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截胡了我的5000元獎學金

我專業第一的 5000 元獎學金被媽媽截胡,理由是幫我理財。
我看着手機裏的五十塊餘額,想到馬上要參加的國際編程比賽。
需要支付報名費、差旅費、住宿費等,總額不菲。
作爲團隊的核心成員,我要是缺席會對整個團隊造成重大影響。
也會失去保研、申請名校和入職頂級企業的重量級籌碼。
我苦苦哀求媽媽把獎學金還給我,她卻罵我拜金,不懂感恩。
還反手發給我一個博主展示「大學生月生活費 1000,如何只花 300 存 700」的勵志視頻。
通知從下個月開始只給我 300 生活費,我不僅參賽無望,連生活都成了問題。
我被逼無奈,寫了一封「公開信」發到了家族羣哭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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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了整整一學期的獎學金遲遲沒到賬。
我找輔導員詢問具體什麼時候打款時,輔導員說:「上週就打啦!你媽媽蘇梅聯繫了財務處,出具了你的授權書,說幫你理財,用於你的未來規劃。」
我臉色一白,想起上學期媽媽強硬地奪走我的比賽獎金時說:「哭什麼?下學期的獎學金你自己拿着。」
頓時胸口憋着一團怒火。
我給媽媽打了電話:「媽媽,你不是說過獎學金我自己保管嗎?」
媽媽立即否認:「我什麼時候說過?你記錯了!獎學金放你手裏,你肯定亂花!」
上次被搶獎金時的委屈再次襲來,我強忍着淚水說:「我真的很需要這筆錢,我手裏只剩五十塊了,求你了,還給我好不好?」
媽媽的聲音變得尖銳:「騙誰呢?不是剛給你打了 500 塊嗎?小小年紀就拜金,一點不知道感恩,以後怕不是要誤入歧途?」
我哀求道:「那五百塊是上個月打的啊!我已經很節省了,根本不夠用,我在食堂連肉都不敢打!媽,求求你把獎學金給我!那是我參加國際比賽的路費,這關係到我的前途!關係到我們整個團隊!」
媽媽的冷漠如刀,扎得我心口疼。
「什麼比賽?淨搞些沒用的!有那閒工夫不如多打份工!」
「就你?還國際比賽?別做夢了。肯定是被人騙了,或者想拿錢去旅遊!」
「你的前途就是聽媽的話,畢業了回來考個公務員安安穩穩的纔是正經,別想那些不切實際的!」
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
我正要再打過去求她,微信上就收到了她發來的視頻。
一個博主正在展示她如何在大學裏用 1000 塊生活費只花 300 存下 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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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發來消息:「人家孩子多懂事!從下個月起,媽每月只給你 300 塊生活費!你也學着勤儉節約,剩下的媽幫你存着!別鋪張浪費。」
鋪張浪費?
我配嗎?
大學的四年裏,我在食堂只打最便宜的菜,幾乎不買新衣服。
日用品都是室友可憐我,打着淘汰品的幌子支援我。
我知道她們是在照顧我的自尊心。
就像我現在用的手機,是林菲菲硬塞給我的。
只因爲某天晚上我的手機從上鋪掉了下去,她抱着睡了一晚上,還以爲是個暖手寶。
第二天發現是手機發燙後,嚇得立即送了我一個「淘汰機」,還騙我只值 200 塊。
我現在用的電腦也是林菲菲「用得不順手」丟給我的。
室友們總會「不小心」打多了飯菜,怕浪費就分給我。
護膚品也總是有不少贈品,怕「用不完會過期」讓我幫忙用。
見我瀏覽招聘網頁,怕我被騙,主動介紹靠譜的兼職。
家教、餐廳服務員、圖書館助理……
我的課餘時間全部被填滿,只爲賺取微薄的生活費和學費缺口。
我被室友接濟着過日子,努力掙錢的腳步不敢停下。
有獎金的比賽我都參加。
放棄了所有娛樂,深夜苦讀只爲拿到獎學金能鬆一口氣。
開學時輔導員就讓我們組隊進行編程比賽。
最後以黑馬姿態殺入了 ACM 亞太區決賽,是計算機領域最具影響力的國際賽事。
一旦獲獎,我就能得到保研的資格。
同時還能申請名校,就算直接就業也能拿到頂級名企的入場券。
我拼了命地鑽研,幾月下來又瘦了一大圈,好幾次暈倒在教室裏。
可決賽在新加坡,報名費、交通費、住宿費、餐飲費加起來再怎麼也要 800Ṭú¹0 到 10000。
這對連 500 生活費都要被剋扣到 300 的我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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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作爲團隊的核心代碼手,要是缺席,就意味着團隊直接棄賽。
我個人前途被毀,隊友幾個月的努力也會被辜負。
我又一次嘗試聯繫媽媽,但電話一直佔線,發信息也不回。
無計可施之下,我聯繫了爸爸。
「爸,這筆獎學金真的很重要,不光關係到我,還關係到整個團隊,求你跟媽媽說說,把錢還給我。」
爸爸爲難道:「你也知道你媽的脾氣,我哪兒管得了?再說了,你媽也是爲你好,怕你手裏錢多了就沒了節制亂花,等你需要用大錢時還得靠你ṱű̂ₒ媽。」
我哭着說:「我現在就需要!這關係到我的前途!」
「行了行了,什麼前途需要倒貼 10000 才能拿到?你怕不是被人給騙了?虧得你媽幫你管錢,不然你肯定被騙得血本無歸。」
爸爸不容我多說,直接關了機。
這一整天,我都在不斷地給媽媽打電話。
直到傍晚,我給媽媽發信息:「媽,能提前發下個月的生活費給我嗎?我來月經了,沒錢買衛生巾。」
媽媽終於回話了:「真的嗎?別是爲了拿錢騙我的吧?拍個照我看看。」
我腦子嗡的一聲。
拍什麼照?
緊接着,媽媽的視頻電話打了過來,麻將聲混着她的聲音聽不真切。
「照片可以作假,還是你現在直接給我看吧。」
我像卡殼的機器一般,不可置信道:「看,看什麼?」
媽媽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手機放遠一點,轉過去,我看褲子髒了沒。」
手機那頭傳來牌友催促的聲音。
媽媽的語氣更加強硬:「快點,我忙着呢。還要不要錢了?不要我掛了。」
我僵硬着身體照ƭṻₜ做,就聽媽媽說:「這不沒血嗎?」
我哽咽着回答:「剛……剛來,量少。」
「那你脫了我看看。」
媽媽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如同一枚炸彈,炸得我體無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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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思議地看向視頻裏的媽媽,委屈和屈辱將我淹沒。
她瞟了手機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不敢啊?果然是在撒謊。」
我眼淚已經掉了下來:「我沒有撒謊!」
「那你脫了給我看看不就知道了。放心,我手裏鏡頭對着自己呢,別人看不到。快點,別耽誤我胡牌。」
我緊咬嘴脣,渾身顫抖,拳頭緊了又松。
最終把手搭在了牛仔褲的扣子上。
剛要解開,寢室的門突然被推開。
林菲菲看到我手機裏的媽媽,又看到我淚流滿面的樣子,立即上前打招呼:「阿姨好,又查崗呢?老師有事叫我們,就不打擾你贏錢了哈!」
說完就直接幫我斷了視頻通話,轉頭就問我怎麼回事。
我把獎學金被媽媽截胡,生活費降到 300,還被逼脫褲子證明來月經的事說了,抱着林菲菲大哭一場。
林菲菲忿忿不平:「你媽媽哪裏是培養你節儉?明明就是吹狗哨!讓你無條件順從!把你當狗訓!」
她給我衝了一杯紅糖水:「快喝了吧,每次你來月經都痛得不行。我去給你拿衛生巾。」
室友們陸續回來後,小聲商量着怎麼幫我討回獎學金。
我躺在牀上蜷縮成一團,肚子上貼着室友幫我裝的熱水袋,眼淚打溼了枕頭。
第二天我收到了 300 轉賬。
附帶一句「省着點花,別學有的人虛榮拜金」。
我知道媽媽指的是林菲菲。
可人家家境好,家人寵,喫穿講究有什麼錯?
就因爲林菲菲好幾次帶我暫時脫離了媽媽的掌控,她就總是言語貶低對方。
我決定勇敢一次,寫了一封「公開信」發到了家族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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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訴說了自己連飯都喫不飽的拮据,講明瞭獎學金對自己的重要性。
「請各位長輩勸說媽媽把獎學金還給我,我如果贏得比賽就是爲國爭光,也是爲家族爭光。」
下一秒,一直關機的爸爸發來信息:「你在羣裏胡說八道些什麼?要讓你媽看到了,肯定很生氣!沒錢喫飯你早說啊!爸轉了 200 給你,補足了 500,趕緊收了把羣消息撤回。」
我看着遲來的 200 塊,心裏有說不出的難過。
我曾因爲沒錢參加集體活動,委婉地向爸爸提起過缺錢,希望他能支援我一點。
ŧũ̂₇可他一句「專心學習,別把心思放在不正當的地方」就把我剩下的話全部堵了回去。
我也曾說自己低血糖暈倒在教室裏,問爸爸能不能給我點錢買點喫的。
爸爸卻說:「我以前上學一天不到五塊錢也能喫得身強體壯,你就是挑食。上個大學怎麼就變嬌氣了?」
我不信爸爸看不到我蒼白的臉色和消瘦的身材。
爲了省錢,高中的校服我到現在還在穿,每次回家鄰居都笑我還像個高中生。
直到此刻看到爸爸發來的「補足」二字,我終於無法自欺欺人。
原來爸爸一直都知道我的生活費只有 500,連他一週的煙錢都比不上。
我沒收這 200,但收到了媽媽的回應。
「天啊!我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爲了要錢,竟然在家族羣裏寫這種信逼我!她眼裏還有我這個媽嗎?」
「什麼國際比賽?我從來沒聽說過!肯定是她那個不務正業的室友編出來騙錢的!被騙去國外賣器官的新聞還少嗎?」
「悅悅從小就聽話,現在居然會告狀了!肯定是她那個不三不四的室友教的!帶壞我女兒!」
「正規比賽哪裏需要自己掏這麼多錢?團隊難道沒資金嗎?不會被挪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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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我的微信羣陷入了轟炸。
「悅悅,你太不懂事了!怎麼能這麼逼你媽?」
「那個室友一看就不是善茬!離她遠點!」
「真挪用團隊錢了?這可是大事!要坐牢的!」
我沒想到自己情真意切的信沒能得到親人支持,反而給團隊招來了禍事。
羣消息被某個多事的親戚截圖發了出去。
「陳悅和其室友涉嫌挪用競賽資金」的謠言迅速發酵。
不明真相的同學聽到風聲,對我和林菲菲投來懷疑的目光,一時間議論紛紛。
「林菲菲平時一個包就好幾千,哪兒來這麼多錢?」
「陳悅倒是四處打工掙錢,但也難說會不會窮狠了就生惡。」
「對啊,尤其還跟林菲菲一個寢室,眼紅也是難免的。」
巨大的內疚讓我渾身發抖,我紅着眼睛說:「菲菲,是我害了你,對不起……」
雖然團隊的其他隊友力挺我們,可「挪用公款」的謠言直接指向誠信和違法,一旦處理不好,我們整個團隊都會失去參賽資格。
輔導員找到我,我還沒開口,她就拍着我的肩膀說:「放心,老師相信你。只是怎麼讓主辦方相信你,得好好想想。」
走投無路之下,我開了直播。
我對着鏡頭,聲音哽咽。
「實在對不起,用這種方式打擾大家,可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我媽讓我學網紅省錢,一個月只給我 300 生活費,我一天只敢喫一頓飯。」
「我的獎學金也被她僞造授權書直接轉走,沒有這筆錢,我參加不了 ACM 國際編程大賽。」
「沒有它,我和我的團隊幾個月的努力就全白費了!我這輩子可能就這一次機會!」
突然評論區出現一張照片。
是媽媽每天查崗的視頻截圖。
能看到林菲菲桌上一看就價格不菲的化妝品和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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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就看到媽媽留言說:「我是陳悅的媽媽,你們別被她騙了!她根本不缺錢!她是虛榮心作祟!想買名牌包、買高檔化妝品!你看這些東西加起來都不止 10000 塊了!我幫她管錢是怕她學壞!」
一時間,原本對我表示同情的人頓時破口大罵。
「你桌上的東西比我的消費都高!」
「就這居然還好意思哭窮!真該拖出去打死!」
「媽媽總不會污衊孩子吧?這下翻車了!」
就在我的直播間陷入混亂時,林菲菲出現在了鏡頭裏。
她將手機對準自己的桌子說:「那是我的東西,不是陳悅的。」
隨後又當面給家裏打了電話,委屈道:「媽,有人說我挪用比賽資金,懷疑我的衣服包包都是偷的。」
電話裏傳來怒喝聲:「哪個不長眼的懷疑我林氏建業的千金偷東西!都跟你說了在大學裏不用太低調,這下好了,被人懷疑連仨瓜倆棗都稀罕。」
下一秒,聲名赫赫的房地產大亨林氏建業的官方賬號直接轉發了我的直播間鏈接。
並配文:「我女兒不缺錢,缺錢的是主播。聽我女兒說,專業第一的主播好幾次餓得暈倒,可憐哦。」
評論區頓時炸了。
一邊倒地抨擊媽媽的賬號,逼她把獎學金還給我。
寢室的門突然被重重地捶打,林菲菲剛把門打開,就見到我媽衝了進來,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在我臉上。
我立馬嚐到了血腥味,耳朵裏嗡鳴一片。
「你個小賤人!居然在網上詆譭我!幫你理財還委屈上了!」
「還說給你的錢不夠花,真不夠花的話這四年難道你喝西北風活下來的?」
「怕不是出去賣,纔有錢買手機買電腦吧?」
臉上的痛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裏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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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還在繼續,評論區變得更熱鬧了。
「不是吧?學霸陳悅竟然做那事?」
「樓上的是傻子嗎?這麼明顯的污衊都看不出來?哪個正常的媽媽會這麼說女兒?」
媽媽見我發愣,以爲震懾住了我,仰着下巴Ŧū́₋說:「想要獎學金也行,跪下磕頭道歉,承認自己貪財拜金、自甘墮落。」
我低着頭雙拳緊握、身體顫抖,可想到比賽,我膝蓋一彎。
突然一隻手拉住我:「別跪!」
林菲菲陰沉着臉說:「別以爲我叫你一聲阿姨,你就真把自己當回事!不如趁直播讓大家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貨色!」
一秒前,林菲菲把我日常消費的賬單,還有和媽媽的對話截圖都發在了評論區。
還播放了我發給林菲菲的一段錄音。
是媽媽逼我在牌友面前脫褲子自證來月經時,一位阿姨聽不下去偷偷錄了傳給我的。
「小賤人想趁比賽遠走高飛!做夢!這輩子都要乖乖聽話。」
「剛纔要不是她那個室友突然闖進來,還不是讓脫褲子就脫了?」
「就算我把手機轉過來給你們看,她也不敢不脫!」
「女兒遲早嫁出去,辛苦養大可不是爲了給別人養,得趁她還小,好好管教,心纔不會變野。」
「這跟訓狗一個道理,哨子吹多了打多了,她一聽到哨子聲就不敢反抗。」
「我女兒大學四年花的錢還沒你們孩子一個學期多,學着點兒!」
「像我這樣,女兒成績好花錢少,大學期間還給我掙了不少獎學金,我都拿去買首飾做美容,這才能回本。」
「哪像你們一個勁兒往外掏,兒女一個月工資也沒掙多少,全是虧本買賣。」
媽媽的語氣充滿自豪,聽不出任何對我的虧欠。
林菲菲還打開我的衣櫃給直播間的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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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陳悅所有的衣服,春夏兩套,秋冬兩套,還有兩套是高中校服!洗得快爛了都不敢扔!就因爲你每天都要視頻檢查!」
「陳悅纔不到 90 斤,已經夠瘦了,你還嫌她胖!喫飯都要打視頻!多喫一塊肉都要被罵亂花錢、不自律!」
「你還經常跟輔導員打電話,問哪個男生和陳悅走得近,就連小組作業裏出現男生都說陳悅不自愛!這點我們輔導員可以作證!」
「陳悅大學期間做的兼職不下二十種,最難的一段時間同時做了四份兼職,就爲了備賽 ACM!」Ťű̂₃
「作爲媽媽難道真的不清楚陳悅靠什麼活下來的嗎?竟然還造女兒黃謠!」
「你生下她到底是爲了什麼?爲了看她痛苦取樂嗎!」
直播間頓時炸了。
「我的天啊!竟然真的有這種媽媽!強佔女兒獎學金還有理了!」
「真理財也就算了,竟然全部自己花了!」
「我還以爲陳悅說得誇張了,還真是一個月才 300 生活費啊,不敢想怎麼活下來的。在魔都生活光是喘氣兒,一個月都不止花 300。」
「我是陳悅同學,看她大四還穿高中的舊校服,還以爲她家很窮,沒想到媽媽的首飾和美容一樣沒落啊!難怪她沒去申請助學金,原來不是真窮。」
我曾經也以爲媽媽對我嚴格到苛刻是爲了培養我艱苦樸素的美德。
可當我聽到媽媽在牌桌上得意地炫耀如何把我管得服服帖帖後,我終於明白,我的媽媽不愛我。
只要我痛苦但又不得不服從時,她就會快樂。
正如她明明知道我每個月月末會來月經,但她還是一口咬定我爲了騙生活費在撒謊時偷偷揚起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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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該知道的,並不是所有的媽媽都真心希望女兒好。
我卻一直以爲自己不夠乖,不夠聽話,但凡有一點沒順着媽媽都會陷入不孝的內耗。
林菲菲豪氣地衝直播間表態:「我是這次參加 ACM 比賽的團隊隊長,我把話放在這兒,陳悅絕不會缺席,我們團隊必定會準時入場。陳悅的錢我出了!」
我看着林菲菲一副護崽的姿態將我護在身後,又看到媽媽滿臉猙獰的模樣,頓時湧起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我走到媽媽跟前,聲音無比堅定:「獎學金你拿走就拿走吧,包括四年裏我所有的比賽獎金,我都不要了,就當全了母子緣分。以後我不會再向你要一分錢。」
直播間的影響很大,輔導員也匆匆趕來,跟林菲菲一樣母雞護小雞一樣護着我。
我眼裏流下淚水,嘴角卻是笑着的。
媽媽被保安「請」出去時還在瘋狂叫囂,我遲早會後悔,有本事流落街頭也別回去。
這件事很快傳到了親戚耳中。
最初把羣消息截圖發出去的親戚在羣裏@我:「媽媽哪會真的不盼孩子好?別賭氣。你媽媽肯定給你存着嫁妝呢。你這孩子脾氣真大,這下鬧得我們都跟着沒臉。」
我沒有回覆,直接退了羣。
爸爸給我打電話,我沒接。
於是他給我發信息:「你媽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別跟你媽置氣,服個軟就好了。爸給你生活費,不夠再跟爸說。」
我看着 500 生活費,覺得刺眼無比。
我直接選擇了消息免擾,錢也沒收。
我給林菲菲寫了一張欠條,我必定會在半年內還清她幫我墊付的參賽費。
她笑呵呵地收下後說:「我等着陳大學霸帶我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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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用公款」風波徹底平息,活動主辦方在直播的影響和學校的擔保下,沒有爲難我們。
手機裏堆積了許多未讀信息,爲了不影響我參賽的心情,上飛機前,我換了手機卡。
衆多參賽隊伍中,我們是唯一入圍的中國隊。
因爲充分的備賽訓練和隊友之間的默契配合,我們隊取得了優異的成績。
當媒體報道出我們獲得亞太區金獎的新聞時,我收到了頂級科技公司的正式入職通知。
比賽的獎金很豐厚,我的那一份我一分錢都沒有留下,全部給了林菲菲。
林菲菲驚訝道:「這可不止 10000 塊了!我把多的還給你。」
我按住她的手,眼眶微溼:「這四年,你以各種理由塞給我的喫的用的,可遠不止 10000 塊。」
我快速擦了擦眼睛笑着說:「你不是說讓我帶你飛嗎?以後等姐富貴了,帶你喫香的喝辣的!」
我再也不會爲了 300 塊錢拋棄自己的尊嚴。
回國後,我和隊友一起接受了媒體採訪,在畢業大會上作爲優秀學生代表講話。
林菲菲帶我專門做了造型,一身禮服加精緻的妝發,外加和原生家庭割裂後的輕鬆,讓我整個人充滿自信。
我在臺上侃侃而談時,我看到了坐在後面的爸爸。
但我的目光沒有做停留,最後落在給我巨大幫助的輔導員和其他老師身上。
我的致謝對象只有老師和同學,沒有提及父母。
我收拾好東西準備告別學校時,剛下樓就看到等候多時的爸爸。
四年來,他第一次來學校,臉上是陌生的溫和,甚至有些討好。
「悅悅,爸看到新聞了,真爲你高興!出息了!都爲國爭光了!你現在就是咱們林家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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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現在這麼優秀,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你媽她其實心裏也是爲你好,就是方式不對。她看到你獲獎,肯定也高興的。」
「血濃於水,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你現在有本事了,是不是該主動低個頭,給你媽一個臺階下?她畢竟是生你養你的媽!」
「你主動聯繫她,她肯定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一家人和和睦睦多好?你也不想被人說發達了就忘了娘吧?」
我沒說話,只把手機舉到他面前,上面是媽媽剛剛通過別人轉發給我的視頻。
她把我留在家裏的東西全部裝進箱子裏,倒了汽油一把火燒了。
專門拍給我看,還大罵早知道我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當初就該在我出生時一把掐死我。
爸爸的臉色變得無比尷尬,嘴巴開合好幾次都沒說出半個字。
我知道遲早有人來勸和,不光是爸爸,還有其他親戚。
尤其在我已經找到房子住下,正式入職後。
好幾個親戚打聽到我的新電話號碼打來說我媽的不容易,企圖用一個「孝」字讓我低頭。
我只說:「那我一個月打 300 給她應該夠了吧?」
慢慢的,就不再有人給我打電話。
爸爸一開始還在朋友圈發我的獲獎新聞鏈接。
炫耀自己家教育有方。
每逢大假都問我回不回家,說做了好喫的等我回去。
可漸漸地,見我真的不願意回家,也不再勸我放下。
我每個月 300 塊定期轉給媽媽,無論她收不收,我都轉,並截圖存證記好賬,以免她又空口白牙污衊我。
我聽偷偷發錄音給我的阿姨說,在一起打牌時我媽媽還得意得不行。
她認爲我之所以取得現在的成就,都是她嚴格管教的結果。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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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等我在外面碰了壁,最終肯定會像倦鳥歸巢一樣帶着錢回來向她低頭認錯。
如果我在衆人面前磕一百個響頭,再上交自己的工資卡,承認自己錯了,她纔會「大度」地原諒我。
聽完我只是笑笑:「謝謝阿姨告訴我這些,也謝謝你上次幫我。我寄了一箱荔枝到你家,今天應該到了,記得簽收一下。」
阿姨直誇我能幹、懂事,一萬個不理解爲什麼媽媽會那樣對我。
我以前也不理解,不過現在我也不需要去Ṱū́₈理解了。
因爲大學四年的經歷,我的抗壓能力極好。
入職一年後,我又收到了名校研究生的錄取通知書,開啓了邊工作邊讀研的充實生活。
畢業後第一個春節,我沒回去,在林菲菲家玩兒了個通宵。
第二個春節,我依舊沒回去,跟林菲菲一起去看海看日出。
第三個春節,我還是沒回去,和林菲菲一起去看企鵝看極光。
這三年裏,我的成績得到學校和公司的認可。
我不僅又拿了幾次獎學金,還參加了公司的新程序研發。
新產品一面世就大獲好評,我也因此拿到了一大筆項目提成。
當我拿到第一筆「鉅額」工資請林菲菲喫上千元的大餐時,她比我還激動。
一邊笑着說「別這麼誇張,跟沒見過世面似的」,一邊哭着把盤子裏的菜全部喫光。
我給每位室友都寄了禮物,是她們曾經提過想要,但捨不得買的東西。
或是項鍊,或是包包。
她們無一例外地打電話叫我「陳大款」,誇我做到了「苟富貴勿相忘」。
我知道她們也不缺這些,但花我自己掙的錢,讓我在乎的人高興,就是這麼爽!
當我畢業第四個春節依舊不準備回去時,我接到了醫院的電話,爸爸病危。

-14-
當我看到病牀上臉色發紫、一臉死氣的人時,幾乎認不出這就是我的爸爸。
見到我的瞬間,爸爸的眼睛裏有了一絲光彩,動了動手指,示意我靠近。
我俯身湊到他嘴邊,就聽他說:「別……聽你……媽媽的。」
守在牀邊的大伯唉聲嘆氣。
不等我問就主動把來龍去脈講了個清楚。
自我畢業後,媽媽沒有了控制對象,就把目標轉向了爸爸。
不僅沒收了爸爸的工資卡,還不知道去哪兒聽了課,迷上了賣保健品。
「她說那保健品好得很,有病治病無病強身,花了幾萬註冊會員。」
「後來不知道怎麼弄的,好像賺了一筆,想拉我們一起入會。」
「有幾家跟着花了錢,我家沒啥閒錢,就沒跟着摻和。」
「她自己又追加了幾十萬,說是銷量好,趁下手的人不多好掙錢,晚了連喝湯的資格都沒有。」
「結果她自己買了一堆保健品放家裏,沒多久就賣不動了。」
「她不想讓東西浪費,就逼着你爸天天喫,還非要我們也跟着喫。」
「結果你爸喫出了腎病,雙腎衰竭,哎……」
「另外幾個跟着喫的也喫出了毛病,不過喫得不多,沒你爸這麼嚴重。」
「現在你媽整天不回家,跑外面拉人入會幫她銷貨呢!」
聽完之後,我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這哪裏是賣貨,這是入了傳銷。
旁邊的大伯孃補充道:「現在整個小區都知道她逢人就宣傳保健品怎麼怎麼好,有人還跟着花了不少錢。前前後後加起來,交給她手裏的會員費應該有上百萬了。」
「但你爸爸這邊完全沒人管,一打電話給你媽,她就說忙着掙錢,不空伺候。」
「我們都一個多月沒見到她人了,不知道現在去哪兒發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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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我在工作中能言善辯,此刻我也只剩沉默。
好半天我才問:「你們聯繫我,是讓我來交治療費的?」
大伯孃疑惑道:「沒有啊!那事出了之後,我們都覺得沒臉見你。你爸也說別聯繫你,所以……」
病房的門突然被猛地推開,砰的一聲撞在牆上。
媽媽一見我就直接衝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還捨得回來!四年贍養費一共四百萬!立馬轉給我!不然我就去法院告你!」
她完全沒有四年不見女兒的思念,也沒有對病牀上將死丈夫的愧疚。
我一把甩開她的手,眼裏絲毫不見曾經面對她時的惶恐和懼怕。
「贍養費我每個月都按時支付了,有截圖爲證,也有轉賬記錄。」
「再說,你也沒到老得走不動的地步,我不需要養你。」
「放心,等你真的走不動了,我會把你送去養老院,不會讓你流落街頭。」
媽媽突然提高音量,表情變得猙獰:「你的命都是我給的!你的錢就是我的!你不給,我就拿着喇叭去你上班的地方鬧!讓所有人看看你這個白眼狼、不孝女!」
一旁的大伯孃看不下去, 氣得跳腳:「你四年前差點毀了悅悅,現在還想再來一次嗎?哪有你這麼當媽的!」
大伯也指着她罵:「你把你老公一個病人留在家裏一個月不聞不問, 現在一回來不關心病情卻只知道跟悅悅要錢!要不是我們過去照看,他死屋裏了都沒人知道!他生病可是因爲你!是你逼他喫藥!你還是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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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焦慮又神經質地來回踱步, 一邊走一邊說:「我也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想多掙點錢, 誰知道一開始很好賺的, 到後來就一直虧!跟我入會的人也在問我怎麼辦。我咋知道怎麼辦?他們說好了充值十萬就能回本十五萬的!我的錢都充進去了, 可是現在回不了本!」
「所以你就騙更多人入坑?明知產品有問題, 卻騙人說喫了能強身健體?」我冷冷地問。
媽媽頓時尖叫起來:「這怎麼叫騙!我只是介紹了一下產品營銷模式!他們都是自願入會的!不關我的事!我自己的錢還沒拿回來呢!我也不知道產品會喫死人啊!」
「如果你不知道產品有問題, 你自己爲什麼不喫?卻只讓爸爸喫?」
我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媽媽的虛僞,步步緊逼。
「你這不僅屬於傳銷,還屬於故意殺人。爸爸就快死了!是你日日夜夜給你的老公投毒!早早地掌控了他的錢, 讓他乖乖聽話!可能還有別的人也一樣, 正躺在病牀上詛咒你!」
話音一落, 媽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滿頭大汗。
她是有變態的控制慾, 但真沒膽子殺人。
估計這會兒已經有不少人逼着她還錢, 走投無路之下才想着利用爸爸騙我回來,想從我身上撈錢還債。
如果媽媽愛我,對我好, 即使她犯了錯, 我也願意替她還債。
可是……
看到她無視出氣多進氣少的爸爸, 也沒有絲毫反省,還在一個勁兒地說一定會回本, 咒罵討債的人沒耐心, 不肯多等等。
我明白時間無法改變心理扭曲的人,在她心裏,錯的都是別人,她永遠是對的。

-17-
我拿起電話報了警。
媽媽以傳銷罪名被逮捕。
由於涉嫌的金額巨大, 被判了好幾年。
媽媽入獄前還揚言道:「把親媽弄進牢!你遲早要遭天打雷劈!你是我肚子裏爬出來的!這輩子都別想甩了我!等我出來你照樣要好喫好喝地伺候我!乖乖聽我的話!」
我當庭明確表態不會棄養父母,不會做違法的事。
反正每個月 300 塊,我還是給得起的。
從法院出來後ťũₑ, 我出於生恩,心有不忍, 去醫院做了配型檢查。
結果醫生說, 我的腎和爸爸並不匹配。
醫生當着爸爸的面解釋了一番,隨後爸爸閉上眼睛, 眼角滑落了一滴淚。
爸爸嘴脣開合,沒發出聲音,看得出說的是「悅悅」兩個字。
我心裏有點難過,但不多。
畢竟,爸爸給我的愛也少得可憐。
我努力回憶成長過程中爸爸出現的場景,當媽媽無時無刻地呵斥我時,他不是在看別人下棋,就是跑出去遛彎兒。
每次等他回來,我已經被媽媽「調教」乖了。
原本想着,用一顆腎還了生恩也就罷了。
沒想到,老天爺不給我這個機會。
半個月後,沒等到合適腎源的爸爸去世了。
我按照一般人家的標準給辦了身後事,拿到了媽媽的委託書。
不管是不是她自願的, 反正有這份貨真價實的委託書,我就可以把房子賣了替她還債。
處理完家裏的事後, 我收到了林菲菲的邀請, 說要替我慶祝研究生順利畢業。
我的臉上揚起笑容:「我剛拿了獎學金,想喫什麼,我請!」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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