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喬

我和祁野提分手的時候，他問我爲什麼。
「因爲你從不拒絕你的追求者。」
他難以置信，「就這？」
我點頭，「就這。」

-1-
祁野長着一張神顏。
小時候過家家，他扮演新郎。
同時有十幾個女孩心甘情願地給他當新娘。
上學後寬大的校服、學校強制要求剪的寸頭。
封印住其他男生的顏值。
越發襯得祁野那張臉無可挑剔。
一年裏，有 200 天桌板被情書塞得滿滿當當。
剩下的 165 天，是因爲學校放假。
在操場上隨便說一句口渴。
立刻會有幾十瓶礦泉水、多功能飲料送到他面前。
所以，即便他有了女友。
不再是單身。
還是會有大把大把的追求者往上撲。
而祁野從不會拒絕她們。
送的早餐、甜品、禮物，照單全收。
搭訕要聯繫方式，他就給。
起初，我以爲他是有風度。
不想當面拒絕，讓追求者下不來臺。
直到後來才發現。
祁野會在朋友圈和她們互動。
會幫她們撒嬌提出的忙。
像是拎包、擰瓶蓋、繫鞋帶等等。
……
會讓我覺得，我在共享男友。
我以爲他是不懂。
我告訴他，這些是女朋友的專屬。
祁野是怎麼回答的呢？
「這是人家的心意。」
「我就是順手幫忙而已。」
他譴責我：「姜喬，你不要像這個社會一樣冷漠好不好？」
所以……是我太冷漠嗎？
我不知道答案。
或許我沒有錯，祁野也沒有錯。
只怪明月高懸，不獨照我。
所以，在高考結束後。
我向他提出了分手。

-2-
祁野的表情微愣。
眼睛裏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你就因爲這個要和我分手？」
「是。」我肯定地回答。
祁野直勾勾地盯着我三秒。
露出一個瞭然的笑容。
「喫醋就喫醋，說什麼分手。」
我理解他的不相信。
就像所有人覺得。
我是上輩子行善積德。
才能這輩子和祁野青梅竹馬。
然後又踩了狗屎運。
在和祁野一起處理情書時。
被他好奇地追問一句：
「這麼多人追求我，你呢？」
「姜喬，你也想跟我表白嗎？」
祁野很自信。
他問的不是我喜不喜歡他。
而是問我想不想和他表白。
喜歡他的女生很多。
我自然也不例外。
只Ŧū¹是，那時候的我從未想過和祁野表白。
可這天，當祁野問我的時候。
我盯着他的臉，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祁野彎脣一笑，眼底盪漾開星星點點的光芒。
耀眼、奪目。
「那我以後就娶你吧，正好我媽也喜歡你。」
我模樣生得乖巧，性子也柔。
從小到大一直很討長輩喜歡。
祁野的媽媽便是其中之一。
若是真的步入婚姻，也不會有婆媳煩惱。
身邊不少人對我的評價是——
死丫頭，命真好。
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突然提分手。
不僅祁野，所有人都不相信。
覺得我是在作妖、耍小脾氣。
祁野的好兄弟湊上前開玩笑。
「野哥，嫂子都有脾氣了，你還不把昨天加的漂亮妹妹微信推給我。」
他這一說。
祁野越發確定我是在喫醋。
點開手機，給兄弟推過去名片。
一邊發，一邊給我看。
「這樣滿意了嗎？」
我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
「她叫什麼？」
祁野脫口而出：「蘇蘇，她叫黎蘇蘇。」
我微笑，「這就是我要分手的原因。」
空氣突然凝滯。
好半晌，祁野纔給出反應。
脣角輕扯，像是嗤笑了一聲。
「行，分手。」
「姜喬，你別後悔。」

-3-
我和祁野分手的消息很快就引起了騷動。
不少女生爭着搶着告白。
想要趁虛而入。
消息發到我這兒的也有不少。
有的打探爲什麼分手。
有的警告我不要死纏爛打。
甚至還有問我出不出分手後，祁野留下的私人物品……
離譜到我一條消息都沒回。
只是我沒想到，還有女生追到小區門口。
祁野沒見到，倒是被我撞見了。
很漂亮的一個女生。
膚白貌美，腕線過襠。
一身清涼的吊帶短裙，顯得腿比命都長。
「喂。」她叫住我。
「我是黎蘇蘇，能加個微信嗎？」
黎蘇蘇是藝考生。
我只在學校聽過她的名字。
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她本人。
「不好意思，我沒有加陌生人的習慣。」
黎蘇蘇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那你帶我進去找阿野。」
這一次，我直接沒搭理她。
任由她在身後喊叫。
頭也不回地進了小區。
下午的時候，班主任發來消息。
讓我們去學校估分，填志願。
我和祁野是前後桌。
老師一走，轟的一下教室就吵開了。
「祁野，你大學想去哪個城市呀？」
「祁野，你都填了什麼學校呀？」
「祁野，你去哪我就去哪，你當我男朋友好不好？」
三四個女生圍到祁野的身邊打探。
他轉着筆，漫不經心地道：
「滬上的財經大學。」
就在這時。
突然出現一雙手，搶走了我桌上填好的表格。
「呀，姜喬你志願怎麼填得跟祁野一樣啊。」
黎蘇蘇撇了撇嘴。
「嘴上說着分手，行動上又纏着人不放。」
「跟你的名字一樣，是個會拿喬的。」
我從她手裏搶回志願表。
「這是我高一就看好的學校，也是我估分後最適合填報的學校。」
「我爲什麼不能填？」
我和祁野大學志願相同。
並非誰遷就誰。
而是因爲我的父親與祁野的父母是同行。
家長爲孩子託舉的路，是一樣的。
現實不是偶像劇。
分手了就得一個去南，一個去北。
永不相見。
我生於南方。
只喫得慣南方的餐食。
適應得了南方的水土氣候。
所以，祁野並不會影響我的決定。
我會照着早就安排好的路，一直走下去。
黎蘇蘇卻不相信我的話。
「強詞奪理，全國這麼多好學校，難道沒有比滬上財經更好的嗎？換個學校就沒前程了？」
「我看你就是捨不得分手，想要近水樓臺先得月，一直釣着他。」
我轉頭看向祁野。
他雙手抱胸，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看着黎蘇蘇強詞奪理地和我爭執。
我突地回想起了兩年前。
那時我和祁野剛在一起。
有個喜歡他的狂熱女生無法接受。
衝到教室質問我憑什麼。
她的手勁很大，上來就直接扯我的領口。
「姜喬，你是不是和祁野睡了。」
「是你逼他對你負責，他纔跟你在一起的對不對！」
鋪天蓋地的惡意瞬間將我淹沒。
我氣得發抖。
祁野就坐在教室最後一排。
懶洋洋地半趴在課桌上。
雙眸隨意地掃向人羣中的我們。
當時的我沒有察覺到不對。
那個女生本來就喜歡他，喜歡到發狂。
他不適合再跟那個女生拉扯。
我的同桌秦雅最先反應過來，喊了三四個女生將她扯開。
老師也及時趕來，將女生帶走教育收場。
等到一切結束。
祁野才伸着懶腰，緩慢地走到我身邊。
「別生氣了，她只是羨慕你。」
他憐惜地摸了摸我的頭髮。
「我們好好地，不給她一絲得到我的機會。」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
祁野或許是愛我的。
但他同時享受着追求者爲他爭風喫醋、爲他大打出手的場景。
當年是，現在也是。
思緒回籠，我不再理會黎蘇蘇。
而是轉頭看向祁野。
「我們分手了，麻煩你重新填報志願。」
就算情侶分手。
必須劃清界限，離得遠遠的。
那需要改變原始軌跡的也不該是我。

-4-
黎蘇蘇最先反應過來。
雀躍地看向祁野。
「阿野，你可以把志願改成京大，到時候我們一起……」
祁野卻像是沒聽見她說話。
拉住準備轉身就走的我。
「姜喬，沒有人會一直在原地等待。」
「你現在情緒上頭，以後會後悔的。」
出色的相貌、優越的家世。
前仆後繼的追求者。
使得祁野無比自負。
他這麼說，是篤定我不會離開他。
或者說，他覺得我離開他。
在外面轉一圈，最後還是會回頭選擇他。
黎蘇蘇看在眼裏，不甘心地咬脣。
「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要能接受對方的優缺點。」
她說着，擠到祁野身邊開始指責我。
「姜喬，你喜歡阿野長得好看，就要能接受他這張臉帶來的桃花。」
「與其整天提防別人，喫醋生氣鬧分手，還不如花時間好好提升一下自己。」
身邊圍着的同學點頭附和。
「找個帥的男朋友就是這樣啊，不喜歡對方追求者多，那找個醜的唄。」
「就是就是，心眼這麼小，搞得好像祁野出軌了一樣！」
「蘇蘇說得對，自己不行，纔會整日擔驚受怕，怕男朋友被搶走～」
指責一聲又一聲。
首當其衝的幾個同學看着十分面生。
不是我們班的。
那隻能是和黎蘇ťũ̂ₒ蘇一起來的。
她負責和稀泥。
朋友就在人羣裏帶節奏，往我身上潑髒水。
還真是絕佳配合。
我甩開祁野的手。
翻出手機，往班級羣發了一個視頻。
視頻拍得很晃。
昏暗的卡座裏緩緩露出祁野的身影。
他起身，將身穿制服短裙、背對着鏡頭倒酒的女人摟進懷裏。
「這是我女朋友，這酒我替她喝。」
他說完，拿起桌上的酒，仰頭連幹三杯。
便摟着人走了。
鏡頭追隨着他離開。
緩緩放大，最後定格在他的懷裏。
黎蘇蘇那張梨花帶雨的臉上。
祁野蹙眉，面露不悅。
「她一個女生在酒吧被刁難，我這麼說是幫她解圍，有問題嗎？」
「我做好事，幫助同學，也有錯嗎？」
黎蘇蘇緊跟着開口，「要不是有祁野在，那天晚上指不定會發生什麼……」
「那是我們第一次私下見面，之前我們只是在學校見過。」
「也是因爲他幫了我，我想報答他，才問他要的聯繫方式。」
「姜喬，你用這個視頻譴責我們，是你的心太髒了！」
這件事，發生在高考前。
黎蘇蘇參加藝考保送，不用繼續上學。
就在酒吧打工。
祁野英雄救美回來後沒多久就開始胃疼。
他父母在外出差。
是我將他送去醫院。
陪他打了一晚上點滴。
也是我給他帶了一星期粥。
時刻監督着他喫藥。
可我換來的。
卻是祁野的反問、黎蘇蘇的指責。
多麼可笑。
我或許應該歇斯底里地繼續痛斥她們。
說出自己心底的委屈。
可這一刻，我突然覺得沒意思透了。
我們不再是同路人。
再爭論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
「祁野。」
我看向他，笑得釋然。
「我們已經分手了。」
「你和誰在一起，怎麼做，有沒有錯，都和我沒有關係。」

-5-
那天過後。
我聽人說，黎蘇蘇和祁野表白了。
祁野把志願改成了京大。
女追男隔層紗，所有人都說黎蘇蘇轉正是遲早的事。
志願填報截止的前一天。
我爸回來了。
「喬喬，我和你祁叔叔出差回來了，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去祁家喫飯。」
祁野他們家跟我們家是樓上樓下。
祁家經常邀請我們過去一起喫飯。
剛進門，寧阿姨就熱情地迎了上來。
「喬喬，阿姨這次出差，給你帶了不少特產回來。」
「實在是沒想到項目會耽擱這麼久，你們高考都沒能趕回來，這陣子辛苦你照顧祁野那小子了。」
我爸替我接過禮盒，笑着道：
「瞧你這客氣的，兩個孩子談對象，互相照顧那是應該的。」
寧阿姨捂嘴笑，「我家臭小子那個脾氣，肯定是喬喬照顧他多。」
她一邊說，一邊擁着我進廚房。
「今天燉了喬喬最愛喫的牛腩，快來嚐嚐味道，看看寧阿姨的手藝有沒有生疏……」
看着寧阿姨忙前忙後，祁家歡聲笑語的氛圍。
我到嘴邊的話又重新嚥了下去。
一直到飯菜全部上桌，祁野才從外面回來。
他瞧見我，愣了愣。
祁叔叔瞪了他一眼，「還不進來，站門口發呆呢？」
話落，從祁野身後探出一個腦袋。
黎蘇蘇緊張地打招呼，「叔叔，阿姨，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
祁野解釋，「她在附近的商場扭了腳，我不能丟下她一個人不管。」
沒人接他的話。
寧阿姨拿出藥箱，幫忙處理了黎蘇蘇腳腕處的紅腫。
人都來了也不好意思直接趕走。
飯桌上，祁野的身側多添了一個位置。
兩家都沒有喫飯不說話的規矩。
祁叔叔拍了拍我爸的肩膀。
「老薑，孩子的升學宴要不我們兩家一起辦吧。」
我爸有些猶豫，寧阿姨也開口勸。
「老薑，你別跟我們客氣，你一個大男人給喬喬選衣服都選不來……」
「那個……」黎蘇蘇微弱地出聲打斷道，「姜喬沒跟你們說嗎？」
「她和祁野分手了，祁野志願改成了京大。」
「一起辦升學宴，不太合適吧？」
從幼兒園到高中，我和祁野一直念同一所ŧůₙ學校。
雙方家長也習慣了我們形影不離。
聽到祁野報了京大時，祁家父母第一反應都是不相信。
黎蘇蘇似乎才注意到衆人的表情。
慌忙捂住嘴。
「我一個順嘴就說出來了，我……我要不然還是先回去吧。」
見她單腿跳着走路艱難。
祁野慌忙起身追上去。
「你們先喫，我送她回去。」

-6-
房門砰的一聲關上。
祁家父母看着彼此，陷入了沉默。
我放下筷子。
「叔叔，阿姨，我和祁野確實是分手了。」
「晚飯很香很好喫，謝謝招待。我喫飽了，就先走了。」
我起身，寧阿姨也跟着起身。
她拉住我的手。
「喬喬，阿姨也算是看着你長大的，打心底裏只認你一個兒媳婦。」
「但我也知道，感情是你們倆自己的事，我說了不算，也勉強不得。」
她說着頓了頓，「阿姨就是想說，你能不能勸勸小野，把志願改回來。」
「前程是一輩子的事，我和他爸都計劃好了，暑假就能讓他進公司實習，大二就能拉他進項目組……」
我媽去世得早。
我爸有時候忙起來顧不上我。
寧阿姨善良，經常關照我。
上下學接送、批改卷子、開家長會等等。
有時候我覺得，她要是我媽媽就好了。
面對她，我說不出拒絕的話。
等了快五個小時，祁野還沒回來。
我只好去班級羣問，看有沒有人知道他在哪。
秦雅看到我的消息，立刻給我打了視頻通話過來。
「喬喬，你問祁野做什麼？」
她那邊有些嘈雜，燈光也有些昏暗。
我認出來，這是在黎蘇蘇兼職的酒吧。
秦雅說班裏的同學幾乎都來了。
祁野請客，帶大家放鬆放鬆。
「其實有些話我憋很久了，之前你們在一起我覺ẗū́⁷得說了不合適，現在你們分手了，我實在忍不住……我想說祁野他不適合你。」
「我馬上過來。」
秦雅被我的話嚇了一跳。
慌忙從包間出來。」
「喬喬，你該不會是要找祁野複合吧？」
「前天也有個女生追祁野，黎蘇蘇直接當着衆人的面，把她送的東西丟進了垃圾桶。」
「照我說祁野就是個中央空調，從不拒絕女的示好，你的性子太軟，壓不住他……」
去酒吧的路上。
我一直想着秦雅的話。
的確，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我和祁野走到分手，也不能全怨他。
是兩個人都有問題。
也是我們……
不適合在一起。

-7-
我到的時候，包廂門沒關緊。
黎蘇蘇正拿着一瓶酒，俏皮地道：
「感謝野哥送來的業績，小女子無以回報，唯有以身相許～」
她的話落下，有人跟着起鬨。
「給咱野哥 V 個香吻，看看誠意先啊！」
「親一個！親一個！」
黎蘇蘇臉頰透着緋紅，湊近祁野。
飛快地在他脣上印了一下。
整個過程，祁野沒有出聲，也沒有阻止。
我的視線透過黎蘇蘇，望向祁野。
細散的碎髮垂在他硬朗的眉骨，眼睫似鴉羽。
面容在光線下半明半暗。
就是這張臉，讓所有女生瘋狂。
校園牆上的評論更是誇張。
「真想談一個這麼帥的，讓我談一天都行啊。」
「有對象了又怎麼樣，沒結婚都是小事。」
「我願意嫁給他，哪怕爲妾。」
……
祁野一晚上都心不在焉。
他在想Ťů₅姜喬怎麼還不來。
其實他並沒有和黎蘇蘇在一起。
志願改成京大，只是爲了嚇嚇姜喬。
讓她冷靜下來，好好聽他解釋。
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姜喬爲他喫醋。
有時候他都懷疑，姜喬喜歡的並不是他。
而是他媽。
就像今天，他給姜喬發消息，姜喬一直沒回復。
可他媽卻打電話說，家裏做了飯。
姜家都來了，就等他了。
那這又算什麼呢？
祁野越想越覺得心裏堵得慌。
正好黎蘇蘇崴了腳，就把人領回了家。
他想過很多姜喬會有的反應。
生氣？傷心？
卻怎麼也沒想到，她只是一臉平靜地看着他們。
就像是他的一切，與她無關。
他頓時慌了神，找藉口說要送黎蘇蘇回家。
逃離現場。
出去後吹了風又迅速冷靜下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給姜喬準備了禮物。
再從酒吧老闆那拿到那天的監控。
等姜喬來了，就當着她的面，跟所有同學解釋。
然後再把志願改回來。
到時候，黎蘇蘇在京，他在滬。
天南地北，隔得這麼遠。
姜喬就算再濃的醋也該消了。
祁野正這樣想着。
嘴脣突然傳來柔軟的觸感。
他回過神。
還未開口，猛地察覺到門口傳來的視線。
下一瞬，他慌亂地起身。
「姜喬，你聽我解釋……」

-8-
我搶在祁野之前。
用最快的語速把寧阿姨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他的眼神中閃爍着難以置信。
「你來就是想說這個？」
我點頭，「寧阿姨爲你謀劃這麼多，你不能因爲一時賭氣就……」
又是因爲他媽。
祁野快要氣瘋了。
「那你呢？你想我去哪個學校？」
我有那麼一瞬間的出神。
我想，如果此刻我開口說想要和他一起。
祁野是一定會答應我的。
可後來呢？
還是會重複着之前的路。
他的追求者前仆後繼。
他會收下她們的情書、會沒有邊界感地和她們互動、會大發善心地幫助每一個女孩。
然後，一點點地消磨掉我所有的喜歡。Ţű̂ₗ
所以，止步於此。
今後各走各的路。
其實挺好的。
我看着他，回道：「我今天過來，只是來傳話的。」
「你想去哪個學校就去哪個，我沒有意見。」
說完，我沒有進包廂，轉身離去。
秦雅快步追上前，給我豎了個大拇指。
「夠颯！」
「我早就看祁野不爽了，就得這樣治治他！」
我先是一愣，緊接着反應過來。
原來不是所有女生都喜歡祁野。
只是不喜歡的那羣人，不會表現出來。
也不會在我面前說這些。
導致在我的視線裏，所有女生都爲祁野瘋狂。
祁野享受着她們的目光與追捧。
而我，陷入深深的無力與自我懷疑。
酒吧出來的對面是一條江。
岸邊許多人圍在一起，手裏都拿着一束玫瑰花。
秦雅好奇地探頭，「這是要告白嗎？」
下一瞬，他們的目光齊齊看向我。
一擁而上。
將手裏的花塞給我。
每一束花上面，都有一張小卡片。
「姜喬，對不起。」
收到十支「對不起」後。
第十一枝玫瑰寫的是——
「姜喬，我愛你。」

-9-
在我怔愣的時間裏。
祁野抱着一捧玫瑰出現在了我面前。
「喬喬，我們複合好不好？」
他說着拿出一個小盒子。
打開是一枚戒指。
上面掛着一條銀鏈，可以掛在脖子上。
「我和黎蘇蘇清清白白的，我發誓今後絕不會再和她見面。」
「我把志願改成和你一樣，我們一起上學，等大學畢業我們就結婚……」
周圍的氛圍組也上線了，拍手喊着：
「複合！複合！」
「在一起！在一起！」
甚至還有從班級裏追出來的同學。
他們喊的是：「親一個！親一個！」
聽到這我終於是忍不住了。
「別拿剛和別的女人親過的嘴噁心我。」
祁野的神色一下子變得極其難看。
「我當時只是沒有反應過來，我……」
「你什麼你，就說親沒親吧？」
秦雅雙手叉腰，指着祁野一頓罵：
「不拒絕就是在給機會，別狡辯了，臭渣男。」
「還有，什麼叫把志願改成和你一樣？你在用語言 pua 誰呢？那就是你一開始的志願，不是爲喬喬做出的選擇，你在這感動誰呢？」
「給你幾分顏色，你就想開染坊，美的你啊。還真以爲自己當皇帝，後宮佳麗三千，全都要爲你癡爲你狂啊？」
「喬喬是被你矇蔽了兩年，現在她醒悟了，不想再和你有牽扯，請你當個合格的前任，不要在衆目睽睽下幹道德綁架的事，OK？」
秦雅先前不說，是因爲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她不是當事人，沒必要摻和進去撕破臉。
但現在她絲毫沒有留情面。
「前任……」
祁野眼神空洞地重複着這兩個字。
雙手、肩膀，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發抖。
黎蘇蘇看不下去了。
她衝上前，一把奪過我手裏的玫瑰。
「你不配拿着他親手挑的花，這些卡片也都是他親手寫的，他身上剩下所有的錢都拿來買這枚戒指了。」
「他爲你付出這麼多，而你呢？你只會一直釣着他。說什麼合格的前任，那你白天就不要去他家啊，晚上又追來酒吧做什麼？」
我耐心地聽她說完。
期間心臟尖銳地疼了一下，但很快變得平穩。
就好像注入了一劑強心劑。
比原先更加堅定。
「你說的對。」
我看向被黎蘇蘇擋住的祁野。
「我會當一個合格的前任，不會再去你家、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祁野，從今往後，我們就是分道揚鑣的陌生人了。」
年少懵懂的初戀。
就這樣跌跌撞撞地落下了最後的尾聲。

-10-
我沒再去祁家。
轉天收拾東西直接去了滬市。
提前開始實習。
過了幾日，祁野也被安排了進來。
應該是祁家父母壓着他來的。
我平靜地看着他，只當是第一次見面。
祁野先繃不住了。
趁着午休攥着我的手腕將我拖進樓梯間。
「喬喬，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這麼多年的感情，你就真的不能再給我一次ţṻ₀機會嗎？」
我甩開他的手，「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再鬧下去沒有任何意義。」
祁野紅着眼，還想說些什麼。
卻聽到樓梯上方傳來一道清潤的男聲。
「謝謝今天的早餐，這裏是五十你收好，大家都是同事，以後就不用這麼客氣。」
他說完，女生有些急了。
「江師兄，這是我自己做的愛心早餐，不要錢的。你要是不喜歡三明治，我也會做中式的……」
「不用了Ṱũ⁸。」這一次男聲明顯變得更加清冷。
「那個三明治我給同組沒喫早餐的師弟喫了，這五十算是他讓你幫忙帶早餐的錢。」
「我們只是普通同事，現在是，以後也是。」
對話到這結束。
兩人前後離開，樓道重新恢復了安靜。
祁野愣在原地，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
久久未能回神。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我正要離開。
祁野突然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臉上。
「喬喬你打我好不好？以前是我分不清界限，我對不起你，你打我出出氣。」
我有些不耐煩了。
掙扎着想要抽回手，祁野卻死死不放。
「只要你能原諒我，我怎麼做都行。」
「我保證以後跟所有女生都保持距離，除你和我媽之外不留任何一個女性的聯繫方式，我……」
我冷靜地看着他拿着我的手打自己。
看着他發瘋。
「祁野，時間不會倒流，傷痕不會消失。」
「我對你的愛，回不來了。」

-11-
祁野似乎在一天之內成長了不少。
在公司同他搭訕、要聯繫方式的人也不少。
這一次，他真的學會了拒絕。
同異性保持着距離。
除此之外，他似乎還沒有放棄與我複合這件事。
金融行業各個把咖啡當白開水喝。
我咖啡不耐受，他就每天泡好茶放到我的工位上。
我要是加班，他就留下來等我。
祁野知道我不會讓他送，就默默地跟着。
目送我安全到家才離開。
我告訴他，我們已經結束了。
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
他就算做得再好，也換不來結果。
祁野眼裏滑過一絲暗淡，但很快又振作起來。
「沒關係，我只想對你好。」
「不求結果。」
……
行吧。
就在我以爲會這樣度過兩個月時。
大學錄取通知書寄到了。
祁家父母打開一看，發現是京大的。
而且報的還是表演系。
頓時天都塌了。
秦雅聽到這嘖了一聲。
「不過祁野那張臉去當明星，包火的啊！」
「不怕前任過得苦，就怕前任開路虎。」
我失笑，「祁家本來就開路虎。」
秦雅聽完破防了。
她說她要去地球 online 投訴有人開掛。
「不過……」秦雅疑惑，「我真的看不懂祁野了，他的行動像是想把你追回來，怎麼最後志願填的還是京大。」
這個疑問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原來是黎蘇蘇在最後一刻改了祁野的高考志願。
真相曝光的那天，她發了個朋友圈。
【我會帶着你離開黑暗，迎接更光明的未來。】
配圖是一張聊天記錄。
似乎是她將祁野推薦給了一個經紀公司。
對方表示一定能讓祁野紅遍大江南北。
出了這事，祁野沒再繼續實習。
我以爲事情到這就結束了。
可沒想到，學校開學新生報到時，再一次見到了他。

-12-
兩個月的時間，祁野瘦了許多。
少了幾分陽光，多了幾分戾氣。
增添了一些破碎感。
走在學校裏，回頭率更高了。
我躲開他伸向行李箱的手。
祁野擠出勉強的笑，「喬喬，我就是想幫你，沒別的意思。」
「不用，我自己能行。」
祁野卻像是聽不懂人話，非要給我把箱子拎上樓。
就在這時，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走上前。
「學妹，需要幫忙嗎？」
我偏頭對上來人的目光，發現竟是個熟人。
祁野從公司離開後沒多久。
我就被分到了江師兄的組裏打雜。
這才知道，江師兄是我們學校大四的學長。
江煦今日一身普通的白衣黑褲，簡單幹淨，卻不失矜貴。
我將行李箱遞了過去。
「謝謝學長。」
新生報到，許多家長送上樓。
祁野就這麼跟在我們身後一起上了樓。
一直跟到宿舍門口。
他還是不肯走。
近乎哀求地攥住我的手腕。
「我不去京大，我可以復讀。」
「喬喬，你等我一年好不好。」
我輕輕嘆口氣，「沒有人會一直在原地等待。」
「這話是你說的，你應該比我清楚。」
祁野身形晃了晃，幾乎要站不穩了。
隔壁宿舍有個女生，在這時紅着臉走上前。
「學長，我還有個箱子在樓下，可以麻煩你幫忙提上來嗎？」
她這是把祁野當成了學長。
一旁剛幫她提了一個箱子上來的真學長，只覺得自己像個小丑。
祁野下意識點頭。
但很快反應過來，看了我一眼改口拒絕。
「不好意思，我不是學長，不方便。」
女生有些失落，雙手合十，可憐巴巴地看向江煦。
江煦頓了頓，「好的。」
聽到他的回覆，祁野比那個女生還激動。
「喬喬，你看，他能幫你拎箱子，也能幫別的女生拎箱子……」
話還沒說完。
只見江煦問另外那個學長借來了他身上的紅馬甲, 套到自己身上。
「幫忙拎箱子，是我這個志願者應該做的。」
他是用這個舉動回應了那個女生。
志願者可以, 但個人不可以。
祁野臉刷的一下白了。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
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最後只好失魂落魄地離開。

-13-
這之後我很少關注祁野的消息。
聽秦雅說, 他真去當了明星。
原本公司打算讓他走唱跳路線。
奈何祁野是個五音不全、四肢不協調的。
換條路, 準備接點羣演鍛鍊一下演技。
結果因爲長得太帥，容易搶鏡, 被各方導演嫌棄。
大四畢業這年, 高中組織了同學聚會。
我到的時候，大家都在聊祁野。
公司培養半年，發現祁野在演技上也沒有什麼天賦後。
不再掙扎，開始炒作他的顏值。
有了熱度, 便開始瘋狂接綜藝。
接一些片酬多的本子。
過於拉胯的演技, 使得不少人吐槽他拍的電視劇就像在看 PPT。
每一個畫面都是帥的。
適合欣賞欣賞顏值。
聚會過半, 祁野一直沒出現。
大家都覺得很正常，畢竟是大明星了, 出行都不方便。
我出包間透氣時, 聽到走廊上有爭執聲。
「祁野，你答應我不再見她的！」
說話的是黎蘇蘇。
祁野火了沒多久後, 黎蘇蘇又跳了出來。
拿着當年酒吧英雄救美的視頻秀恩愛。
捆綁祁野炒 CP。
兩人也不需要有什麼太親密的互動。
即便半年沒有同時出現。
粉絲也能剪個真情侶才避嫌的視頻出來。
她們上熱搜的那天。
我收到一條陌生短信。
【她拿違約金威脅我, 我沒有真的跟她在一起。】
我沒回復，直接刪掉了短信。
屏幕上看祁野只是覺得他有些瘦。
到了現實中才發現, 他瘦得都快脫相了。
整個人顯得十分疲憊。
他冷着臉一把將人推開。
「滾。」
黎蘇蘇被推了個踉蹌，栽倒在地。
「你兇我, 我們現在可是情侶關係！」
「你違抗公司安排，付得起違約金嗎？」
祁野冷眼看着黎蘇蘇吼叫。
「說夠了？說夠就滾遠點！」
轉身正要離去，卻猛地愣在原地。
「喬喬……」
我從容上前, 走到他面前。
「好久不見。」
黎蘇蘇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
拽住祁野的胳膊，警惕地看着我。
「你來幹什麼？」
我沒理會她，而是問祁野：
「是叔叔阿姨出什麼事了嗎？」
祁家雖然稱不上豪門，但也小有資產。
真想解約的話，付個違約金應該不成問題。
祁野低着頭, 背脊微彎。
讓人感受到了他深藏着的無力。
「我爸中風了，我媽說她不認我這個兒子……」
他諷刺地笑了笑, 「姜喬, 你說我這樣的人死了是不是比活着好？」
我沉默了一瞬。
抬手, 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
「祁野，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你有什麼資格決定自己的生命，你問過帶給你生命的父母了嗎？她們掏心掏肺地對你好，你又帶給她們了什麼？你有多久沒回去看他們了？」
「如果你這都想不明白, 那纔是真的活着不如死了！」
祁野緩緩跪在地上，佝僂着背將頭死死地埋在腿間。
我言盡於此, 轉身離去。
只聽見苦澀的一聲呢喃。
「姜喬，謝謝你。」
「當年的一切能重來就好了……」
可惜，這個世上沒有後悔藥。

-14-
我緩緩走出酒店。
此時正日落時分，江煦站在路邊斜靠着車。
帥哥、豪車在柔和的光灑下, 猶如一幅畫卷。
路過的女生都爲之吸引，卻沒有一個人上去要聯繫方式。
我眉心一跳，走到江煦正面一瞧。
只見他往脖子上掛了一個牌子。
上面寫着四個大字。
——已有女友。
我的嘴角控制不住上揚。
戀愛又怎麼可能和誰談都一樣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