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許

演出結束時，我刷到了一個帖子：【前男友事業有成，我想挽回他算第三者嗎？】
評論區嘲諷聲一片。
她試圖爲自己辯解，逐一回復。
【我們是彼此初戀，因爲不可抗力分手的。】
【我和他在一起整整七年，他現任才陪他多久？】
【他提起那女孩只說是個很適合的結婚對象，但提起我幾乎用盡了他畢生所學的詞彙。】
【聽說他現任是個學跳舞的，這種女孩子不用我多說吧？我即將上岸，包拿實力配上他的。】
【現在他沒結婚我單身，他事業有成我風華正茂，怎麼不算最好的安排？】
【在不可控的感情世界裏，我堅信你情我願就沒有第三者。】
……
最新的評論下，她果斷曬出了一張照片。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蓋住了她的酒杯，儼然一副管教女朋友不準喝酒的樣子。
哪怕沒有露臉，我也能認出那隻手上我親自設計的戒指。
分手那天，他的朋友爲他打抱不平：「愛一個人難道不應該接受他的過去嗎？」
我沒有停下腳步：「我可以接受他有過去，但我不能接受他的過去還沒有過去。」

-1-
定下婚期後，我就開始在紅薯上分享我的備婚日常。
評論區總是和和氣氣的。
不是向我排雷江市的酒店，就是跟我安利江市的婚紗店。
直到我分享出我和沈知序的對戒：「親自設計的，雖然不貴但很有意義。」
半分鐘後，帖子下出現了第一條評論。
【她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他們的事情，她只是還沒有學會放下。】
很奇怪。
我回了一個問號。
那人繼續回我：【有時候炫耀自己的幸福就是對別人的傷害，你想過他的前女友看到會是什麼心情嗎？】
我微微皺起眉頭，點進了她的頭像。
是一部短暫又漫長的戀愛回憶錄。
賬號三個月前開的，回憶從十七歲開始的。
我點開了最新的帖子。
【前男友事業有成，我想挽回他Ţû⁹算第三者嗎？】
評論區很熱鬧，網友很刻薄，她的前男友……也很熟悉。
【你不算我算？紅薯已經癲得我已經不認識了，卸咯！】
【風華正茂姐這麼起號浮木知道嗎？誰爲紅薯花生啊？】
【什麼不可抗力？前男友之前一事無成嗎？】
【如果這都不算第三者，那什麼才叫第三者？第三者重新定義第三者？】
【我時常覺得我應該反思一下自己爲什麼會刷到這些提問……或許是我上輩子殺人放火。】
……
我收起手機胡亂裹上棉襖，把目的地從家裏改到了沈知序聚餐的地方。
今天是沈知序難得的休息日。
他說今晚有高中同學的聚會，不能來看我演出。
臨近十點，店裏的人已經很少了。
還剩最後兩個包廂有人，裏面的笑聲一陣接着一陣。
「阿序也算是熬出頭了，硬是比我們多唸了這麼久的書啊。」
「這以後啊要臨牀科研兩手抓，爬到副主任的位置就了不得了。」
「他可是在江城頭部三甲，全國都排得上前十的醫院，以後可是醫院裏最牛逼的人脈！」
「對了，你結婚什麼時候提上日程？」
包廂裏的談笑聲因爲這一句話突然安靜了下來。
我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你真的要結婚了？」
不知道是誰問了一句。
「嗯。」
沈知序沉默了一霎，低聲道。
「就是之前那個跳舞的女孩子是吧？我還以爲你只是——」
「跳舞的？」
女孩的聲音尖銳又刺耳。
「我記得你最討厭這些不務正業只知道走捷徑的人。」
我安靜地靠在牆上，心臟突突跳得很快，連指尖有些發麻。
沈知序應該會爲我辯解吧。
跳舞不是不務正業，更沒有什麼捷徑可以走。
我能在這條路上走到今天，幾乎是用盡了我所有的天賦和努力。
「那也比半途而廢的人強。」
他的口氣很怪，帶着些許賭氣。
不知道是在針對誰。
但我知道，他一定不是在爲我說話。
「沈知序！你結婚就結婚幹嘛故意說這些話來氣我？你明明知道當時——」
女孩欲言又止，聲音裏染了幾分哭腔，聽起來委屈極了。
「你不僅要氣我，你竟然還要當着我的面結婚……」

-2-
也許是包廂裏的氣氛太過尷尬，有人站起來說自己要去趟洗手間。
我連忙跑到了洗手檯，假裝自己整理妝容。
出來的是沈知序最要好的兩個高中同學。
他們似乎沒有認出我。
也是。
我和他們只見過一次面。
那是在沈知序帶我見他的父母前，他向他的朋友正式介紹我。
更何況今天我的舞臺妝有點濃，他們沒能認出我也不奇怪。
兩個人在旁邊點起了煙，開始閒聊。
「不是蘇雅什麼意思？真想找阿序和好啊？」
「這還不明顯嗎？兄弟有些話跟你說你可別說出去。」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做賊似的往那包廂看了一眼。
「你還記得他帶那個什麼小戚來見我們的前幾天吧？他喊我出來喝酒，你說說他學醫之後哪裏還有喝過酒？
「那天阿序可真的喝了不少，他說想去找蘇雅，想跟她結婚——」
我恍然想起他說的那天，沈知序一身酒氣站在我家樓下，手裏拿着不知道是哪家孩子丟在小區裏的鴨子夾。
他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在雪裏夾出了滿地的小鴨子。
等我接到電話下來時，他的手被凍得通紅。
我心疼地給他裹上我的圍巾，故作生氣地問他爲什麼要喝酒。
他看着我，眼睛紅紅的：「因爲高興，因爲要去見你的爸爸媽媽了。」
我一怔，教訓他的話瞬間堵在了嘴裏。
他傻乎乎地貼在我耳邊吹着熱氣：「戚小許我一定會對你好的，我這輩子最愛你了……我以後一定會愛你的……」
從我認識沈知序的那一天起，他就是理智的剋制的穩重的。
在一起到現在，我從未聽到他這麼直白地向我訴說愛意。
因爲這一句話，我躺在牀上翻來覆去，興奮得一整夜都沒有睡着覺。
哪怕他的話裏漏洞百出。
什麼叫以後我一定會好好愛你的？
現在想來，原來是那時的愛根本就拿不出手啊。
突如其來的示好，只是因爲他心裏愧疚而已。
我在舞團裏聽到過不少關於背叛和被背叛的故事。
或義憤填膺，或難以置信……
可直到親身經歷時才發現，知道真相的那一瞬間居然是流不出眼淚的。
周圍的聲音逐漸遠去，像是練舞練久了的低血糖反應。
究竟是爲什麼？
爲什麼沈知序不能把自己的心清理乾淨，再接受下一段感情的開始呢？
「那他幹嘛還要和他女朋友結婚？」
兩個人的對話還在繼續。
「你是不是傻？都這個年紀了當然是因爲合適啊。」
「合適？」
「合適比喜歡更重要。蘇雅脾氣倔要阿序哄着，你想想阿序這職業哪有什麼多餘的情緒價值給她？不吵架不鬧離婚才奇怪。」
「不是，什麼合適比喜歡更重要？我看沈知序讀書讀傻了吧，不喜歡人家還要跟人家結婚？」
「也不是不喜歡……就初戀還是最難忘的。」
「難忘就去找初戀啊！禍害其他女孩子幹嘛？」
「兄弟，我們這種事情可不興管啊……都是勸和不勸分的。」
兩個人意猶未盡地回了包廂，留下我一遍一遍搓洗着自己的手。
我盯着鏡子裏的自己，今天的我可真好看啊……
咦？
怎麼臉上溼漉漉的呢？

-3-
我恍恍惚惚地走進了一家便利店，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然後點開了那個女孩的頭像，爲數不多的帖子詳細記錄了他們七年相戀的動人瞬間。
只是熱度一直不高，直到最新的帖子出來。
我繼續往下滑，看到了一張高中畢業照。
那張照片裏只留下了兩個清晰的臉龐。
一個是沈知序，另一個應該就是那個被叫做蘇雅的女孩子。
他們在高中畢業那天確定關係。
爲了給她能力範圍內最好的一切，沈知序不惜在高中時就趁着寒暑假去兼職賺錢。
他給她買過被子牀單，衣服鞋子甚至還有內衣。
他會時不時給她轉賬，生怕她沒有錢花。
他會捨不得她喫外賣，會心疼她晚上睡覺不好好蓋被子。
他還會在忙碌的課業中偷偷溜到她所在的城市，在她準時下課時送上最熱乎的奶茶。
哪怕無論颳風還是下雨，沈知序都是在醫院和學校之間來回騎車。
只爲了在蘇雅畢業的時候能送她一條價值不菲的項鍊。
本以爲兩個人會從校服走到婚紗，一直站在彼此的前途裏。
可沒想到蘇雅畢業不過半個月的時間，沈知序就收到了她出國留學的消息。
沒有人能輕易從斷崖式的分手裏走出來。
沈知序也是。
可我總以爲無論對前一段感情有多麼遺憾多麼不甘。
當一個人接受另一個人的時候，他總該放下了。
沒想到沈知序只是將這段記憶鎖了起來。
直到三個月前，蘇雅回國。
重新打開了這扇門。
……
沈知序的號碼一直沒有換，蘇雅嘗試着發了一條信息給他。
【阿序，剛剛我經過我們高中門口，又在同一個地方摔倒了，好痛啊～】
這條信息就像石沉大海了一樣。
她不甘心，繼續編輯信息：【我連衣服都摔破了，不知道有沒有骨折，要找醫生看看嗎？】
對面依舊沒有動靜。
【如果你不回我，我就一直坐在這裏，等到你回我爲止！】
三分鐘後，她收到了回信。
【去。】
從那天起，他們的聯繫逐漸變得頻繁。
【阿序我去上班了。】
【準備進手術室，別發了。】
【好滴～】
……
【阿序你喫飯了嗎？我好餓啊～快給我推薦一些附近好喫的。】
【不知道。】
【阿序你好冷漠哦～餓死我算了～】
【無名氏麪館。】
……
【今天面試又遲到了，人家畢竟在國外待了這麼久倒時差嘛。】
【。】
【我真的生氣啦！連你都覺得我無語！】
【沒這個意思。】
……
沈知序有時候不回，有時候回得很簡單。
可我心裏卻無比清楚，沈知序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連拉黑都不會呢？
他怎麼會不知道蘇雅回來找他意味着什麼呢？
除非他故意縱容。
除非他也沉溺其中。
我看着桌子上早就涼透發脹的關東煮陷入了沉思。
三年來的點點滴滴像潮水一般湧入我的腦海。
沈知序從來沒有愛過我嗎？
可他明明把我寫進他博士論文的致謝——有人見星辰，有人見塵埃，回首這些年所有的怦然心動，你仍拔得頭籌。
他會在值完夜班後跨過大半個城市來機場接我回家，會在他最最稀罕的休息日陪我去練舞。
他很鄭重地和家裏的每一位長輩介紹我，帶我和他的發小好友見面。
在我放聲大哭時他總會笑着抱住我哄我，在我失落安靜時他會溫柔地安撫我，儘可能陪在我的身邊。
這樣的他，和我在一起時心裏居然一直有另外一個人。
愛可能在某一瞬間真實純粹地存在過。
但只是某一瞬間而已。
這三年來的甜蜜愛意只是他的一半。
現在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斷斷續續拼湊出了另一半的他。
便利店的門關了又開。
撲面而來的冷風吹得我愈發清醒。
當我想着我該推門而入給他狠狠給他一個巴掌再質問他，還是給他兩巴掌什麼都不需要他解釋時——
手機突然振動。
【朋友人有點不舒服要去醫院，今晚不能去接你了，你到家後記得給我打個電話。】
三分鐘後，他扶着一個路都走不穩的女孩從那家店裏出來。
只那一瞬間，我對他的感情——好像徹底消失了。
看着他們漸行漸遠的車，我一步一步走下臺階。
恍惚間一輛小電驢失控地朝我撞來，我躲閃不及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媽媽總說人倒黴的時候連喝水都塞牙縫。
我現在就是。

-4-
我躺在急診的病牀上，醫生剛剛給我換好了藥。
臉熟的護士忍不住問我：「你是不是沈醫生的女朋友？我以前見過你。」
我突然想起了剛剛追沈知序的那段時間，有事沒事就跑來醫院給他送喫的。
還不忘分享給他的同事們，希望他們能多多照顧剛開始工作的沈知序。
我朝她笑了笑，沒有說話。
現在還是嗎？
應該不是了吧。
她調整了一下我的輸液速度：「真是不湊巧今天沈醫生沒有上班，又是發燒又是受傷，看到得心疼死咯。
「對了，他待會兒過來嗎？」
「不過來了。」
她微微一怔，隨即恍然大悟：「也是也是，沈醫生上班這麼忙，有你這麼體貼他的女朋友真的不容易。」
外面有人喊她，她急忙應了一聲，走的時候還不忘叮囑我：「小戚啊，有事儘管叫我。」
我點了點頭。
手機震動，紅薯裏提示了一條私信。
【低調的幸福纔不會被搶走，姐姐是在教你做人。】
看到她新發的視頻，那個熟悉的背影站在廚房裏忙忙碌碌，橘黃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
「阿序我難受。」
「誰讓你喝這麼多酒的？」
「當然是你啊。」
「我逼你喝的酒？」
「我聽到你的事才心裏不舒服，怎麼不算你逼我喝的酒？」
「你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阿序你是在關心我嗎？」
……
沈知序一直背對着客廳裏的人，絲毫沒有察覺被拍了視頻。
他的言語間沒有半分不耐，有的只是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無奈和寵溺。
我疲憊地闔上了眼睛。
你說人啊……
爲什麼不能在不喜歡的時候直接拒絕？
爲什麼在心裏還有別人的時候要去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爲什麼在開始之後還會對另一個人念念不忘ţŭ₊？
他如此深情地看向我時，究竟是在想誰？
次日一早，沈知序來交接查房。
身穿白大褂的他有些精神不濟地跟在昨晚那個醫生身後。
所以這一整夜他們是在回憶着青春時期最美好的愛戀，還是在遺憾這些年沒能彼此陪在彼此身邊？
「阿序，聽玲姐說這個是你女朋友啊，我還以爲你小子昨晚會來看看呢。」
「什麼女朋友？」
沈知序驀地抬起頭。
看到我的一瞬間，他的眼裏是藏不住的驚慌。
沈知序這纔想起來，昨晚我根本沒有回覆他的信息。
而他昨晚謊稱自己要到醫院來，根本就沒有回家。
自然而然地以爲我演出結束就回了家。
「小戚你怎麼——」
「你女朋友頭部有點受傷，膝蓋這裏也被撞到了，送來的時候還在發燒，所以留院觀察一晚。」
那醫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是你女朋友吧？怎麼感覺你什麼都不知道？」
「是啊，本來都要結婚的那種。」
我抬起頭，貼心地替沈知序回答了。
不過現在不是了。
沈知序二話不說走到我的病牀前檢查了下我的傷口，動作有些僵硬。
「你受傷怎麼沒有告訴我？」
「你大半夜回醫院一定有急事，我不想打擾你。」
「小戚……等我回家和你解釋。」
我看着他，無比平靜道：「解釋什麼？解釋你騙我在醫院卻又沒有回家的事情嗎？」
「昨天晚上一幫人喝多了直接在老張家睡了，怕回家嚇到你……」
我扯了扯嘴角：「那老張家的沐浴露不錯，你身上一點酒味都沒有呢。」
人只要撒一個謊，就要用更多的謊言來圓。
看着他匆忙離開病房的身影，我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愛與不愛的瞬間同時出現在了腦海裏。
很割裂。
沈知序長得斯文帥氣，做事認真負責。
就連我那挑剔的媽媽見了都會忍不住誇獎。
喜歡上他是一件毫不費力的事情。
可十八歲的愛戀究竟有多麼難以放下，以至於我無法再跟他繼續這段感情？
那個對我百般愛護的他，原來心裏也給別人留了位置。
他明明離我這麼近，卻好像再也不是他了。

-5-
沈知序進門時捧着一大束花，還有一個蛋糕。
看到我的一瞬間，他的臉上出現了幾分不自然。
一閃而過。
「不是說好等我下班嗎，怎麼自己先回來了？」
我看了眼他手上的花，沒有說話。
沈知序捧着花朝我走來，臉上的笑容熟悉又溫柔。
「恭喜我們戚小許同學又成功演繹了一個新角色！」
他心疼地蹲在我面前，看着我膝蓋上的擦傷：「本來打算帶你出去好好慶祝一下，現在只能我來下廚給你做幾道你愛喫的啦。」
我沉默了片刻，突然抬頭看着他：「不用了，我噁心。」
沈知序微微一怔，眼裏瞬間升起了擔憂：「怎麼了？不是檢查了頭部沒有問題嗎怎麼還會噁心？是怎麼噁心你跟我說一下……」
怎麼噁心呢？
大概是看到蘇雅剛剛發的帖子，照片裏出現的是沈知序專門爲我買的芭蕾舞裙。
上面的配文：【從小就有一個芭蕾夢，於是就收穫了一件芭蕾舞裙，可惜不會跳只能放着看咯～】
還記得今天演出開始前舞團的小姐妹還跟我說，沈知序前段時間專門找她打聽了最適合我穿的芭蕾舞裙。
要買到這件應該挺費心思的。
可惜最後這心思好像不是用在我身上。
我垂下眼眸，覺得有些好笑。
「你是不是還在爲昨晚的事情生氣？」
他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有些煩躁地站起身：「戚許，我們是不是說過，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第一時間告訴對方，而不是讓對方去猜？
「你受了傷不打電話給我，現在反過來怪我不知道。」
沈知序站在那裏，眼裏是對我的極度失望。
就像做錯事的是我一樣。
被隨意放在我腳邊的花突然倒了下來，零落的花瓣撒了一地。
「我記得和你在一起後從來沒有收到過花，你說這是最沒有誠意最不費心思的禮物。
「更別說這種一看就是被人挑剩下的花。」
一半的花瓣上都是壓痕，一半的花瓣已經掉了。
沈知序驀地怔在原地。
「那個蛋糕也是，剛剛店裏的老闆娘還在發朋友圈，僅剩的最後一個款式了。
「你該不會臨時在路上買的吧？」
客廳裏徹底安靜了下來。
五秒鐘後，沈知序終於開口了，語氣裏是隱隱的不悅。
「戚許，我想你知道我的職業讓我以後大概率不會有什麼精力留給你。
「我不可能無時無刻不在向你提供情緒價值，我也不能事事都猜到你的心思。
「如果你還要繼續跟我鬧下去，我們可能要重新審視這段感情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好像是我逼得他無路可走。
我瞥了他一眼，回到房間開始收拾衣服。
「戚許你——」
沈知序似乎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幹脆利落地用行動回應他看似威脅我的話。
他沉下臉來，語氣有些重：「你現在是什麼意思？因爲我跟朋友喫了頓飯因爲我沒有猜到你受傷住院？還是因爲我今天準備的禮物不合你的心意？」
我其實一直都知道，把吵架的原因歸結到女孩子無理取鬧身上是大部分男性的通病。
可我以爲沈知序會是一個意外。
也許是出於職業性質的關係，他總是能情緒穩定地去看待各種事情。
沒想到他也是如此。
只要被踩了尾巴，哪有不跳腳的呢？
「你這是在認錯還是在指出這件事裏我犯下了哪些錯？」
我突然回頭看他，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了他眼裏的一絲驚慌。
「沈知序，我是沒心沒肺看起來就不如你聰明。
「可我不會笨到連誰對誰錯都分不清，更不會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你什麼意思？」
他這才意識到我好像不是在鬧着玩。
「沈知序我最後問你一次。
「你昨晚，真的去了老張家嗎？」
「戚許——」
「回答我。」
這一刻我無比冷靜：「去了，還是沒去？」
……
砰的一聲——
回應我的是沈知序摔門而去的聲音。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就是我真真切切愛過的人。
他甚至讓我覺得他是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是我人生當中的一束光。
但我忘了，光的另一面是黑暗。
關上房門時，眼淚悄然無息地落下。
我好難過。
替曾經那個毫無保留去喜歡的自己沒有得到一個好的結果而難過。
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

-6-
這是戚許離開的第三天，沈知序坐在值班室裏。
恍惚聽見有人在叫他。
「醫生我的腿對我來說太太太太重要了，你——」
「你什麼？」
戚許紅着眼睛怔怔道：「你好好看。」
「我不是你的醫生，你稍微等一下。」
那時他只是個還沒畢業的學生，跟着老師出門診。
「沒事沒事，我可以邊看着你邊等。」
那時的沈知序還在想，見過厚臉皮的女孩子但還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
儘管這張臉皮長得很漂亮。
……
從那天起沈知序就像被戚許裝了定位器一樣，每次來複查都能精準地碰到他。
「沈醫學生我們又見面啦～我發現你長得特別像……」
「像什麼？」
「像我的往後餘生！」
戚許抬着頭，臉上堆滿了坦誠自在的笑。
沈知序的臉突然一熱，有些尷尬地移開了視線：「如果你沒有哪裏不舒服的話——
「我有不舒服的！」
「哪裏？」
「因爲你總是不回我信息，對我冷冰冰的我心裏不舒服！」
……
然後他們的聯繫越來越多了，明明她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每天都會冒出一兩個小問題。
她很聰明，每次說上一兩句話就乖乖地消失了。
但也會碰上沈知序最想說話的時候，懂眼色的她總是能陪着說上一會兒。
還記得有一次被病人威脅後，哪怕他做足了心理準備卻還是會懷疑當初自己選擇這一條路。
「小沈醫生你不高興嗎？爲什麼不高興呢？
「你想喝奶茶嗎？要不要喫蛋糕？你們醫院旁邊有家火鍋店特別好喫～」
「戚許你到底想說什麼？」
「啊？我在哄你啊！
「我最喜歡的人就是小沈醫生了！」
沈知序看着她的臉，扯了扯嘴角輕聲道：「我有什麼可喜歡的……」
僅此一句，眼前的女孩像打了雞血一般開始如數家珍。
「你這麼聰明ṱű³，長得還好看，能看病能救人，畢了業放在相親市場上可了不得！
「我這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是絕對不會看錯人的！
「要不你跟我在一起看看我有多喜歡你？」
……
後來他們真的在一起了。
戚許就像一個小太陽一樣，每天都有新的能量。
「小沈醫生又捱罵啦？
「看來又進步了呢！我每次被老師罵的時候，一直練不好的技巧咻的一下就會了！你看看我身上哪一塊肉沒給人數落過？」
她會提着夜宵連妝都來不及卸出現在他面前，然後一臉可憐兮兮地看着他：「求求你幫我喫了它吧，我會控制不住我寄幾啊！」
她還會猝不及防地拎着一大堆水果來到辦公室，甜甜地喊着那些護士小姐姐，然後拜託她們多多關照自己。
沈知序知道她什麼都不懂。
她只是想着也許這樣自己不會太辛苦。
戚許陪沈知序走過了人生最荒蕪的時刻，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一點都不難過。
可爲什麼那天自己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騙她呢？
沈知序揉了揉眉心，給了自己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和蘇雅本來就沒有關係，更何況自己就要結婚了。
沒必要讓戚許知道太多的東西。
等過幾天她消氣回來了，自己再好好哄哄她。

-7-
我和沈知序冷戰的第五天，他喊了他最要好的那兩個同學一起喫飯。
蘇雅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喝了不少酒了。
至於我爲什麼知道這些——
還是要感謝蘇雅似威脅似挑釁的更新帖子吧。
【如果他眼下的這段感情讓他這麼痛苦，我願意成爲你們嘴裏的第三者。】
視頻裏的沈知序在二人的阻攔下又開了一瓶酒。
評論區的人徹底摸不着頭腦了。
【現在的醫生工作日都不上班ẗŭ₄嗎還敢喝酒？怎麼我一天天被吸乾了精氣一樣？】
【這人好像是我學長，可我好像聽說他要結婚了？我記錯了嗎（bushi……」
【感謝樓上幫我們驗證了這不是起量貼而是真的小三貼。】
【這很壞了，如果我點舉報被三的女孩子會看不到，如果我不點舉報我將會把自己氣死。】
【這種帖子的受衆羣體是誰我不知道，但受害羣體一定有我。】
……
等蘇雅看到這個帖子已經引發了很多爭論，甚至有人扒出沈知序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太過自信了。
一個本來只打算給我看的帖子，被天降流量推到了衆人面前。
只是現在刪帖也來不及了。
關於愛與不愛。
關於前任和現任。
甚至與醫生羣體有關的話題已經在她的其他帖子下發酵起來。
並且通過那些帖子，幾乎就要扒出她和沈知序的身份了。
慌亂之下，她選擇重新講好這個故事。
在這個故事裏，我成了那個小三。
在蘇雅出國後插入她和沈知序這段異國戀的小三。
她刪掉了所有的帖子，只留下了對上一條視頻評論的回應。
【不知道真相，就請別傷害。你們可以罵我，但我不會改變我的選擇。就算最後不是我，也不能是那個居心叵測的女孩子。】
蘇雅說他們從來沒有誰提過分手。
跨越了重重困難的異國戀在某次吵架之後被我見縫插針。
她格外強調我對沈知序進行了無止境的糾纏，甚至天天在醫院裏蹲他。
【爲什麼舞蹈學院門口的豪車最多我們比誰都清楚，那些女孩子有多少手段我就不必多說了（不用對號入座。】
【年輕漂亮是她的資本，但不是讓她拿來破壞別人感情的！」
她甚是惋惜地感慨道：【我還聽朋友說她還是走的後門進的舞蹈學院，不知道哪個前途似錦的女孩子被擠掉了。】
蘇雅像是追着新聞熱點發言似的，隨時隨地能踩到所有人痛點。
底下的評論瞬間Ŧũ̂ₒ炸了。
【我家就有舞蹈生，多辛苦我就不說了，希望有特權的人都能被揭發出來！謝謝博主！】
【大家總是能從各種帖子裏面發現天龍人，雖然一開始這只是一個小三貼。】
【這博主的話信個一分都嫌多，一下子不可抗力分手一下子短暫的冷戰，純純左右腦互搏了。】
【樓上注意措辭，左右腦互搏的前提是得有腦，很明顯博主沒有。】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博主不敢直接指名道姓是怕被起訴嗎？】
…..
蘇雅像是消失了一樣，一條評論都沒有回覆。
可她還是低估了網友的ţùₕ實力。
短短三個小時，我的信息全部被曝光在了網上。
甚至已經有人鬧到了我以前念過的學校還有所在的舞團，要求徹查我的錄取資質。
揚言這種不正之風雖然無法完全消除，但發現一個就要處理一個。
【你說她嗎？】
附中言簡意賅。
在公衆號上發佈了一個今年的考試標準視頻。
當年上學的我錄的。
【懷疑誰的資質？】
舞團一時無語。
在官網上放出了一個我拿下桃李杯優秀表演獎的視頻。
那年我才十八歲。
這把火還沒開始燒就直接被撲滅了。
【人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無語，這種舞蹈生做夢都想要的比例，你跟我說她作弊。】
【需要我和你解釋一下桃李杯的含金量嗎？】
【這種水平都要走後門的話，這個舞團應該都是神仙。】
【該說不說確實是神仙打架，但她肯定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大家別忘了這個造謠的博主，別讓她逃過一劫。】
……
而此時蘇雅身上的火纔剛剛開始點燃。
她匆忙解釋道：【我沒有說她跳舞不厲害，我只是質疑她的人品。】
可惜評論區沒有人再聽她的了。
【好話賴話都給你說了，現在網絡造謠真的不要成本啊動不動就要自證。】
【你前任都念到醫學博士了，被你說的跟白癡一樣。】
【戀愛被逼着談，婚也被逼着結啊？】
【蝻的是不是被逼我不知道，但這博主一定在逼我扇她。】
【大家再說博主就要刪帖子咯～不過我截圖了。】
……
如她所料，下一秒帖子消失了。
沒過幾分鐘，賬號也顯示已註銷。

-8-
兩天後，我在主頁發出了自己專門找律師朋友幫我整理的截圖。
我的本能反應告訴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絕對不要放過她。
與此同時那個理性的我開始尋求法律幫助。
一定要讓她爲自己的所作所爲得到應有的懲罰。
蘇雅早些時候發出的帖子裏，戀愛分手的時間線一清二楚。
試圖當第三者挽回沈知序的提問帖也囊括其中。
這些我本來是要甩到沈知序臉上的，沒想到這時候倒成了我起訴她造謠的證據之一。
爲了突出重點，我把起訴狀放在了第一張。
瀏覽及轉發次數將近十萬，遠超傳播量的起訴標準，甚至一度導致我的社會評價嚴重降低。
與此同時，我直接圈了蘇雅所在的單位。
一個學費昂貴的私立學校。
她正處於試用期階段。
【我去，備婚備着備着被綠了？】
【天啊這個號的皮下居然是我最喜歡的舞蹈生？小藝考就是看着她的視頻來的，誰懂啊家人們！抓到活的了！】
【支持博主維權哈，這傻波兒明顯要斷你前程，這跟殺人父母有什麼不一樣？】
【所以說女孩子無論怎麼樣都會有被人揹叛的可能，哪怕是你們覺得非常優秀的女孩。】
【樓上正解了，有時候真的不是你不好，所以大家感情遇到不順還是多質疑別人。】
【不說咯我網絡警察要出動咯～這個學校要名聲還是要人？】
【笑死備考編制都能拿出來當碾壓別人的優點了，人博主指不定纔是正兒八經的體制內。】
……
網上的輿論纔剛剛開始發酵，沈知序就已經出現在舞團了。
事實上應該是我發出帖子的下一秒鐘，我的信息就一條接着一條沒有停過。
我把他的號碼拉黑了，但他用了別人的號碼。
沈知序來的時候我正在彩排。
我裝作沒有看到他，沒有我的部分哪怕我在舞臺的一側乾站着也不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
只見他時不時滑動手機，Ťűₕ眉頭越皺越緊。
直到宣佈今天的彩排結束，他的神色才稍微緩了緩。
見我走下臺，他迫不及待地跑到了我面前，低聲道：「戚許，我們談一談吧。」
「談什麼？」
我停下了腳步，平靜地看着他：「談你和你的初戀分手這麼多年以後你們準備死灰復燃嗎？還是她在社交媒體上一味地朝我潑髒水，然後被我給告了——」
「戚許！」
沈知序不自覺加重了聲音：「你不要聽風就是雨，我跟她之間根本什麼都沒有。
「那些對話……她有抑鬱症我不忍心說重話。
「你趕緊刪掉帖子然後撤訴，你知道你現在的所作所爲可以毀掉一個人的一生嗎？
「我明明和你說過我最厭惡的就是網絡暴力。」
「所以你縱容你的初戀對我做你最厭惡的事情，然後你跟我說你跟她之間根本就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低低地笑出了聲：「況且退一萬步來說，你最厭惡的事情現在和我有什麼關係？
「兩個人分手彼此就應該當對方死了一樣，誰還把對方的喜好掛在嘴邊？
「刪帖撤訴什麼的，你就別白費口舌了。」
沈知序怎麼都沒有想到，前天我去醫院複查正好遇到了蘇雅來找他。
她流着淚向沈知序坦白了一切：「我只是放不下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知序的臉上從震驚到憤怒，他質問道：「你究竟還想把我折磨成什麼樣子？」
蘇雅抬起頭，滿臉委屈地看着他：「你向我告白的那天不是說最心疼我嗎？怎麼現在連你也說這麼難聽的話？」
那一瞬間，沈知序突然沉默了。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也許是很久以前，學校操場上那一段青春最美好的回憶。
「我發帖子的初衷只是爲了回憶我跟你的感情，沒想到她故意挑我最疼的地方扎刀子，故意發了你們備婚的過程。
「我只是……我只是被氣到了，我並沒有想要傷害她。
「可是她卻要毀掉我整個人生。
「阿序你是知道的，我一直都是這個脾氣，我沒有惡意的。」
沈知序的表情從一開始的憤怒，到動情時的無奈，再到最後的理解。
蘇雅像是找到了突破口，手輕輕拉着他的白大褂：「阿序，這件事對她沒有半點影響，甚至幫她打開了知名度……讓她見好就收吧。」
辦公室裏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爲沈知序會有一點點站在我這邊。
「好。」
我聽到他說。
只這一瞬間，他讓我讓我覺得那些年明目張膽的滿心堅定。
像是一個笑話。

-9-
「小戚，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你分手，我們的婚期明明都已經定下了爲什麼你就不肯信我？
「就算只是普通朋友，出於禮貌我也不可能在她需要我幫助的時候置之不理。
「我是個醫生，救死扶傷是我的天職——」
「爲什麼要送她芭蕾舞裙？」
我打斷他：「一個連芭蕾兩個字都會打錯的人，就別說什麼芭蕾夢了。」
所以沈知序只需要誠實地回答我的問題。
「……因爲一個承諾。」
他垂下眼眸，低啞的聲音在空曠的排練廳響起。
「在一起時我們彼此承諾過，如果我們走不到最後，那麼先結婚的人要答應另一個人一個條件。」
那天沈知序爲我準備的禮物就是這條芭蕾舞裙。
而不是什麼鮮花蛋糕。
只是當天晚上在送蘇雅回家時，她藉着幾分醉意提起了當年的事情。
非要拿走這條裙子不可。
「小戚我沒有騙你，我真的只是想給當年那段感情一個交代。
「你離開的這些天我想了很多很多，最艱難的這些年是你在旁邊鼓勵我支持我走下來的，我不會和你分開也不可能放棄你……」
「你也會有難忘的感情對吧？你會體諒我的。」
我看着他，眼睛莫名其妙地開始酸澀。
這是我第一次喜歡的男生，我第一次堅定選擇的人。
有一天我不小心推開了他心裏的一扇門，發現門裏藏着一個他深愛的人。
然後他讓我體諒他理解他。
我斂了眼裏的情緒，平靜道：「沈知序，你知道在世俗的評價裏自己是個很優秀的人。
「你理所應當地覺得我應該理解你原諒你。
「可我覺得你的底色是自卑。
「你之所以會不斷回頭，是那個初戀——曾經拋棄你的人，讓自卑的你覺得她是你永遠配不上的人。
「可你選擇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我要怎麼辦呢？要和我結婚的人心裏永遠會有另一個人。」
沈知序的臉色驟然慘白，襯得他的眼睛更紅了。
不知道是講起那段難忘的初戀傷心的，還是想到初戀要被我起訴傷心的。
我拿起地上的包，裏面是在一起這些年我們爲彼此花錢的賬單。
「熱戀時許下的承諾，怎麼會在分手這麼多年以後還作數呢？
「畢竟分手的時候巴不得連錢都要算得清清楚楚。」
我把所有的記錄都打印了出來：「幸好我們兩不相欠。」
臨出門前，我還是提醒了他一句：「儘管你故意忽略了這一點，但我還是要強調一下, 是她先想着斷我前程的。」
斷人前程如殺人父母。
任誰來我都不會放過她。
「小戚……」
沈知序的聲音有點發顫：「我來的時候外面下了很大的雨。」
還記得那會兒我和他剛在一起不久，我得了空找他一起喫午飯。
臨到站時外面突然下起了雨，而我的手機也沒電了。
沈知序怕我找不到他，淋着雨站在約定好的路口等我。
我知道他說出這句話的目的是什麼。
只是——
「比起蘇雅出國當天，你在她家樓下等她那晚還大嗎？」
沈知序瞬間愣在了原地。
我想, 我這句話也許是絕殺。
……
媽媽到家的時候我正坐在電腦前，麻木地刪除着電腦裏的相冊。
每一張都是我和沈知序的一段回憶。
她摸了摸我的頭，輕聲道：「不要捨不得, 你明知他放不下他的過去。
「如果你堅持和他在一起，每天都要害怕他是不是更愛別人, 這樣戰戰兢兢地過不好日子的。
「一段健康的感情可以讓你每晚都平靜入睡, 而不是突然睜開眼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差勁。
「彼此喜歡很重要, 但信任、忠誠還有無條件的支持也很重要。
我緩緩抬起頭, 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10-
蘇雅造謠損害了我以及學校和舞團聲譽的判決出來那天，我爭取到了出國進修的機會。
所有的人都在祝福我。
「小姑娘現在可真上進，以前跟個木魚一樣敲一下響一下, 現在不敲也響了。」
「對啊, 本來她好像都不打算要這個名額, 幸好最後改變了主意。」
「別看她整天笑嘻嘻的一到該發狠的時候是真的狠！你看她前段時間練功的樣子。」
「以後想當首席的人，現在出去多學多練多跟厲害的人交流總是沒錯的。」
「我要是她, 現在估計每天都被前途亮得睡覺都閉不上眼睛。」
……
我拖着行李箱, 臉上洋溢着明媚的笑。
兩年後，飛機準時順利滑進了江市機場的跑道。
而我也開始在我的職業道路上嶄露頭角。
團長在主流新聞總是這麼評價我：「新起之秀，不出意外是要挑大樑的。」
當然不能有任何意外。
我想。
再聽到沈知序的消息，是在某天喫飯的時候遇到了他的那個高中同學。
大概是在社交媒體上見得多了, 他第一時間就認出了我。
「阿序現在……現在過得不好, 你們的事情我也知道, 他真的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
他似乎對我的行爲很不滿：「愛一個人難道不應該接受他的過去嗎？」
我沒有停下腳步：「我可以接受他有過去，但我不能接受他的過去還沒有過去。」
「他被蘇家的債主劃傷了手，再也不能上手術檯了！」
原來是蘇雅的爸爸早就欠了一屁股債, 本來某單位給她預留的職位也因爲她家的落敗而換成了其他人。
好不容易找到了個私立學校當老師, 沒想到還被她自己搞砸了。
後來得知蘇雅和沈知序的事情, 她那個走投無路的爸到處和債主說沈知序是他們家前途無量的準女婿。
要債的拿不到錢, 就找去了沈知序的醫院。
沈知序一開始沒當回事兒，再加上看了一早上的病人心情不算好。
爭執幾句後對方竟然直接拿出了刀。
他被割傷了手, 現在連拿筆都在顫抖。
更別說手術刀了。
因爲是私人恩怨, 又給醫院帶來了不好的影響。
聽說合同到期後也很難再續了。
至於蘇雅，本來她爸爸還打算用她的婚事換來一些苟延殘喘的時間。
她不肯，自己陰差陽錯找țŭ̀ₛ了個富二代。
結果當了別人的小六, 還被原配在奢侈品店起了爭執。
被當場扇了好幾個巴掌。
視頻現在在網上還能搜到。
據說原配的家裏還有幾分實力, 至少對付一個蘇雅是綽綽有餘。
這件事情發生的第二天，蘇雅的爸爸就被挖出了名下公司偷稅漏稅, 直接被帶走了。
而江市再也沒有人見過蘇雅。
有人說看到她去醫院找沈知序, 可醫院卻告訴她已經沒有這個醫生了。
……
新舞劇開演前半小時, 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我喂了一聲, 對方沒有說話。
「小戚啊, 那個追你的男生把後面幾場的票全買光了，你趕緊和他說說吧等沒人看了再包……」
「哦哦哦好的！」
我一邊胡亂應着，一邊試圖問清這通電話的目的。
可等我緩過神來時, 電話已經掛了。
「小戚小戚，輪到你上場了！」
「好！」
我看了眼手機，隨手丟進了包裏。
然後奔向那個打滿聚光燈的舞臺。
那是我的未來。
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