眼尾微紅掛着點點晶瑩的人。
我心下無奈又好笑。
彎腰伸手擦過他的眼眶，語氣輕柔：「做什麼啊裴昭野，我還沒哭呢！」
他耳垂泛紅, 神情固執又無賴：「你不答應我我就哭出來，童真真，你捨得我當着這麼多人ţṻ²的面哭嗎？」
裴昭野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在旁人屏氣凝神之下, 顯得格外清晰。
周圍頓時爆發出一陣唏噓聲其中還夾雜着幾聲尖叫。
其中徐旭澤的聲音異常明顯。
「求你了真真姐, 千萬別答應他！我們想看裴哥哭！」
裴昭野一個眼刀子甩過去，徐旭澤頓時縮起了脖子笑着打哈哈。
「那什麼, 您倆繼續, 繼續……」
我再也忍不住, 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捨不得捨不得，我答應你啦裴昭野。」
他眼眸頓時一亮, 恍惚間好像勝過了天上的星星。
裴昭野動作飛快地將我手上原本戴着的戒指取下來貼身放好, 轉而將一枚鑽戒套進我指間, 緊緊地圈住了我。
隨後我們在一陣起鬨和祝福中珍視地吻向對方。

-14-
聚會還沒結束。
可早已養成的生物鐘讓我昏昏欲睡。
裴昭野和人打了個招呼，小心地牽着東倒西歪的我離開。
他揹着我蹲下：「上來。」
我困得沒有力氣, 聽話地爬上了他的背。
向來大步流星的人這次卻走得極慢。
我小聲催他：「快點。」
他沉默半晌才低低應聲：「好。」
不過我卻一下就聽出了他的不對勁。
「你不開心？」
裴昭野飛速搖頭否認。
「怎麼可能，今天是我過去二十三年最開心的日子。」
「那你怎麼這個表情？」
片刻後，他突然眼底認真地側頭看我。
「我發現我太貪心了, 如果我們報志願時沒有錯過——」
不給他胡思亂想的機會，我認真地打斷他的設想。
「裴昭野, 這不是錯過, 我們只是恰好感受了對方本該感受的人生。」
說着我支起腦袋, 故意兇巴巴質問：「裴昭野，你不喜歡我的人生嗎！」
他愣了幾秒，隨後啞然失笑：「喜歡, 很喜歡。」
「哼，算你識相。」
其實在這個人潮洶湧的世界, 所有人的面前都被擺滿了岔路口，可我始終相信有緣的人終會相遇。
我將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不過我還是很高興，我們很早很早就找到了對方。」
瞥過他還有些微微皺起的眉頭。
我悄悄湊到他耳邊, 猝不及防喊道：
「老公~」
話音落下的那一秒，我清楚地感受到裴昭野的身體僵硬如鐵。
他一瞬間啞了嗓子：「你, 剛纔喊我什麼？」
剛剛一時衝動下喊出的稱呼被他清楚捕捉。
不過沖動消散, 我再也說不出口，只將臉埋在他脖頸裏當起了鵪鶉。
可裴昭野不依不饒：「再叫一聲。」
「不要。」我聲音悶悶。
他卻還在一遍一遍啞着聲音渴求地哄我：「乖真真，就一聲, 再喊一聲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我又耍起了無賴。
最後還是裴昭野率先妥協。
我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大概是裴昭野的背真的很讓人安心, 睡意湧來, 我漸漸睡了過去。
夜色濃重的路上，青年寵溺地揹着身上的女孩，一步一步走得極慢極穩, 就好像背起了他的全世界，桀驁的眉眼被刻畫得柔和異常。
昏黃的燈光將人影拉得極長，勾勒出愛意的模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