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地爲牢

嫡姐逃婚後,我代替她入宮選秀。
但我太笨。
把事情搞砸了。
入宮不到半年,便被謝珣發現不對勁。
欺君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爲了不拖累家裏,我苦兮兮準備白綾,準備吊死。
剛掛上懸樑,頭沒伸進去。
我被人抱住,來人掐着我的下巴氣笑了。
「就因爲我說你笨你就想不開?」

-1-
嫡姐和她的心上人私奔了。
一年前,她在元宵燈會遇見了一位遊歷天下的劍客,兩人因一盞花燈結緣,相知相識。
又在書信往來中暗生情愫。
中秋佳節,他們互訴衷腸,剖白彼此的心意。
沒過半個月,嫡姐便與他私奔了。
爲了嫡姐的名聲考慮,府中隱瞞下這個消息,只是私底下尋找。
沒成想找尋多日未果。
嫡姐一直不見蹤跡。
禍不單行。
剛登基兩年後宮空無一人的皇帝拗不過大臣日日夜夜苦口婆心上疏勸諫,終於鬆口選秀。
選秀名單裏有嫡姐的名字。
我和嫡姐同歲,長相七分像。
稍作打扮可瞞天過海。
無計可施,我臨時頂替了上去。
嫡母和父親連夜叮囑我,要想方設法落選。
他們說以我這種先天不足的腦子進了宮命都不剩,若是暴露還會連累一家人。
我懵懂點頭。
選秀當天我摔了個狗啃泥,滿臉都是污漬。
心想這樣肯定會落選。
誰知道陛下撐着下巴若有所思。
「就她了,封個貴妃,其他人散了吧。」
我:?!
我就這樣莫名其妙被選中成了貴妃。

-2-
謝珣是個皇帝。
是一個很勤政的皇帝。
他還不太喜歡女人。
所以他的後宮空蕩蕩的,只有我。
入宮第一個月,他沒有傳召過我。
父親寫信說,他就是隨便選一個堵前朝大臣的嘴,要我安分守己不要往他面前湊,儘量讓他忘記有我這個人。
我覺得很對,每天待在昭華殿裏。
可是每天悶着我會悶壞的。
夜裏,我偷偷跑去御花園玩。
御花園有一隻瘦瘦的小貓,我選秀時路過,看見小貓坐在樹枝上歪頭看我。
我記得可清楚了。
碰運氣我溜出來找它。
沒找到小貓,找到謝珣了。
我和他深夜狹路相逢。
他在御花園亭子裏坐着。
桌上是一罈酒。
我在樹間鑽來鑽去找小貓,被他看見。
四目相對間,我頭頂還掛着一枝三角梅。
他眯起眼睛,對我招手:「過來。」
我攥緊裙襬心臟怦怦跳。
怎麼辦怎麼撞上他了!!
他爲什麼半夜不睡覺到處跑啊!
我慢吞吞上前:「陛下找我什麼事?」
他挑眉:「沒事不可以找你?」
我連忙搖頭:「不是不是。」
他看了我一會兒,推給我一杯酒。
「陪我喝。」
我不會喝酒。
但他命令了我不敢不聽。
一杯酒下肚,腦袋暈乎乎的。
我鬼使神差問他:「陛下爲什麼選我?」
他撐着頭笑吟吟,說話毫不留情。
「你笨。」
我:?!
「沒腦子作妖。」
我天塌了。

-3-
那天夜裏,我陪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喝的我頭昏腦漲。
靠在石桌上睡着了。
謝珣完全不管我的死活,甚至沒有命人送我回宮。
秋日夜裏風涼,我被凍醒,腦袋暈乎乎睜不開眼,又是睡着。
待第二日清醒。
我染了風寒臥病在牀。
謝珣來看了我一次。
「身體真差Ṭű̂₂。」
誰吹一晚上風不生病呀?
我想反駁,但他是皇帝,我忍氣吞聲。
好討厭他。
是皇帝就了不起嗎!
是皇帝就是了不起。
我還得起來給他行禮。
嗚嗚。
我的憋屈模樣好像取悅到了他。
他坐在牀邊低頭看了會兒我:「還挺可愛。」
然後我的悲慘日子就開始了。
謝珣從我身上找到了樂趣,時不時就要欺負我。
白日,我要去御書房給他磨墨。
我拿着一根墨條磨磨磨。
這是什麼墨,墨色烏黑髮亮。
好像是徽墨。
還有點淡淡的香。
好好聞。
如果不是我要磨就更好了。
我磨磨磨,謝珣寫寫寫。
他批奏摺根本不需要寫多少字!
爲什麼要我一直磨啊。
手好累。
好想死。
除了磨墨這活,我還要給他下廚做喫的。
我廚藝很差,做出來的東西堪堪能喫。
從前我爲了討好嫡姐,學過做糕點。
在廚房用心學了好久好久沒學會。
現在給謝珣做,心不甘情不願更學不會。
做出來的桂花糕像板磚,硬得咬不動。
謝珣咬了一口邊角,放棄。
他揉揉我的頭:「乖,我們沒有天賦就不學了。」
我:?
他是不是有病啊。
是他說要喫我做的桂花糕。
我又不敢拒絕。
現在又成我非要學了。
他是皇帝,他說了算。
最最煩的是,我入宮的第三個月,他夜裏來昭華殿了。
我窩在被窩裏看Ťṻⁿ話本子準備看完睡覺。
結果他突然出現,和我大眼瞪小眼。
他硬要和我擠一張牀。
同一牀被子下,我的牀不算大。
他長手長腳,會碰到我。
我把自己縮了又縮,縮進角落裝睡,把一大半的牀榻讓給他。
沒裝上多久,被一條胳膊撈過去。
頭枕上了什麼東西,好像是他的胸膛。
隔着薄薄的一層寢衣,我聽見了他的心跳聲。
我渾身僵硬更不敢動彈了。
他玩着我的頭髮嘆了口氣。
「笨。不開竅。」
知道我笨了,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說!
他有沒有禮貌啊!
真的很討厭很討厭他。
但是不敢動。
動了會被他發現裝睡。
嗚嗚。

-4-
入宮第四個月,撞上年關。
新年謝珣照例宴請大臣入宮。
他沒有皇后,後宮就我一個貴妃。
我也被捎上了。
席間,有人恭維我。
好巧不巧說我出閣前便名滿京城,是京中女子表率。
更是舉出了文章詩詞舉例。
那是嫡姐的名聲,嫡姐作的文章詩詞。
不是我的。
旁邊傳來一道饒有興趣的目光。
不用想都知道是謝珣。
果不其然,羣臣歡飲達旦之際沒人敢抬頭看他這位皇帝。
他湊近我,氣流掃過我的耳朵。
他的聲音是溼潤潤的:「原來我們貴妃還是個才女。我怎麼沒發現呢。」
我:……
完了。

-5-
謝珣要我吟詩作畫。
我不會。
我只會,今天天氣好,樹上有小鳥,小鳥喳喳叫,它說早上好。
我多次藉口推脫,推脫無果只能把這個詩念出來。
他點頭:「是首好詩。」
他好像在嘲笑我。
當然這不算什麼。
最糟糕的是,某日夜間我們一起用餐,餐後侍女端了碗糖蒸酥酪。
我嘰裏咕嚕準備喝,忽然謝珣臉色大變,他按住我的手。
碗摔在地上碎了一地,乳白色的乳酪我一口沒喫到。
我不明所以看他。
「你不能喫。」
我茫然:「爲什麼不能喫?」
難道是他覺得我喫的太多了?
我只是早上一碗中午一碗晚上又喫了一碗而已!
沒有很多……吧?
謝珣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你小時候喫這個大病一場差點殞命。」
我:?!
忘了!!
嫡姐確實不能喫!!
我連忙找補:「我忘了我不喫了!」
「真的,一口都不喫了!」
謝珣眉頭仍未鬆開。
他一直看着我,突然眉眼舒展。
他漫不經心道:「愛妃和傳聞很不同。」
姐姐的傳聞大方端莊,是世家女子典範。
可我沒學過姐姐,只被抓去教了幾日禮儀。
我只是頂替姐姐選秀,抱着選不上的心態去的。
誰知道這麼倒黴真的入宮了。
謝珣指尖輕點桌面:「我記得,貴妃還有個同歲的妹妹是嗎?」
我驚恐睜大眼睛,又覺得不對趕忙壓下情緒:「回陛下,是。」
他是什麼意思?
我心如擂鼓,偷看他。
他輕笑了聲:「行。」
好在謝珣並不糾結這個問題。
用完晚飯,謝珣又擠我的牀。
我照舊被他抱進懷裏。
我已經習慣他老抱我了。
我可以把他當成一個大號抱枕忽略入睡。
可今天。
我閉上眼睛昏昏沉沉準備見周公。
卻聽見他說:「怎麼會笨成這樣,你們梁家也挺大膽。」
我腦子猛得清醒。
但身體不聽我的還是準備睡覺。
我嘎巴一下就睡着了。

-6-
我做了個夢。
夢裏謝珣捅破了我不是我姐的事實。
他說我欺君罔上,梁家一家都欺君罔上。
「膽敢騙我,你們梁家好大的膽子。」
「滿門抄斬。」
他坐在龍椅上,笑吟吟審判。
劊子手拖着我爹嫡母和嫡姐出現,後面排着隊的是府中其他人。
劊子手往刀刃上噴一口酒,揮起刀刃往下。
手起刀落,頭顱落地,血液噴湧而出。
我站得近,鵝黃色的裙襬被染成紅色。
砍到嫡姐時,刀捲了刃。
劊子手揮舞第一下,嫡姐沒死成。
她的脖子歪了,一半貼着頭一半貼着身體。
她哭喊着尖叫着:「我疼……」
我想閉上眼睛,身後一隻手圈住我的腰:「貴妃,好好看着。」
他的聲音含着笑。
溫柔至極。
「不要急,待會兒就到你了。」

-7-
我從噩夢中驚醒,渾身冷汗。
昨天謝珣的話是不是說明,他已經發現了。
怎麼辦怎麼辦?
我抱着被子坐起來。
然後,頭被揉了一下。
「怎麼醒這麼早?繼續睡吧。」
我才發現,現在外頭天沒亮。
謝珣準備上朝。
他還想揉我的頭,我害怕他,本能後躲。
天黑他可能沒看清,只是放低了聲音語氣更溫和了些:「睡吧,等我下朝陪你看話本子。」
他這語氣令我毛骨悚然。
夢裏他強迫我看劊子手斬殺我全家時也是這個語氣。
我咬脣憋住眼淚重新躺下。
等他走後,我纔敢躲在被子裏哭。
怎麼辦啊。
我死了就死了,我爹,嫡母,嫡姐,還有府裏其他人怎麼辦。
我越想越難受,快喘不過氣了。
我想了半天,想到了辦法。
只要我死了,死無對證,只要家裏一口咬定我就是嫡姐,就無法證僞!
嬪妃自戕也是大罪。
肯定沒有欺君嚴重。
欺君的事可以公開,合情合理處置我家。
而嬪妃自戕太有損皇家顏面了。
我進宮不到半年,在家好好的一入宮就自戕,明面上大家不敢說,背地裏會影響風評。
謝珣肯定在意這個。
到時候就算我真的是自戕,對外大概率說我是病死或Ṱŭ̀⁹出意外。
打定主意,我抹乾淨眼淚起牀。
把自己收拾的乾乾淨淨漂漂亮亮,我翻找白綾。
白綾沒有,只有其他顏色的布料。
我隨便選了一個裁長。
把所有宮女趕出去說我要一個人待着後,我搬了椅子,踩着把布扔上懸樑。
我握住布料試了試牢不牢固。
很牢固,不會斷。
我又一次爬上椅子。
準備把頭伸進去。
好難過哦。
我還這麼年輕。
爲什麼要死掉。
可是我不死大家都得死。
我眼淚又開始亂掉。
不想擦了,我把頭伸進綾布打結的圈裏,準備踹掉椅子。
突然殿門開了。
我猝不及防和門口的男人對視。
昨夜那個血腥至極的夢浮現心頭。
他的聲音很平靜。
「貴妃,你在做什麼?」
我:?!
他怎麼回來了!!
難道是我剛纔又找布料又傷春悲秋磨蹭太久了嗎?
他竟然回來了!
現在吊死還來不來得及?
我把頭往圈圈裏一掛,白眼一翻假裝自己已經死了。
又想起吊死鬼會伸很長的舌頭,我又憋紅了臉吐舌頭。
慌慌張張之間,我腳下的椅子真倒了。
脖子卡在圈圈裏。
好難受,喘不過氣。
不用假裝,我真的死翹翹了。
我本能撲騰兩下,第三下沒開始撲騰,我被人抱住腰。
梁間白綾斷裂。
沒有布卡着我喉嚨了,我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喘氣。
一隻手輕拍我的後背幫我順氣。
呼呼。
終於活了。
剛纔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揮之不去。
好可怕。
我喘了好一會兒,謝珣命人端了水,我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
「還吊不弔死了?」
我連忙搖頭:「不要不要!」
再也不要自縊了!
謝珣把我抱到牀榻上,他的聲音涼涼的:「爲什麼想不開?」
「我,我……」
我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我總不能告訴他,我知道他發現了我騙他,怕連累家人。
他沒捅破窗戶紙,我說了等於自爆!
他是不是引導我說出理由好光明正大處理我家呀?
我別過頭:「我又不是傻子,我不告訴你。」
謝珣掐住我的下巴把我頭扭回去,他氣笑了:「你不是傻子誰是?笨。」
是哦。
都怪我太笨了,纔會被他發現不對勁。
我要是和嫡姐一樣聰明就好了。
我眼淚哐當哐當往下掉,嘴硬道:「我不是!」
他指腹抹去我的眼淚,轉換了語氣溫聲哄我:「好,不是就不是,小瑜不哭。可以告訴我爲什麼想不開嗎?」
我用力眨眼試圖止住眼淚,不想回答他的問題,我亂回:「你不要說我笨了。」
他不知道怎麼理解的:「所以,就因爲我說你笨你就想不開?」
怎麼可能!
我咬脣不說話。
他好像認同了這個理解,忽然低頭。
溫熱的脣印在我的脣角。
我本能後退。
但他的手臂牢牢禁錮着我。
我退無可退。
反而因爲後退幅度太大,我被他撈回懷裏。
這下,我和他完完全全親上了。
我因爲ŧú₇驚訝睜大眼睛嘴巴微張,他眉頭也微微皺起。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猛地扣住我的後腦勺。
他開始攻城略地。
屬於他的氣息完完全全將我包裹。
我手足無措想逃跑。
可被禁錮在他與牀榻之間,我能跑到哪裏去呢?
我胡亂揮舞着手試圖抓什麼穩住身體。
不知道碰到了什麼,他突然悶哼一聲。
謝珣嗓音沙啞喊我的名字:「梁瑜。」
我一激靈:「我在!」
他將我額邊碎髮別到耳後,定睛看了我好一會兒。
我被他看的後背發涼。
他好凶。
不會打算弄死我吧?
隨後,謝珣鬆開我,直起身體。
他解開了他的腰帶。
布料墜地的聲音很輕,卻像是砸在我的心上。
我屏住呼吸不敢動。
這下他開始脫他的上衣了。
原來我每天晚上枕着睡的胸膛這麼大。
平日穿着衣服看不出來,他怎麼這麼大一隻。
寬肩窄腰,肚子上的肉和我不一樣。
我的肚子軟軟的只有一塊,他有八塊摸起來還硬硬的。
原來男人和女人真的不一樣。
我目光又重新向上。
是粉色的。
我呆了一下。
他的手搭在我的後腦勺上,把我按了上去。
我:!
他在幹什麼?
謝珣命令:「親我。」
他真的好凶。
我是慫蛋。
他說什麼我幹什麼。
他的喘息更粗了。
他緊繃着身體,解完上衣開始解褲子。
期間Ţůₑ還得空誇獎了我一番。
「乖小瑜,做得很棒。
「親親另一邊。」
嗚嗚。
他到底要幹嘛啊!
他把我放平。
我目光迷離看着他。
「梁瑜……」
他喊着我的名字,明明只是簡單的喊名字,但我軟了半邊身子。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會嗎?」
腦子懵懵的。
聽不懂。
什麼會不會?
他啞聲:「春宮圖看過嗎?」
這個看過。
和嫡姐一起躲在被窩裏偷偷看的。
我們倆被嫡母發現,被揍了一頓,嫡母還罰我們抄了一日經書。
等等。
如果說是春宮圖……
我目光向下。
我:?!
我驚恐地瞪大眼睛。
這下真管不了會不會得罪他了,我連滾帶爬跑下牀。
不跑我真的會死掉的!
雙腳剛碰到地面,被他拽着腰帶拽回去了。
我直愣愣摔進他懷裏。
他圈着我的腰,聲音溫柔極了:「跑什麼?」
他這語氣又讓我想起昨晚那個血色的夢。
我沒忍住顫抖。
這下好了。
不跑要死,跑了更要死。
怎麼死能不痛苦一點。
嗚嗚,我剛纔爲什麼沒有直接吊死啊!
我緊閉雙眼,重新躺回牀上。
躺的闆闆正正的。
像個屍體。
心裏不停默唸我是屍體我是屍體。
我已經死掉了。
死掉了就不會疼了。
人肯定不能死兩次。
我感覺到謝珣俯身,陰影投在我的身上。
隔着眼皮,視線又是一暗。
他俯身,耐心分開我的手指,與我十指相扣。
溫熱的氣息掃過我的鼻尖。
「睜眼。」
不敢看。
但我更不敢不聽他的。
我緩慢睜眼,看見他放大的臉。
「說話。」
他要求好多。
睜眼不夠還要我說話。
我不知道說什麼啊。
我顫抖着:「陛陛下……」
「喊我名字。」
這不太好吧。
我什麼身份他什麼身份。
待會兒用以下犯上的罪名把我殺了,我到哪哭去。
他垂眸:「很害怕?」
我點頭。
又覺得不對,趕緊搖頭。
不能惹他生氣。
他眸色翻湧:「爲什麼怕我?」
還能爲什麼。
我不怕他才奇怪。
我說不出個具體理由。
怕開口說一堆他更生氣,乾脆不說話了。
他也不說話了。
沉默在牀榻間蔓延。
他忽然起身,扯過方纔被扔在一旁的外袍披上。
謝珣背對着我係着腰帶,聲音很輕:「休息吧,我不碰你。」
然後,他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麼看出了幾分難過。
他難過什麼。
搞不懂。
他是皇帝誰敢忤逆他。
我這個受氣包還沒難過呢。
我抱着被子思考人生。
我還吊不弔死啊?
吊死好難受。
我好像又惹他生氣了。
等下被他發現替嫁的事,會不會數罪併罰。
我打了個激靈。
不管了,寫個信問問父親。

-8-
我總覺得我好像忘了一個很重要的點。
非常重要。
而且很明顯。
但我腦子空空,什麼都想不起來。
最後在信上只寫了皇帝覺得我笨,好像發現我不是嫡姐的事了,而且我得罪了他,我感覺他要把我們家滿門抄斬了,問父親怎麼辦。
這兩天謝珣不來擠我的牀了,我一個人睡的可安穩了,寫信看信都不用偷偷的。
今天父親的回信到了。
洋洋灑灑寫了好多。
總結起來就是。
讓我先穩住謝珣降低存在感,不要再做任何得罪他的事。
嫡姐回府了,到時候想個辦法把你們換回來,嫡姐聰明,讓嫡姐應付。
但是有一個小問題。
嫡姐與劍客私奔了小半年。
他們做了小半年夫妻。
而我,沒侍寢過。
這樣換回來會被發現不對。
回府之前,我需要解決這個問題。
火舌舔舐信紙。
我在發呆。
差點燒到我的手。
我猶豫許久叫來宮女,讓她去問問謝珣今晚過不過來。
宮女一臉欣慰:「娘娘您終於知道關心陛下了。」
她很快去了,並且帶回來確切的答覆。
「陛下今晚會來。」
當晚。
我把自己洗得香噴噴的,穿着薄薄的寢衣坐在牀榻上等他。
殿內燭火燃至一半,謝珣出現了。
他站在我面前,眸色晦暗不明。
我主動走下牀榻伸手解他的腰帶。
他不爲所動。
我仰頭看着他,軟軟道:「陛下,夜深了,臣妾伺候您更衣。」
他還是沒反應。
是壞掉了嗎?
不管了。
先把目的達成。
我過段時間就要出宮了。
壞不壞的讓嫡姐擔憂去。
腰帶落地。
我踮腳吻他的脣。
我下午惡補了一下。
我看誰說我笨,我學的可快了!
謝珣反應也很快,肯定是我學的好!
他沒有拒絕我的親吻,把我抱了起來。
他斂眉問我:「不是不願意嗎?」
那不一樣。
再不願意我就出不了宮了。
我得儘早解決。
我眨眼:「沒有不願意呀。」
他把我扔到牀榻上。
手腕被按在頭頂,被腰帶纏繞。
謝珣居高臨下俯視我:「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滿足你。」
他俯身而下。
一點也不溫柔。
我疼得臉色發白,呆呆望着牀幃。
好奇怪。
他好像心情很差。
爲什麼。
他不是也想要嗎?
Ṫū⁵搞不通。
我只知道。
好疼。

-9-
謝珣睡了。
我睡不着。
我小心翼翼挪他的手,從他懷裏鑽出來。
以前他也抱我,我沒覺得奇怪。
現在被他抱着哪哪都不舒服。
不想和他有觸碰。
我把自己貼着牆縮在角落。
牆面涼涼的。
被子在他那邊,蓋不住我。
這麼睡一晚明天肯定又要生病。
藥好苦不想喫藥。
我伸出手偷偷把被子往我這裏扯。
扯一下,沒扯動。
再扯一下。
他真的好重啊,根本扯不動被子。
算了,喫藥就喫藥。
把他吵醒更壞。
我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春日的夜裏真的好冷。
我呼了口氣,本能把自己團起來。
肩膀上忽然一沉。
被子蓋在了我的身上。
我眼睛顫動,不敢睜眼。
我又被撈回了滾燙的懷抱。
男人生澀的嗓音從腦袋頂上冒出來。
「就這麼討厭我?」
我:!!
早知道不扯被子了,真把他吵醒了。
我緊閉雙眼不說話。
我已經睡着了我已經睡着了不要和我說話不要和我說話!
他的手掌摩挲着我的腰,又緩緩往前轉移。
最後按在我的胸口。
胸腔裏的心臟哐哐跳。
「心跳得這麼快很緊張?」
廢話!
他低聲呢喃:「怎麼,跟你父親通信件,主動引誘完我準備和你嫡姐換回去?梁瑜,我像傻子嗎?」
我腦子靈光一閃,終於想起來我忘了什麼明顯的事。
他喊我喊的是梁瑜。
梁瑜,是我的名字。
嫡姐叫梁瑾。
梁家進宮的女兒叫梁瑾。
他上次就喊的我梁瑜。
我:!!!
「我知道你沒睡。」
他掐住我的下巴,又一次低頭吻了上來。
他把我抱到身上。
我睫毛顫動,用盡全力纔沒睜開眼。
他吻去我眼角止不住泛出的眼淚:「還疼嗎?」
有點。
但不是很疼。
比剛纔好多了。
他自說自話:「讓你疼了長點記性纔好。非要惹我生氣。」
不管他怎麼說,我一直裝睡。
然後他更生氣了。
我沒忍住悶哼。
完蛋,裝不了了。
我假裝才睡醒,迷迷糊糊:「陛下?」
他撫摸我的眉眼:「親我,我很好哄的。」
我環住他的脖子親了上去。
他嘆氣:「乖倒是真乖,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那你嘆氣什麼。
我都這麼乖了。
他根本不好哄!
謝珣捂住我的眼睛:「別這麼看我。」
我:……
他真的很奇怪。
讓我睜眼又捂住我的眼睛。
那我閉着不就好了?
他到底要幹嘛啊。
忽然,他的手掌向下,撫摸我的肚子。
「你說這裏會不會已經有了我們的孩子?」
謝珣溫柔極了:「有個孩子是不是就不會想着離開我了?」

-10-
好奇怪。
男人好似總想着用孩子綁住女人。
我父親是,謝珣也是。
我是一個庶女。
我娘是秦淮河上的一位浣紗女,她有她的青梅竹馬,兩情相悅。
卻被父親看上,強娶入府有了我。
她嘗試過很多辦法把我打掉。
喝落子湯,拿肚子撞石頭。
她把自己弄得傷痕淋漓,可我還在。
最後她認命,將我生了下來。
許是在肚子裏折騰得太狠,大家都說我笨。
我纔不笨。
我記得孃親像一朵開至荼靡的花,在又大又小的後院裏日益枯萎。
她總是怔怔望着頭頂的四角天空。
小小的我也跟着抬頭看。
我看見飛鳥掠過天空。
它們撲騰着翅膀,短暫地在孃親的世界裏出現而後又消失。
最後留下的,只有她,和她懷裏的我。
嫡母有日來找她,問她想不想離開。
她先是點頭,又苦笑:「我走了小瑜怎麼辦?」
嫡母說:「她留在府中才是最好的選擇。我會照顧好她。」
我那時候意識到了什麼。
跑去抱住嫡母的腿,惡狠狠對孃親說:「我要跟母親一起,纔不要你!」
她錯愕看着我,伸出手想摸我的頭。
她的掌心近在咫尺,只差一點點就能碰到。
我好想和以前一樣埋進她的懷裏告訴她:「小瑜最最喜歡孃親了。」
但我只是轉頭,避開她的觸碰。
後來,孃親不要我了ţűₙ,她在嫡母的幫助下離開了。
她走的那天,我搬了好多石頭才爬上院子高高的牆。
我在牆上,看她的背影一點點變小,最後消失在視線裏。
嫡母出現在我身後:「你娘走了。」
我明知道答案還是不死心問:「她會回來嗎?」
「不會。」
嫡母把我從牆上抱下來。
「別哭了。」
我才發現,我流了好多眼淚。
嫡母摸摸我的頭:「你姐姐今日得了新的話本子,去和她一起看吧。」
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孃親。
不要有孩子。
有孩子大家都不高興。
孃親不高興,她被綁在府中爲妾好多年。
我也不高興,我總是會想起她。
我是一個沒有孃的孩子。

-11-
我還是太愚蠢了。
我人在皇宮裏,謝珣是皇帝。
皇宮裏的事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送進來的和送出去的書信他都看過。
以前我毫無顧忌和父親通信是因爲他根本不記得我這個人。
茫茫多的文書,他沒空多餘的時間管我。
父親也這麼以爲。
誰知道他突然開始看我的信件了。
這下完蛋了,所有事情都敗露了。
我垂頭喪氣。
要和夢裏一樣被滿門抄斬了。
謝珣捧着我的臉:「又哭。不想生就不生,我去宗室挑一個過繼。」
已經不是生不生的問題了。
跟他不在一個調上。
謝珣不是笨蛋,看出來了我想的不是這個,他耐心問我:「到底爲什麼哭?」
我眼神閃躲。
他彎腰跟我平視。
「你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
他的語氣好平靜。
聽起來沒剛纔那麼生氣了。
但我懷疑,我再不回答他又得生氣。
我小心翼翼:「我不是嫡姐。」
選秀的名單上,是嫡姐不是我。
我是代替她入宮的。
我是庶女,還笨。
嫡母從前說,日後給我找個好拿捏的人家,高嫁我過得肯定不好。
我及笄後,她挑挑撿撿選了幾個白身問我如何。
我都不喜歡。
這才擱置下。
謝珣一點也不好拿捏。
我怎麼這麼倒黴被他選中啊。
被他選中還會連累家人。
我好可憐。
謝珣輕輕捏了一下我的下巴。
「我知道。我喜歡的是你,不是梁瑾。」
「梁瑜,我不認識你嫡姐。」
「你不可以把我推給她。」
那怎麼叫推給她,明明是物歸原主。
謝珣眯起眼睛危險極了:「所以在你眼裏我就是個可以隨便丟棄的物品?」
我:?
他怎麼會這麼想。
他是皇帝呢。
要丟也是他丟我。
但很顯然,謝珣完全聽不進去。
他又把我按回牀榻上。
誒?
誒?
他又幹嘛!!
他咬我的脣:「打不得罵不得,以後惹我生氣一次弄死你一次。
「乖,別哭, 我會心疼。」
他到底哪裏心疼我了?
我瞳孔失焦, 累得手指頭都抬不起來。
最後被他饜足地圈進懷裏。
他有一下沒一下親我的臉,得出結論:「以後還是讓你累睡着的好,免得你又跑。」
我:!
他這樣是不對的!

-12-
我的書信傳不出去了。
但我還是收到了嫡姐的信。
嫡姐的信件是我坐在謝珣的腿上拆的。
他非要抱着我。
不給他抱他就不給我信。
我委曲求全讓他抱着, 慢吞吞拆開信封, 但沒拿出來。
謝珣的下巴抵着我的肩膀, 他親着我的脖子:「怎麼不看?」
不想給他看。
謝珣輕咬了下我脖子:「拆吧,你不給我看我也知道。」
我:……
是皇帝了不起啊。
我窩窩囊囊拿出信紙。
第一句是見字如晤。
第二句是,對不起。
我愣住往下看。
書信裏嫡姐說,她被父親派人抓回去後, 整日以淚洗面, 憂思過度病倒了。
尋來醫者爲她把脈, 醫者說, 是喜脈。
她的肚子裏有她的寶寶。
而和她一起私奔的劍客跪在父親書房外好多日求娶她。
嫡母心疼女兒,已經鬆口了。
父親那邊卻想打掉她的孩子, 讓她和我交換。
他並非心疼我, 只是覺得嫡姐聰明一點, 在皇宮裏不會犯錯。
或許是上次我給他寫信說自己得罪皇帝太狠會被滿門抄斬讓他害怕了。
他把劍客扣留, 逼迫嫡姐入宮。
嫡母以嫡姐剛大病一場, 喝落子湯怕她又生病不能換回來爲理由拖着。
她走投無路,給我寫了這封信。
她求我,能不能告訴父親陛下這些日與我相處得久, 我與她畢竟不是孿生姐妹只有七分像, 交換會被更快發現爲由說服父親。
她很愛她的心上人。
也想要她的孩子。
我攥緊信紙。
心裏空落落的。
嫡母是個好人。
她幫助孃親離開那座困囿了她最美好時刻的大宅。
被遺留的我被她收養, 從小和嫡姐一起長大。
嫡姐其實不太喜歡我。
她認爲我搶走了嫡母的愛。
但我又是她的妹妹。
我們關係好的時候躺在同一個被窩裏講述少女心事。
多數時候是我聽她講。
小時候聽她講學堂裏有個清秀的書生, 長大了聽她講她在元宵燈會上遇見一個俊郎的劍客。
劍客在月下爲她舞劍, 他們互訴衷腸。
元宵夜的月亮又圓又亮,比不上嫡姐的目光明亮。
講着講着她睡着了, 我爲她掖好被子,看窗戶縫裏透入的月光。
幻想着我什麼時候能遇到一個怦然心動的他。
嫡姐不喜歡我的時候會罵我。
她指着我的鼻子說我又蠢又笨, 說我是個廢物,哭着說都是因爲我孃親纔不喜歡她。
可每每她說完我又會很擰巴地來找我道歉。
給我一根她喜歡的髮簪, 或者給我買我喜歡的城北的桂花糕。
來一句:「是我不對行了吧, 你ťű̂⁵不許生氣了。」
我忽然想起嫡姐私奔前夜, 那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十月初一。
嫡姐跑來我的院子和我擠在一張牀上。
她說:「小瑜,我要走了。」
我問:「去哪裏?」
她神神祕祕:「私奔。」
我睜大眼睛:「聘爲妻,奔爲妾,不能讓他求娶你嗎?」
嫡姐失落低頭:「父親不會同意的, 他只會殺了他。」
我沒有再說話。
她握着我的手:「小瑜,孃親那邊勞煩你幫我安撫,等我們穩定下來就回來。」
我說不出勸她的話, 輕輕抱了一下她:「好。」
夜深人靜, 沒有月亮的夜空, 我看見東北方向的低空, 天津四正明亮。

-13-
我寫了一封回信。
我問謝珣能不能給嫡姐和她的心上人賜婚。
賜婚了父親肯定不敢違逆。
他撐着頭看我:「小瑜是在求我嗎?」
我點頭。
他指了指自己的脣:「求人要有態度。」
我抱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他拂去案上文牘, 讓我坐好。
我不小心抓破了他的後背。
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他似乎沒有察覺,扣着我的後腦勺仍舊親吻。
我迷茫地看向前方的虛空。
燭火搖曳。
夜還很長。

-14-
很後來,劍客不浪跡天涯了。
他爲了嫡姐考去了武狀元。
嫡姐生了一個很可愛的小孩。
眉眼與她如出一轍。
她抱來皇宮給我看過。
我戳一下小孩的臉, 會笑一下。
黃昏將至,我送她出宮。
她的馬車消失在宮道盡頭。
大家過得都很開心。
我仰頭,看朱牆碧瓦的宮牆。
牆外有小鳥正飛過。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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