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復

女兒睡前和我說：「中午老師一個個拍小朋友，拍死了就放在小牀上。」
我耐着性子解釋：「那是老師在哄睡，小朋友睡着後就放在小牀上了哦～」
女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可第二天早上，幼兒園班級羣裏，劉欣怡的媽媽發了條消息，說她女兒昨晚回來睡着後，就再也沒醒過來，死了。
我以爲這只是個意外。
直到幼兒園班級的孩子，一個接一個地在睡夢中死去。
人們才發現，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報復。

-1-
女兒睡前纏着我給她講故事。
我給她講了小紅帽，末了，又叮囑她平時在外面要時刻注意身邊的陌生人，因爲他們都很有可能是潛伏在她身邊的大灰狼。
她甜甜地應着說好。
我也輕輕拍拍她，讓她趕緊睡覺。
「媽媽，我們老師也會拍小朋友哦。」她原本閉着的雙眼，驀地睜開了。
我被她嚇了一跳。
但還是耐心問她：「老師也是像媽媽這樣拍小朋友嗎？」
女兒從牀上坐起來，對着我搖搖頭否認了。
她說：「中午午睡前，老師會一個個抱着小朋友拍，拍死了就放在小牀上。」
她說得繪聲繪色的。
我聽後撲哧一聲笑了。
以前我就經常聽鄰居說起她在幼兒園裏當幼師時遇到的趣事。
沒想到現如今竟從女兒嘴裏聽到了。
我耐着性子給女兒解釋：「寶貝，那是老師在哄睡，小朋友睡着後，老師再把他們放在小牀上睡覺，不是拍死了哦。」
女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終於乖乖躺下來睡覺了。
我也放鬆了下筋骨，準備躺下睡覺。
睡前，我習慣性地拿着手機刷了下朋友圈。
正好刷到了女兒幼兒園班主任發的動態。
她只寫了一個數字：1。
今天是幼兒園開學的第一天，她們是小班，應該挺難帶的。
她發數字 1，大概率是在表示熬過了第一天吧。
我自個平時帶一個孩子都已經覺得筋疲力盡了，ţü₄難以想象她們三個老師帶 20 個小朋友，究竟有多難熬啊。
想着，我同情地給她這條動態點了個贊。
隨後又刷了幾條動態，覺得乏了，就熄屏睡了。

-2-
第二天早晨，鬧鐘響起。
我急急忙忙起來給女兒梳洗換上園服。
完了後便打算動身送她到園裏上課。
剛準備出門，我發現幼兒園班羣似乎有消息。
我以爲是班主任在羣裏發了通知，連忙點進去，結果發現是一個備註爲劉欣怡媽媽的家長在羣裏發了一句話：
【我女兒昨晚回來一直Ŧůⁱ喊困，沒喫晚飯就回牀上躺着了，可今天早上我怎麼也喊不醒她，這才發現她沒氣息，死了。】
我下意識聯想到女兒昨晚睡前和我說的那句話。
難道，女兒說的是真的？
羣裏的家長們都沸騰了，紛紛在羣裏安慰她，還問她是什麼情況。
劉欣怡媽媽很快就在羣裏發了語音。
【我女兒身體一向健康，昨天早上上幼兒園時狀態也很正常，就是下午放學回來後一直喊困，我和她爸爸以爲她是第一天上學太累了，就沒多想。】
【但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在睡夢中走了，我們現在就想知道，我女兒在學校裏到底喫了什麼，發生了什麼？請老師們給我們一個解釋！】
她的聲音帶着哽咽。
同爲母親，我感同身受，便給她發了個抱抱的表情包。
她回了句謝謝。
班主任這纔在羣裏現身回覆：
【劉欣怡媽媽，劉欣怡昨天在班上喫的喝的和其他小朋友是一樣的，她也沒摔着磕着，如果你需要園裏提供監控，我們也願意提供的。】
我覺得班主任這番回覆很沒人情味。
身爲孩子的班主任，孩子第一天上學回來後就突然死亡，她沒半句關心就算了，還冷冰冰地說可以提供監控視頻，生怕孩子的死跟園裏扯上半點關係似的。
我剛想爲劉欣怡媽媽說兩句，就發現班主任已經將她移出了羣聊。
同時，還在班羣裏發了羣公告：【羣裏禁止討論與學習無關的話題，請各位家長知悉。】
【收到。】
【收到。】
……
看着羣裏接龍似的收到，我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默默地跟着回了句【收到】。
眼看着時間快來不及了，我也沒再去想劉欣怡的事，急急忙忙地將女兒送到了幼兒園。
接過女兒的是她的班主任。
女兒拉住她的手，扁着嘴，不捨地對我說了聲再見。
我對她揮了揮手，說下午會第一個過來接她下課，又對班主任禮貌地笑笑，便轉身走了。

-3-
可回家後，我一直心神不寧地留意着幼兒園班羣裏的消息。
羣裏風平浪靜，沒人再提起劉欣怡。
我也自我安慰，告訴自己，劉欣怡的死只是個意外。

-4-
下午下課時間沒到，我就迫不及待地趕到幼兒園。
剛到校門口，就聽到了嗩吶聲和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女人的聲音我聽着很耳熟。
像是羣裏劉欣怡媽媽的聲音。
我把電動車停放好，湊近一看，發現一行人拉着橫幅，上面寫着：女兒上學第一天就意外死亡，求幼兒園還我女兒命來！
看來真的就是劉欣怡媽媽和她的家人。
圍觀的人羣舉着手機錄像，園裏的保安在現場維持秩序，試圖讓劉欣怡一家人離開幼兒園門口。
「現在是放學時間，你們在這裏影響家長接孩子放學了，麻煩到旁邊去吧。」
其他急着接孩子的家長也忍不住勸劉欣怡媽媽：
「是啊，羣裏班主任不是說了嗎，你女兒的死跟幼兒園沒關係，你別耽誤我們接孩子啊。」
劉欣怡媽媽抬頭看向說話的家長。
我認得那個家長。
她就是羣裏第一個回覆收到的張樂瑤媽媽。
因爲她頭像就是她的自拍照。
「呵呵，你真沒同情心，如果你女兒也死了，看你還能不能說出這種風涼話？」劉欣怡媽媽惡狠狠地盯着她說出這句話。
我看着劉欣怡媽媽的眼神，心裏直犯怵。
腦海中再次不由自主地想起女兒說的那句話。
不會的不會的。
我又安慰自己。
劉欣怡的死應該只是個意外。
「你這人怎麼這麼惡毒？自己女兒是個短命鬼死了，還要詛咒別人的女兒？」
張樂瑤媽媽聽她這麼一說，火氣立馬上來，要不是有人攔着，估計就要衝上去扇劉欣怡媽媽了。
我聽不得她這話。
有哪個媽媽能接受自己的女兒被罵短命鬼啊？
劉欣怡媽媽也是。
她丟下手裏的紙板，跳起來衝張樂瑤媽媽撞過去。
張樂瑤媽媽看她這架勢，立馬慫了，連忙喊保安攔住她。
現場越來越亂，我怕耽誤女兒放學，不敢再繼續看下去，而是從旁邊溜進園裏，從班主任手裏接走女兒。
帶着女兒從校門口出來時，劉欣怡媽媽還在和張樂瑤媽媽對罵。
女兒聽見了劉欣怡的名字，小聲問我：「媽媽，劉欣怡是被老師拍死了嗎？」
我心裏一個咯噔。
問她爲什麼這樣說？
「因爲昨天中午老師就是先拍死劉欣怡的啊。」女兒仰着頭，滿臉天真地回答。
我鬼使神差下，問了第二個問題：「那第二個小朋友是誰啊？」
女兒認真地回想了下說：「是張樂瑤哦。」
張樂瑤？
我緊張地看向那邊正和劉欣怡媽媽拉扯的張樂瑤媽媽，考慮着要不要提醒她。
現在不太方便。
「寶貝記憶力不錯，但這件事你不要和其他人說哦。」我彎下腰輕聲叮囑女兒。
女兒點點頭說好，我就放心地騎着電動車帶她回家了。

-5-
晚上把女兒哄睡後，我在班級羣裏申請了添加張樂瑤媽媽爲好友。
她通過得很迅速。
我把女兒和我說的話給她說了後，問她張樂瑤晚上回家有沒有啥異樣。
她卻回覆了一段語音過來。
我點開一聽，第一句就是罵我媽的粗話。
後面她又問候了我祖宗十八代，說我是不是和劉欣怡媽媽一夥的，詛咒她家張樂瑤。
真是好心被驢踢。
我氣得不再回復她，轉頭就刷朋友圈去了。
說來很巧。
今晚女兒班主任也發了動態：2。
又是熬過了第二天的意思嗎？
我不由得有些懷疑這個數字的意義。
可我沒有任何證據，也不能質疑，只能默默忽略掉這條動態。
然而誰也沒想到，第二天班級羣裏再次有個叫江澤遼爸爸的家長在羣裏說話了。
【各位家長們，邪門事來了，我兒子昨天下課回來後也是像劉欣怡一樣，一個勁地喊困，睡着後就再也沒醒來，早上我和他媽媽才發現他人都僵硬了。】
【我現在懷疑，這家幼兒園真的有問題！】
他的話剛說完，羣裏一陣恐慌。
【不是吧？難道這不是意外？】
【你們就別危言聳聽了，怎麼可能會有人能這樣突然殺人啊？】
【可這也太巧了吧。】
不是張樂瑤。
那是不是女兒說的話跟這兩個小朋友的死亡就無關了？
我猶豫着問了女兒一嘴：「寶貝，老師那天第二個拍睡的小朋友真的是張樂瑤嗎？」
女兒茫然地看着我，似乎是陷入了思考。
我不想勉強她，只希望這真的只是個意外。
不然按照女兒所說的，她也很可能會有危險。
可女兒下一句話卻讓我驚恐無比：「陳老師先拍的是劉欣怡，李老師先拍的是江澤遼，然後陳老師又拍了張樂瑤……」
所以是兩個老師同時在拍小朋友。
順序是正確的。
第一個死亡的是劉欣怡，第二個是江澤遼，那第三個就是張樂瑤了……
可爲什麼啊？
老師們爲什麼要這樣做？
我女兒該怎麼辦？

-6-
越想越害怕的我，顫抖着手，再次點開了張樂瑤媽媽的頭像。
看着我們的對話框。
猶豫再三，我還是不忍心看着這麼鮮活的的一條小生命就此消逝，給她發去一段文字，將女兒口述的信息，與班主任在朋友圈發佈的數字動態串聯起來，讓她多留意下張樂瑤的精神狀態。
按照劉欣怡和江澤遼兩個小朋友死亡前的症狀，今晚張樂瑤的狀態應該也不會太好。
【林小喜媽媽，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爲何總來詛咒我女兒？】張樂瑤媽媽在語音消息裏對我破口大罵。
一同發過來的，還有一張她女兒正坐在餐桌前喝牛奶的照片。
【劉欣怡、江澤遼兩個的死亡是意外，他們班主任在朋友圈發的數字不就一個普通的阿拉伯數字嗎？你這人真會聯想，你要再給我發這種莫名其妙的信息，信不信我把我們的聊天記錄發給班主任，到時候你自己跟老師們解釋吧。】
張樂瑤竟然沒事？
劉欣怡跟江澤遼的死亡均是意外？
看來是我敏感了。
我可不願意爲了其他人的孩子，而被班級的老師們誤會，害得女兒在班級遭受排擠。
【別別別，張樂瑤媽媽，既然都是誤會，那你就當我剛纔說的話是在放屁吧。沒必要驚動班主任和其他老師了。】我按住手機屏幕，給張樂瑤媽媽發去了語音懇求道。
張樂瑤媽媽許久纔回復我：【林小喜媽媽，要我說，還是你太敏感了，是不是虧心事做多了啊？】
我立馬反駁：【張樂瑤媽媽，你別含血噴人，我就是不想你女兒也發生意外，纔好心提醒一句罷了，你反咬我一口是不是太過了？】
【沒有就沒有唄，你急什麼。】張樂瑤媽媽不以爲意地回了句。
我趕緊退出了我們二人的對話框，並關掉了微信。
女兒扯了扯我的手，喊道：「媽媽，你怎麼一直在冒汗呀？」
我恍惚着回過神來，溫柔地摸了摸女兒的臉頰說：「寶貝，媽媽沒事，媽媽想問問，你是第幾個被老師哄睡的呀？」
女兒歪着腦袋，可可愛愛地回答：「我在張樂瑤後面呀，是李老師抱起我，哄我睡着的喲，李老師還誇我ẗů₍乖呢！」
是了。
女兒每次放學回來，都會跟我說園裏的三個老師都很好，很喜歡她。
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對這些稚嫩的孩子們下手的惡魔。
況且，孩子們跟老師們的相處也不過短短數週。
老師們不至於對他們有如此大的仇恨，對他們下手吧。
我鬆了口氣。

-7-
我將女兒送去幼兒園。
剛走近大門，就聽到了一陣喧鬧聲。
我抓緊了女兒的手腕，往前走了幾步後，才發現劉欣怡媽媽跟江澤遼爸爸正站在那鬧。
似乎是讓園裏對孩子的死亡給個說法。
「我們的孩子先後在園裏待了一天後，就在家裏死亡了。記得 20 多年以前，幼兒園也發生過同樣的事情Ṱūⁿ吧，這肯定是鬧鬼了！強烈要求園長現身給我們一個說法！」
我控制不住地駐足看向他們。
園長並沒有出現。
她讓保安將兩位家長請進了園裏面。
門口慢慢恢復了平ṭü⁸靜。
我也不想再做停留，匆忙將女兒送到了班主任手上後，便回了家。

-8-
回來後我翻看了班級羣的消息。
發現他們之後還聊了很多內容。
其中有個家長提到了 20 多年前，這家幼兒園的另一個事故。
陳嬌嬌爸爸：【話說，這會不會是在鬧鬼啊？】
江澤遼爸爸：【鬧鬼？】
陳嬌嬌爸爸：【是啊，你們不是本地人可能不知道，我小時候也在這家幼兒園上過學，當時有個班級裏的一個女孩子也是放學回家後臉色發青，睡了一覺後就突然去世了。】
陳嬌嬌爸爸：【起初那個女孩子的家裏也沒多想，因爲那個女孩本就有先天性心臟病，還以爲她是犯病了纔去世的。】
陳嬌嬌爸爸：【但是第二天，他們班上又有個女孩子放學回家後睡了一覺突然去世，第三天又是另一個女孩，家長們才覺得不對勁，報警要求嚴查。】
張樂瑤媽媽：【那後來怎麼樣了？】
陳嬌嬌爸爸：【後來說是那些女孩子都是因爲長得太漂亮，遭到班上一個有錢小公主的嫉妒，趁午睡的時候，一個一個地欺負她們，還在這些女孩身上蹦蹦跳跳，壓碎了她們的身體器官，她們這纔去世的。】
陳嬌嬌爸爸：【不過那個女孩家裏有錢，最後收買了收買了園長，加上沒有監控，啥事都沒有，還美美地轉了學呢。】
羣裏一陣唏噓和對那個女孩的辱罵後，一位媽媽在羣裏問：【那個女孩叫什麼名字啊？不會就是我們班級的老師吧？】
陳嬌嬌爸爸：【好像姓溫，叫溫馨。】
張樂瑤媽媽：【這名字怎麼有點眼熟，我好像在哪裏看過……】

-9-
陳嬌嬌爸爸：【這名字挺大衆的，也不一定就是本人。】
也是此時，我突然看到張樂瑤媽媽艾特了我。
張樂瑤媽媽：【林小喜媽媽，你不就是叫溫馨嗎？你加我好友的時候，我在你朋友圈看到你發了你的護照，上面有你名字。】
她這番話瞬間在羣裏激起千層浪。
幾乎同一時刻，羣聊的家長們都在艾特我，質問我到底是不是當年那個千金公主。
我忙在羣裏發了條消息否認：【抱歉，剛剛沒看羣聊。我確實叫溫馨，但你們所說的那個富二代肯定不是我。】
可家長們卻不太相信我。
他們要求我自證清白。
何雯雯媽媽：【那你以前是在哪家幼兒園上的學？有小時候的照片嗎？沒準陳嬌嬌爸爸能認出來。】
我不明白他們爲何死咬我不放。
這已經是 20 多年前的事了。
跟現在劉欣怡和江澤遼的死亡毫無關係。
我懊惱地在羣裏拒絕她的無理要求。
林小喜媽媽：【我爲什麼要自證？你們若是有證據證明我就是當年的溫馨，那就把證據拿出來，若是沒有，信不信我告你們誹謗！】
張樂瑤媽媽：【不就是讓你說一下自己以前在哪家幼兒園上學而已嗎？你急什麼？不會真被說中了吧？】
這張樂瑤媽媽真是狗，見着人就咬。
我看孩子們接二連三地死亡後，好心加她好友，提醒她注意小孩的精神狀態。
她倒好，現在跟着其他家長一起質疑我。
我不想再和她糾纏下去，乾脆就退了微信。

-10-
回到書房後，我翻出了一本藏在盒子裏許久沒有翻開的畢業相冊。
裏面的照片已經泛黃。
但依舊能清楚地看到【臨江幼兒園】的印刷字眼。
這正是我女兒所在幼兒園的名字。
20 多年前，我確實在這所幼兒園裏上過學，後來也確實轉了學。
但我沒有做過他們口中的那些事。
當年轉學，只是因爲父母的生意轉移到國外，他們需要帶我到國外生活所致。
8 年前，我在國外遇到了我現在的丈夫林堯。
他對我一見鍾情，並對我展開了猛烈的追求。
我父母雖然對他的家庭背景不太滿意，但還是拗不過我喜歡，同意了我們結婚。
我們結婚後，父母給了林堯一大筆錢，讓他創業。
他帶着這筆錢，懇求我和他回國發展。
我父母極力反對我回國。
只是林堯的創業項目確實在國內有更好的發展機會，最終他們也點頭同意了我們夫妻倆回國。
回國的這些年，林堯的生意越做越好，我們也生下了女兒。
之後他買了我們現在這套房子，還安排女兒進了臨江幼兒園。
他說他無意中看到過我幼兒園的照片，知道我在這所幼兒園上過學，想讓我們的女兒也進同一所幼兒園。
我對此沒有任何意見。
我其實不太記得自己在這所幼兒園裏上學的事情。
女兒在哪所幼兒園上學我也是無所謂的。
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決定要給女兒轉學。

-11-
我給在外地出差的林堯打電話說這件事。
林堯沉默了許久，突然嗤笑出聲：「老婆，你也信這是鬧鬼？」
不管是不是鬧鬼，我都不能再讓我女兒在這所幼兒園裏上學。
按照女兒所說，張樂瑤後面就是她了。
這萬一張樂瑤出了事，接下來就要輪到我的女兒了。
身爲一位母親，我絕不能讓女兒深陷這樣的危險之中。
我將自己的想法告訴林堯。
林堯無奈地安撫我：「好了，這就是巧合，女兒轉學的事，等我回來了再說好嗎？」
真的只是巧合嗎？
掛斷電話後，我決定在網上查找 20 多年前死亡的那幾個小女孩的相關信息，順便查看一下，那個與我同名同姓的千金公主到底是何方神聖。

-12-
在網上搜索了許久ţŭₙ。
我並沒有查找到任何與溫馨相關的信息。
反而是意外死亡的那三個小女孩的信息一搜便出來了。
第一位被溫馨踩踏導致死亡的女孩子姓劉，叫劉琳琳，模樣瞧着很可愛。
她的父母都是外來務工人員，費了很大的勁才把她送進臨江幼兒園，卻沒想到入學不過短短數週，她就沒了。
第二位死亡的女孩子叫江可瑤，長得也特別漂亮。
她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父親和母親在她剛出生沒多久時就離了婚，她跟着母親一起生活。
意外發生後，她母親活不下去，選擇了跳樓自殺。
第三位死亡的女孩叫張芝姮，長相沒有前兩個女孩好看，但一看就是那種特別溫順乖巧、容易被人欺負的女孩。
她的家庭條件稍微比另外兩個家庭好些，但父母都特別強勢，並且對她的死亡毫不在意。
我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這三個女孩分別姓劉、江和張。
那不就跟劉欣怡、江澤遼和張樂瑤一個姓嗎？
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我的心裏隱隱不安起來。
難道我真的是溫馨？
可仔細想想，又絕對不太可能。
若真的是鬧鬼，也不至於死的都是跟他們有關係的孩子吧。
我若真的是當年那個溫馨，他們的目標也該是我的女兒纔對。
意識到是自己多想了後，我鬆了口氣。

-13-
我感覺頭有點痛，決定睡個午覺。
剛躺下，我就做了個噩夢。
夢境裏是漆黑的一片。
我走在臨江幼兒園裏，在哭喊聲和笑鬧聲的吸引下，慢慢走進一間教室裏。
教室裏的孩子們躺在小牀上撕心裂肺地哭。
有個穿着園服的女孩卻在她們的身上蹦蹦跳跳，嘴裏還大喊着：「你們長得好看又怎麼樣？還不是隻能被本小姐踩在腳底下。」
我被眼前這一幕嚇了一跳，慌忙撲過去想要拉開她，阻止她對同學們的施暴。
「你在幹什麼！趕緊下來！」
女孩慢慢轉過頭來，衝我桀桀笑着：「可我就是你啊，溫馨。」
「啊！」我從噩夢中驚醒，額頭滲出冷汗。
那個女孩，和我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14-
我意識到我似乎忘了些什麼。
拿起手機準備給遠在國外的父母打電話時，電話卻突然響了。
我被嚇了一跳。
這是個虛擬電話號碼。
猶豫了幾秒後，我接通了電話。
「喂，你是？」
電話那頭傳來恐怖的女童聲：「溫馨，你是不是把我忘了呀，我是你的同學劉琳琳呀～」
我下意識反駁：「你早就死了！你纔不是劉琳琳！」
「那你爲什麼這麼多年都不到我墳前看看啊？你是害怕我來找你嗎？也不對，你不會害怕吧，畢竟你早就把我們幾個忘了……」電話那頭的女童聲夾帶着哭聲，聽得我頭皮發麻。
「你到底是誰？爲什麼要裝神弄鬼！」我對着手機怒吼。
可對方立馬掛斷了電話。
我不知道她是從哪裏找到我的聯繫方式，又爲何要這樣做。
但我很清楚，我的夢很可能就是我小時候經歷過的事情。
我急忙給父母打了國際長途。
我想知道我到底經歷了什麼，爲何我對幼兒園時期的事情毫無記憶。
父母在電話裏支支吾吾的。
「馨馨，這件事你就別再想了，好嗎？」他們在電話裏勸我。
他們這樣的反應，讓我更加確定，我就是陳嬌嬌爸爸口中的那個溫馨。
當年那三個小女孩都是因我而死。
我在後來卻什麼懲罰都沒有受到，甚至還跟隨父母在國外過了 20 多年的好日子。
我無法想象這會是我自己當年做出的事情。
「爲什麼？爲什麼我一點都想不來了？」我疑惑反問。
他們這才告訴我真相。

-15-
原來小時候的我是個小惡魔。
因爲我是小眼睛，塌鼻子，便嫉妒那些長得比我好看的女孩。
我常常仗着有父母兜底，對遇到的所有長得好看的女孩使壞。
後來我進入臨江幼兒園。
因爲長得不好看，班上的同學都不喜歡和我玩。
他們都愛跟劉琳琳她們幾個玩。
於是，我買了很多零食和玩具收買了其他同學。
從那以後，我每天午睡時，都會跳到劉琳琳她們幾個的身上欺負她們，直到張芝姮的死亡，人們才發現了我這個小惡魔。
他們家長想要殺了我泄憤。
可最後我父母用金錢擺平了園長，還帶着我們全家移民到了國外。
在國外，他們花錢爲我整了容。
讓我改頭換面，開始了新的人生。
「但你們還沒告訴我，爲什麼我會對這些事情一點印象都沒有？」我依然很不解。
「你在國外出過一次意外，之後就常常做噩夢，爲了減輕你的痛苦，我們請了催眠師爲你進行催眠，所以那些事情你都忘了。」父母的聲音從話筒傳來，無奈勸說我，「你還是別再想了。」
「可是，現在小喜所在的幼兒園裏也發生了兩個孩子意外死亡的事故，他們分別姓劉和江，我覺得這不是巧合。」我跟父母說了幼兒園裏近期發生的事情。
父母聽完後卻說是我多想了。
他們告訴我，當年的事情他們已經解決妥當。
況且那些受害者家屬若是真的想報復，也得確保我會回國，並且我的孩子會進入臨江幼兒園唸書。
很顯然，他們沒法做到這些。
「確實，他們又不能保證我什麼時候回國，女兒什麼時候讀幼兒園、讀什麼幼兒園。更重要的是，報復我，也沒必要殺了自己的孩子吧。」我鬆了口氣，掛斷了電話。

-16-
只是我沒想到，當天夜裏十二點，我剛把女兒哄睡不久，家裏就突然停電了。
我們這個小區從未停過電。
這次停電太過詭異。
我腦海中不由得閃過一些詭異的畫面。
畫面中，有個女人發出很尖銳的叫聲。
刺耳得讓我頭腦發昏、難受。
「啊！」我控制不住地捂住腦袋，發出一聲尖叫。
「桀桀……」黑暗中，奇怪的笑聲突然響起，充斥着整個房間。
「是誰？」我的一顆心跟着提了起來。
「是我啊，溫馨，你不記得我了嗎？」這聲音像男又像女，跟鬼一樣。
「別裝神弄鬼的！你出來！」我隨手抓起身旁的枕頭向牆角砸過去。
「哈哈哈，別砸了，你砸不到我的，溫馨啊溫馨，你把我害得那麼慘，你怎麼敢把我忘了……現在竟然還在這扮演溫柔妻子、溫柔媽媽的角色……桀桀……」那聲音越來越近，近得就像是在我頭頂上響起的一樣。
我忍着恐懼，慢慢抬頭看向天花板。
看清天花板上的東西后，我幾乎嚇暈了過去。
那竟然是一個投影畫面。
畫面中，我父母被一個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捆綁在地下室裏。
他們的頭上還架着兩個滴着血的血滴子。
「你對我爸媽做了什麼！你放了他們！」我驚恐地朝房間周圍吼着。
可回應我的，卻只有無盡的狂笑聲。
熟悉。
很熟悉。
這樣的場景，似乎我經歷過。
我想起來了。
在 M 國時，有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入了我的眼。
我追了他很久，可他說他有喜歡的人了，讓我別再打擾他們的生活。
我跟蹤了他，最後確定了他女朋友的身份，趁着他女朋友不備，綁架了她，並囚禁在地下室裏。
我給男人發了她生前被我虐待的視頻，最後用自己自制的血滴子，殺了她。
男人看完視頻後，我還惡狠狠地告訴他：「我得不到的東西，也不會讓別人得到。」
他突然就發瘋了，瘋狂地掐住我的脖子，說要把我殺了。
可我從包裏抽出水果刀，把他捅了。
他死後，我被抓了。
爲了給我脫罪，父母給我弄了個精神病證明。
最終我什麼事都沒有。
但從那以後我每晚都會做噩夢，就跟鬼上身一樣。
父母害怕我被髒東西纏上，這才帶我去催眠，還讓我搬了家。
被催眠後的我完全換了個性子，也絲毫記不起自己以前做過的惡事。
「你想起來了嗎？溫馨。」房間裏再次響起那道聲音。
我絕望地跪了下來。
「想起來了。是我殺了那些人，是我利用法律漏洞躲過了制裁，對不起，但是求求你放過我父母，放過我女兒和我老公，他們都是無辜的。」
被催眠的這段日子裏，我很幸福。
女兒和林堯是我的軟肋。
只要他們沒事，我願意以死謝罪。

-17-
「媽媽。」
ẗų₌房門突然被打開。
屋外也變得亮堂一片。
我回過神來看着門口站着的女兒，嚇得趕緊抱住了她。
「媽媽，你怎麼哭了？」女兒歪着小腦袋，滿臉天真無邪地看着我。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方纔哭了。
再回頭看向臥室，天花板上的投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很顯然。
有人遷入了我的房子。
我整理好思緒後，讓女兒先回房裏睡覺。
可女兒說的話，讓我冷汗不止。
「媽媽，我房間裏有奇怪的哥哥姐姐。」
「什麼？」我繃不住了。
連忙抱起女兒走進她的房間，竟看到她房間裏也出現了投影，且上面的照片就是 20 多年前死亡的劉琳琳等人。
「媽媽，他們是誰啊？」女兒指着他們，好奇地問我。
此刻，我的精神已經接近崩潰。
我把女兒放了下來，痛苦地捂住了臉。
「媽媽，你不舒服嗎？」女兒的小手撫上我的頭，想要安慰我。
「媽媽沒事，寶貝。」我又一次抱住了她。
再站起來時，我卻發現，客廳的門打開了。
進來的不是別人，而是我老公林堯。
我下意識想要奔向他尋求安慰。
可他看着我的眼神很陌生，陌生到讓我生畏。
「老公，你爲什麼這樣看着我？」我緊張地看着他。
他卻拿出一張三人的合照，問我：「他們兩個, 你忘了？」
照片上是他跟我當年在 M 國所殺的那兩個人的合照。
「你跟他們認識？！」我震驚地看着他。
他靜靜地看着我，聲音冷冰冰的：「阿豪是我男朋友, 我纔是他喜歡的那個人。你以爲的那個女朋友，其實是我妹妹。你不知道也正常, 當年你用一張精神病證明就逃之夭夭, 根本就不知道我爲了找到你費了多少心思。」
「原本我打算找到你後就跟你同歸於盡的,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你竟然被催眠失去了以前的所有記憶。所以我決定用別的方式報復你。」
「我決定追求你, 和你結婚, 和你生孩子, 在你有了軟肋的時候, 再把 20 多年前幼兒園的受害者Ťṻₖ家屬聚集起來，還在羣裏上演了一出好戲。」
「做這些，就是爲了讓你慢慢回憶起小時候的記憶, 爲了讓你每日不安, 受到精神折磨, 再在你越來越崩潰時，喚醒你的記憶。」
「溫馨, 你怎麼配用這種名字呢？接下來的人生, 你只配在牢裏帶着絕望和痛苦地生活下去。這，就是我們對你的報復。」
「所以，劉欣怡、江澤遼根本就沒死, 我爸媽也……」我怔怔地看着他。
「你爸媽那就是 AI 視頻。」林堯聲音依然不帶一絲感情。
他的話音落下, 門外走進來了一幫人。
他們分別是劉欣怡媽媽、江澤遼爸爸、張樂瑤媽媽, 還有陳嬌嬌爸爸、班主任……
他們全都是那些年被我傷害過的受害者家屬。
「也是，我怎麼就信了那些孩子沒了呢, 我連屍體都沒看到過……」我喃喃着, 低下頭看着女兒，良久，才說出一句，「對不起, 寶貝。」
女兒乖乖地看着我。
在警察進來把我帶走時，突然抱住了我的腿，一直哭。
在這一刻, 我終於體會到那些被我傷害過的家屬們，在失去自己孩子的那種錐心痛。
「林堯, 我出來後, 你還會……」我扭頭望着林堯，祈求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可他冷漠地回答我：「我這輩子都不會去看你, 你死了，我也只會拍手大笑，我還會帶女兒去催眠，我會讓她忘了你。還有你爸媽，他們也是幫兇，以後我會讓他們更加痛苦的。」
我哭了。
這就是我的報應。
我利用一張精神病證明逃脫了罪罰。
現在，我再也逃不掉了。
我只能清醒地、痛苦地承受着精神折磨和贖罪。
番外
我是林堯。
溫馨被抓後沒多久，就因爲在監獄裏被欺負得受不了選擇自殺。
但是她沒死成。
被救後，她被欺負得更慘了。
到了晚上，還有些獄友故意扮鬼嚇她。
聽說，她已經瘋瘋癲癲的了。
真是便宜她了。
她應該清醒地承受這些纔對。
她的父母這些年早就被我架空了。
他們的公司倒閉了，求我給他們養老。
可笑，他們哪來的臉？
我把他們丟到了養老院, 那家養老院是以虐待老人著稱的，他們也該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了。
如果不是當年那個老園長已經意外死亡, 我真想也把她送進去。
至於林小喜。
我和溫馨的女兒。
身爲她的生父, 我說不清自己對她是什麼感受。
但我知道她是無辜的，她只有我了。
以後我會好好愛她，當好她的爸爸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