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我出獄那天,京圈大佬霍川親自來接我。
他神情淡漠,跟我解釋:
「沒帶孩子過來,總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個勞改犯。」
我愣了下,卻也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但紙終究包不住火,我坐牢的事情還是被兒子知曉。
他不許我回家,也不肯承認我這個母親。
甚至質問我:「爲什麼不死在監獄裏?」
我站在門外,看着屋裏的丈夫和兒子。
即使再捨不得。
我也知道自己該走了。

-1-
五年牢獄,霍川不曾來看望過我一次。
但出獄這天,他卻親自來接我。
許久未見,他好似沒有什麼變化,身姿依然挺拔,那張臉也依然英俊冷淡。
倒是他身後的溫思檸,如果不是那張讓我刻骨銘心的臉,我居然差點沒認出她。
「姜滿。」
溫ẗŭ̀⁶思檸拉着我的手,低聲哽咽啜泣:「五年不見,我們都很想你。」
話是對我說的,人卻回頭看向霍川。
眼裏含着的淚珠剛好從眼眶滾落,一切都恰到好處,模樣我見猶憐。
溫思檸以前不是這樣的,她不會穿這樣素色雅靜的衣裙,跟我說話的語氣也不會這樣溫柔。
以前的溫思檸總是趾高氣昂,說我是賴在霍家的蛀蟲,說我根本配不上霍川。
「你進去的時候安安才三歲,也不知道他現在還記不記得你這個母親。」
聽見兒子的名字,我回過神,抽出手。
轉頭問霍川:「兒子……」
話未出口,溫思檸卻突然摔倒在地。
「姜滿,你爲什麼推我?」
我看着面前的溫思檸,突然有種割裂感。
溫思檸變得不像溫思檸了。
我不知道這五年她經歷了什麼。
但我知道溫思檸還是從前的溫思檸,她一點都沒變。
只是用在我身上的手段從以前的明目張膽,變成了現在的綿裏藏針。
「夠了。」
霍川扶起溫思檸,皺眉看向我。
「阿檸盡心盡力替你照顧霍祈安五年,多大的錯也都該抵消了。」
「你不該覺得她對不起你,更不該因此爲難她。」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霍川都是無條件、無底線地維護她。
我扯了下嘴角,對上霍川蘊着怒意的眼睛,平靜開口:
「本來這五年我可以自己照看兒子的。」
霍川看着我,驟然噤聲。
他大概也想起來,是他逼我替溫思檸頂罪,才讓我被關進去五年。
許久。
霍川的嘴裏才擠出一句冷硬的話。
「姜滿,你變了。」
我笑了笑。
「人都會變的。」
以前的姜滿愛霍川愛到快失去自我,對他從來都是順從,婚後更是事事以他爲先,確實不會像現在這樣拿話嗆他。
但五年時間足夠讓我想明白——
我跟霍川的婚姻從始至終都是我在自作多情,他心裏愛的人永遠都不可能是我。
跟他離婚,是我很早之前就決定好了的。
只是霍川似乎還不能接受我對他態度的改變。
他怪我在裏面跟人「學壞」了。
「你看看你現在,哪有一點霍太太該有的樣子。」
霍川生性冷淡,很少像現在這樣把怒意寫在臉上。
「正好……」
我準備提出離婚,卻被溫思檸再次打斷。
「阿川。」
溫思檸擋在我和霍川中間。
她拉住霍川的手腕,語氣委曲求全。
「你不要爲了我跟姜滿吵架,她心裏有氣,怪我也是應該的,但你不要生她的氣。」
只有在看向我時,溫思檸纔會絲毫不掩飾臉上的挑釁得意。
我看在眼裏,只覺得好笑。
我無視溫思檸拙劣的手段,抬頭問霍川:
「兒子呢?」
霍川已經恢復了他一貫的淡漠,只是聲音冰冷,彷彿淬了毒。
「沒帶孩子過來,總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個勞改犯。」
我愣了下,卻也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不管是因爲什麼原因進去的,總歸是坐過牢。
「也好。」
我垂下眼睫,掩去難過的情緒。
「走吧,我想快點見到兒子。」
前塵往事我都已看淡。
如今還放不下的,也只有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

-2-
路上,溫思檸說了很多關於霍祈安的事情。
我坐在副駕駛仔細聽着,很少回應。
開車的是霍家的司機。
按理說我不該坐副駕駛的。
但在我上車前,溫思檸就已經坐在霍川身邊。
見我去拉副駕駛的門,她才笑嘻嘻地對我說:「抱歉啊姜滿,我習慣坐後面了。」
「你纔是阿川的妻子,該讓你坐阿川身邊的。」
話雖如此,她卻沒有絲毫讓位的動作。
我沒打算跟她計較這些細枝末節。
畢竟我跟霍川都要離婚了。
霍太太的頭銜我都不稀罕,更何況只是一個座位而已。
但霍川卻在掃了眼我身上的衣服後,皺眉別開頭。
「哪來那麼多規矩,讓她坐前面吧。」
霍川有很嚴重的潔癖。
我身上的衣服不髒,但看起來陳舊。
所以他不願意讓我坐他身邊,回到霍家後,又要求我必須換了衣服才準去見兒子。
溫思檸比我更像別墅的女主人。
她叫了別墅的阿姨過來帶我去換衣服,又跟我解釋:
「安安從小身體不好,抵抗力也差,阿川怕你身上的衣服不乾淨,讓安安又生病了。」
「你不知道,安安很黏我,每次生病了我都必須守在他身邊。」
「阿川心疼孩子……」
她看着我,脣角勾起,跟我炫耀。
「也心疼我。」
我輕輕笑着,沒說什麼。
想了想還是決定上樓換身衣服。
走到樓梯處,阿姨卻說:「夫人,這邊換衣服。」
我皺眉不解:「我房間不是在樓上嗎?」
阿姨支支吾吾半天。
「溫小姐的意思是讓我帶您去傭人房換我們的工作服。」
她看了眼樓上。
「您之前的房間現在已經改成了溫小姐的鋼琴房。」
「少爺很依賴溫小姐,所以您出國後溫小姐一直住在別墅照顧少爺。」
霍川有意隱瞞,所有人都以爲這五年我只是出國了。
我點了點頭。
「那我的東西呢?」
「溫小姐讓人扔掉了。」說完,阿姨又補充了一句:「是霍先生允許了的。」
我站在原地愣了會兒,纔對阿姨說:「不換了。」
走上樓,溫思檸和霍川站在兒子房間門口。
看見我,她過來問我:「怎麼沒換衣服?」
我無視她,走到兒子門口。
抬手去推門時,霍川攔住我,冷聲命令:
「去換衣服。」
我不肯,再去握門把手時,霍川突然推開我。
溫思檸急忙抱住霍川。
「阿川你別生氣,她畢竟是安安的親生母親。」
「就算安安生病了,我也會好好照顧他的。」
說完,她又轉頭看向我:「你不想換衣服就算了。」
「但安安膽小,怕突然見到外人嚇到他,我進去……」
我冷聲打斷她:「我不是外人,我是他母親。」
她像是被我嚇得後退了一步,剛好退進霍川懷裏。
「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
她哽咽道:「我只是太擔心安安,關心則亂,所以才說錯了話。」
霍川扶着她的肩,將她護到身後。
朝我吼道:「夠了。」
他滿臉盛怒,指責我無理取鬧。
「只是讓你換個衣服而已,就這麼難嗎?」
「霍祈安雖然不是阿檸親生的,但她比你這個做母親的更愛孩子。」
這句話讓我沒忍住,一巴掌扇在霍川臉上。
「你放屁。」
我看着霍川,冷聲道:「我有多愛兒子,你最清楚!」
正因爲他清楚我對兒子的感情,所以五年前溫思檸出事。
霍川纔會在兒子重病時,停了我所有的卡。
威脅我:「你什麼時候去自首,醫生就什麼時候給霍祈安做手術。」
後來有人問過我:「當時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嗎?」
我也無數次想過,除了妥協,我還有其他辦法嗎?
沒有的。
兒子的病耽誤不起,他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我也不敢去賭。

-3-
那一巴掌讓所有人愣在原地。
我繞過霍川,推開溫思檸。
準備去開門時,房門卻被人從裏面拉開。
睡眼朦朧的霍祈安站在門口,愣愣地看着我。
但很快,他的目光移到了跌坐在地上的溫思檸身上。
霍祈安覺得我欺負了溫思檸,他憤怒地把我往樓下推。
「滾出去,欺負溫姨的壞蛋滾出我家。」
我愣在原地,都忘了出獄前偷偷在心裏演練過無數遍的話。
直到我被踉蹌地推下樓。
霍川依然站在原地沒動,溫思檸跑上來拉住霍祈安。
「安安不許胡鬧,這是你媽媽。」
霍祈安突然大哭:「她纔不是我媽媽,我沒有她這樣坐過牢的媽媽。」
他依賴地抱着溫思檸的腿。
「我要溫姨做我的媽媽。」
「她這樣的人怎麼不死在監獄裏?」
我盯着霍祈安,心臟彷彿被重物碾碎,眼淚不受控制地洶湧而出。
這時候霍川才走過來,問他:「誰跟你說的這些?」
霍祈安看了眼溫思檸,不肯再說話。
知道我坐牢的人少之又少,連家裏的阿姨都不知道。
是誰跟霍祈安說的,不言而喻。
我試圖跟他解釋:「媽媽沒有做過壞事……」
但霍祈安絲毫聽不進去,他捂着耳朵朝我大喊大叫:
「你纔不是我媽媽!」
「你坐過牢,你就是壞人,你滾出去,以後不準來我家!」
他哭得幾近暈厥。
溫思檸一邊哄着霍祈安,一邊讓阿姨將我趕出去。
「阿川,安安不能受刺激。」
霍川看了眼霍祈安,點頭默許。
我沒有讓阿姨爲難。
走出別墅。
再回頭時,霍祈安正在安慰溫思檸:「溫姨,我不會讓壞人欺負你。」
「她要是再來我們家,我就殺了她。」
霍川沉默地站在兩人身後。
他們看起來纔像一家人。
而我是多餘的、礙眼的、不該存在的。
這一刻,即使再捨不得。
我也知道自己該走了。
在監獄裏,我想好了出獄後的每一步。
我想着等自由後就把兒子接到身邊,然後跟霍川離婚,獨自撫養兒子成人。
我想過各種可能,唯獨沒想到兒子會不認我。
別墅的大門很快關上,沒一會兒又被人從裏面拉開。
霍川站在門後,睨着門外的我。
「阿檸無意中讓霍祈安知道了你坐牢的事情。」
「他現在一時半會兒很難接受,我先把你送到鄉下別墅,等他能接受了再接你回來。」
見我始終沉默,霍川也失去了耐心。
他擰眉準備說什麼。
卻聽見我說:「不用了。」
「霍川,我們離婚吧。」
霍川眉頭擰得更緊。
「我們有婚前協議,離婚你一分錢都得不到。」
我突然笑起來。
「嗯。」
「只要能離婚,我什麼都不要。」
霍川滿臉不可置信。
「你無父無母,又坐過牢,身無分文,跟我離婚了能去哪兒?」
我沒有回答。
轉身離開。

-4-
霍川說得沒錯。
我父母早亡,十二歲那年被外婆的手帕交霍奶奶從福利院接到霍家撫養。
也是在那年,我見到了霍川。
十五歲的霍川漂亮得不像話,五官比櫥窗裏最昂貴的混血瓷娃娃還要精緻好看。
只是他眉眼冷淡,聲音更冷,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溫聲回他:「姜滿。」
「哦,我叫霍川。」
我那時候實在膚淺。
因爲霍川那張好看的臉就心跳不止。
我喜歡霍川這件事好像所有人都Ṫü₊知道。
霍川知道,霍奶奶也知道。
長輩做主,霍川也沒拒絕。
我們順理成章地在畢業後訂婚,後來結婚。
直到婚後第三年,溫思檸回國。
一次偶然,我看見不苟言笑的霍川溫柔體貼地爲溫思檸拉開椅子,兩人相視而笑的瞬間我才突然意識到,霍川似乎從未對我笑過。
我不甘心地翻遍了跟他的所有合影,屈指可數的幾張照片上他永遠都是冷漠疏離,拒人千里之外。
連我們的結婚照也是如此。
以前溫思檸無數次挑釁我,把她和霍川的親密照發到我手機上,在霍川面前使些顯而易見的把戲陷害我,我都只當是溫思檸的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結婚這幾年,這樣做的女孩太多了。
她們無非就是想離間我跟霍川的感情,想擠掉我上位。
我以爲溫思檸跟她們是一樣的。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霍川心裏有個藏了很久的白月光。
她比我更早認識霍川。
而霍川也並不是真的生性冷淡,他在喜歡的人面前也懂溫柔,會浪漫。
我想過要跟霍川離婚。
只是還沒來得及當面跟他說,溫思檸就出事了。
酒駕加上重大事故後肇事逃逸。
霍川那天回家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車在你名下,你只要跟警察說開車的人是你就行了。」
「我已經讓人處理好了,現在所有證據都指向你。」
「你去自首,沒有人會懷疑。」
「阿檸有部電影馬上上映,那部電影有很大機會拿獎,她不能在這個時候有任何負面。」
彼時霍奶奶剛去世。
這世上已經沒有能爲我撐腰的人。
所以霍川纔敢明目張膽地欺負我,強迫我替溫思檸坐牢。

-5-
我循着紙條上的地址找到醫館。
小明看見我有些意外:「你不是說明天才過來麼?怎麼今天就過來了?你老公兒子不讓你進家門嗎?」
我表情一頓,小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我開玩笑的。」
他不停撓頭,緊張到手足無措。
我搖頭,微微一笑:「沒事。」
「悅悅呢?」
小明指着我身後。
「悅悅,這是姜滿阿姨。」
悅悅有些緊張地抓着裙角,看着我。
她小聲叫我:「姜滿阿姨。」
「媽媽有沒有讓你給我帶話給我?」
我笑着點頭:「有的。」
「她讓你好好喫飯。」
悅悅終於笑了。
她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媽媽肯定還讓我聽你的話對不對?」
「姜滿阿姨,我會乖乖聽你的話,等媽媽回來。」
我捏了下悅悅白白軟軟的臉蛋,沒再說什麼。
悅悅的媽媽是我在監獄裏認識的獄友。
一個被丈夫長期家暴,最後親手殺了自己丈夫的可憐女人。
她教我中醫醫術,我答應她出獄後替她接管醫館,並且撫養她的女兒到成年。
悅悅跟她媽媽很像。
她溫柔、敏感、細心。
跟霍川辦完離婚手續那天,悅悅用她的零花錢給我買了個小蛋糕。
晚上,我因爲白天霍祈安那句「你跟我爸爸離婚了,以後就不是我媽媽」而徹夜難眠時,小小的悅悅會抱着我,安慰我。
「沒關係的小姨,霍祈安不要你,我要!」
「我知道媽媽回不來了。」
「媽媽讓你陪我長大,我也會一輩子,永遠陪着小姨。」
心裏的難過被驚訝衝散。
原來悅悅什麼都知道。

-6-
離婚後我跟霍家徹底沒了聯繫。
每天除了忙於醫館,還要接悅悅放學。
悅悅很容易滿足。
只要我是第一個接她放學的,就能讓她高興很久很久。
這天接完悅悅,突然接到宋夫人的電話。
她說她家老太太又不舒服了,想請我過去看看。
「我這裏還有位貴客想見見你,他家有位病人情況跟我家老太太差不多,也想請你去看看。」
我笑着答應。
自從宋家老太太身體好轉後,宋太太沒少把我介紹給她們圈子裏的朋友。
我以爲這次也跟之前一樣。
卻沒想到,宋太太口中的貴客會是霍川。
當然,他也沒想到宋太太誇上天的神醫會是我。
見到我,霍川有些意外。
但他很快想到什麼,不苟言笑的臉上出現一絲少有的帶着譏諷意味的笑。
他站在我面前,仰頭睨着我,一副「我就知道你會後悔」的神情。
「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
我想霍川大概是誤會了。
他以爲我來宋家,是後悔了,是來找他求和的。
這讓我想到了我跟他離婚那天。
我和霍川的感情從來都不是對等的。
被愛的那方總是有恃無恐。
霍川知道我有多愛他,所以他一直不相信我是真的打算跟他離婚。
即使我把簽好字的離婚協議送到他面前,他也只是在一剎那的愣神後,冷漠地審視着我,警告我:
「別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姜滿,我覺得我們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你應該是瞭解我的。」
「用離婚這種手段威脅我沒用。」
霍川如此自信的底氣來源於我曾經對他毫無保留、赤忱熱烈的愛。
但他未免太過於相信我。
結婚前說出「情出自願,落子無悔」的姜滿其實早就後悔了。
如果能重來,我絕不會嫁給他。
最後霍川還是簽了離婚協議。
他賭氣似的簽下自己的名字,在我轉身離開時摔了簽字筆,不算冷靜地讓我「別後悔」。
「嗯。」
我笑了笑,推門而去。
霍川答應讓我再見一次霍祈安。
我以爲跟他解釋清楚我坐牢的原因,能讓他不再排斥我,不再討厭我。
但霍祈安並不相信我說的。
「爸爸和溫姨不可能是壞人,你騙我!」
不得不說,霍祈安在某些地方跟霍川真的很像。
例如現在看我時冷漠的眼神。
他指ţü⁼着門的方向。
「你滾出我家。」
「爸爸說你跟他離婚了,既然離婚了,那以後就不要再來我家。」
「我爸爸會跟溫姨結婚,她以後就是我的媽媽。」
「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們。」

-7-
宋太太着急忙慌地找到我。
看見我面前的霍川,她欲言又止。
「怎麼了?」
聽見我詢問,她才爲難地開口:「你,你帶來那小女孩跟人打架了。」
我來不及問是跟誰打架,又爲什麼打架。
只是趕到悅悅身邊時,她剛被人從水池裏撈起來,渾身溼透。
而旁邊站着的霍祈安正準備再次伸手去推悅悅。
這一幕把我嚇得不輕。
我急忙跑過去,把悅悅拉進懷裏。
許是着急,沒注意控制力道,霍祈安被我不小心推了下,跌坐在地。
他抬頭愣愣地看着我,滿眼的不敢置信。
「你推我?」
我顧不上他,只忙着檢查悅悅有沒有受傷。
霍祈安是霍家的孩子,自然是衆星捧月,關心他的人多得連霍川都插不上手。
但悅悅只有我。
確定悅悅沒有受傷後,我才詢問她:「怎麼回事?」
悅悅很乖,性格溫柔,從來不會主動惹事。
直覺告訴我是霍祈安的問題。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我一再詢問,悅悅才抱着我的脖子,哽咽着在我耳邊小聲說:
「他說你坐過牢是壞人,我跟你在一起也是壞人。」
「我說你不是壞人,我也不是,他就推我。」
「小姨,我是不是給你惹事了?」
悅悅哭得鼻子通紅。
我哄好她,然後牽着她起身,走到霍祈安面前。
「跟悅悅道歉!」
霍祈安紅着眼,倔強地瞪着我。
他不肯道歉,嘴裏一直重複着:「你推我?你爲了別人推我?」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剛纔不小心推了你,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
「那你也應該跟悅悅道歉。」
霍祈安梗着脖子,不肯低頭。
旁邊宋夫人勸我:「算了,都是孩子。」
霍川也不悅地看向我。
「你何必爲了個外人逼着霍祈安道歉?」
「她不是外人。」
我冷聲道:「她也是我的女兒。」
「霍祈安做錯了事情,憑什麼不能道歉?」
霍川眉心擰得更緊。
也許是出於認識十幾年對我的瞭解,他知道我在某些事情上一旦較真就不達目的不罷休。
以前喜歡他是這樣。
現在要求霍祈安道歉也是這樣。
霍川掃了眼悅悅,回頭冷聲命令霍祈安:「道歉。」
原本憋着眼淚不肯落下的霍祈安瞬間眼淚決堤。
他哭得很大聲,雖然不情不願但還是跟悅悅道歉了。
宋夫人鬆了口氣。
她過來讓我帶悅悅進去換身衣服。
這個月份溫度還沒上去,我不敢再耽誤,帶着悅悅去換衣服。
身後的兩道目光也一路追隨。
宋夫人不敢得罪霍川。
等走遠了,她纔跟我說:「那位是京圈的大佬,我們家也得罪不起的。」
言外之意是讓我別再去計較。
我垂眸看着悅悅,沒有說話。
宋夫人便繼續道:「說起來那孩子也可憐啊。」
「聽說他媽出身不好,跟霍家那位結婚後也沒露過面,後來又出國了。」
「那孩子體弱多病,看了多少醫生都不見好,這麼大了都還沒去讀書呢。」
我腳步一頓。
「沒去讀書?」
宋太太唏噓地點頭。
「是啊,說是請了家庭老師在家學,但這麼大的孩子不去學校,不跟同齡人接觸,肯定是要出問題的。」
霍祈安比悅悅還要大幾個月。
悅悅現在都讀小學二年級了,他卻連學校都沒去過。
我突然想到出獄那天溫思檸對霍祈安很刻意的小心翼翼。
思慮再三,我還是決定找個合適的機會,跟霍川好好談談霍祈安的問題。

-8-
給悅悅換完衣服,我正要去跟宋夫人告辭。
剛出房間,迎面就看見她。
宋夫人攔住我:「霍家那個小少爺突然生病了,你跟我去看看吧。」
我沒有猶豫,立即帶着悅悅過去。
到的時候,之前不在的溫思檸已經守在霍祈安身邊。
她今天穿了一襲紅裙,跟幾個月前見到的她差別很大。
不只是穿衣風格不一樣,連氣質、說話的語氣都變了。
但這纔是真正的溫思檸。
我入獄前,見到的她就是這樣的。
貌美、明豔、刻薄。
溫思檸叫宋夫人姨媽。
「姨媽,那位中醫呢?快叫來給安安看看呀。」
「我可是聽你說她醫術了得,才大老遠帶安安過來的。」
看見後面牽着悅悅進來的我,溫思檸顯然沒什麼好臉色。
「你怎麼還在這裏?」
「之前的事情我都聽說了,ṱúₚ如果當時我在,我是絕對不會讓你欺負安安的。」
我無視她的話,笑着誇她:「裙子很好看。」
溫思檸愣了下,才壓低聲音,在我耳邊小聲說:「那當然了。」
「裝了五年,我早就累了。」
「但現在你跟阿川離婚了,我也沒必要再繼續裝。」
我笑着又打量了她幾眼,然後徑直走到霍祈安身邊。
準備去查看霍祈安的情況時,霍川攔住我。
他還在爲之前我讓霍祈安跟悅悅道歉的事情生氣。
跟我說話的語氣異常冰冷,帶着責備的意思。
「霍祈安不是已經跟你的好女兒道過歉了嗎?」
「你現在還來做什麼?」
我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霍祈安身上,只是很輕地陳述道:「來給他看病。」
霍川對我入獄前的過往再清楚不過。
他知道我是計算機專業畢業的。
我對計算機沒什麼興趣,當時報考這個專業也只是因爲喜歡霍川。
讀大學時我經常說自己聽不懂老師講的,讓霍川教我。
那時學院不少學妹學姐也用這個理由接近霍川。
他好脾氣又耐心地教完所有人,輪到我時卻說:「姜滿,我真沒見過你這麼笨的。」
「你不是學計算機的料,早點轉專業吧。」
我確實在計算機這方面沒什麼天賦。
我的天賦應該是在中醫。
在獄中的時候,悅悅媽媽常誇我天賦異稟。
她說我是天才,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
……
見霍川不相信,宋夫人急忙過來。
「姜醫生就是給我家老太太看病的中醫。」
話一出,霍川和溫思檸都是一臉的震驚。
「怎麼可能?」
溫思檸拉着宋夫人的手求證:「姨媽,你沒弄錯吧?」
宋夫人無奈。
「阿檸,這怎麼可能會弄錯呢?」
但溫思檸始終不相信,一直纏着宋夫人問話,最後甚至說:「您是不是被她騙了?她哪裏懂什麼看病救人?」
倒是霍川,他什麼都沒再說。
只是站在旁邊,沉默地看着我給霍祈安號脈,沉默地看着我把針紮在霍祈安身上。
直到霍祈安醒來。
霍祈安大概是真的很討厭我。
他厭惡我的觸碰,連多看我一眼都嫌惡心。
即使霍川跟他解釋:「她是來給你看病的。」
霍祈安也依然不許我再碰他。
「爸爸你讓她滾,我有藥,我喫了藥就好了,我不要她給我看病。」
看見霍祈安熟練地從牀頭櫃拿了藥喫進嘴裏,我不禁皺眉。
霍祈安的身體狀況我已經大致瞭解。
但他喫的藥卻很奇怪。
仔細檢查後,我才把掌心的藥攤在霍川面前,問他。
「這是什麼藥?」
「之前的醫生給霍祈安開的藥。」見我神色凝重,霍川才意識到不對勁。
「這藥怎麼了嗎?」
我把藥片給霍川:「這不是藥,這是糖。」
難怪霍祈安身體並沒有大問題,這麼多年卻依然病懨懨地不見好。
霍川幾乎是下意識地看向溫思檸。
「霍祈安的藥一直都是你在經手。」
霍祈安也忘了哭。
他怔怔地望着溫思檸,問她:「溫姨不是說,喫了這些藥,我就能好起來,就能去學校讀書嗎?」
此刻宋夫人已經鬆開溫思檸的手,用行動與她劃清關係。
溫思檸慘白着臉,支支吾吾說了半天。
她一會兒說是醫生的問題,一會兒又說可能是她弄錯了。
霍川怒意盎然。
但到底還是不好當着外人和孩子的面發作。
他將溫思檸叫了出去。
見宋夫人離開後,我也準備回家。
剛要走,卻被霍祈安叫住。
「你爲什麼要回來呢?」
他歇斯底里地朝我吼:「爲什麼你一回來,溫姨就不愛我了,明明她以前最疼我了。」
我抿脣看着他。
悅悅突然站到我身前:「你憑什麼兇小姨?」
「壞人永遠都是壞人,以前是壞人以後也是壞人,不管小姨回不回來,她都是壞人。」
「你兇小姨,你也是壞人!」
悅悅都明白的道理,霍祈安不可能不懂。
他不是笨蛋,他什麼都知道,他只是習慣性地把所有錯誤歸咎到我這個坐過牢的母親身上。
「悅悅。」我摸了摸悅悅的頭,「我們回家吧。」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
霍祈安突然倒在牀上不停抽搐,連呼吸也ẗüₕ開始困難。
我立即衝過去做急救措施。
悅悅很聰明,按照我的指示撥打了急救電話,然後又去把霍川叫了過來。
整個過程霍祈安都是清醒的。
他始終盯着我,眼淚不停地從眼角流出。
我以爲他是害怕,於是習慣性地安慰道:「沒事的,放輕鬆,救護車馬上就到。」
別墅離市區有一段距離,等救護車到的時候我已經累得不行。
恍惚間聽到一聲:「媽媽。」
是霍祈安的聲音。
我抬頭,霍祈安已經被抬上救護車。
我想大概是我聽錯了。
帶着悅悅打車回家時已經很晚。
路上,悅悅突然問我:「小姨,你爲什麼要救霍祈安,他對你一點都不好。」
我捏了捏悅悅的臉。
「因爲小姨是醫生,醫生不能見死不救。」
悅悅似懂非懂地點頭。
她說:「那我以後也要當醫生。」
悅悅是個精力充沛的小孩,她思維活躍,總有說不完的話。
說着說着,她突然又說:「小姨,我以後一定會保護好你,不讓你被壞人欺負。」
悅悅仰頭望着我,表情有些難過。
「媽媽被爸爸欺負的時候我太小了,都不能保護她,但我現在長大了,以後我保護你。」
我聽着她的話,心裏的陰霾突然一掃而空。
是啊。
以後我有悅悅就好了。
何必要去在意那些厭棄我的人呢。

-9-
霍川帶着霍祈安來醫館那天,我跟小明正在後院收藥材。
小明是悅悅媽以前收留的小混混,他無處可去,悅悅媽媽管喫管住,他就留在了醫館。
這一留就是許多年。
我出獄時,悅悅媽媽託我給他帶話,讓他不必守着醫館,以後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小明紅着眼,孩子氣地嘟囔:「我哪裏都不去,我就要留在這裏等她出來。」
小明雖然吊兒郎當,但人很勤快。
醫館的重活幾乎都是他在做。
最近這幾天天氣都不太好,早上還是豔陽天,這會兒天就已經陰了。
藥材已經收完,小明還在整理木架子。
我進屋拿了瓶水遞給他。
一回頭就看見霍川牽着霍祈安站在醫館門口。
霍川身姿清俊挺拔,即使身邊牽着小朋友,也能僅靠一個背影吸引外面路人的視線。
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停在門外那輛在當地絕無僅有的豪車。
想了想,我還是把人請進來。
不等我開口,霍川便先一步說明來意。
「上次謝謝你,醫生說如果不是你一直在幫霍祈安做急救,他可能會很危險。」
說完,霍川看向霍祈安。
霍祈安擰着頭,面無表情地看向別處。
直到霍川催促了一句。
「說話。」
他才小聲說:「謝謝你救了我。」
我笑了笑:「舉手之勞。」
霍川又說:「宋太太誇你醫術好,所以我帶霍祈安過來看看。」
我看向霍祈安。
霍祈安現在的狀態已經很好。
他的身體本來就沒什麼大問題,隨便找個醫生,好好喫藥調理就行了。
霍川沒必要帶着人特意來找我。
看來時間改變的不只Ṭŭ₁是我,連霍川也變了。
以前的他不會刻意做這種浪費時間又沒用的事情。
但我沒有拆穿他,只把他們當作普通病人,循規查看了一番霍祈安的情況。
整個過程霍祈安都很彆扭。
他這次不再像之前那樣排斥我,安靜坐在椅子上,卻又總是偷偷看我,當我看過去時他又飛快轉頭。
我檢查完,並未發現什麼問題。
霍川突然對霍祈安說了句:「哪裏不舒服可以告訴,告訴你媽媽。」
這話讓我愣了一下。
霍祈安抓着椅子扶手,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給他倒了杯水,然後轉頭讓霍川跟我出去。
有些話,我還是不想讓孩子聽見。
此時外面已經下起了大雨。
我開門見山,問他:「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霍川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他觀察着我的表情,試探着開口:「還要過幾天?」
說完,他轉移了話題。
「今天是霍祈安主動要求我帶他過來的。」
「他已經開始接受你了。」
我笑了笑,沒說話。
霍祈安接不接受我,我好像早就不在意了。
霍川又說:「還有溫思檸,我已經讓人把她送走,她不會再回國,也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我會讓她得到應有的懲罰。」
我想到之前霍祈安說他爸要跟溫思檸結婚的事情。
「你們不是要結婚了嗎?」
霍川眉頭不自覺地蹙起:「沒有的事。」
頓了下,他看着我,認真道:「姜滿,我以前對你有很多誤會,但你好像對我有些誤會。」
「我跟溫思檸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之前讓你替她認罪也是因爲形勢所迫,我欠她很多,她求到我面前,我沒辦法拒絕。」
這些話,我是不信的。
但信不信,現在都不重要了。
「我們已經離婚了,你不必跟我解釋這些。」
霍川突然攥住我的手腕:「姜滿,離婚了也可以復婚。」
「霍祈安還那麼小,你忍心丟下他嗎?」
我甩開他的手,後退了一步。
「霍川,我現在已經有自己的生活,也有一個可愛的女兒。」
「我不希望這一切被任何人、任何事打擾。」
雨沒有停的趨勢。
我讓小明拿了兩把雨傘過來,交給霍川。
「帶着霍祈安早點回去吧。」
「你留在這裏沒有任何意義。」
轉身,卻看見霍祈安滿臉眼淚,站在不遠處。
他說:「爸爸說除了我們,別人都不知道你坐過牢。」
「我原諒你了,我接受你做我的媽媽。」
我笑着搖頭。
「我不需要你的原諒,你也可以不認我這個媽媽。」
霍祈安卻在聽見我的話後突然生氣。
「你是不是不打算要我了?」
「你不是我媽媽嗎?爲什麼不要我?」
我嘆了口氣。
正要開口,本該在屋裏睡午覺的悅悅突然出來了。
她跑到我面前,看着霍祈安。
「明明是你不要小姨。」
「是你們先不要她的。」
悅悅出來時忘了穿鞋。
我彎腰把她抱起來,轉身回到屋裏。
外面雨聲夾雜着霍祈安近乎崩潰的哭喊。
沒過多久,雨停了。
外面也安靜了。

-10-
之後幾天發生了很多事情。
一封匿名舉報讓影后溫思檸突然塌房。
五年前的舊案又被人提起,連我也受到殃及,檢察院的人叫我過去問話。
我把當年發生的一切如實說了出來。
可惜因爲證據缺失,這件事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但一個壞人不可能ƭū́₋一輩子只做一件壞事。
關於溫思檸陰陽合同、偷稅漏稅、涉嫌劇組霸凌羣演致人死亡等黑料在網絡上引起軒然大波。
這次沒人可以繼續廕庇她,甚至霍川自己也是自身難保。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如此境況下,霍川跟霍祈安還是沒有離開雲城。
他們在醫館附近找了套房子住下。
離得近,霍祈安就經常來醫館。
他總有各種理由,不是說頭疼就是肚子疼。
我大多數時候都是無視他。
小孩子也有自尊心,次數多了,他來得就沒那麼頻繁了。
至於霍川。
他最近被接連傳喚, 倒是很少出現在我面前。
霍祈安有時候會在醫館待得很晚,一般都是霍家的管家來接霍祈安回去,偶爾是霍川來接。
他突然變得健談,經常找我說話。
但大多時候都被我無視了。
這天又在下雨。
喫完晚飯,我正輔導悅悅寫作業。
好幾天沒來的霍祈安又敲響了醫館的門。
這次, 他是跟霍川一起來的。
一見我, 霍祈安就說:「我爸爸腿疼。」
霍川有些尷尬地看着我。
「其實也沒多疼, 老毛病了。」
我下意識往他腿上看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提到霍川的腿,我總以爲他又要脅迫我做些什麼我不願意的事情。
就像那時他威脅我替溫思檸坐牢一樣。
就像以前霍川說的。
他欠溫思檸許多,我也欠他的。
小時候我被人販子拐走, 霍川爲了救我被打斷過一條腿。
所以那晚霍川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用曾經他救過我的事情,讓我爲溫思檸背鍋。
「如果不是我, 你可能早就死了。」
霍川如此說道。
但當時我拒絕了。
因爲那時候霍祈安才三歲, 他需要我。
可霍川總能精準捏住我的軟肋。
那天也是這樣一個下雨天。
霍川也說:「姜滿,我腿又疼了。」
我恍恍惚惚從回憶中剝離, 看向霍川。
「欠你的,我早就還完了。」
霍川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我在說什麼。
他慌慌張張, 有些失態地跟我解釋:「你誤會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嗎?」
我扯了下嘴角, 凝視着霍川。
霍川臉色很難看。
「姜滿,雖然我確實很想跟你復婚,想給霍祈安一個完整的家, 但我不是那種卑鄙無恥的人。」
「不是嗎?」
我輕輕笑着,將剛纔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周遭突然安靜下來。
「媽媽。」
霍祈安的一聲媽媽,打破沉默。
這是我出獄後第一次聽見他這樣叫我。
但很奇怪,我心裏感覺不到絲毫的喜悅,反而有種不適應。
「媽媽,你別不要我和爸爸。」
雨越下越大,連成線砸在地上。
雨聲嘈雜,聽得人心裏也生出幾分煩躁。
霍祈安的那幾聲媽媽,我只當沒聽見,擠出最後一點耐心跟霍川說:「你想給霍祈安一個完整的家,可以重新給他找一個新媽媽, 但那個人絕對不會是我。」
「霍川, 霍祈安也要去學校讀書。」
「你不能永遠都這麼自私。」
「回去吧,以後別再來了。」
霍川紅着眼,僵硬地開口:「你現在恨我對嗎?」
我搖了搖頭。
「不恨。」
恨一個人也是很累的。
我不恨他,不恨溫思檸,不恨任何人。
我現在根本沒有精力去恨,我只想好好經營醫館,然後看着悅悅一點點長大。

-11-
霍川帶着霍祈安離開了。
這次是真正地離開。
小明從外面回來時,跟我說:「前幾天總來騷擾你的那個男人帶着他兒子走了。」
「我騎車回來的時候剛好看見他們往機場方向去。」
我囫圇應了幾聲,沒太在意。
電視裏在播放娛樂新聞,溫思檸被判三十年監禁。

-12-
第二天悅悅來叫我Ţṻ⁸起牀。
「小姨,有彩虹。」
見我磨磨蹭蹭,她直接爬上牀, 推開了我臥室的窗。
的確,窗外藍天白雲,一道絢麗的弧線高高掛在半空中。
我彎了彎脣角。
慶幸自己在暴風雨後看見了彩虹。
這是我的新生。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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