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心甘情願

裴韞意外失憶了,記憶停留在他最混蛋的十九歲。
我去找他時,他完全把我當成了陌生人,眼神冷漠又疏離。
「老婆?唬我呢,我怎麼可能結婚!」
看他這麼牴觸的樣子,我只好先離開。
可自從和他見了一面之後,他每天八百次以不同的理由出現在我面前,說是偶遇巧合。
又過了一個月,他拿着我的聯繫方式去和兄弟炫耀。
他們當場崩潰:「不是哥,你忙活了一個月,就是爲了要到你老婆的電話?」

-1-
裴韞出車禍,我買了最近的航班趕回來。
去醫院看他時,他剛睡下。
醫生說裴韞沒什麼大礙,就是有點腦震盪,又因爲遭到撞擊,出現了暫時性失憶。
至於這個暫時是多久,可能一個月,可能一兩年,甚至更久。
他現在的記憶停留在十九歲——
他最混蛋的時候。
他那羣朋友說,裴韞現在不記得我和他結婚的事情,可能得花些時間才能讓他接受。
我有心理準備,畢竟當初他得知要和我結婚的時候也不是什麼好態度。
雖不像現在這麼牴觸反抗,卻也冷漠至極。
如今要心理年齡只有十九歲的他接受一個老婆的存在,的確挺難的。
我深吸一口氣:「那我明天再來看他,等他醒了給我來個電話。」
「好的嫂子。」
第二天,還沒等來陳續他們的電話,醫院先打了過來。
「慕小姐,您能聯繫到您老公嗎?我們找遍了整個醫院,都沒找到他,樓道里的監控也沒拍到他。」
「他好像是從窗戶翻出去的。」
我呼吸一滯。
難以想象,十九歲的裴韞會做出這麼荒唐的事情。
我和他結婚的這幾年,他都是冷靜自持的形象。
偶爾聽說過他十九歲和二十九歲判若兩人,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
從公司離開後,我給陳續打電話,才知道裴韞從醫院出去後直接去了會所找他們。
我趕到包廂的時候,陳續他們正被裴韞拉着喝酒。
「韞哥,我真喝不下了。」
「我也是啊韞哥,這幾年我早就戒酒了。」
「韞哥你也快別喝了,到時候嫂子該找我們算賬了。」
「就是就是,過了一天了,嫂子該擔心了。」
……
裴韞挑眉,顯然不信:「一口一個嫂子?又想逃酒啊。」
陳續欲哭無淚:「韞哥,你是真不記得你有老婆啊?」
「少唬我,這婚狗都不結,這種犧牲自由的事情,我怎麼可能去做,何況那些妻管嚴的,沒骨氣!」
裴韞的記憶仍停留在陳續是個會趁着他失憶故意開他玩笑的公子哥。
他當然不信自己會結婚。
我推門的聲音被淹沒在嘈雜的背景音樂中。
陳續率先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我。
他後背一涼,如臨大敵:「韞哥,你快別說了。」
適時,我走進包廂,拿起桌上的酒瓶。
除了裴韞,所有人都坐直了身體。
裴韞往沙發上一靠,頗爲不滿地抬頭:「這裏的服務員進來都不會敲門的嗎?」
尾音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間戛然而止。
和我對視一眼後,裴韞開始手忙腳亂地收拾自己的領帶、襯衫。
先把那領口的兩顆釦子扣上,又覺得不妥,重新解開。
還把領口往下拉了拉,隱約能看到好看的胸肌線條。
十九歲的裴韞,還挺裝。
陳續他們實在不忍裴韞繼續作死,剛想開口提醒他,卻被我一記眼神阻止了。
我離開時,就聽見包廂內的人全都鬆了一口氣。
「韞哥,你臉怎麼這麼紅?」
裴韞覺得不可理喻:「我?臉紅?怎麼可能!」
少根筋的陸言當即開了手機前置:「就是很紅啊,難不成韞哥你知道她是——」
「咳。」
陳續猛地打斷他。
比起裴韞,他們更怕得罪我。
「肯定是這酒裏下東西了,讓人去查查。」
裴韞提起酒杯,又猛地放下了:「不喝了,回家。」

-2-
裴韞說的家當然不是現在我和他住的這棟。
他回了裴家老宅,因爲怎麼都開不了門,又是從圍欄翻進去的。
差點被當做小偷抓了。
還好保鏢視力好,毫髮無傷,就是把兩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吵醒了。
「臭小子,你深更半夜來這裏幹嘛,挖祖宗的老墳?」
「老裴,你記錯了,咱兒子應該在醫院,他出車禍失憶了,估計也記不得現在自己的家了。」
「哦,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臭小子,連小顏都能忘,能耐了啊。」
裴父隨手抄起旁邊的雞毛撣子就要往他屁股上打。
也許二十九歲的裴韞不會躲。
但十九歲的裴韞最知道怎麼躲他父親的怒氣。
他迅速溜到樓上房間,重重碰上門。
「什麼小顏大顏的,你們又給我安排了什麼訂婚,十九歲的時候你們就打算把兒子我賣給一個富婆,你們忘了嗎?沒想到二十九歲了還要給你們安排。」
裴父在樓梯間破口大罵:「沒良心沒責任的東西!我還巴不得你別去耽誤小顏!」
裴韞冷笑:「好啊。」
當晚。
閨蜜宋雅過來陪我一起睡,順帶替我抱不平:
「你要不就直接和他挑明瞭算了,我看這小子說不定是假失憶!」
「要不我們現在殺去裴家把他套個麻袋揍一頓吧!」
說不生氣肯定是假的。
好好的老公,徹夜不歸,還說自己肯定單身,一提到娶我像是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話說回來,現在這樣萬一裴韞這一輩子都不記得了,怎麼辦啊,難不成你們兩個要一直僵着?」
「他要是真不記得了,那就把他套個麻袋丟家裏鎖着。」

-3-
第二天公司沒什麼急事,我答應陪宋雅去看看她新開的麪包店,幫忙出出主意。
剛到麪包店,裴母就打來了電話:
「小顏,有件事情我覺得一定要和你說。」
「今兒個早上我看到阿韞穿得格外騷包,還噴了髮膠和香水出門,我怕他是——」
門「嘎吱」一聲,裴韞從麪包店門口走進來。
今天開業第一天,店裏人也不少,可我還是一眼就看到了裴韞。
無他,他的打扮實在是太顯眼了。
穿着有四五個口袋的闊腿牛仔褲、黑色寬版 T 恤,戴着銀色金屬項鍊。
潮到風溼。
我對着電話另一頭回道:「沒事的媽,我心裏有數。」
他失憶,不記得我這仇,我還記着呢。
我端着麪包試喫從裴韞身邊走過,故意分了一圈給他旁邊的顧客。
等到離我最近的裴韞終於伸出手要來拿盤中的牙籤時,最後一塊被宋雅順手拿走了。
「好喫,嚼嚼嚼,不愧是我做出來的。」
她看向裴韞,驚訝道:
「啊,我不知道您也要嘗,所以搶走了,這樣吧,我們這裏有新品,您可以買回去嘗試一下。」
裴韞嘴角一抽。
宋雅繼續說道:「難不成您是專門過來蹭試喫的嗎?」
就這樣,裴韞當即辦了一張兩萬塊錢的會員卡,買了五個菠蘿包黑着臉離開了。
宋雅晃了晃今天的第一單:「謝啦姐妹,這就算我的開業紅包啦。」

-4-
裴韞提着五個菠蘿包坐在包廂內發愁。
「這不是宋雅新開的那一家麪包店嗎?」
陳續啃了一口菠蘿包,就被裴韞拉着坐在沙發上追問。
「我今天穿的這一身怎麼樣?」
陳續由衷道:「挺有你十九歲的風範。」
裴韞皺了下眉:「我現在老了?」
陸言滿眼羨慕:「怎麼可能,我們這幾個最知道怎麼維持花期的就是你了,哥們你是硬帥啊。」
「我現在二十九歲,四捨五入就是三十歲,三十歲的男人已經不值錢了,哎——不對啊,她也不知道我幾歲吧!」
聽到這句話,陳續手裏的菠蘿包掉在了地上:「她?韞哥,這個她該不會說的是女人吧?」
裴韞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昂,挺會欲擒故縱的。」
「臥槽,快告訴嫂子,韞哥對別人一見鍾情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現在給她發消息。」
「長啥樣啊韞哥,可不能瞎來啊!」
「昨天你們在包廂也看到過,我也沒有一見鍾情,我是不可能結婚的!但她那樣好看的我還真沒見過,就巴掌大的臉,看起來比我手還小,又溫柔……」
還在編輯消息的吳可手指一頓,不可思議地抬頭看向裴韞,然後趕緊把聊天框的字給刪完了。
「昨天來包廂的,那不就是!」
警報解除。
陳續和陸言對視一眼,問裴韞:「那你知道她名字嗎?」
裴韞搖頭。
「你們知道?」
陳續他們互相擠眉弄眼了許久,最終派出最倒黴的陸言。
陸言臉都快笑爛了:「嗯,她叫慕顏,我們和這家麪包店的老闆宋雅認識,慕顏是她好閨蜜。」
裴韞輕輕「啊」了一聲:「原來是這樣。」
「這麪包挺好喫的,我這幾天都給你們帶一些。」
裴韞哼着小曲離開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
「你們說,等韞哥恢復記憶了,會不會把我們全都丟進河裏餵魚啊?」
「沒事,是嫂子不讓說的,有嫂子護着,韞哥Ṫŭₛ不會對我們做什麼的。」
「也對。」

-5-
第二天,裴韞不僅自己來麪包店,還把陳續他們全都帶來了。
一人辦了一張兩萬塊錢的儲值卡,成了這家麪包店的 VVVIP。
宋雅笑得合不攏嘴:「我說誰來了,原來是財神爺啊,來財神爺這邊坐。」
裴韞卻有些心不在焉,一刻不停地往麪包店烘焙房裏看。
沒看見想見的人,又悻悻垂下眼眸,有些失望。
「你不是和老闆認識嗎?」
被裴韞這麼一問,還在啃麪包的陸言猛地抬頭,滿眼清澈。
「啊?」
「你們這麼久沒見,不需要聊聊天嗎?」
陳續爆笑,趕緊推着陸言起來。
陸言抓抓頭髮,一知半解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去找宋雅。
陳續他們用口型在後面說着:「問人啊!!!」
陸言點了點頭。
「今天怎麼沒看見慕顏姐?」
「她?她今天不在啊,上班去了。」
陸言又點了點頭,轉頭看向裴韞。
「哦,韞哥,慕顏姐今天不在。」
裴韞:……
「我又沒問她。」
話音剛落,他就起身走了。
宋雅無語:「不是,他——他當年怎麼追到小慕的啊?」
其他人一致搖頭:「不知道。」

-6-
後來的好幾天,裴韞每天都在我公司樓下路過。
晨跑,不經意經過。
看到我時,猛地移開目光,裝作不認識。
夜跑,他還是從公司大樓門前經過。
看到我打了個招呼,說:「好巧。」
這幾天是梅雨季節,天氣並不是那麼好,颳風下雨。
本以爲裴韞總會放棄。
誰知道那個下雨天,他穿着雨衣跑步。
別問,問就是熱愛運動。
就這樣一連好幾天,我也沒主動和他搭話。
熟悉的會所裏。
裴韞和陳續坐在一起。
桌子上不再是空酒瓶。
而是一袋袋麪包。
陳續拆了一個塞進嘴裏,嚼了兩口:「今天這新品拿破崙還不錯。」
「是是是,上次宋雅給你邊角料你也說好喫。」
「我這叫好養活!韞哥,你要不要也來一塊,拿破崙,好喫的。」
裴韞沒有心情。
陳續覺得有些奇怪,這幾天裴韞總是把他們喊到包廂裏,又什麼都不說,但是個人都能看出他鬱悶。
「韞哥我覺得你最近有點不對勁。」陳續大膽猜測,「該不會是因爲慕顏?」
裴韞沒正面回答,拆了個麪包,裝作不經意地問了句:「你們既然認識宋雅,那應該也對慕顏有點了解?」
「還行吧。」
陸言看了裴韞一眼:「一般般,我們和她老公比較熟。」
裴韞喫驚:「她結婚了?」
陳續嚼着麪包:「昂,應該馬上就成前夫了。」
裴韞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短短一分鐘,裴韞說服了自己。
「不相愛的人不能捆綁在一起,合理,我支持她離婚。」
吳可喫了一口芋泥蛋撻,開啓了碎碎念:
「慕顏姐喜歡長得帥的,不抽菸不喝酒的,最好是成熟穩重一點。」
「對的!」
……
他們說得越來越起勁,裴韞越聽越煩:「我又沒問你們。」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真不知道十九歲那會兒是怎麼忍受得了和裴韞做朋友的。

-7-
午休結束後,助理和我說在樓下看到裴韞了。
裴韞失憶的事情公司裏的人都不知道,他們以爲是我和裴韞吵架了。
我下樓時,就看到裴韞在公司大樓門口來回踱步,裝作是路過的樣子。
「聽說你找我?」
Ţŭₕ我走上前,風剛好吹起我的長髮,裙襬的弧度恰到好處。
裴韞的耳廓不由自主地紅了。
他移開眼:「沒有啊。」
裴韞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剛剛在同手同腳地走路。
我笑了笑:「哦。」
「我在這裏上班,你剛好來這裏……散步?是挺巧的。」
他耳根紅得更厲害了。
二十九歲的裴韞在牀上的 dirty talk 說來就來,沒想到還能看見他臉紅害臊的一天。
「我出現在這裏,不會給你添麻煩吧,公司裏的人都看見了。」
「這有什麼麻煩的,他們都認識你的。」
一片葉子落在了裴韞的肩膀上。
我抬手拂去。
裴韞低着頭,像個被調戲的小男生,固執地說:「我們這樣是不對的。」
可隨時這樣,他一步都沒躲開我的觸碰。
「怎麼不對了?」
我湊近問他,呼吸掠過他的耳垂:「你不是想追我嗎?」
裴韞後背一僵,踉蹌着後退了一步。
「你都知道了嗎?」
我撩了下頭髮:「是啊,你想追我,不過你總要給我一些時間考慮一下,對吧?」
裴韞握了握手心:「好。」

-8-
我認識裴韞的時候,他二十七歲,上市公司總裁,年輕有爲、成熟穩重。
我們是相親認識的。
相親之前,我也見過他一次,那時他和裴父裴母因爲相親的事情爭執。
他不想結婚。
而裴父卻覺得他現在二十七了,再不結婚就找不到老婆了。
還說自Ťû⁹己和裴韞的母親大學一畢業就結婚了,哪像他沒女人要。
那天是我第一次見清冷自持的裴韞如此失態。
他拗不過家裏人,還是和我見了一面。
態度也表現得冷漠淡然。
只是第二天,裴父就帶着彩禮上門。
嫁給裴韞後,裴韞的情緒很少表露在臉上。
除了交公糧的時候,我們一直是相敬如賓。
但ŧų₄這倒也沒什麼,感情淡,慢慢培養就是了。
和十九歲的裴韞談戀愛,正好彌補了閃婚沒能好好談戀愛的遺憾。
曖昧期嘛。
總是最讓人心動的。

-9-
「韞哥,今天碰到啥好事了,春風滿面的,都請我們喫飯了。」
裴韞不經意地露出手機屏幕,是我的頭像:「我加到她微信了。」
陳續看了一下,兩眼一黑:「韞哥,哈哈,祝福你啊。」
這時,手機頁面彈出了兩條消息。
裴韞勾脣,起身:「我還有事,錢已經付了,你們慢慢喫。」
包廂內。
「不是啊,他這幾天一直心不在焉、早出晚歸的,就是爲了拿到他合法老婆的微信?」
「……」
裴韞這幾天有事沒事都來公司找我。
找我一起喫飯、問我下班了有沒有安排。
但十九歲的裴韞對戀愛的認知還停留在喫飯、看電影。
至於別的……
一竅不通。
看電影時我悄悄碰了下他的手背,他猛地把手揣進兜裏。
接我下班時我讓他給我係安全帶,他身體繃得筆直,全程沒碰到我。
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裴韞,我有老公,這件事情你知道嗎?」
裴韞低下頭,眼尾很紅,聲音卑微:「你能不能不要再玩弄我了。」
我握住了他的手:「其實——」
話還沒說完,裴韞手機響了。
是裴韞剛上大學的表妹。
「哥,你上次說帶嫂子來找我玩,什麼時候來啊?我都等了你們好久了。」
裴韞臉部肌肉一僵:「嫂子?」
「是啊,怎麼了?哥,我聽他們說你出車禍了,你該不會真把腦子摔壞了吧?」
「你怎麼回事?雖然他們說你和嫂子關係沒多好,但也不至於結婚這種事情你都能忘了吧?」
在這之前,裴韞真的一點都沒懷疑過他是真有老婆。
他的世界觀徹底崩塌了。
裴韞猛地鬆開我的手。
「對不起!」

-10-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真相,裴韞就再也沒出現在我面前。
我給他微信發消息,一條都沒回。
該不會真是打擊太大了吧?
我正疑惑着,裴母給我打來了電話:
「小顏,裴韞這小子不知道抽什麼風,天天蹲在家裏不出來,好多天晚上都聽見他鬼哭狼嚎的,搞得跟失戀了一樣。我讓他來見你,他也不肯。」
「我怕他想不開,又怕他ƭù⁽突然就想開了,你要不要來看看他啊……」
我想到那天他離開時發紅的眼眶,頓時明白了。
他估計是真以爲自己腳踏兩條船了。
「媽,辛苦你和他說一下,就說我答應和他離婚,他過來親自和我說,我就答應。」
裴母驚訝:「這怎麼行,雖然一直都是裴韞這小子耽誤你,但現在他失憶欺負你,你就這麼放過他了?」
有些事情還是我親自告訴他比較好。
從別人口中聽到,和我親口告訴他,終究是不同的。
「放心媽,不會離的。」
算着和裴韞約好的時間,我回家洗了個澡。
他敲門時,我剛從浴室出來,穿着睡裙,頭髮還溼漉漉地搭在肩膀上。
門鈴響了很多聲我纔去開門。
門開的一瞬間,他怔住了。
他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門牌號。
當他意識到我身上連內衣都沒穿時,臉一瞬間燒得通紅。
「嘭」的一聲,門被他關上了。
我拿了塊毛巾擦頭髮,又把門打開了。
「裴韞,你不是要離婚嗎?進來說。」

-11-
顯然,十九歲的裴韞心理承受能力不太好。
他拉開椅子時,手都在發抖,全程看了我好多次。
我從他掌心抽過他擬好的離婚協議,指尖還沾着水珠,就這麼一起擦過他的掌心。
裴韞的手攥了攥,有些無所適從。
我把離婚協議放在桌上,認真和他說:
「裴韞,我是慕顏,你法律意義上的老婆。」
「所以在包廂那次,你是來找我的?」
我支着下巴,擦得半乾的頭髮自然地垂在肩膀:「是啊,但你沒認出我呢。」
「你爲什麼不和我說?」
我聳了聳肩:「你不記得我了,想和我離婚嗎?難不成我當場和你說我就是你老婆,然後讓你當着那麼多人面和我離婚?」
裴韞低下頭,聲音不由放輕:「你要是說你是,我就不會……」
「嗯?不會什麼?」
「沒什麼。」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
但這件事情終究是我做得不對。
我捧起他的臉,在他震驚的目光中親了他一口。
「不生氣了好不好?」
我把離婚協議往旁邊移了移。
「不管怎麼說,現在我們還是夫妻關係,你幫我吹個頭發好不好?」
裴韞喉間發出一聲:「昂。」
我坐在椅子上,把吹風機遞給他。
他動作青澀地接過吹風機。
「調到中檔的溫度,風力開最小的。」
裴韞沒說話,手卻乖巧地照做了。
但裴韞畢竟失憶了,沒有以前那麼會吹,總是時不時地燙到我耳朵。
「嘶。」
「怎麼了?」
裴韞關了吹風機,靠近了些想聽清我說的話。
下一秒,我微微側身,脣恰好擦過了他的嘴角。
裴韞一下子呆滯了。
要換作之前,他早就親上來,也顧不上我頭髮乾沒幹,把我抱上牀就是一頓欺負。
現在他倒是能忍住。
還一副被輕薄的受害者模樣。
「沒事。」
他自言自語了一句,略微後退了一步,又打開了吹風機。
也不知道這句話是和誰說的。
吹風機一開,周圍聲音又變得嘈雜了起來。
頭髮幹得比預料中的快了些。
「吹好了。」
裴韞說完便慌不擇路地離開。

-12-
裴韞找他那羣兄弟興師問罪去了。
「你們都知道慕顏就是我老婆?」
他收起了那副放浪的樣子,神情冷得像是淬了冰。
他是真的生氣了。
有那麼一瞬間,陸言他們都以爲裴韞已經恢復記憶了。
陸言他們有些不知所措。
畢竟每次裴韞這樣子來找他們的時候,多半都是和嫂子吵架了,但又捨不得對她說重話。
然後這些重話就均勻地落在了他們每個人身上。
吳可看不下去了:「韞哥,我們提醒你很多次了,你就是不聽,嫂子說她可以放你自由的,如果你真不記得她的話,離婚就離了吧。」
「什麼叫離婚就離了吧?你們就不能幫我說說好話?」
裴韞雙手撐在額頭上,聲音帶着哭腔。
陳續想破了腦袋,努力想出一句安慰的話:「往好處想,一切從頭再來未必不是好事,對吧?」
面前的一米九燒水壺發出巨響。
「不對啊,嫂子前面還和我們說,你去找她籤離婚協議了,那你們現在——」
裴韞想到那份被遺忘在桌子上的文件。
前面滿腦子都是那些亂七八糟的,離開的時候都忘了拿回來了。
他猛地從沙發上起來,推門而去。
陳續望着裴韞匆匆離去的背影,鬆了一口氣:
「看來嫂子這是又救了我們一命。」

-13-
外面下了很大的雨。
門鈴響了。
我去開門。
裴韞全身淋溼了站在門口。
我皺眉,遞給他一件外套:「你怎麼回來了?來拿離婚協議書嗎?」
「剛剛臨時處理了點公司的事情,協議書還沒簽好,你要不先去浴室裏洗個澡,我現在去籤,簽好了給你。」
裴韞直奔協議書去,等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離婚協議書已經被他身上的水珠弄溼了。
「啊,不小心。」
他極其心虛地瞟了我一眼:「離婚的事情之後再說吧,浴室在哪裏?」
離開時,裴韞還不忘先把那堆文件丟進了垃圾桶。
裴韞出來時,我正躺在牀上玩手機。
撲面而來的是浴室的水汽,還有我常用的那款沐浴露香味。
我抬眼看他。
水珠順着腹肌線條淹沒進浴巾裏。
裴韞的聲音有些乾澀:
「那個……Ţųⁿ我的衣服在哪?」
「你一般洗完澡不穿衣服。」
裴韞的臉一下子漲紅。
「差點忘了你失憶了,我給你拿一件 T 恤吧。」
裴韞點了點頭:「麻煩了。」
還怪客氣的。
裴韞換上衣服,又從房間出去。
我喊住他:「你要回爸媽那裏?」
「我去找個房間。」
「別的房間都沒收拾,住不了人。」
「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我又覺得這麼說好像顯得自己本來想做什麼一樣。
便又補充道:
「我也不是不挑。」
現在的裴韞,沒有二十九歲的技術,也沒有十九歲的精力。
這麼一想,還真挺虧的。
我關了燈:「睡吧。」
我是背對着裴韞睡的。
熄燈沒多久,我就感覺一雙手環住了我的腰。
再然後,我就感覺到身後有什麼東西硌得慌。
我翻身正對着裴韞,無奈地嘆了一聲:「老公,你這樣我睡不着。」
「這不公平。」
裴韞掀開好看的眸子,靜靜地看着我。
我笑了聲:「怎麼不公平了?」
尾音還沒落下,裴韞忽然吻了上來。
呼吸驟然停滯。
他嗓音低啞,還帶着幾分委屈:「你騙我。」
沒過幾秒,幾顆碩大的淚珠一顆一顆砸在我肩膀上。
我心有不忍:「那你怎麼才肯消氣?」
裴韞什麼也沒說,又吻了上來。
動作絲毫不輕柔。
是發泄性的、侵略性的。
弄得一身痕跡。
無論是十九歲的裴韞,還是二十九歲的裴韞。
在某些事情上,都是一樣的。
但凡我沒累,他就不停。
雖然失憶了,可肢體記憶還在。
到最後,他像是勝方結算 MVP 那樣,抱着我去洗澡。
「這樣才公平。」
我實在脫力,只能輕輕應一聲:「真記仇。」

-14-
第二天。
裴韞自打送我上班之後,一天能發幾百條微信。
比如他每天的健身照片。
又比如他在辦公室裏養的仙人掌開花了。
這段時間,他記起了很多事情,回到公司處理堆積的文件。
但不知道爲什麼,對我的記憶,他愣是一點都沒記起來。
這天,他準時來接我下班,去喫那家新開的日料店。
一路上,他似乎有什麼心事。
總是躲開我的視線。
很彆扭。
很不對勁。
「裴韞,你怎麼了?」
「沒怎麼。」
「這兩年我們天天睡在一起,你有沒有事我怎麼會看不出來。」
「我今天找陳續他們問了下我們之前的事情。」
裴韞用力敲了下方向盤:「原來二十多歲的我這麼混蛋啊。」

-15-
外界都說我和裴韞夫妻不合。
媒體拍到的我們,大多都是各做各的事情。
甚至有時候兩家公司會因爲一些業務衝突,彼此互不相讓地爭一番。
工作是工作,家事是家事。
裴韞這段時間找了很多有關我和他出席各種宴會時候的照片、視頻。
看起來也都是相敬如賓,相親就是相親的樣子,甚至有人說我們只是爲了應付家裏人才會閃婚。
而這些話在陳續他們口中也得到了印證。
當初我們結婚的時候,確實沒什麼感情。
只不過後來,裴韞慢慢地會推掉晚上的酒局,早點回家。
會給我做早飯,陪我逛街。
會從隔壁房間搬到主臥陪我睡。
「我木訥冷ŧūₒ淡,若不是因爲家裏的緣故,你怎麼會和我結婚。」
我從沒想過這種話能從裴韞口中說出來。
帶着自卑、懷疑、敏感。
「你這麼想我挺意外的,當初你可是怎麼都不肯結婚的那方啊。」
「還有,最開始提出分房睡的應該是你吧。」
想到這個我就沒什麼好氣。
當初是存在那麼一點點圖他身子的念頭,本想着扯證那天,理所應當地就能來個開門紅。
當天他卻說身體不適,然後搬進了側臥。
後來的好幾天,要不就是睡公司,要不就還是躺側臥。
我想了多少心思,才Ṱúₕ讓他慢慢在主臥睡覺。
先是睡素的。
再是睡葷的。
然後……
「那應該是擔心你失望。」
「畢竟遇見你之前,是真沒考慮過結婚。」

-16-
我支着下巴看他:
「多說些,我愛聽。」
裴韞愣了愣:「我之前不和你說嗎?」
這種情話二十九歲的裴韞可不會和我說。
他只會說些牀上聽的騷話。
「是啊,你還說我不喜歡你,明明就是你不喜歡我啊。」
裴韞皺了皺好看的眉:「不對,你騙我。」
「嗯?」
「你騙人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晃一下眼神。」
「……」要不要觀察那麼仔細。
「好吧,也會說,就是和這種性質不太一樣。」
我想到那些話,臉頰就開始泛紅。
但裴韞似乎並不想就這麼結束話題。
他解開了領口最上方的一顆釦子,摘掉了腕錶。
他饒有興趣地追問道:「比如呢?」
「比如……哎呀,這有什麼好比如的,等你記起來就知道了。」
裴韞直勾勾地看着我,語氣撩撥:「可我想聽你說。」
現在這是在辦公室啊!
我連忙拒絕:「現在說也不合適啊。」
「那就去牀上說,好不好?」

-17-
我嚴重懷疑裴韞記起了一些什麼。
那些話我說一句還不夠,非追着我問:
「還有呢?」
我說沒了。
他就掐着我的腰再來一次。
「真沒了?」
「還有、還有……」
……
裴韞就這麼一邊讓我瞳孔失焦,一邊讓我把那些羞恥的話一句一句說出口。
一遍還不夠。
再來一遍。
等到第二天醒來時,裴韞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把弄着我的腰。
有些癢。
這是二十九歲的他最喜歡做的事。
我微微愣住,回頭打量他。
眼神不像是十九歲的少年。
更像是得逞的大尾巴狼。
我怔住了。
「寶寶,原來這些話從你嘴裏說出來,那麼可愛啊。」
「你都想起來了?」
裴韞搖頭,揉了揉我蓬亂的頭髮:「嗯。」
「再不想起來,不知道被寶寶抓住多少把柄。」

-18-
恢復記憶之後,裴韞還是和失憶的時候一樣,接送我上下班,發消息很勤。
【寶寶,他們今天去聚餐,和你報備一下~】
【寶寶,我聽到公司裏有人背後說我妻管嚴,是他們不懂,妻管嚴多幸福啊。】
我想到什麼,突然從手機裏翻出一段視頻。
是裴韞失憶後,對陳續他們說:「這婚狗都不結。」
我毫不猶豫地把這視頻發了過去。
裴韞沉默了。
【防火防盜防狗朋友。】
【我失憶的時候,他們沒一個人提醒我的。】
我發了個「無語」的表情包過去。
晚上九點,我和宋雅逛完街回家。
看了眼消息, 還停留在裴韞七點的時候給我發的和陳續他們喫飯報備。
兩個小時都沒消息?
我編輯了一條再正常不過的消息發過去:【回家了嗎?】
下一秒,陸續打來了電話:
「嫂子,你快來看看韞哥吧,我們拉不住了,他哭得像個燒開的熱水壺, 還是近一米九的那種!」

-19-
我趕到他們聚會的地方。
裴韞靠在桌子上鎖着眉, 眼眶很紅, 嘴脣也很紅。
「裴韞?」
我喊了他一聲。
裴韞蹙了蹙眉,長睫微微扇動。
「他怎麼喝這麼多?白天不還好好的嗎?」
我們結婚後沒多久,他就不怎麼喝酒了,哪怕談公事, 也喝得點到爲止。
「我們勸不住啊, 他也不知道怎麼了,不說話, 就一個勁地和就把自己灌醉了。」
「嫂子, 我們幫你一起把韞哥先送回去吧。」
裴韞比我想象當中還要重很多。
等我們幾個艱難地把他送回家之後,裴韞才醒了一些酒。
「不用辛苦老婆, 我自己能洗漱。」
他踉踉蹌蹌地走進浴室。
自來水濺了一身。
把他身上的衣服全都沾溼了。
我想去幫他。
他又推開了我。
再這樣下去他會着涼。
「裴韞,你到底發什麼瘋!」
他一下就抱住了我, 哭得很大聲:
「你兇我!」
「你不愛我就算了, 你還兇我!」
「我一失憶你就想離婚, 看我不記得你你也就懶得理我。」
「要不是我死纏爛打,現在我就是沒人要的那個了!」
「我都已經那麼努力了,你不喜歡的我都改掉了, 你爲什麼還不能喜歡喜歡我啊!」
我終於聽明白了。
「所以,你喝成這樣,是覺得我不喜歡你?」
「裴韞,講講良心,我不喜歡你我爲什麼要和你結婚啊。」
「因爲我長得還行,身材也還行,牀上功夫也……」
我立馬捂住了他的嘴:「夠了。」
再說下去底都要被他說穿了。
「裴韞,我喜歡你,不僅僅是因爲你長得好看,身材也好,牀上也……咳, 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這個人, 喜歡你的全部,你失不失憶我都喜歡,我從來沒想過放棄你,或者和你離婚的。」
裴韞怔怔地看着我:「真的嗎?」
我捧着他的臉,親了一口:「嗯!」
下一秒,裴韞大掌扣住我的後腦,毫無防備地吻了下來。
背緊緊地貼着冰冷的瓷磚。
離得太近,我感受到裴韞身體的異樣。
我立馬想到前段時間看到的,喝醉了是很難石更起來的。
我抵住他的小腹:「你騙我?」
「沒有,寶寶。」
裴韞手上動作沒停:「是喝醉了,但也沒那麼醉,還能辦事。」

-20-
至於晚上是怎麼結束的……
嗯。
被他逼着說了一晚上的 dirty talk。
我忽然有點想念記憶停留在十九歲的裴韞。
「你說我們要真的是十九歲的時候遇見了, 會是什麼樣?」
「不是親眼看到了嗎?十九歲,估計還是會被你當狗玩。」
「不過,心甘情願。」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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