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中了春情蠱,我是唯一的解藥。
皇后娘娘以所有蠱女的性命爲要挾,強逼我爲太子解毒。
歡好七日,蕭景琰終於解蠱。
我卻被蠱蟲反噬,容顏盡毀,日日承受百蟲噬心之痛。
蕭景琰醒來後,迎娶我爲太子妃,獨寵東宮。
人人盛讚太子知恩圖報。
我也以爲尋得此生良人。
蕭景琰登基當日,卻賜我一碗墮胎藥,用胎兒的血肉爲白月光祭祀。
「要不是你用蠱蟲的幌子欺騙母后,我本該迎娶的是卿卿。」
「都是因爲你,卿卿纔會所嫁非人,被虐待至死!」
蕭景琰將我剜目拔舌,讓我跪在蘇卿卿ƭũ̂₉墳前日日懺悔。
還屠盡蠱女一族三十萬人。
我在滔天怨氣中,含恨而亡。
再睜眼,我竟回到剛被皇后帶回東宮的時候。
這一次,我跪在皇后面前,滿臉乖順。
「要解此蠱,還需尋來殿下的心上人。」
因爲我要用她在蕭景琰身上養蠱!
-1-
當着皇后的面,我催動蠱蟲,生生痛醒了昏迷中的蕭景琰。
皇后只想讓太子早日解開蠱毒,我自然要讓蕭景琰親口告訴她,他只要他的卿卿。
蕭景琰醒來,視線滑過我的光潔的面頰,露出一抹驚豔。
是了,上輩子他清醒過來看見我時,我早已因爲救他容顏盡毀,面上長滿黑斑。
他曾撫摸着那些黑斑,說那都是我對他愛意的證明。
後來,卻命人用刀將那些黑斑一塊一塊割掉。
他說,他堂堂太子,卻日日被迫對着我這樣一張醜臉,簡直是他畢生的恥辱。
如今,應當是他第一次看見我毀容前的樣子。
皇后喜極而泣,撲上去緊緊握住蕭景琰的手。
她告訴蕭景琰,我是特意爲他尋來的苗疆蠱女,能解他身上的春情蠱。
蕭景琰眼中的驚豔瞬間變成了厭惡。
「什麼蠱女,不過是裝神弄鬼之輩。」
「孤此生只愛卿卿一人,斷容不下其他女人。」
蕭景琰冷聲開口。
這不對!
上輩子蕭景琰剛醒來之時,也是曾對我有過感激的。
況且,他也不該知道春情蠱的解法。
除非,他跟我一樣重生了。
我垂下眼眸。
蕭景琰卻以爲我是心虛。
「謝芷瑤,不要妄想太子妃之位,否則,孤不在意再殺你一回!」
蕭景琰冷聲威脅。
他果然也重生了。
我不敢讓他看出破綻,立刻跪倒在地。
「民女不敢。」
說完,我轉頭看向皇后。
「還請皇后娘娘儘快尋來殿下的心上人,早日爲殿下解蠱。」
蕭景琰面上閃過一絲茫然。
「不該是你爲孤解蠱嗎?」
皇后輕咳一聲。
「這蠱女說了,將母蠱引到你的心上人身上,再與你圓房,效果更好。」
這是我告訴皇后的法子。
但我自然是騙她的。
春情蠱母蠱自小養在我身上,已經與我融爲一體,只有我是蕭景琰唯一的解藥。
但若以我的血爲引,讓蕭景琰與別的女人圓房,則能延緩蠱毒發作的時間。
代價是延緩的時間裏,蠱蟲將佈滿中蠱之人全身,只待毒發之際破體而出。
屆時,中蠱之人將深刻體會到什麼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上輩子,我謹遵蠱女不得用蠱毒之能害人的祖訓,卻連累Ţů⁾全族之人爲我陪葬。
這輩子,就讓我用一人的罪孽換來全族的安寧吧。
我低着頭,收斂起滿腔的恨意。
蕭景琰卻盯着我,恨得咬牙切齒。
「你當初果然是騙我的。」
「什麼唯一的解藥,都是你奪取太子妃之位的藉口!」
可明明,當初娶我爲太子妃,是他千辛萬苦求來的。
-2-
上輩子替蕭景琰解蠱之後,我確實對這個拿走我第一次的男人生出些別樣的情愫。
但我也知道,他是當今太子,不是我一個區區蠱女能肖想的人。
蕭景琰醒來後,我就向皇后辭行,希望她將我放回南疆,讓我就此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但皇后不僅不讓我走,還將其他蠱女全部留下。
她看中我們蠱女一族的能力,想操控其他蠱女爲她排除異己,將蕭景琰穩穩送上那至尊之位。
一開始,蕭景琰也是抗拒過的。
他將我安置在別院,許諾一定會送我和我的姐妹們回到故鄉。
那時,他雖藏不住對我面上黑斑的嫌棄,卻還是有幾分感激的。
我身體不好,他就親自尋來百年難遇的天山雪蓮,讓我補身。
我被下人嘲笑出身低賤,他就將那人杖責八十,趕出別院,賣去最下等的妓院。
我在蕭景琰無微不至的照顧下,一邊淪陷,一邊等待着離開的時機。
但等來的,竟然是一張賜婚的聖旨。
蕭景琰在皇帝的書房外跪了三日,終於求得我做他的太子妃。
他是被人用擔架擡回來的。
他面色蒼白,雙膝青紫的拿着聖旨,對我說:「瑤瑤,嫁給我。」
我哭着點頭。
後來,我們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人人都說,我一個蠱女,上輩子積了大德,這輩子有幸嫁給太子爲妃。
他們還說,太子知恩圖報,重情重義,是儲君的不二人選。
就連皇帝都盛讚太子,還爲他將勢頭正猛的三皇子貶去封地。
婚後,蕭景琰對我極好。
他雖納了許多世家貴女爲妾,卻夜夜只在我房中留宿,就連我孕期也不曾例外。
我不懂管家,他就專門派人幫我打點,讓我萬事不用操心,還能有當家主母的體面。
我擔心其他蠱女不習慣京中生活,他就專門請來南疆廚子,照顧姐妹們的飲食起居。
我一直以爲,他愛我至深。
直到皇帝駕崩,他登上帝位,我才知道,一切不過是他演給皇帝看的一場戲。
拼命求來的賜婚,是因爲皇帝知曉了我的存在,他要用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來向皇帝證明,他一定會是一位明君。
東宮專寵,不過是爲了激起其他貴女的憤怒,讓我成爲她們出氣的靶子。
所以那些妾室對我的重重陷害爲難,他通通視而不見。
派人幫我管家,也不過是怕我上不得檯面,丟了他太子的顏面。
這些我都可以忍受,是我愛他在先,一切都是我活該。
可他不該將手伸向我的孩子。
那團血肉,在我腹中生長了七個月,與我血脈相連,呼吸與共。
他卻親手餵我喝下墮胎藥,還將打下的那團血肉送到蘇卿卿的墳前,當做給她的祭品。
他Ṫù⁼更不該,利用其他蠱女姐妹爲他排除異己,登上帝位後,卻用巫蠱害人之名將她們全部斬殺,還屠盡南疆三十萬人。
蕭景琰,你欠他們的,這輩子我會讓你通通還回來!
-3-
蘇卿卿被接入東宮。
上輩子,我只見過她的畫像。
是蕭景琰親手畫的,在登基當天,蕭景琰餵我喝下墮胎藥後,又將蘇卿卿穿着皇后鳳服的畫像舉到我眼前。
「看清楚,這纔是朕的皇后。」
「她那麼美麗,那麼純潔,你怎配與她相比?」
蕭景琰讓我親眼看着他將已死的蘇卿卿追封爲皇后,然後將我剜眼拔舌,送去蘇卿卿墳前懺悔。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蘇卿卿,她比畫中更美。
整個人清純柔弱,像一朵風中搖曳的小白花。
「卿卿,我終於見到你。」
「只有你纔是配站在孤身邊的女人。」
蕭景琰看着蘇卿卿,滿眼深情。
可惜他因爲疼痛,只能躺在牀上,還滿頭冷汗,就連臉色都透着些青紫。
蘇卿卿臉上閃過一抹嫌棄,很快又遮掩過去。
「太子表哥,你受苦了。」
她哭得情真意切,身體卻沒靠近蕭景琰半分。
果然,到了夜裏,蘇卿卿到我的房間尋我。
「太子的蠱當真能解?」
她陰狠的看着我,半點沒有白日裏的楚楚可憐。
我跪倒在地,惶恐不已。
「民女不敢欺瞞未來太子妃。」
蘇卿卿眉開眼笑,這才允許我將母蠱引入她的身體。
她以爲自己成了太子唯一的解藥,從此將太子妃之位穩穩收入囊中。
卻不知我不過往她體內引了一隻雌蠱。
當她與太子圓房後,雌蠱與雄蠱交合,將在蕭景琰體內產下無數蠱卵。
而他的血肉,將是滋養蠱卵的最佳容器。
引蠱之後,蘇卿卿臉色蒼白的到蕭景琰面前賣慘。
蕭景琰卻看着我,目光深邃。
「你當真捨得讓別人爲孤解蠱?」
蘇卿卿面色一僵,看向我的眼神從輕蔑變成了忌憚。
她忽然捂着胸口,跌倒在太子身前。
「太子哥哥,卿卿的胸口好疼。」
蕭景琰攬住蘇卿卿,看我的眼神霎時變得兇狠。
「你果然又在耍花招。」
「孤警告你,要是卿卿有事,孤一定親手活剮了你!」
蘇卿卿倚靠在蕭景琰懷中,衝我笑得惡意滿滿。
我連忙跪倒在地。
「蘇小姐疼痛,是因爲蠱蟲異動。」
「只要服下民女的血,疼痛自然可以緩解。」
蕭景琰眉眼一動。
「還不快放血。」
-4-
蠱蟲異動,我的一滴血便可緩解。
但蘇卿卿連喝四碗,卻依然捂着胸口喊疼。
直到我手腕上數十道傷口,道道發白,再也擠不出半滴血,蕭景琰才終於喊停。
我暈過去的最後一眼,看見的是蕭景琰略帶驚慌的臉。
可他不用憂心,因爲喝下的血越多,蘇卿卿體內的雌蠱長得就越好。
到時候在他體內誕下的蠱卵也會更多。
我從昏迷中醒來,下人送上一碟蝴蝶酥,說是太子殿下親自吩咐的。
在做太子妃的那些年,我空有名頭,背後卻沒有家族支撐,蕭景琰那些妾室明裏暗裏給我使了不少絆子。
最嚴重的一次,是有人在冬日裏將我推下結冰的荷花池。
我高燒三日,差點沒活過來。
醒來後,蕭景琰親自送來一碟蝴蝶酥,向我賠罪。
後來,我每受一次委屈,他就令人送來一碟蝴蝶酥。
短短幾年,我院子裏倒掉的蝴蝶酥不知其數。
如今……
我冷冷一笑,正想將蝴蝶酥倒掉,蘇卿卿卻走了進來。
「區區蠱女,竟然有本事引得太子殿下憐惜。」
她抬手將蝴蝶酥倒在地上Ṭùₗ,然後用腳踩上去,將蝴蝶酥狠狠碾碎。
「來人,服侍這蠱女,將太子賞的蝴蝶酥一口一口全部喫完!」
立刻有婆子上前來,反剪住我的手臂,將我的臉狠狠貼在黏成一團的蝴蝶酥殘渣上。
我緊緊咬住嘴脣,不肯張口。
蘇卿卿施施然走過來,將繡鞋踩在我的臉上。
「本小姐叫你喫,你不喫也得喫。」
她腳上用力,想將我踩到張嘴。
我痛極,忍不住大力掙扎。
蘇卿卿突然身子一歪,跌在地上,還打翻了桌上的杯盞茶碟。
哐啷幾聲脆響,蕭景琰面色蒼白,被人扶着出現在門口。
蘇卿卿面色一轉,衝着蕭景琰哭得滿臉委屈。
「我不過勸說她嚐嚐殿下的心意,她不僅不肯,還推倒卿卿。」
「她說自己是未來太子妃,我不過是殿下的表妹,要卿卿離殿下遠點。」
蘇卿卿嚶嚶哭泣。
蕭景琰面色鐵青,看着地上的殘渣,冷笑一聲。
「給孤掰開她的嘴,餵給她喫!」
婆子得了命令,不再客氣,強硬的掰開我的嘴,將蝴蝶酥的殘渣連同瓷器碎片一起灌進我的嘴裏。
我被劃得鮮血直流,卻不再反抗,一口一口吞了下去。
我要活着!
我一定要活下來看這對狗男女的下場!
蕭景琰面露不忍。
蘇卿卿卻忽然痛呼一聲。
她挽起裙角,露出白皙小腿上被瓷器碎片劃破的一道淺淺血痕。
蕭景琰十分心疼,立刻令人將蘇卿卿帶走,還將府裏的御醫全部請來,爲蘇卿卿診治。
而我,滿嘴鮮血,被人丟在一邊,無人理睬。
七日後,蘇卿卿和蕭景琰終於大婚。
上輩子,我是圓房在先,後來就算被迎娶爲太子妃,也被人恥笑許久。
這一次換成蘇卿卿,皇后卻親自求來賜婚聖旨,就怕污了蘇卿卿一絲名聲。
成親當日,蘇卿卿以怕出意外爲由,讓我親自侍奉。
我在他們的新房外,跪了七天七Ťû₎夜。
我給他們送了無數次水,換了無數次牀單。
終於,天色大亮。
新房的門,開了。
晨光熹微,蕭景琰逆光而來,一臉饜足。
他的身體被蠱蟲灌滿,看上去血脈充盈,氣色甚至比中蠱之前更好。
而蘇卿卿,被雌蠱吸乾了血肉,形容枯槁,徹底昏死在牀榻之上。
救人,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孤就知道,沒有你,孤一樣能痊癒。」
蕭景琰居高臨下,眼神輕蔑。
下一秒,卻一臉驚恐,整個人如同一灘爛泥,軟倒在地上。
-5-
皇后請來ţū⁴所有御醫,卻無一人診出蕭景琰的病症。
他們只說蕭景琰一時縱慾過度,需要休養。
蕭景琰卻滿臉不信。
他被春情蠱困擾多年,好不容易解開,才享受了片刻意氣風發的感覺,怎能容忍自己再度回到只能躺在牀榻之上任人擺弄的樣子。
我緩步上前,割開自己的手腕,將一滴鮮血滴在蕭景琰脣上。
他體內蠱蟲得到安撫,他也恢復些許力量。
蕭景琰立刻從榻上抬起上半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將脣覆在我的傷口之上,狠狠吮吸。
那脣染鮮血的樣子,哪裏像個儲君,倒像個嗜血的怪物。
御醫們紛紛低下頭,不敢再看。
蘇卿卿不知何時醒來,此時找過來,看見我和蕭景琰捱得極近,立刻上前將我扯開。
「夫君,我纔剛剛救了你,你怎麼能立刻當着我的面寵幸別的女人!」
蘇卿卿上了妝,但厚重的鉛粉蓋不住她滿臉的疲憊。
再加上氣血消耗,她的皮膚失去光澤,頭髮甚至有些花白,看上去半點沒有年輕女子的朝氣,倒像個三四十歲的老婦。
蕭景琰眼中閃過一抹嫌棄,與當初看見我臉上的黑斑時一模一樣。
蘇卿卿敏銳的察覺了蕭景琰的不悅,立刻收斂脾氣。
「卿卿不是要管着太子表哥,只是還有許多外人在場,卿卿怕損了殿下的名聲。」
在場御醫霎時瑟瑟發抖。
蕭景琰卻軟了神色。
「此女對我有用。」
他對蘇卿卿解釋一句,再看向我的臉時,眼中閃過一絲貪婪。
「念在你此次安分守己的份上,孤允你一個侍妾的位置。」
蕭景琰面色輕蔑,似乎這已是對我莫大的恩賜。
我卻立刻跪倒在地。
「民女只想回到故鄉,還請太子收回成命。」
蕭景琰眉頭一擰,似乎想不通我爲何拒絕。
可下一瞬,他卻冷嗤一聲。
「莫不是你還妄想側妃之位?」
蕭景琰低下身,用手掐住我的下巴。
「你這樣的身份,給我做個暖牀婢都是高攀了。」
「收起你那些以退爲進的把戲,否則孤不介意讓你那些姐妹來陪你。」
蕭景琰精準掐中我的軟肋。
我軟下身子,不再掙扎。
蘇卿卿知道蕭景琰想納我爲妾,心中恨極了我。
她將我關入水牢,一次一次的折磨我。
還將我的血放出來,一碗一碗的喝。
她以爲我的血能使蕭景琰好轉,也一定能治得好她。
可不論她喝下多少血,衰老的容顏都沒有絲毫改變。
雌蠱吸乾了她的血肉,產卵時已死,無論用什麼方法,都無力迴天。
蘇卿卿知道後砸掉無數瓷器,卻還是不能發泄心中的憤怒。
「都怪你,你爲什麼不告訴我會有這樣的代價!」
蘇卿卿瘋了一般用鞭子抽打我。
直到將我打得皮開肉綻,她也脫力的跌在地上。
「救了太子,卻再也無法獲得他的寵愛。」
「空有太子妃的頭銜,又有何用。」
蘇卿卿掩面痛哭。
突然,她又抬頭看向我。
「沒關係,還有你。」
「太子看中你,只要你欠了我,他這輩子都擺脫不了我。」
她面色瘋狂的看Ťü⁶着我。
忽然將刀塞進我手裏,狠狠捅進自己的腹部。
蘇卿卿被救回來。
御醫們都搖頭嘆息。
「太子妃傷得太重,此生再不可能有自己的子嗣。」
蕭景琰看着我的眼神像看着一個死人。
蘇卿卿卻拉住他的衣角,垂眸掉淚。
「不怪妹妹,都是我不會說話,惹她生氣。」
「只是如今卿卿已不能爲殿下開枝散葉,還請殿下廢去我的太子妃之位。」
蘇卿卿面色慘白,卻無怨無悔,只一心爲蕭景琰打算。
蕭景琰神色一軟,握住蘇卿卿的手。
「你會有自己的孩子。」
他冰涼的眼神落在我的肚子上。
「以後謝芷瑤誕下的每一個孩子,都會送到你膝下教養,這是她欠你的。」
蘇卿卿柔弱的倚進蕭景琰懷中,衝着我得意一笑。
原來,這就是她想要的。
可惜,她不會知道,蕭景琰一定活不到讓我懷孕的那天。
-6-
決定納我爲妾後,蕭景琰對我的態度緩和不少。
他讓我從客房搬進他的院子。
房間都是按照我前世的喜好佈置的。
他還讓人送來許多布料,讓我挑選裁衣。
我生辰的時候,他還親手雕了一根簪子,送到我面前。
「謝芷瑤,只要你乖乖聽話,孤以後會對你好的。」
蕭景琰耳尖微紅,彆彆扭扭的將金簪遞到我面前。
恍惚間,我似乎看見上輩子初見的那個男人。
可惜,這輩子我再不會被他騙了。
我將金簪狠狠摔在地上。
「我不會嫁給你!」
蕭景琰面色漆黑,令人將我鎖在房中反省。
夜裏,他喝醉了酒,強闖進我的房中,將我死死壓在牀上。
「謝芷瑤,孤會讓你心甘情願成爲孤的女人。」
他說着,就湊上來吻我。
腥臭的酒氣撲了我一臉,我忍不住的乾嘔。
蕭景琰卻依舊不肯放手。
他的手在我渾身上下不斷遊移,我拼盡全力的踢打,撕咬,他也不爲所動。
直到我催動蠱蟲,痛得他面色慘白,他才清醒過來。
「謝芷瑤,是不是你?」
蕭景琰滿眼懷疑的盯着我。
蠱蟲還沒完全養好,此時暴露就功虧一簣了。
我忍下滿心的厭惡,裝作委屈。
「殿下,你說了要納我爲妾,此時要了我,於禮不合。」
我故意露出藏在手邊的金簪。
蕭景琰果然緩了神色。
他親手將金簪插進我的髮間。
「是孤喝多了,唐突了你。」
「孤等着洞房花燭那天,定叫瑤瑤滿意。」
他說着,曖昧至極的看我一眼,推門出去。
我將金簪拔下來,放在眼前細細觀看。
好呀,我定好好等待着那天。
我要親眼看到蠱蟲從蕭景琰身體裏爬出來時,他那張精彩至極的臉!
-7-
納妾當天,蕭景琰一身大紅喜服,長身玉立站在喜堂之上。
原本他可以不給謝芷瑤這份體面的。
但卿卿大度,不僅大宴賓客,還允謝芷瑤乘着小轎繞行一圈再進府。
卿卿果然心善。
若不是損了容貌,又不能生育,他定會更寵她幾分。
忽然間,蕭景琰想起謝芷瑤的那張臉。
肌膚勝雪,眉目如畫,還有那雙盛滿憂傷的眼。
她一定愛極了他。
所以上輩子纔會千方百計成爲他的太子妃。
這一世又因嫉妒出手傷人。
雖然性子偏執了些,但她的身子確實叫人食髓知味。
上輩子他們的初次發生在他昏迷之中,這一世,卻讓他有機會清醒着要了她。
蕭景琰舔舔嘴脣,覺得身體有些燥熱。
罷了,看在她那麼愛他的份上,他會多寵她一些的。
蕭景琰的思緒被一聲高呼打斷。
「新娘到——」
謝芷瑤的小轎停在門外,蕭景琰輕輕一笑,準備去接她。
可剛一抬步,身體裏卻傳來一陣噬心蝕骨的疼痛。
他渾身一軟,栽倒在地。
他嘶吼着叫人來救他,卻發現那些人都瞪大眼,驚恐的往後退。
他下意識的順着他們的視線低頭,竟看見自己的皮膚像是沸騰的水一樣不斷翻湧。
就彷彿,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
春情蠱!
一陣涼意從後背升起,直達眉心。
蕭景琰徹徹底底的後悔了。
上輩子他娶了謝芷瑤以後,也是有想過和她好好過日子的。
可是後來,蘇卿卿的孃親哭着求到他面前。
說謝芷瑤救他的法子,是從蘇卿卿那裏偷的。
她還說,謝芷瑤爲了坐穩太子妃之位,強令蘇卿卿早日成婚,才害得她胡亂嫁人,落得個被人夜夜虐打的下場。
蘇夫人不斷給他磕頭,只求他救救自己的女兒。
可他那時正被父皇牢牢盯着,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再後來,他收到蘇卿卿的死訊。
那一刻,他對謝芷瑤的恨意達到了頂峯。
他曾懷疑過蘇夫人是騙他的,可他試探過無數次,謝芷瑤身上根本沒有任何身爲蠱女的能力。
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騙子,當然要受到懲罰。
後面的事情,他不敢再想。
可這一世,他明明娶了蘇卿卿,身上的春情蠱卻根本沒有解開。
所以,騙他的根本就是蘇卿卿這個賤人!
蕭景琰恨得雙目血紅。
還好,還好瑤瑤是愛他的。
等她爲他解了毒,他一定會好好待她。
他會將蘇卿卿那個賤人送到她面前,讓她剝皮拆骨。
他還會封她爲皇后,讓她成爲世間最尊貴的女人。
他還會讓她生下自己的嫡子,日後繼承大統。
他會給她這世上最好的一切。
蕭景琰忍着渾身的疼痛,一臉期待的看向門口。
他的瑤瑤,一定會救他的。
-8-
衆人恐慌間,我被皇后從小轎中扯出來,推到蕭景琰面前。
「救他!」
「本宮命令你救他!」
「否則,你和你的族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皇后聲嘶力竭的威脅。
她的臉上,早沒有了往日的從容。
而蕭景琰躺在地上,好像一條蠕動的蛆蟲。
我暢快的笑了。
走到蕭景琰面前,我用刀劃破自己的手腕,一滴鮮血滴在他的脣上。
他像狗一樣拼命舔食。
他掙扎着撐起上半身,奢求更多。
「瑤瑤,我是愛你的。」
「都是蘇卿卿那個賤人騙了我。」
「等我好了,我一定會封你爲皇后,從此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嘶啞着聲音,不斷吐出動人的情話。
上輩子的我,多期待能聽到這些啊。
哪怕是騙我的也好。
可惜,現在他嘴裏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叫我覺得噁心。
我暢快的笑了,笑着笑着卻落下淚來。
「蕭景琰,你沒有以後了。」
我掏出髮間的金簪,用力刺進自己的胸口,來回攪動。
被我溫養一生的春情蠱母蠱在我體內不斷掙扎,然後靜止不動。
母蠱已死,子蠱瘋狂異動。
蕭景琰全身的皮膚鼓起又落下,落下又鼓起。
像有無數的珠子在他皮膚底下來回滾動。
他的身上很快滲出血來。
然後,啵的一聲,他渾身的皮膚像一個破掉的氣球,倏忽癟了下去。
無數死白的蟲子從他身體裏爬出來。
那些蟲子不斷掙扎蠕動,彷彿在尋找下一個宿主。
蕭景琰變成一灘猩紅的爛肉,隱隱還能看見白骨。
但他沒有死,還在粗重的喘息。
腥臭的氣味瀰漫整個喜堂。
在場的人一邊尖叫着躲避,一邊乾嘔。
就連皇后都不敢靠近他半分。
「謝芷瑤,我要你死!」
皇后瘋了一般,抽出侍衛的佩劍,要將我格殺當場。
但錚的一聲,劍被人擋開了。
「本皇子的人,也是你能動的?」
我搖搖欲墜的身子被人攬住。
一抬頭,就看見三皇子棱角分明的一張臉。
還好,這次我沒信錯人。
-9-
重生回來的第一件事,我就用祕術聯絡了其他蠱女。
我讓他們偷偷聯繫三皇子蕭景鈺,爲他效力。
上輩子嚐到甜頭的蕭景琰不可能放過蠱女一族這塊肥肉。
要想逃離,只能徹底的扳倒他。
我讓蠱女們表面聽從蕭景琰的安排,暗地裏卻聽蕭景鈺指揮。
看樣子,她們做得很好,不然蕭景鈺不可能出現在這裏,更不敢這樣對皇后說話。
蕭景琰全身都爛透了,唯有一個腦袋還算完好。
那是我方纔滴下的一滴血,強行保住了他的性命。
我要他清醒的看見自己的下場。
見我靠在蕭景鈺懷中,蕭景琰目眥欲裂。
「你就是爲了他,所以才背叛我?!」
我笑了,在蕭景鈺的攙扶下,走到蕭景琰面前,踩着他幾乎只剩白骨的手掌狠狠碾壓。
「爲了他?背叛你?」
我惡狠狠的盯着蕭景琰。
「你是忘了我慘死的孩兒,還是忘了那三十萬蠱女一族的冤魂?」
蕭景琰面色驚恐。
「你記得?」
「你竟然都記得!」
可很快,他又變得諂媚。
「都怪蘇卿卿。」
「都是那個賤人。」
「若不是她,我們何至於此?」
「瑤瑤,你救救我。」
「你救了我,也等於救了你自己。」
「我們扯平了。」
「我會原諒你今天所做的一切。」
「我們回到一開始好不好?」
蕭景琰苦苦哀求。
我卻滿臉嫌棄。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憑什麼回到過去?」
「你以爲你的子民能接受一灘爛肉當自己的儲君嗎?」
蕭景琰被我戳到痛處。
他只垂眸看了自己的身體一眼,就忍不住的乾嘔。
可他還不放棄,只狂熱的盯着我。
「你是蠱女,你一定能救我!」
在他充滿希冀的眼神里,我用手指摳進自己的傷處,扯出一條晶瑩剔透的蠱蟲。
「看啊,這就是你心心念唸的解藥。」
「可惜,它已經死了。」
「它被你親手所雕的金簪刺死了。」
「你這輩子,再也沒有恢復的可能。」
我染滿鮮血的手掌中央,那隻蠱蟲一動不動,最終化爲飛灰。
蕭景琰終於絕望。
他瘋狂的掙扎着,想要抓住些什麼,卻連抬起手臂都做不到。
安靜許久的皇后不知什麼時候悄悄摸到蕭景鈺身邊。
她舉着刀,往蕭景鈺胸口刺。
可惜剛一出手,就被侍衛攔下。
蕭景鈺冷冷一笑。
「皇后瘋了。」
僅僅一句話,就讓堂堂皇后被人像囚犯一樣帶走。
而我,也徹底暈死在蕭景鈺懷中。
-10-
醒來時,蕭景鈺守在我的牀邊。
他親手餵我喝藥。
我撇開頭,問他:「不怕嗎?」
蕭景鈺輕聲一笑:「心懷鬼胎的人才會害怕。」
我笑了。
他是個值得追隨的人。
可惜,我就要死了。
春情蠱與我共生,蠱死我亡。
如今強撐着一口氣,不過是還有未了的心願。
蕭景琰成了廢人,還形狀可怖。
皇帝立刻下令廢了他的太子之位。
皇后不能接受。
她痛罵皇帝薄情寡義,毫無父子之情。
更強令蠱女制蠱,妄想用蠱蟲控制皇帝。
只是,當她捧着藏有蠱蟲的燕窩呈給皇帝時,被蕭景鈺當場拆穿了。
皇帝怒極,當場判了皇后剮刑。
皇后毫不反抗,只說一切都是苗疆蠱女的引誘。
她想讓皇帝殺了所有蠱女,爲太子陪葬。
可蕭景鈺拿出證明,證明蠱女所爲都是被皇后脅迫控制。
甚至他還說出他能及時救下皇帝,也是因爲蠱女告Ṭŭₙ密。
在皇帝審視懷疑的目光中,蕭景鈺不閃不避,終於通過考驗。
他被封爲新的太子。
之後徹查皇后的孃家。
貪污受賄,買官賣官,草菅人命……
他們罪行累累,被判了誅九族。
此事牽連甚廣,無數勳貴大臣被牽涉其中。
蘇卿卿的孃家,也在其中。
蕭景琰因爲皇家血脈,免除一死,卻被奪了皇子身份,貶爲庶人。
行刑之日,蕭景鈺親自帶我去看。
高臺之上,皇后一身素白,被綁在十字木樁上。
皇后族人被雙手反綁,跪在刑場之上。
那些曾經高高在上,視普通人爲螻蟻的高官顯貴,此時形容狼狽,髒污不堪。
他們瑟瑟發抖,口中卻不忘咒罵皇后太子。
罵他們招來了滅族之災。
皇后一開始還與他們對罵, 可當成片的頭顱被砍下, 鮮血染紅了刑場。
皇后終於後悔,她在高臺之上懺悔,請求皇帝放她族人一碼。
但, 無人理會。
族人斬盡,皇后已經狀似瘋癲。
然而,屬於她的酷刑纔剛剛開始。
窄小的刀片, 一點一點割下她的血肉, 直到滿身猩紅, 還在哀嚎不止。
刑場外圍, 我還看見蕭景琰。
他被人用擔架抬着, 身上只蓋了一張破舊的草蓆。
他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母親被人活剮, 涕泗橫流, 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蕭景琰看見我, 拼命掙扎,卻連挪動一下自己的胳膊都做不到。
我讓人將他抬過來。
「謝芷瑤,你很得意是嗎?」
他雙眼猩紅, 滿眼怨恨。
可這一切, 不都是他應得的嗎?
在他像是要喫人一般的目光裏,湊近他。
「蕭景琰,上輩子我族人的血濺在我身上的感受,你也體會到了對不對?」
「你該怨恨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啊。」
「我只是把你當初對我做的, 原封不動的還給了你而已。」
「怎麼, 這就受不了了?」
蕭景琰目眥欲裂。
我卻故意挽起蕭景鈺的手。
「你家破人亡,失去所有。」
「而我,即將嫁給這世上最好的男子, 我當然得意。」
蕭景琰面色癲狂,卻始終不肯承認自己的錯, 反而不斷詛咒我不得好死,說他生生世世都不會放過我。
他的口中滲出鮮血, 我卻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我挽起蕭景鈺的手逐漸走遠, 將他的聲聲咒罵甩在身後。
只是沒走幾步,我就吐血軟倒。
蕭景鈺接住了我。
我在他充滿憐惜的眼神中求他將剩下的蠱女放歸南疆。
蕭景鈺點頭應了。
-11-
三月裏,草長鶯飛。
我被蕭景鈺攬着, 坐在簡樸的馬車裏。
我的族人們, 穿着苗疆的綵衣,頭戴銀飾,歡聲笑語的踏上歸途。
這一世, 她們終於不會因爲我,慘死異鄉。
在她們銀鈴般的笑聲中, 我緩緩合上雙眼。
聽說, 蕭景琰日日在三皇子府門口等我。
他無人照顧,渾身腐爛發臭, 卻拼着一口氣不肯死去。
就爲了在我經過時,能往我身上吐一口唾沫。
可惜,他一輩子都等不到了。
我含笑嚥下最後一口氣。
我的靈魂,將追隨我的姐妹, 回到故鄉。
而蕭景琰,就該這樣,爛在泥地裏過完他的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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