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助溺水的鄰居成功脫險,他家人卻跟我要賠償。
「你壓斷了我兒子三根肋骨,要賠三十萬醫藥費。」
我解釋,做心肺復甦按壓骨折是正常現象,拒絕他們的無理取鬧。
他媽媽不依不饒:「我兒子自有吉人天相,不用你按也會自己活過來,是你讓他白白受骨折的苦。」
索賠遭拒,他爸惱羞成怒開着大貨車對我來回碾壓。
「不賠!那我讓你也嚐嚐骨折的滋味。」
我死無全屍,他奶奶覺得這是我的報應,戳着我爸媽脊樑骨罵。
再睜眼,我重生回了鄰居溺水當天。
-1-
一睜眼,出現在眼前的是李雲城在水下掙扎的剪影。
被夕陽染紅的湖面下,他掙扎的剪影與上一世重疊。
李雲城的指尖第六次冒出水面,再無人營救,他將徹底沉入湖底。
上一世見此情況,我找來福叔下水救他。
可是沒想到,就是因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讓我死無全屍。
李雲城被福叔拉上來的時候已經臉色發紫,我身爲護士,知道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做心肺復甦。
經過半個小時的按壓,李雲城有要甦醒的跡象,被送往醫院後成功脫險。
他家長非但沒有一句感謝的話語,還找上門來要賠償。
因爲在做心肺復甦的時候,李雲城被按斷了三根肋骨。
我跟他們解釋,心肺復甦肋骨被按斷屬於正常現象,相比心跳驟停而導致死亡結果較輕,可通過治療恢復。
他們不依不饒,跟我索要醫藥費。
「我兒子的肋骨是你按斷的,必須你來承擔這筆錢,十萬一根肋骨,一共三十萬。」
我說他們這是恩將仇報。
李雲城媽媽卻覺得,不用我做心肺復甦,她兒子也能活過來。
「我兒子自有吉人天相,不用你按也會自己活過來。」
「偏偏你要自作聰明按斷我兒子的肋骨,讓他白白受這個苦,讓你賠三十萬已經是看Ṭū₉在是鄰居的份上,要不然還得找你要精神損失費。」
李雲城奶奶聽到孫兒受苦,劈頭蓋臉地對着我罵。
「我以前就知道這個賤妮子不是什麼好人,自己手腳就不乾淨,偷了東西就污衊是我乖孫,現在還想殺我乖孫,你安的什麼心!」
老太婆哭天喊地,坐在地上不願起來。
要我再多賠二十萬,不然跟我沒完。
「我乖孫一個健健康康的人,平白無故被你弄得要住院個半月,以後還要小心翼翼養護,如果你不給錢,我就去法院告你!」
-2-
以往我家人都以遠親不如近鄰原則,對他們能幫則幫。
沒想到被他們以爲好欺負了。
爸爸媽媽對他們的無理取鬧感到極爲憤怒,拒絕賠償。
「如果你們非要忘恩負義,那你們就去告,能拿到賠償書再來找我們賠償。」
索賠遭拒,他們一家便賴着不走了,一個個躺在我家客廳。
我們直接報了警,且要求他們把五年前建房時多霸佔我們兩米宅基地的事,還有我們蓋房時,李雲城奶奶偷了我們大量鋼筋去當廢品賣掉的事,一併要個解決方案。
他們一聽會翻起這麼多舊事,緊爬起來灰頭蓋臉地離開。
原以爲會因爲這件事,我們的關係最多是形同陌路,見面不再打招呼。
卻沒想到他們恨意如此之重。
當天晚上我剛出門,就被一輛大貨車撞上。
大貨車撞倒我後,從我身上碾壓而過覺得還不夠,又來來回回壓了幾個回合。
我死前看到,李雲城媽媽和奶奶就站在路邊。
李雲城媽媽眼神惡毒地盯着我,咬牙切齒地說:「老公再壓幾下,她還沒死透。」
李雲城奶奶不斷拍手叫好:「活該,乖孫受的苦,要讓她十倍奉還。」
我被壓成肉餅,用鏟子才能一點點把我收集起來,父母痛苦萬分。
還要被李雲城的奶奶戳着脊樑骨罵。
「這是你們家造的孽,她早死也好早投胎。」
李雲城對着我父母大罵。
「李思玫按斷我的肋骨,沒有讓她灰飛煙滅已經是仁慈。」
李雲城媽媽也搭着他們話說:
「這是她的報應,我兒子是有福之人,她傷了我兒子就應該得到報應。」
想到上一世的遭遇,我不自覺地攥緊拳頭。
好一個有福之人!
希望這一世,李雲城還是個有福之人,能自己恢復心跳活過來。
-3-
我靜靜地看着李雲城在水裏掙扎,不爲所動。
六月的農村,沒有節假日,年輕人基本在外打工,多半是留守兒童和老人在家。
直到過去兩三分鐘,纔有人姍姍來遲。
「那是有人落水了嗎?喂,快來人看看啊!」
來人雖蒼老,但是聲音雄亮。
瞬間吸引更多老人過來。
他們忙前忙後在自己身上找老花鏡。
終於有個老人找到了,戴上眼鏡後:「哎喲,我的眼鏡咋沒片了。」
看着他們瞪大雙眼,努力想看清湖裏那一個黑點,我差點忍不住笑出聲。
上一世這個時候陳雲城已經被福叔救上來了。
我第一眼看到有人落水,就跑去村頭找福叔救人。
福叔年輕時是游泳教練,也正是因爲常年泡在水裏,老年的他眼睛及耳朵都不太好使。
救起李雲城後,他便離開了。
李雲城家人這些年一直在說,找大仙算過他是有福之人,每次都會逢凶化吉。
導致他們認爲,李雲城這次是自己漂到岸邊,而不是我多管閒事去給他做心肺復甦,不然他自己也會清醒過來。
這一世我沒有去找福叔。
而是讓一個小孩哥去村裏傳播。
很快我期待的人就出現了。
一個婦女及老太太邁着歡快的步伐走過來。
她們擠進人羣,伸長脖子朝湖中望去。
李雲城媽媽周海燕驚呼道:「哎喲,還真是個人。」
我以爲她們會去找救兵,結果卻聽到李雲城奶奶許春花幸災樂禍地仰頭大笑。
她雙手叉腰:「你們瞧,這人是在遭報應啊,活該,淹死最好。」
圍觀的村民們眉頭一皺。
「春花,你看清楚湖裏的人是誰了?」
「是啊,怎麼說他是在遭報應呢?這湖水邊本來就滑,人家也有可能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啊。」
許春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湖裏,火冒三丈地說:「這個人剛剛還要進我家院子偷雞,被我碰見翻牆就跑了,她穿的就是這身衣服。」
一身熒光玫紅的衣服,在淺藍的湖中央還是很好辨認的。
聽到許春花說的話,我纔想起。
李雲城身上的衣服我非常熟悉,是我居家最常穿的。
前兩天掛着晾曬後就找不到了,我以爲是被風吹走了。
沒想到李雲城有這麼噁心的怪癖。
「這身衣服我可是看到李思玫經常穿的。」
「幹偷雞摸狗的事,淹死她是罪有應得,李仁華他們家就一個女兒,淹死就絕戶了,以後他家的地,村長你可要多分我們一點。」
聞言,我愣住了。
村民也緩和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湖裏的是仁華家的女兒?」
「快找人下水救人,打電話叫救護車。」
村民紛紛行動,準備救人。
許春花伸手攔下所有人,並放話:「誰也不許救她,這是李思玫自找的,你們誰要下去救人就從我屍體上跨過去。」
面對許春花的撒潑,村民苦口相勸。
「炳業他娘,救人要緊,快讓開啊。」
「仁華是好人啊,就算她偷雞是做了錯事也要先救起來,事後再懲罰她。」
不忍心看村民爲我着急,我舉起手輕輕出聲:
「我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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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燕回頭驚恐萬分地看着我,整個人像驚弓之鳥,身體快速向後縮,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
「鬼啊!」
我學着她的表情,佯裝害怕地到處張望。
「哪裏有鬼,鬼在哪裏?我最害怕鬼了。」
還是許春花反應快,發現我不是鬼。
「李思玫你怎麼在這裏!」
我無辜地睜大雙眼:「我應該在哪裏?」
許春花眉毛橫立,三角眼中透着憤怒,手微顫地指着湖中央:「你不是應該淹死在那湖裏嗎?」
「花奶奶,你爲什麼這麼想我死啊?我爸媽都讓出 2 米宅基地給你了,你還非要我家絕戶全佔了嗎?」
眼淚說來就來,不是演技好,而是我對自己大腿下手夠狠。
說着我便輕趴在老村長膀上抽泣。
村長看不下去,但也不好說她什麼,只好無視她,拍拍我的背安慰:「沒事,事後村委給你做主,現在救人要緊。」
漸漸地,圍觀的人多了起來。
福叔匆匆忙忙趕來,二話不說就跳下水救人。
他直直地往湖中心遊去。
這個時候,湖中的人已經慢慢下沉,福叔只能靠岸上的人指引。
直直往前遊便能救到人,突然一塊石頭丟在福叔的左上方。
福叔疑惑地停下來往岸邊看,但是他近視眼,根本不知道岸上的人都指着右邊。
他猶豫了一會,往左邊游去。
村民們的目光聚集在周海燕身上。
她微微仰起頭,下巴抬高,雙手環胸。
「就算那不是李思玫,也是偷我家雞的小賊無疑,他該死!」
是周海燕丟的石頭,給福叔錯誤的引導。
她還想繼續丟石頭,卻被村民們強擠出外圍。
許春花彷彿得到了指點,加入往左邊丟石頭的戰隊,附帶開啓詛咒模式。
「李德福眼瞎耳聾還想救人,最好一起沉湖裏,他可沒有後代,他家地又寬又大,給我種菜剛好。」
許春花是村裏出了名的難纏。
現在但凡有一人碰到她,她鐵定躺下就不起了。
一位老婆婆實在看不下去:「春花留點口德吧,你家孫兒不是今年要高考嗎,積點福讓孩子上個好學校。」
李雲城的成績大家都有目共睹,語文數學一概不通,偷雞摸狗樣樣精通。
而許春花卻不這麼認爲,天天拜佛燒香,讓祖宗保佑她孫兒考清華北大。
一聽見有人說孫兒的不是,她直接炸毛了。
「你個死老太婆,你那麼在乎李德福,你是勾搭上他了嗎?」
「還是說你也要分他家的地?我跟你說沒門,他還要爲了湖裏那個偷我雞的賤人賠罪,他的地只能是我的。」
「你……簡直不可理喻。」老婆婆硬生生地把話咽回去,拄着柺杖遠離她身邊。
得一勝戰,許春花仰頭大笑,身體微微晃動,滿臉驕傲。
同她一樣開心的還有我。
本來我已經在想,這點時間還不夠李雲城喝飽水,要想點法子阻止一下的。
現在看來,在他媽媽和奶奶的攪和下,他可以在河裏多泡一會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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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水裏的人沒了動靜,福叔也在水裏迷失了方向。
許春花滿意地從兜裏掏出一把瓜子。
她一邊嗑瓜子,一邊說風涼話:「人都死透了,快打電話讓 120 別來了,我聽不得救護車的聲音。」
大家對她的冷漠無情直接無視。
她卻又找起存在感:「屍體也別撈上來了,留湖底鎮湖妖多好。」
另一位老婆婆聽不下去,想把她拉離人羣。
許春花走近湖邊,手指指着對方,聲音洪亮且帶着威脅。
「你們誰敢碰我一根手指,我就跳下去,如果我兒子知道你們逼我跳湖,你們就等死吧!」
她兒子李炳業以前在有名的黑社會手下當馬仔,當年跟着老大被抓入獄,前幾年剛出來。
儘管已經改過自新,大家還是會對他避而遠之。
說曹操,曹操到。
一股濃烈的酒氣瀰漫在空氣中,是李炳業。
「誰……誰敢欺負我媽!」
他說話間帶着發酵的酸腐味。
上一世,那輛壓死我的大貨車開過的地方,有同樣的味道。
痛苦的回憶如潮水般湧入胸懷。
我艱難地深呼吸着,努力平復自己的心跳。
這一世,我定要讓他們比我痛苦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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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炳業雙腿打結一般踉蹌地往許春花那邊走去。
「你們……你們誰敢把我媽推水裏去?」
「我不把他殺了,我……我就不姓李!」
他眉毛逆亂、眉壓眼,面相就不是好相處的人,再加上此時凶神惡煞的怒罵,村民們都不想跟他有過多牽扯,紛紛給他讓路。
眼看他走到許春花那裏,突然他的腳跟不穩向前傾去。
四周沒有東西可抓住,站在危險邊緣的許春花被這麼一撲,慌亂中一頭栽進水裏。
「撲通」的落水聲比想象中沉悶十倍。
我迅速收回腳,假裝無事發生。
接着說:「哎呀!這大家都看到你媽是被你推下水的,你是殺自己,還是改不姓李啊。」
有人捂嘴偷笑,有人背過身去忍住不笑。
就是沒有人記起,或者是不願意管她,任憑她還在水裏掙扎。
「救……咕嚕嚕……」
許春花不會游泳,她的雙手不斷揮舞着,雙腳無助地亂蹬,反而使她下沉得更快。
「快救人啊!」
李炳業貌似酒醒三分,朝人羣吼道。
他整天泡在酒裏,並不會游泳。
眼見人慢慢下沉,他也慌了,抓着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就往前推。
「這是你媽媽,你自己不會保護啊。」
小孩哥也是個不喫虧的主,成功惹怒李炳業。
我快速給小孩哥的爺爺找來竹子,他把許春花撈起來,才阻止了一場悲劇。
趴在岸邊的許春花劇烈咳嗽。
她的眼球充血,緊緊地咬緊牙關說:「你們見死不救,百年後下地獄是不能輪迴的!」
村民們沒給她絲毫眼光。
福叔在湖裏找到溺水的人,從另一邊帶上岸了。
大家都圍了過去。
溺水的人被翻過身來後,都倒吸了一口氣。
有人驚呼:「居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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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們瞬間圍地的密不透風,許春花回過神來了已經看不到裏面的情況。
她坐在ẗŭ⁺一旁,嘴裏依舊咄咄逼人。
「他都死了,你們還圍着他,不管我這個老太婆死活。」
小孩子哥的爺爺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化爲嘆息。
另一個老爺爺無奈搖搖頭,對着許春花說:「你自己來看看是ṭû₄誰吧。」
許春花不以爲意:「死人有什麼好看的,靠死人那麼近,小心他回來找你們一起上路。」
最開始勸她的老婆婆再次開口:「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留點口德,真不知道是誰的報應。」
聞言,許春花氣得能原地跳三米高,雙手用力推搡老婆婆。
老婆婆也不是好惹的,順勢抓住她溼噠噠的頭髮。
我因爲想看許春花的好戲,一直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在她要推老婆婆那一刻,便伸手去扶住老婆婆。
而許春花就沒那麼好運,因爲老婆婆扯着她的頭髮,她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左腳絆右腳摔了個狗喫屎。
她捂着扭到的左腳,哀叫Ťů⁾:
「好你個李思玫,我比她還年長几歲呢,你扶她不管我的死活。」
「沒教養的東西,長幼不分,看我今天不教訓你!」
倚老賣老,仗着自己年紀大,說什麼話小年輕都得受着,不然就道德綁架不懂事,不尊老。
我那火噌就起來了,一頓輸出。
「你爲老不尊,口吐芬芳,不足爲人。」
「我尊老:尊的是人,不是年齡。」
其他人紛紛點頭贊同。
「黃鼠狼都還有牙齒,你卻不顧德行。」
許春花被我懟得ŧû⁹啞口無言,捂着胸口緊急大口呼吸。
「你…你…我的心臟病要犯了…。」
村長拉制止我,省得又多一個需要做急救的。
「快去看看那人還有沒有救。」
周海燕比我先一步擠進人羣看熱鬧。
她惡狠狠地說:「看什麼看,再看老孃把你們眼珠子都挖了!」
她以爲村民們是在責怪擁擠,沒注意到他們看她的眼神充滿憐憫。
村民們主動給她讓出道路,她得意洋洋地輕哼。
「算你們有先見之明。」
下一秒所見,讓她得意地笑僵在臉上。
發出爆鳴聲:「兒子,是我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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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造孽啊!」
「是啊,這臉都紫了,還有救嗎?」
村民們議論紛紛。
周海燕手忙腳亂地上前從福叔懷裏搶過李雲城。
嘴裏嘟囔:「兒子你醒醒,兒子你快醒醒啊!」
福叔想從她懷裏抱李雲城,被她躲了過去。
「你們要對我兒子幹嘛!」
福叔好心相勸:「再不搶救就錯過最佳時機了。」
周海燕緊緊抱着兒子嚎啕大哭,不讓任何人動。
許春花也想湊熱鬧,但是她的腿現在還軟,根本過不去。
「不就死了兒子,再生就有了,哭哭哭什麼哭,要是吵得我心臟病犯了,指定讓你們家底賠穿。」
就她這恢復的速度,根本就沒有什麼心臟病,只不過是用來嚇人的而已。
「要我說他就是造孽,如果不偷我家雞,也不會被我追跑到這裏來淹死。」
「哼哼,真是活該。」
她盤着腿來來回回捏大小腿,終於可以站起來。
我給她讓出一條道路,就怕她那老胳膊老腿的擠不進去。
我迫不及待想看她笑不出來的樣子。
許春花腳步輕盈,嘴裏還哼着,順利走到第一排。
「看誰還敢偷我家雞,這就是報…應…」
她的話在看到周海燕抱着兒子哭的那一刻終止。
眼神先是一滯,臉色瞬間變成青色。
「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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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城兒嗎?真的是我的城兒?怎麼會是我的城兒?」
許春花一連幾問,翻看着周海燕懷裏的人。
「我的孫兒啊!真是我的孫兒!」
再三確認是自己乖孫後,發瘋地朝福叔吼叫:「你爲什麼不早點救人,你爲什麼不早點下去救我乖孫啊!」
她剛落水溼了頭髮,凌亂地披在身上,朝着福叔齜牙咧嘴,活像厲鬼索命。
小孩哥害怕地躲在爺爺身後,直言不諱:「是你自己不讓救的啊,還丟石頭害得福爺爺在水裏泡了很久。」
說得好!
我偷偷給小孩哥豎起大拇指。
許春花面目猙獰地看過去。
小孩哥的爺爺急忙捂住他的嘴,把他藏到身後。
周海燕抱着李雲城哭泣不已。
村長着急地好說歹說,她才肯鬆手讓查看情況。
「需要人工呼吸,心跳復甦。」
沒有人站出來。
老人太過瘦弱,骨頭都要支撐不住自己身體,更別說給人做心跳復甦。
而小孩們又不懂技巧。
「德福耳朵和眼睛痛得厲害,先回去敷藥了,現在還有誰可以做啊!」
所有人睜着眼睛呆呆看着,無從下手。
許春花更是抓狂,嘴裏依舊不饒人:「你們一個個沒用的老廢物,一個孩子都救不了,活着有什麼用,不如替我城兒去死!」
「像你活到這麼老了還沒死,卻還做不好事,給別人做壞榜樣,害人的賊才應該死,李雲城不就是跟你學的偷雞摸狗。」
才導致現在的悲劇。
許春花自己本身就是個慣犯,路過誰家的田看到好的菜都要偷,節日宗祠分肉她要佔大份。
而李雲城學藝不精,變成偷自己家的雞,被自己的奶奶追,最後落湖溺水。
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罷了。
我這一開口,引起大家的歡喜。
「是思玫!她可以做心肺復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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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几人和周海燕爭博好一會兒,才從周海燕手上搶過李雲城。
我低下頭慢慢後退,想減少存在感。
他們已經把李雲城放平在地上,對着我招手。
「思玫,孩子你快給他做心肺復甦,看還有沒有救。」
我唯唯諾諾地擺了擺手:「我~不~會~。」
纔怪。
「我看視頻裏都是用力按壓胸口。」
村民零幀起手就想教會我操作。
而周海燕一聽兒子要受虐,又把兒子抱回懷裏,瘋瘋癲癲地不讓其他人靠近李雲城。
「城兒會沒事兒,我找大仙算過,我的城兒命裏有貴人,任何事都會逢凶化吉。」
許春花也被迷了心,連連附合。
「對對對,思玫,死沒,一聽就是賤命,快離城兒遠一點,別讓沾染了晦氣。」
名字是父母深思熟慮給取的,被她這麼一說我就不樂意了。
「許春花我還沒說你土呢,比埋土裏都要土。」
村長瞪了許春花一眼,對我說:「思玫,你是醫生啊,醫者仁心,快救人。」
我確實是醫科生畢業,而心肺復甦更是連入門檻都不算的常識。
但是,上一世的經歷歷歷在目,我現在不可能去碰李雲城一根毛。
申公豹曾說過:如果你什麼都能原諒,那你經歷的一切都是活該。
醫者仁心?可是他不配。
「我還在實習,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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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出來一個稍微年長一點的小孩哥。
「村長要不我來吧,我們學校教過,我可以試試。」
許春花又開始出來蹦躂。
「你一個什麼都不會的毛小孩,是想害死我孫兒嗎!」
她命令式地指着我。
「李思玫,你今天救不活我孫兒,我要你全家陪葬!」
抬頭看着天上的豔陽,真刺眼。
「這太陽啊,就是大仙說的李雲城的貴人。」
周海燕聽到仙人就來精神,許春花也伸長脖子想更清楚地聽到我接下來的話。
我瀟灑雙手插兜,冷冷一笑:「天暖了,讓他自己光合作用就能活。」
上一世,沒有她們兩個人的【幫助】,大大縮短下水的營救時間,李雲城被拉上岸的時候肢體柔軟,30 分鐘的極限心跳復甦,他終於吐出第一口水,120 趕來都誇還好求助及時。
而反看現在的李雲城,肢體已經呈現不自然的彎曲,十之八九救不回來了。
許春花氣得說不出話,而周海燕卻對我的話深信不疑。
她已經被打擊到神情恍惚,對着天地叩拜:「仙人保佑我兒子醒來。」
許春花回過神來咒罵了一聲周海燕:「我兒子怎麼娶了你這麼個腦子不靈活的東西,她是在騙你!」
「什麼?」周海燕反應遲鈍。
趁着她腦袋還沒轉過來,我接着許春花的話給她解釋。
「你婆婆說你沒腦子,把她乖孫淹死了。」
周海燕怔愣半秒,瞳孔驟縮間已然明瞭。
她赤紅的雙眼狠狠瞪着許春花。
「是你,明明是你不讓他們下水去救我的兒子,是你害死了我的兒子!」
周海燕朝許春花撲過去,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死老太婆,你賠我兒子的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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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們看戲入神,竟一時沒去拉開他們。
直到許春花滿臉通紅,手掌不斷拍打着地上的石頭。
村長讓我去拉開周海燕。
然而就算是我再加上幾把老骨頭,也拉不住肥頭大耳的周海燕。
周海燕手腳齊用,換着打許春花的臉、胸、腿,一處也沒放過。
許春花剛得以呼吸新鮮空氣,像一個乞丐一樣向前蠕動,想要躲過手打腳踢。
我有意無意彷彿抓不住周海燕,偷偷幫助她往許春花那個方向去。
讓周海燕的拳腳一次也沒落下,全打在許春花的身上。
鼻青臉腫的許春花,恨不得把臉埋進土裏來躲過拳腳。
「第一塊石頭可是你丟的,如果不是因爲這個,李德福早已經把城兒救上來!」
命都在家人手腳下了,許春花卻依舊嘴硬。
「我攔着的時候城兒還在水裏動呢,是你讓城兒錯過了最佳獲救時間!」
許春花想把責任全推到周海燕身上,得到的是更重的拳腳相加。
「啊啊啊!別打了,別打了!」
打在身上「砰、砰、砰」響,許春花這把老骨頭終於Ṫũ̂ₙ挺不住,趴倒在地上。
村長給我使了個眼神。
好吧。
被發現了,沒得玩了。
我拼盡全力抱住周海燕,許春花終於得以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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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利活下來的許春花,眼神中閃過一絲陰鷙。
「李思玫,都是你乾的好事!」
我睜大雙眼,無辜地指着自己,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是說我嗎?花奶奶,我沒做什麼好事啊。」
許春花氣得嘴都歪了嘴臉:「你明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我若有所思了一會兒。
「是說你害李雲城被淹死了嗎?這個我只是陳述事實,不算做什麼好事啦~」
果不其然,周海燕一聽又暴怒了,她如猛獸一般爬也要爬到許春花身邊。
「你還我兒子的命來!」
這次我抱着周海燕的腰身,稍微放鬆了一下,許春花陰鷙的雙眼立刻捱了兩拳,進化成了熊貓眼。
我努力忍着不笑,朝她眨眨眼說:「花奶奶,難道你是說我攔着燕阿姨不讓她打你是在做好事?我是社會主義接班人,但行好事,不留姓名。這些都是應該做的,不用謝我哦。」
說完我送她一個大大的微笑。
氣死她!
許春花胸膛劇烈起伏,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從嘴裏吐出來。
兩眼一翻就要暈過去。
身爲醫者,我反應極快上前掐住她人中。
沒有半分鐘她就醒了。
我在她耳邊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說:「別睡啊,好戲還沒完呢。」
我給她指了指湖邊,示意她往那邊看。Ťùₖ
是李炳業在水裏慢慢往下沉。
許春花看清楚後,一下子就哪哪都不痛了,沒有絲毫猶豫,爬起來跑過去。
「我的兒啊,是我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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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過是往湖裏丟了一瓶酒,李炳業這個酒鬼自己就跟着跳下去了。
這可不關我的事,丟了那八百塊的過期酒,我也是很心痛的。
許春花也不管自己會不會游泳了,一頭扎進水裏。
她在水裏手忙腳亂地撲通,加上身上的傷口,痛得她哇哇直叫。
村民見此又拿出之前的那根竹子把她撈起來。
村長恨鐵不成鋼對她咆哮:「你不要再添亂了行不行!」
許春花不甘示弱:「你們快救我兒子啊!」
「我們家八代單傳,他不能死啊!」
村民們不再理會她,繼續對李炳業打撈。
李炳業是醉酒狀態掉下水的,就算會游泳也是清醒的時候纔會自救。
他離湖邊不遠,這會剛要往下沉,用長竹子就能把他推回岸邊。
人是拉上岸了,但是又面臨誰給李炳業做心肺復甦的問題。
許春花拉過之前說要給李雲城做心肺復甦的小孩哥。
「你不是學了怎麼做心肺復甦嗎,你快做啊!」
小孩哥被她的兇悍嚇得瑟瑟發抖。
「他一個小孩哪按得動你兒子啊。」
我把小孩哥拉到身後。
「現在在場的沒有人能給你兒子做心肺復甦,除了你。」
還有我。
而我又怎麼可能去救上一世殺我的人呢。
許春花蒙圈地看着:「我……我也不會做啊。」
我來到她身邊,溫柔細膩地對她說。
「我可以教你呀,我可是學醫的,上課聽老師講過千百遍,我只要照着老師說的一五一十告訴你。像你這麼聰明的人,肯定知道怎麼做的,對吧?」
許春花狠狠地點點頭:「你快教我,我要救我兒子!」
我微笑地回敬她。
「你求我啊。」
-14-
「我求你。」
許春花這次很乾脆。
「啊?你求誰啊。」
我做勢挖乾淨耳屎,等着她說。
「李思玫,求你幫我救我兒子。」
終於聽到滿意的答案。
我先給她說明了操作風險。
「心肺復甦術雖然可以挽救生命,但操作過程也可能出現肋骨骨折、損傷性血氣胸、心臟創傷、胃、肝、脾破裂、脂肪栓塞等併發症。」
「如果出現這些症狀,你不會賴上我吧?」
許春花想也不想就搖頭,還豎起三根手指發誓。
「我保證,出什麼問題都算我的,不會找李思玫的麻煩!」
得到了保證, 我才一步一步指導許春花完成前期動作和準備動作。
「抬起他的下巴,捏住鼻子, 用你的嘴完全包住他的嘴,吹氣直到看到胸部抬起。」
剛第一步, 她就猶豫了。
「看什麼看, 照着做啊。」
「再不救, 他也要死硬了。」
許春花照做了。
沒想到這老太婆身子還挺硬朗, 一套操作下來就微喘氣。
「好了好了, 快按壓胸部, 動作要快。」
許春花快速在李炳業胸部壓, 但是她怕傷害到自己的兒子,並沒有用力。
我指揮着許春花:「不對,重新再來, 要用力, 一定要用力纔可以。」
做心肺復甦需要下壓深度是五到六釐米。
而許春花壓的是李炳業的皮肉, 這是無效救助。
「你沒喫飯嗎?再這樣他就會跟李雲城一樣窒息死了!」
看着她還是不願意出大力氣,我也着急了。
她看到周海燕抱着死掉的兒子失神, 臉色又白了幾分。
這次她終於用了猛力。
「咔!」的一聲, 許春花愣了一下,眼神都懵了。
「怎……怎麼了這是?」
我輕描淡寫地說:「沒事,骨折而已, 繼續按啊。」
她像一個小孩一樣無措:「什麼?好端端的怎麼會骨折!」
我聳聳肩:「用力不當或者他本身質量不好, 就容易骨折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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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春花顯然有些不相信。
好在大一點的小孩哥出來幫我證明:「是的, 我老師說用力過大、用力不當,還有患者本身骨質疏鬆、肋骨彈性減弱, 都容易導致骨折。」
許春花的臉上突然多了兩行水, 不知道是湖水順着頭髮流下來的,還是從她眼眶裏流出來的。
我心裏冷笑。
現在就哭還早呢。
「別停啊,再多按幾下他可能就活過來了。」
「用力。」
「再用力。」
「別停啊」
「骨折而已,小事而已, 沒命重要。」
「再用力點。」
我不斷給許春花打氣。
爲了救兒子,她連聽到好幾聲咔、咔、咔聲都沒有停。
總算如她願,李炳業吐出了第一口水。
許春花歡天喜地:「活了, 活過來了!」
「還沒呢,快多按幾下。」
經過我這一小會的指教, 就讓李炳業成功清醒, 許春花已經對我的話深信不疑。
她又連續按了好幾下,再聽見了兩聲咔咔聲, 我才滿意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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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車跟警察的到達時間跟上一世差不多,只是被抬上病牀的人,從李雲城變成他爸李炳業。
醫ţù₊務人員檢查完誇許春花:「做得很好,雖然有些操作不當,斷了七根肋骨,不過好在目前命是保住了。」
「但是,你孫子確實是沒有搶救的必要了,聯繫火葬場吧。」
許春花累癱坐在地上欲哭無淚。
周海燕精神失常,緊緊抱着兒子的屍體不願意放開,有人靠近就像瘋狗一樣發狂咬人。
後來在醫院見人就說是她兒子,要帶回家。
光明正大拐不到,她就偷,她抱着剛偷來的小嬰兒叫兒子, 嚇得小嬰兒家長報警。
周海燕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而李炳業在醫院住院了幾天,便忍不住偷偷溜出去喝酒, 醉駕把自己的老母親撞進湖裏。
第二天被發現的時候, 兩人已經浮腫不成樣。
我看着李炳業車裏那瓶過期的酒已經空瓶,不禁感嘆。
真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死都選在同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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