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請閉眼

高考當天,面前的試卷突然變成一道生死題。
【如果要在這個考場推一個人去死,你選誰?】
就在我遲疑不決的時候,眼前突然湧出彈幕。
【女配聖母一個,誰也不想傷害就寫了自己名,結果第一輪就被祭天了。】
【她到死都不知道,一直給她出謀劃策的校草纔是真正票她的人。】
【唉?牆角那個不是大 BOSS 嗎,他親自參加遊戲了?】
我立刻站起身,對牆角的病弱少年伸出手。
「你好,組隊嗎?」

-1-
高考當天,試卷上所有題目突然消失,只浮現出一道題。
【如果要在這個考場推一個人去死,你選誰?】
我筆尖一滯,下意識抬頭觀察周圍。
其他考生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呼,顯然也遇到了同樣的情況。
就在大家不知道該怎麼辦時,廣播突然響起一道歡快的蘿莉音。
【歡迎各位加入高考逃生遊戲,賭上你們的命,來場刺激的狂歡吧!】
【請大家謹慎對待試卷上的題目,所有人做完選擇後,得票最多的考生會死喲~】
廣播聲音消失,整個考場死一般的寂靜。
良久,有一個戴着眼鏡的男生站了起來。
「我叫孫杰,相信大家也或多或少聽說過我的名字,請大家聽我說兩句。」
我微微一愣。
這個名字並不陌生,在模考中多次蟬聯第一,是出了名的學神。
孫杰注意到大家崇拜的眼神,聲音頓時有了底氣。
「其實有個明顯的 bug,只要每個人都投自己,就不會有人被票死了。」
此話一出,衆人譁然。
大部分人選擇相信孫杰,少部分提出質疑。
畢竟道理誰都懂,可誰又能保證不會有人渾水摸魚呢?
我還在猶豫時,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轉頭看去,心跳漏了半拍。
是我高中時一直暗戀的姜之恆。
他長得帥,是學校籃球隊長,喜歡上他是很容易的事。
只是高中三年Ṭű⁽我也只敢遠遠偷看他,根本沒和他說上幾句話,他這時候來找我做什麼?
「你是沈安安對吧,我們是一個學校的。」
姜之恆盯着我羞紅的臉色,笑了一下。
「既然是校友,我們當然要互相幫忙,對吧?」
「我覺得孫杰的提議不錯,一會你就寫自己的名字,第一關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這三句話,比我和他高中三年加起來說話的字Ṭü⁾數都多。
我頭腦發暈,在姜之恆的注視下拿起筆。
正要寫名字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排滑動的小字。
【戀愛腦女配馬上要被祭天了,她到死都想不到,男主轉手就寫了她的名字。】
【就是,女配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要不是爲了利用她,男主都不屑跟她說話。】
【男主是爲了保護女主才主動上來跟女配搭話的,好好磕呀。】
我筆尖一頓,朝姜之恆的身後望去,捕捉一道敵意的目光。
正是校花蔣琬,也就是彈幕中說的女主。
彷彿被人劈頭蓋臉地潑了一盆冷水,我燥熱的血液一下子就平靜下來。

-2-
「怎麼了安安?快寫啊,一會時間就來不及了。」
見我不動筆,姜之恆眼裏閃過一絲不耐,不停催促。
我心裏卻再也沒有一絲悸動,甚至有了幾分厭惡。
原來他也不過如此,是我的喜歡給他加了一層濾鏡。
我不再搭理姜之恆,被彈幕吸引了注意。
【誒,角落裏的那個少年不就是大 BOSS 白懷明嗎?他怎麼親自來參加遊戲了?】
【不知道,劇情裏沒提過他,再往下看看吧。】
我視線落到角落裏臉色蒼白的少年身上。
他手執試卷,抱臂看着其他人驚惶的模樣,嘴角始終噙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我猛地站起身,無視姜之恆驚愕的眼神,徑直走向白懷明。
「你好,組隊嗎?」
白懷明看了我半晌,眼裏掀起幾抹興味的波瀾。
「你有什麼想法,先說來聽聽?」
「雖說大部分人都許諾會寫自己,可人心莫測,所以我們可以歸票給一個人,這樣至少有兩票。」
我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而且據我所知有兩個人已經開始組隊了,他們大概率會投我,所以我需要幫助。」
白懷明挑了下眉,「如果真如你所說,那我跟着他們投你ṱųₕ不就穩了,幹嘛還要多此一舉?」
「你不會的。」
我定定看着他,「因爲那樣就不好玩了,不是嗎?」
白懷明歪着頭打量我,似是聽進去了我的話。
他慢悠悠直起身子,朝着姜之恆的方向揚起下巴。
「你是想投他吧?」
我點頭,把已經寫好名字的試卷亮給他看。
「如你所願。」
白懷明剛寫完名字,廣播裏的蘿莉音又一次響了起來。
【全員投票結束,唔,有三個人平票呢。】
【姜之恆、沈安安、孫杰都得了兩票,現在進入加時賽——】
我雙手握拳,胸腔裏擂鼓般的心跳。
姜之恆的那兩票是我和白懷明。
我的那兩票是姜之恆和蔣琬。
至於孫杰的兩票,實屬意料之外。
廣播裏的蘿莉音還在繼續。
【這三個人中,有一個長期虐貓、一個曾陪校長睡覺、還有一個偷過東西。】
【請其他人根據以上信息,對這三人重新投票!】
話音剛落,整個考場沸騰了。

-3-
大概是由於自己逃過一劫,大家緊張的情緒紛紛放鬆下來,七嘴八舌地討論這三條罪行。
有人指着我道:「三人中只有沈安安一個女生,應該就是對應陪校長睡覺那條了,至於其他兩個就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沒想到看着文文靜靜的,背地裏這麼騷。」
其他人上下打量我一番,眼神中帶着鄙視。
「不過說迴游戲,相比於偷東西,我覺得虐貓的人更該死,現在就看到底是孫杰還是姜之恆了。」
姜之恆皺眉瞪道:「我家裏養了一貓一狗,怎麼可能虐貓?」
「怎麼不可能?」
孫杰袖子下的手微微發抖,「心理學表明,虐待動物的人很喜歡利用養寵人設掩蓋真實性格。」
「我看就是姜ƭû²之恆,大家快投他!」
兩人對峙之時,蔣琬從人羣中擠了出來,一把舉起孫杰的手臂。
「大家看孫杰手臂上的三道血痕,顯然是小動物劇烈掙扎時抓出來的,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在衆目睽睽之下,她一把擼起孫杰的袖子,露出下面皮膚上的傷痕。
孫杰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囁喏了半晌,撲通跪在地上。
堂堂一米八的大男生,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求求你們,我不想死啊……」
蘿莉音再次響起。
【叮!二次投票結束,考生孫杰全票出局!】
話音剛落,從牆壁裏瞬間射出一顆子彈,穿透了孫杰的眉心。
他難以置信地瞪着眼睛,直直地倒在了血泊中。
整個考場唰地安靜下來,只有壓抑的抽泣聲。

-4-
我捂着狂跳的心臟,慶幸自己撿回一條命。
因爲我是女生,所以大家都理所當然地認爲陪校長睡覺的那個人是我。
其實不是。
我對應的是偷竊那條。
我小時候在幼兒園,出於嫉妒心理,偷了別人一條名貴的手鍊。
我媽發現後,把我打得皮開肉綻,給人家上門賠罪。
那是我人生中遭到的唯一一次打,所以我印象特別深刻。
剛纔怕引火燒身,我沒有反駁大家的猜測,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現在,我有些好奇。
偷東西的是我,虐貓的是孫杰,那陪校長睡覺的,豈不就是……
我忍不住看向姜之恆的方向,正好撞上他拋過來的眼神。
輕蔑中夾雜着幾分狠意。
他大概是猜到那兩票是我投的了。
突然出現的蘿莉音打斷了我的思路。
「沈安安,首次從加時賽中逃脫的幸運兒有獎勵喲,恭喜你獲得道具——護身符!」
周圍並沒有人看過來,顯然這道聲音只有我自己聽到。
我抬頭看向姜之恆那邊,他眉心一挑,顯然也得到了什麼獎勵道具。
難道也是護身符嗎?
正胡思亂想時,考場內的廣播再一次響起。
「恭喜大家順利度過第一關,接下來請大家在黑板上選擇是否現在逃離遊戲?」
面前的黑板上出現了兩個答案:是和否。
一個穿着花襯衫的男生衝上去按下了「是」。
「這破遊戲誰愛玩誰玩,反正我要走!」
難道真的可以逃脫了嗎?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身邊的白懷明。
他嘴角饒有興致地勾起,似乎在期待着什麼。
果然沒那麼簡單。
下一秒,黑板上的字就變了。
「每位考生現在獎金一萬,如第二關通過,獎金將變成十萬,請再次確認是否現在離開?」
花衫男揚起的手停在了空中,半晌都沒有按下去。
有人催促道:「大哥你快按呀,我可不想死在這。」
另一人卻猶豫道:「要不然還是再玩一關吧,我聽說以後進到社會上很多人年薪都沒十萬呢。」
「都給老子閉嘴!」
花衫男轉身吼了一聲。
「反正高考也考不上什麼好學校,還不如賭一把!」
說罷,他便用力按下了【否】。
幾乎是一瞬間,考場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輕快的蘿莉音發出了滲人的笑聲。
【恭喜各位考生進入第二關:天黑請閉眼!】
【十分鐘後,考官將進入考場屠殺十人。】
【每個人被襲擊的概率都是一樣的,只有獲得「護身符」道具的考生才能保證不會被攻擊。】
廣播還沒說完,就有人被嚇哭了。
「我們一共才三十人,豈不是每個人都有三分之一的概率被殺嗎?」
「哭什麼哭,給老子憋回去!」
我默默拉住旁邊的白懷明,努力降低存在感。
這時候有護身符可未必是什麼好事啊。
果然,花衫男大吼了一聲,對廣播問道:「喂,我可以搶走別人的護身符嗎?」
蘿莉音笑得更甜了。
【當然可以,悄悄說一聲,現在場上有考生țṻ⁶已經有護身符啦,殺了 ta 的人就可以搶奪喲!】
【十分鐘倒計時,開始咯!】
廣播結束,黑板上發出刺目的倒計時紅光。
慌亂的衆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連個提示都沒有,我們怎麼知道護身符在誰身上啊?」
「要是找到有護身符的人,我們真的要殺了 ta 嗎?」
姜之恆的聲音冒了出來。
「我知道護身符在誰身上。」
腳步聲逐漸靠近,姜之恆一把將我拽了起來。
「首輪加時賽的逃生者會獲得系統獎勵,我得到的是可以聽到隱藏廣播的能力。」
「我聽到了,沈安安獲得了護身符!」

-4-
教室安靜了幾秒,突然有人說道:「所以只要殺了沈安安搶奪護身符,我就不用死了對不對?」
幾道目光朝我的方向投過來,大家都在蠢蠢欲動。
花衫男率先站起,抄起一把椅子就朝我挪了過來。
「這護身符老子勢在必得,我看你們誰敢爭!」
我心亂如鼓,在姜之恆手中拼命掙扎。
彈幕卻適時冒出。
【女配臉上的表情好絕望啊,不敢看了。】
【誰讓她註定就是炮灰命,早死晚死都得死。】
【這女配又被男主利用了,其實男主也得到了護身符,就是把女配推出來擋災的。】
我眼睛一亮,大聲朝廣播問道:「你只說有人獲得了護身符,卻沒說有幾個人。」
「所以我和姜之恆都獲得了護身符,對嗎?」
廣播的蘿莉音頓了一下,隨即發出滲人的笑聲。
「我喜歡聰明的考生,提醒一下,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衆人的腳步一頓,隨即齊刷刷地看向了姜之恆。
除了搶奪護身符的慾望,還帶了幾分被欺騙的慍怒。
趁着他們僵持的時候,我掙脫出來,迅速鑽到白懷明身後。
他們一哄而上。
有人被絆倒、有人被推搡、有人被誤傷。
打砸聲、叫罵聲、祈禱聲亂糟糟地充斥在教室裏。
我緊抓着白懷明的袖子,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衆人在黑暗中摸索我和姜之恆的身影。
白懷明迅速轉身,寬闊的背牢牢擋住我的臉。
像是一道牆,把我和那些人分隔開。
只能從彈幕的隻言片語中瞭解現在的情況。
黑暗中,他側目低頭,我抬頭看他。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覺他好像笑了一下。
「沈安安,這次你表現得很好。」
我有些疑惑。
「這次」是什麼意思,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嗎?
來不及思考,彈幕便紛紛刷屏了。
「我沒看錯吧,男主把女主推出來擋刀?我磕的 CP 塌房了?」
「完全偏離劇情了啊,原文裏他們不是最後一起逃生的嗎?」
「都怪女配,要不是女配把男主牽扯出來,男主怎麼會慌不擇路放棄女主呢?」
蔣琬死了?
我嘴巴震驚得能裝下一個雞蛋。
還沒喫全瓜,甜美的蘿莉音又一次響起了。
「十分鐘到,考官進場!你們,準備好了嗎?」

-5-
黑暗中,我的指甲深深掐進白懷明的掌心,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倒計時歸零的瞬間,考場的大門被轟然撞開,腐肉混合着鐵鏽的腥氣撲面而來。
燈光突然頻閃,照亮怪物的身影——
它足有兩米高,佝僂的脊背頂着沾滿血污的襯衫,破碎的考號牌在胸前搖晃。
每走一步,腐爛的腳掌都會在地面留下溼漉漉的血印。
手中的鏈鋸突然轟鳴起來,鋸齒上還掛着凝固的血肉,隨着它的動作「啪嗒」掉落在地。​
「第一個……」
怪物發出齒輪卡殼般的聲音,渾濁的眼球掃過人羣,最終鎖定在角落的女生身上。
那女生還沒來得及尖叫,鏈鋸已經劈頭蓋臉地砸了下去,血花濺在牆上,在昏黃的燈光下泛着詭異的光澤。
尖叫聲瞬間炸開,有人被嚇得癱倒在地,有人發了瘋似的朝門口衝去,卻撞在了突然升起的鐵柵欄上。
怪物如同死神般在人羣中穿梭,鏈鋸所到之處,殘肢斷臂橫飛。
我聽見有人在哭喊「不要」,有人在咒罵,還有人發出絕望的嗚咽。
白懷明的後背突然緊繃如弦,我能感受到他劇烈的心跳。
怪物的腳步逐漸逼近,鏈鋸的轟鳴聲震得我耳膜生疼。
我死死咬住嘴脣,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指甲幾乎要穿透白懷明的衣袖。
「你有護身符,它不會傷害你。」
白懷明的聲音低沉而冷靜,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這才發現,他的掌心也全是冷汗。
他,在擔心什麼?
怪物的影子已經籠罩在我們頭頂,我幾乎能聽見自己心臟破裂的聲音。
鋸齒擦着他的肩膀掠過,撕裂布料的聲響混着皮肉綻開的悶響。
白懷明溫熱的血濺在我臉上。
我愣住了。
他明明是大 BOSS,可也會在遊戲中受傷,甚至可能死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黑暗中此起彼伏的慘叫被一聲聲金屬碰撞打斷。
怪物終於饜足離場,考場燈光再度亮起,已是一地的血肉。
人羣突然爆發出詭異的歡呼,慶幸自己的劫後餘生。
白懷明表情淡漠地扯下布條纏住傷口,動作利落得像是早已習慣疼痛。
我長舒一口氣,廣播裏的蘿莉音再度響起,笑得花枝亂顫。
「各位倖存者,請大家在黑板上選擇是否現在逃離遊戲?」
【悄悄說一句,每位考生現在獎金十萬,如第三關通過,獎金將變成一百萬喲!】
花衫男呸了一口血沫,挪到黑板前。
「給一千萬老子都不幹了,老子現在就要走!」
他凌厲的眼神掃視一圈,衆人紛紛點頭。
就連剛纔那幾個提議再玩一輪的都不說話了。
錢沒了可以去賺,但命沒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花衫男粗糲的手掌懸在黑板「是」字上方,身後此起彼伏的催促聲像沸騰的沸水。
「快按啊!」
「我可不想再待這鬼地方!」
他額角青筋暴起,就在手掌拍下的瞬間,一道血污影子從側方直直地衝了過來。
衆人還未及反應,姜之恆染血的校服已重重撞在花衫男背上。
籃球特長生的爆發力將花衫男撞得飛撲出去,額頭磕在講臺邊沿發出悶響。
而姜之恆搶先一步拍在「否」字區域,鮮紅指印在漆黑的黑板上炸開,像朵妖冶的曼陀羅。
「想逃?」
他喘息着轉身,額髮黏在滲血的眉骨上,清俊的眉眼竟有幾分猙獰。
「一百萬獎金就在眼前,你們這羣孬種一個都別走!」

-6-
從第一關開始,我就一直很好奇姜之恆這樣的人怎麼會跟校長有所牽扯。
直到看到彈幕,我才終於明白一切。
【我剛纔翻爛了劇情,有一個重大發現!】
「男主爹早年做生意被騙,欠下鉅額債務,男主媽自己做情婦不說,還把男主獻給金主當孌童。」
「你們猜那個金主是誰?就是校長那個老頭!」
「男主爹因爲沒錢跳樓,男主媽因爲沒錢丟了尊嚴,就連男主自己也因爲沒錢受制於人,所以在男主的世界觀裏,錢的重要性遠超他自己的生命。」
彈幕還沒說完,黑板上就浮現了一個巨大的輪盤。
上面只有兩個不同的色塊:真心話和大冒險。
廣播中的蘿莉音興奮到發顫。
「恭喜各位考生進入第三關:真心話大冒險!」
「每位考生轉動輪盤,根據指針停留區域做出反應,如果十秒鐘未應答,就會……」
有人顫聲追問道:「就會什麼?」
「就會死喲~」
大家面面相覷,誰都不願意上前。
抽到真心話還好,無非就是說些隱祕不可告人之事罷了。
可若是抽到大冒險,以這個詭異遊戲的尿性,保不齊要做出什麼可怕的事。
就在氣氛僵持的時候,每個人的衣服上突然出現了血色號碼牌。
黑板上湧現出血色字跡:「1 號請轉動轉盤。」
1 號男生的喉結劇烈滾動,輪盤轉動的聲響刺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指針在「真心話」與「大冒險」之間瘋狂搖晃,最終停在血紅色的大冒險區域。​
黑板上的字跡如同活物般扭曲重組:「請剁掉自己一根手指」。
「我……我不要!」
1 號的哭腔撕破死寂,踉蹌着後退撞上課桌。
有人衝上去按住他肩膀:「兄弟冷靜!說不定是嚇唬人——」
話音未落,黑板角落突然浮現血色倒計時,數字「10」如同一把懸在頭頂的鍘刀。​
衆人瞬間炸開了鍋,尖叫聲、勸阻聲、咒罵聲混作一團。
我死死攥住白懷明的衣角,指甲幾乎掐進他腰間未愈的傷口。
1 號男生突然發瘋似的衝向教室後門,可還沒觸及門把手,牆面驟然伸出鐵刺將他釘在原地。
倒計時跳到「3」時,他絕望的眼神與我對上,淚水混着鼻涕糊滿臉龐:「求、求你們……」​
「2!」
最後一聲數字在空氣中炸開的剎那,牆內射出的子彈穿透了 1 號男生的太陽穴。
他的鮮血噴濺在「真心話大冒險」的輪盤上,竟被紅色色塊全部吸收。
白懷明的手臂橫在我身前,擋住我的視線。
可血腥味還是不受控地鑽進鼻腔,混合着 1 號男生最後那聲嗚咽,在我耳邊嗡嗡作響。
人羣中傳來此起彼伏的乾嘔聲,有女生直接癱倒在地,指甲在地面抓出刺耳的聲響。
「下一個……2 號。」
黑板上的倒計時歸零後,又重新浮現出刺目的紅色數字。
一個一個倒下。
目前還沒有人存活下來。
我低頭看向自己胸前的號碼牌——7 號。
冷汗順着脊背滑進褲腰,我彷彿聽到死神的召喚。
「7 號請轉動輪盤。」

-7-
輪盤在衆人屏息中緩緩轉動,直直停在「真心話」區域。
教室死寂得能聽見劇烈的心跳,黑板上的字跡如同毒蛇吐信般浮現:【當年你爲什麼偷那條手鍊?】
血液瞬間衝上頭頂,耳尖嗡嗡作響。
幼兒園時期那道皮開肉綻的傷痕彷彿在皮肉下重新裂開。
我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的疼痛卻比不上記憶翻湧的刺痛。
花衫男突然怪笑出聲:「喲,看着文文靜靜的,原來是個小偷啊?」
他的聲音像根鋼針扎進耳膜,人羣中傳來細碎的議論。
姜之恆似笑非笑的目光刺得我後背發僵。
倒計時開始的紅光映在黑板上,數字「10」每跳動一次,都像重錘砸在心臟。
白懷明突然湊近,淡淡的血腥味包裹過來:「說吧,把他們當成死人就好。」
他的聲音低沉卻帶着不容置疑的篤定,讓我慌亂的心臟平靜下來。
我閉上眼睛,強迫自己陷入回憶。
「那條手鍊,是她的父親送給她的,那男人也是我的父親。」
「2!」​
「我從出生起,就沒有收到過任何來自父親的禮物,我偷她的那條手鍊,只是因爲那是他送給她的。」
我猛地睜眼,聲音顫抖卻字字清晰。
「因爲我是私生女,而她卻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光下,所以我嫉妒她,這個回答可以了嗎?」
整個教室陷入詭異的寂靜。
沒有子彈射穿頭顱,我還好好地活着。
下一秒,廣播裏的蘿莉音爆發出尖銳的喝彩。
「恭喜 7 號順利通關!」

-8-
我癱在椅子上,沉浸在那段回憶裏。
就連眼前的血花一個又一個地綻開,心裏也麻木到沒有一絲波瀾。
當年的事我還沒有說完。
我媽發現我偷了那個女孩的手鍊後,拿皮帶把我打得皮開肉綻,然後壓着我上門道歉。
她怕因爲我不懂事的舉動,就斷了我爸給我們的生活費。
於是我第一次見到了我父親的家。
我們居住在狹小的出租屋,他卻住在明亮的大平層。
他的妻子氣質端莊,他的女兒在愛裏長大。
我媽壓着我給他們鞠躬道歉,而我爸就坐在沙發上,連個眼神都沒有給我們。
就像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我媽的預想沒錯。
那事之後,我爸直接一筆錢買斷我們的關係,從此再無瓜葛。
因爲我碰了他的底線,惹到了他最疼愛的女兒……
指尖被人輕碰,我倏地回過神。
白懷明眼神示意,「這關結束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抬頭觀察最後的存活者。
除了我和白懷明之外,還有姜之恆、花衫男和一對情侶。
黑板上又浮現出那個問題。
下一關的獎勵變成一千萬,問考生是否選擇離開遊戲。
衆人無言。
從一萬到十萬、一百萬,再到現在的一千萬。
無限貪婪的代價,就是這隕落一地的性命。
姜之恆滿身血污地踉蹌上前,選擇繼續。
蘿莉音再度響起。
「恭喜各位考生進入最終關:兔子之死。」
「請根據黑板上的信息,推測出完整的故事。」
「每人僅一次機會,說錯了,就要死喲。」
衆人一起看向黑板。
「兔子、鹿、狼、狐狸四種動物,經歷欺騙、拯救、殺戮、犧牲幾種事件。」
「請組裝動物與事件,還原故事。提示,每個動物不止出現一次。」

-9-
「這關不是很難。」
情侶女攥着染血的發繩,指尖因恐懼而發白。
她望向蜷縮在角落的衆人,眼神里帶着同爲弱者的共情,隨後堅定地站了起來。
「狐狸生性狡猾,所以對應着欺騙。」
「它假意與狼合作捕獵,實則欺騙了狼想獨吞兔子,狼惱羞成怒殺戮了狐狸。」
「鹿從狼的手下拯救了兔子,自己卻被抓住。兔子爲了報恩犧牲自己。」
一個完美符合動物特點的精彩故事。
情侶女轉身時,臉上還帶着勢在必得的微笑。
「你們慢慢玩,我先出去了……」
話未說完,牆面突然射出一顆子彈,穿透她的眉心。
花衫男緊攥着上一回合徒手掰掉的牙齒,一說話便滿口是血。
「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他神情激動,吞了滿口的血也渾然不覺。
「狐狸誘捕兔子(欺騙),鹿講義氣去救兔子(拯救),沒想到自己被抓住(犧牲),逃脫的兔子轉頭遇見了狼(殺戮)。」
倒計時紅光爬上他手臂的瞬間,天花板墜落的風扇葉切斷了他的嘶吼。
情侶男渾身發抖地撿起女友染血的發繩,聲音帶着哭腔:
「別殺我……」
「我猜是狼抓住了狐狸,狐狸爲了活命接近鹿(犧牲),鹿甘願給狼喫(犧牲),兔子跑來救鹿(拯救),反被抓住喫掉(殺戮)。」
似乎也覺得這個故事太離譜了,他臉色蒼白地朝廣播的方向磕頭求饒。
「求求了,我只想活着……」
他的懦弱只換來和他女朋友一樣的下場。
我越看越心驚,大腦飛速轉動。
他們的故事幾乎把我能想到的說完了,幾乎沒有別的可能了吧?
第四個嘗試的,是姜之恆。
他踢開情侶男滑落的手臂,用沾血的球鞋碾過花衫男扔掉的牙齒:「愚蠢,誰說鹿就一定是純善的了?」
我突然明白了什麼。
是了,我們總是先入爲主地把狐狸和狼、鹿和兔子自動劃分陣營。
侷限在動物表現出來的特質裏,但皮下揣的是什麼心思,誰又能說得準呢?
「鹿、兔子、狐狸同時被狼抓住(殺戮),狐狸對狼用計讓大家脫身(拯救),可它也有疏漏的時候。」
「在逃亡途中,鹿利用了兔子的信任成功脫身(欺騙),卻導致兔子和狐狸身陷險境。」
「最後,兔子犧牲自己,讓狐狸脫身。」
姜之恒大步走向黑板,用血跡畫出四角關係圖。
「如果我是那隻鹿,我會以朋友的身份接近那隻兔子,不是爲了保護它,而是讓它爲我實現最大的價值。」
他抬頭看向白懷明,眼中閃過算計,「畢竟在食物鏈裏,草食動物最會裝無辜。」
白懷明並不應答,始終倚在牆角,蒼白的手指輕輕敲着褲側的血跡。
廣播突兀響起,傳來蘿莉音的嘆息。
【好可惜,只差一點點了。】
「考生薑之恆,出局。」
機關算盡的姜之恆,最終倒在了他永無止境的貪婪之下。
下一個作答的,是我。

-10-
我盯着黑板上姜之恆的答案,似乎只要挪動幾個角色,就能還原完整故事了。
廣播催促道:「沈安安,請在十秒內回答。」
我餘光瞥見白懷明反覆摩挲袖口的動作——他似乎很緊張。
「沈安安,別害怕。」
他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相信……你是可以做到的。」
他說話時,耳尖泛起不正常的潮紅,瞳孔卻死死盯着黑板上的血跡,彷彿在與某種無形的力量抗衡。
我深吸一口氣,大聲問道:
「我想先確認一個問題,這țũ̂⁽關的題目叫兔子之死,那兔子最後是真的死亡了嗎?」
廣播遲疑一秒,然後咯咯地笑了起來。
「題目……是我隨便取的喲。」
我心裏一動。
果然是這樣Ṱůₚ,人們總是先入爲主地以爲題目會與內容有關,姜之恆也不例外。
所以,兔子最後沒死。
我抬頭緊盯着黑板,說出了和姜之恆有細微差別的答案。
「鹿、兔子、狐狸同時被狼抓住(殺戮),狐狸對狼用計讓大家脫身(拯救),可它也有疏漏的時候。」
「在逃亡途中,鹿利用了兔子的信任成功脫身(欺騙),卻導致兔子和狐狸身陷險境。」
「最後,狐狸犧牲自己,讓兔子脫身!」
最後一聲落下時,我緊閉上雙眼,手心裏緊張得全是汗。
卻突然陷入一個帶着血腥味的擁抱。
白懷明的心跳震着我的耳膜。
「別怕。」
他的下巴抵在我發頂,聲Ṱū́ₕ音染着低低淺淺的笑意。
「沈安安,你答得很好。」
廣播滋啦滋啦地響,電流聲刺得人太陽穴發疼。
【滋……恭喜考生沈安安……通關成功!】
當廣播聲徹底消失,白懷明忽然伸手將我按進懷裏。
我聽見他胸腔裏傳出悶悶的笑聲,混着幾不可聞的顫音。
他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卻遮不住眼角眉梢漫溢的笑意。
「沈安安,我等了這麼久,你終於做到了。」
他的聲音帶着劫後餘生的沙啞。
「記起來了嗎,那些動物都是誰?」

-11-
我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
兔子是我,狐狸是白懷明,鹿是姜之恆,狼是這場逃生遊戲的主辦方。
我不是第一次參加這個遊戲了。
那時候,整本小說的劇情還沒有開始。
沒有蔣琬,沒有彈幕,沒有什麼孫杰花衫男。
第一輪關卡是團隊協作。
我和同校的姜之恆很快組隊,而白懷明卻被衆人孤立。
因爲大家都從新聞上看到過這位臭名昭著的天才詐騙犯。
儘管他早就回歸校園,可依舊沒人願意與這樣的人爲伍。
在倒計時結束前的三秒,我拉住了白懷明的手,救了他一命, 爲此還被姜之恆數落了一頓。
於是,我們三人結爲同盟,靠着白懷明的腦子一路挺到最後一關。
廣播說,這關只能逃生一人的時候,姜之恆的眼神立刻就變了。
他利用我的信任,狠狠地踩了我和白懷明一腳,自己逃生了。
我以爲我和白懷明必死無疑。
卻沒想到, 逃生遊戲看中了白懷明, 要吸納他。
最後,白懷明以加入遊戲組織爲代價,換我出去。
可這遊戲裏的逃生者, 會被抹去記憶陷入無限輪迴。
重新加入新一輪的遊戲,直至在遊戲中死亡。
於是我和姜之恆各自進入了一輪又一輪的遊戲,冥冥之中總有一股力量保護我們過關。
直至這次,我和姜之恆出現在了同一場遊戲裏。
這,也就是整本書劇情的開始。
也是白懷明等待了很久的機會。
牆壁、桌椅, 周圍的一切開始漸漸消散。
白懷明告訴我,這其實就是個未來科學家發明的全息遊戲。
在遊戲裏死掉的人, 只會腦神經受損,並不會真的死掉。
最後一個遊戲, 是他親自設計的,就是爲了讓我想起一切。
我這個有記憶的考生成了異變,遊戲代碼便開始分崩瓦解。
一子落錯,滿盤皆輸。

-12-
腦袋上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
我猛地睜眼,對上班主任慍怒的眼神。
「沈安安,明天就高考了,還打瞌睡呢?」
我激動得從椅子上彈跳起來,給了班主任一個大大的擁抱。
班主任被我抱得愣在原地,粉筆灰簌簌落在肩頭。
我鬆開手,望着教室裏熟悉的吊扇與黑板報, 喉嚨突然發緊——
那些在血霧中扭曲的課桌, 那些被鏈鋸撕裂的尖叫,竟真的化作了一場消散而去的夢。
回家路上,傍晚的風裹着槐花香氣。
我攥着考號信息, 指腹反覆摩挲紙張邊緣。
路過便利店時,玻璃倒影裏的自己穿着乾淨的校服, 手腕上沒有血痕, 脖頸間也沒有被怪物扼住的青斑。
夜裏, 我抱着枕頭沉入夢鄉,連夢都是甜的。
夢中有隻白色的狐狸, 吊兒郎當地蹲在槐花樹上, 尾巴掃過我鼻尖時,傳來帶着調侃的輕笑:「沈安安……別人說什麼你都信呢。」

-12-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牀單上織出金線。
我咬着牙刷,鏡中的少女眼底有淡淡青黑, 卻透着劫後餘生的鬆弛。
考場外擠滿了家長,我攥着准考證穿過警戒線時,掌心全是冷汗。
教室的木質課桌還帶着新漆味,監考老師分發試卷的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拆禮物。
然而當我掀開試卷封皮, 第一頁上的字跡突然滲出猩紅,與記憶中如出一轍:
「沈安安,歡迎回到高考逃生遊戲。」
原來不是夢。
原來我從未逃出生天。
(完結)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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