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愛情可以圓滿

林淮的金絲雀流產三次。
這第四胎她想生下來,求到了我這兒。
林淮震怒,讓人架着金絲雀要強行帶走。
他信誓旦旦向我承諾:「你放心,林太太只會是你,沒有人能威脅到你的位子。」
我似笑非笑:「說話就說話,你慌什麼?」

-1-
林淮的臉色很難看。
抓着我胳膊的手青筋暴起,帶着抖。
他身後,要被強行帶走的女孩兒哭得一塌糊塗、聲嘶力竭。
「你說過你是喜歡我的。」
「你只是沒辦法給我婚姻,但你是喜歡我的。」
「林先生我錯了,這孩子我不生了,你別不要我。」
林淮呼吸一窒,陰沉着臉大吼:「還愣着幹什麼?把人給我帶走,捂上嘴。」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等待着我落下鍘刀。
眼中的緊張和惶恐幾乎掩蓋不住。
可我卻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
挺荒唐的。
出國半個月,一回來,老公連孩子都有了。
不知道的還以爲我離開了一個世紀。
那個女孩兒說,她和林淮在一起兩年,流產三次,這是第四胎。
如果還不要,以後她可能連做媽媽的機會都沒有了。
於是她跪在我面前,磕着頭求我。
「林太太,我不會和你爭和你搶,我只想安安靜靜地把孩子生下來。」
「只要你答應,我發誓,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姿態之低,言語之卑微,顯得無害又可憐。
可眼中的怨毒卻掩蓋不住。
她說她只是喜歡林淮,想要留在他身邊,不會和我爭。
她說這個孩子只是她的精神寄託,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影響。
句句退讓。
可字字都像利劍,剜着我的心。
甚至在林淮趕來的時候她還上演了一場陷害的戲碼。
順着我手揮出去的力道跌倒在地。
蒼白着臉,隱忍又痛苦地向林淮求救。
「我的肚子好痛……」
「林先生,救救我們的孩子……」
可林淮就像看不見她,直接上前護住我。
「還不把她帶走!」
女孩兒不敢置信地被架起來。
林淮抓着我的胳膊。
聲音發緊。
「聲聲,我錯了,不該讓她出現在你面前。」
「我發誓,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你放心,林太太只會是你,沒有人能威脅到你的位子。」
我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
熟悉的眉眼,棱角分明的輪廓,是我喜歡了數十載的人。
我想過在將來的某一天,他有可能背叛我。
我甚至打趣地跟他說:「如果哪天你想出軌了,提前跟我說,咱們好聚好散。」
因爲這句話,他生了好大的氣。
一邊罵我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一邊跟我承諾,他永遠不會背叛我。
可實際上呢?
在他作出承諾的時候,背叛就已經產生。

-2-
掙脫開林淮的手。
我輕咬着舌尖才能讓自己保持體面。
林淮還想上前。
我伸出一根指頭抵住他的胸口。
「說話就說話,別靠我那麼近。」
「還有,你慌什麼?」
林淮牙關緊咬,面部肌肉緊繃。
我們兩相對峙着,直到他的祕書衝進來。
「林總,葉小姐…葉小姐她,見紅了。」
我抬眼看向這個在林淮身邊工作了五年的祕書。
她學歷高、能力強,處變不驚。
可她此刻的慌張就好像在提示我,林淮對這個葉小姐有多重視。
重視到讓她都不得不嚴陣以待。
以至於林淮的咆哮顯得特別假。
「我僱你是來給我解決問題的,如果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那就滾蛋。」
祕書僵住,臉上閃過一瞬的難堪,咬咬牙,轉身離開。
「還是去看看吧!」
面無表情,收回目光。
我的語氣平靜無波。
「別鬧出人命。」
「聲聲!」
我抬手止住他。
「別跟着我,讓我靜靜。」
說完,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直到房門緊閉,我終於力竭地跌坐在地上。
我太累了。
國外的這半個月,行程一直很滿。
我們的結婚紀念日馬上就要到了,林淮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催着我趕緊回來。
「你要是敢錯過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我就把你的工作室砸了。」
我輕Ṱū́ₔ聲哄着,又覺得好笑。
這麼多年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在乎所有的紀念日。
助理羨慕我們感情好。
說在一起這麼多年還如膠似漆的,真是少見。
我說我們不一樣。
我們是真的因爲愛情才走到一起的。
他愛我,就如我愛他。
我是那樣篤定。
可在我說那些話的時候,他又和這個葉小姐發生了怎樣的故事呢?
他在一邊給我打電話,一邊把那女孩兒按在牀上。
「你那邊是什麼聲音?」
「光顧着跟你說話,撞到人了。」
「你嗓子怎麼了?怎麼這麼啞?」
「上火了,老婆不在身邊,火氣有點重。」
我記得這些對話。
可此時,看着視頻裏裸露着身體,肌肉線條流暢的林淮。
看着他死命捂着女孩兒的嘴,和她抵死纏綿。
我只感覺胃裏翻江倒海。
隨着這個視頻發過來的還有一句話。
【在我這兒,林先生是可以不用套的。林太太,沒有我也有別人,至少我不會和你爭。】
終於,我控制不住,手機跌落在地上,踉蹌着腳步衝進了衛生間,抱着馬桶「哇」地吐了出來。
真噁心,太惡țú₎心了。

-3-
林淮總是縱着我,一直都是。
我說暫時不想要孩子。
他點點頭。
「那就不要。」
朋友的疑惑、父母的催促,不用到我面前,全被他擋了回去。
「我的問題。」
「二人世界都沒過夠,要什麼拖油瓶?」
爲了避孕,他每次都很小心。
有時候家裏的小雨傘沒了,他寧願去衝冷水澡,也不會再碰我。
「不行,喫藥對身體的傷害太大。」
「我又不是牲口,這點事都忍不了?」
他說他忍得了。
我也以爲他忍得了。
卻原來他有讓自己暢快,讓自己發泄的途徑。
這一夜,我睜着眼睛到天明。
曾經的一幕幕像幻燈片一樣在我腦海中閃過。
幸福的、美好的,一一破碎。
取而代之的是他和那個女孩兒可能在做什麼。
牽手?
擁抱?
接吻?
上牀?
一個個場景被替代。
直到我再也想不起我的林淮是什麼樣子了。
瞬間,我的世界彷彿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將我包裹、吞沒、吞併。
直到天微亮。
直到鬧鐘聲響。
「懶豬起牀。懶豬是誰?是林淮的喬聲聲。再不起牀,我要來吻你了。」
沙啞中帶着溫柔的聲音猶如跗骨之蛆,刺激得我撈起手機就砸在了牆上。
「咚」的一聲巨響。
「聲聲。」
房門被猛地推開。
林淮闖了進來。
還是昨天的衣着打扮,但眼下一片青黑,下巴那兒甚至長出了青茬兒。
他靜靜地看我,目光無力又膽怯。
不敢前進半步。
我沉默了兩秒。
「離婚吧。」

-4-
林淮的腳下意識地往後退。
這三個字,顯然不是他想聽的。
他握着門把手的手青筋暴起。
深吸一口氣,他低沉着聲音說:「你一夜沒睡,也累了,白天就別去工作室,在家裏休息。我公司還有事,有什麼等我回來再說。」
他的語速極快。
說完,不等我反應,關上門,腳步匆匆,轉身離開。
但其實我也沒有準備再說什麼。
僅僅這三個字已經用盡了我全部的氣力。
呆愣許久,我開始收拾東西。
幾套換洗的衣服,重要的文件,各種證件,筆記本,以及報廢的手機。
下了樓,阿姨第一時間迎了上來。
「太太,先生讓我熬了粥,還有幾樣你愛喫的小菜,馬上就好。」
「我不喫了。」
「太太,你要出門嗎?先生說讓你在家休息。」
看着擋住我去路的阿姨,我扯了扯嘴角。
「他讓你看着我嗎?」
「沒有沒有……」
「沒事,他不會追究你的。」
我拖着行李箱離開。
回來時一個,離開時兩個。
而我昨晚拖回來的那一個,甚至都沒來得及打開。
裏面還有我給林淮準備的禮物。
從設計到製作完成,費了很ẗū́₊大的心血。
浪費了!
我沒有去酒店。
開着車直接去了醫院。
掛號,開單,繳費。
醫院裏人來人往,我安靜地坐着。
直到一個高大的陰影籠罩住了我。
是林淮。
他明顯來得很急,微微帶着喘。
「老賀說看到你了。」
「聲聲,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他蹲下身就要來抓我的手。
我坐直身體往後靠,恨不得將自己擠進椅子裏。
林淮的手僵住,眼中閃過一絲難過。
「我不碰你。」
「你別這樣。」
「聲聲,你別這樣。」
他的聲音艱澀,帶着祈求。
多神奇。
明明受到傷害的是我,可痛苦的卻好像是他。
「聲聲,有什麼我們回家再說,好嗎?」
「你先告訴我你怎麼了?」
我舔了舔乾枯的嘴脣,面無表情地直視他的目光。
「沒什麼。」
「常規體檢。」
「查查自己有沒有感染什麼不乾淨的病。」
瞬間,林淮的臉色僵住。
看着他的難堪、惱羞、隱忍,我只感覺無比暢快。
可暢快只有一剎那。
隨之而來的是滿滿的窒息感。
我猛地起身。
「不要跟着我。」
「不要再讓你的人跟着我。」
「林淮,離我遠點。」

-5-
林淮跪過我兩次。
第一次是大學的時候。
剛入校的學妹加了他的聯繫方式,給他發消息,有圖片有文字,剛好被我看到。
我晃着手機問他怎麼回事。
他指天發誓。
「我連她叫什麼都不知道!」
「腳扭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還發這樣的圖片,肯定是綠茶。」
「老婆,你不會連這點把戲都看不出來吧。」
「我是清白的,你要相信我。」
我點點頭,轉身。
林淮一個滑跪抱住了我的腿。
「我錯了,我不應該把聯繫方式給她。」
「我大錯特錯,這就把她拉黑。」
「老婆,你別不要我。」
我嚇了一跳又哭笑不得。
「我只是去接水。」
「我當然相信你了。」
第二次是大學畢業的時候。
我們穿着學士服,打卡、拍照,做最後的留念。
林淮在朋友們的簇擁下抱着鮮花,緊張地走向我。
不等我接過花,他撲通一聲跪在了我面前。
給他加油打氣的朋友臉都綠了。
「單膝單膝,你在幹嘛?」
林淮充耳不聞,顫抖着手拿出戒指。
「喬聲聲,你可以嫁給我嗎?」
我喜極而泣,連連點頭。
他紅了眼抱住我,鄭重承諾,會一輩子對我好,永遠不會背叛我。
此時,酒店套房裏,看着跪在我面前的林淮,我不禁恍然。
原來並不是他的每一次下跪都會讓我感動。
「我錯了聲聲,是我鬼迷心竅,不該做出那樣的事。」
「我會把一切處理乾淨,你給我一次機會。」
「聲聲,我們不離婚。」
「只要不離婚,你說什麼我都答應。」
「聲聲,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他紅着眼眶膝行上前,死死抓住我的手。
溫熱的觸感讓我毛骨悚然。
我拼命掙扎着,失聲大吼。
「滾開。」
眼淚終於還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你知道錯了?」
「不,你不知道。」
「你不是出軌了一次,也不是意外和別人上牀,是兩年。」
「兩年的時間,四次懷孕。」
「你瞞得很好,沒讓我有絲毫察覺。」
「甚至在上週,你說你想我的時候,都還在她牀上。」
「你深思熟慮、嚴防死守、有恃無恐。」
「你不是知道錯了,是沒瞞住,你怕了。」
「林淮,你真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抬手狠狠抹去臉上的淚水。
「別噁心我了。」
「除了離婚,我什麼都不要。」
這一切讓我彷彿置身沼澤,掙不脫、甩不掉,惡臭、腐朽,它禁錮我的四肢、抽空我的力氣,拖着我下陷、下墜。
我像一隻擱淺的魚。
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6-
可林淮卻絲毫沒有想要放過我。
他固執地覺得,只要他把事情處理好,只要他的頭低得夠低,一切就都可以挽回。
他守着我。
守在工作室外。
守在酒店走廊。
甚至住進了我隔壁。
那女孩兒最終還是流產了。
她蒼白着臉、虛弱着身體向林淮哀求。
「林先生我錯了,你別不要我。」
「林太太,我再也不敢了,我只求留在林先生身邊。」
林淮皺着眉冷聲吩咐:「還不把人帶走?以後這些不相干的,不要讓她出現。」
轉身,他抱歉地對我說:「是我沒處理好,我保證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他的語氣溫柔到了極致,小心翼翼。
我靜靜地看着他。
「有意思嗎?」
「什麼?」
「攔着我就爲了演Ṫű₋這麼一出,有意思嗎?」
林淮緊繃着臉垂下眼眸。
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你越這樣我越覺得你面目可憎。」
「這女孩兒纔多大?她可能喪失生育能力,你知道嗎?」
「你們倆一起做的髒事兒,最後承擔後果的只有她?」
「你完美隱身?」
「真的真的,別噁心我了。」
我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洶湧的情緒衝擊得我頭暈目眩,也讓他渾身緊繃到顫抖。
擦肩而過的瞬間,他抓住我。
「那你究竟想讓我怎麼了?」
「我到底要做到哪一步你才能原諒我?」
「喬聲聲,你不能就這樣判我死刑,一點機會都不留給我。」
我面無表情,掙脫開他。
「早幹嘛去了?」

-7-
林淮撕毀了八份離婚協議書。
他的態度很堅決,他不離婚。
律師建議我拿着他出軌的證據直接起訴。
但大概率第一次是不會判離的。
那就只能等第二次。
這個週期會拉得很長。
這個過程纔是最大的煎熬。
站在落地窗前,我漫無目的地看着這個城市的燈火輝煌。
電話響起的那一刻,我剛點燃了一支菸。
沒有抽,怔忡半晌,還是按熄在了菸灰缸裏。
「喂,聲聲?你跟林淮怎麼回事,吵架了?他這不要命的架勢,恨不得把自己喝死,你趕緊過來……欸,衝哥,你拿我手機幹嘛?」
許默咋咋呼呼的聲音漸行漸遠。
陸衝清冽的聲音傳來。
「是我。」
「太晚了,你不用過來,林淮我會處理。」
「早點休息。」
陸衝什麼多餘的話都沒說。
但這一刻我就是明白,他什麼都知道。
「你也幫他?」
「對,你是他哥,你當然幫他。」
我諷刺一笑掛斷了電話。
我忍不住想,知道這件事的人有多少呢?
多少人瞞着我,又有多少人幫他打掩護?
多少人在嘲笑我,又有多少人在可憐我?
我自詡的完美婚姻、完美伴侶,原來都是我自欺欺人。
這一夜,我再次失眠。
林淮跟我發了很多消息。
有道歉的,有認錯的,他述說着對我的愛意,說他無論如何都沒想過離婚。
可他不知道,這纔是最可悲的。
他一邊傷害我,一邊說愛我。
他狠狠撕裂我的傷口,卻連我喊疼的權利都要剝奪。
而我就像自虐一般,一條一條看着他的消息。
我明白,只有剜掉腐肉,新的血肉才能瘋長。
清晨,打開房門。
剛走出套房就和站在外面的陸衝對了個正着。
「你怎麼在這兒?」
「我給你發消息了。」他說:「林淮出軌的事兒,我並不知情,至少在昨晚之前我是不知道的。」
陸衝是林淮的表哥。
在林淮還在嘻嘻哈哈找刺激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創業。
大三,他組了個團隊做遊戲開發。
我是他高薪聘請的原畫設計師。
多高薪呢?
一學期的伙食包乾加上課業輔導。
他說:「我知道你是因爲林淮。」
我挑挑眉。
「你想多了,我只是單純看好你,盯上了你的原始股。」
後來,毫無疑問,他成功了。
他執拗地要給我原始股。
我沒要,讓他給我包了個大紅包。
曾經,在我這兒,陸衝首先是我的朋友,其次纔是林淮的表哥。
可是後來慢慢地,隨着大家越來越忙,隨着我和林淮步入婚姻,隨着年歲增長,我和陸衝似乎只有在家庭聚會上才能見到,而他也逐漸褪去了我朋友的身份,僅僅成了林淮的表哥。

-8-
陸衝說這件事是林淮昨晚告訴他的。
他希望陸衝能幫幫他。
「那你是過來給他當說客的?」
陸衝搖搖頭,認真地看着我。
「我只是不希望你誤會。」
「如果我早知道,我不會瞞着你。」
這一刻,我不得不承認,我的心是暖了下的。
「謝謝。」
陸衝斂下眼眸。
「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我能處理。」
他「嗯」了聲。
「如果有需要,隨時聯繫我。」
陸衝短暫的出現讓我的心情有很大的平復。
我聯繫了許默,問他昨晚發生了什麼。
他明顯還沒睡醒,聲音含糊不清。
「我不知道啊,就是衝哥莫名其妙把林淮揍了一頓。」
「昨晚林淮都喝到胃出血了,我們想攔,衝哥也不讓。」
「你說林淮怎麼得罪衝哥了?」
沒有理會許默的疑惑,我掛斷了電話。
想到方纔瞥見的陸衝手背骨節上的擦傷,難怪了!
挺難想象,他這樣一個沉穩冷靜的人會跟人動手。
嘆息一聲搖搖頭,我的心情又好了兩分。
這一天,安排好工作室的事情,我帶着助理出了國。
我拒絕了律師打官司的建議,並讓她暫時不用去找林淮。
林淮在醫院裏住了兩天,出院後才發現我不見了。
他發瘋一般地找我,闖進我的工作室、聯繫我的朋友,甚至找到了律師那兒。
知道我沒有起訴後他鬆了口氣。
面露希冀地喃喃道:「聲聲會原諒我的,聲聲遲早會原諒我的。」
這些都是律師轉述給我的。
聲情並茂。
她問我:「你真的要原諒他?」
我沉默兩秒。
「這麼多年,見多了愛恨情仇,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婚,只有男人想離的時候才離得最快。」

-9-
我出國十天,林淮換着手機號地聯繫我。
我誤接過幾個,聽到是他的聲音就掛了。
他除了找我,就是喝酒。
還出國了兩次,一無所獲。
許默說他第一次見林淮哭,抱着酒瓶哭得像個孩子。
「這些年,我們每個人都在變,那些夫妻、情侶,分分合合、吵吵鬧鬧,只有林淮,天天把你掛在嘴邊,去哪兒都想着你,我們說他是妻管嚴,他還特別自豪。」
「聲聲,不管他做了什麼,至少他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許默的話讓我恍然了很久。
這些天,我想了很多。
我忍不住問自己,一個人真的可以同時喜歡上兩個人嗎?
如果說林淮對我的感情是真的。
那他陪着葉螢過生日、攬着她的腰深吻、揹着她爬樓梯、爲她描眉,又算什麼?
大數據可能是瞭解我的。
兩年時間都沒在我視野出現過的葉螢,東窗事發後我刷到了她的短視頻。
裏面的男人沒有露過臉,但僅憑一個背影我就能知道那是林淮。
他們的戀愛日常,他們如普通情侶一般的生活,他們的愛意。
多割裂啊。
一個男人,同時給了兩個女人愛情。
我出國的第十一天,工作進程過半。
幾張高清照片傳到了我郵箱。
我回復收到,讓他繼續。
我出國的第十二天,連軸轉了 28 個小時後,陸衝給我打來了電話。
他沉默了許久沒有說話。
最後還是我打破了寂靜。
「你知道了?」
他緩緩吐出兩個字:「抱歉。」
我揉揉眉心,輕笑出聲。
「做錯事的又不是你,你道什麼歉?」
「你還回來嗎?」
「當然。」
我出國的第十四天,工作進入到了收尾階段。
與此同時,恆遠地產少東家婚內出軌的醜聞被曝了出來。
他們一起出入酒店,還沒進房間就激吻在了一起。
林淮的生平,女孩兒的履歷,被扒了個底朝天。
還有我和他的愛情。
青梅竹馬,從校園到婚姻。
「『愛到最後結果都一樣』,這句話的含金量還在不斷升高。」
第十六天,我回國了。

-10-
一個多月過去,我再一次踏進了我和林淮的家。
他憔悴,他絕望。
他說:「你不會再原諒我了,對不對?」
我沒有看他,轉向林淮的爸爸。
「叔叔,您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連爸爸都不叫了嗎?」
我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他嘆了口氣。
「是林淮對不起你,我們沒有教好他。」
「只是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對公司影響太大。聲聲,你能配合公司做一次闢謠嗎?」
我揚了揚眉。
「闢謠?說我們感情和睦,沒有第三者?」
「叔叔,網上的人不是傻子,不是你說什麼他們就信什麼。」
「我有一個建議。」
「與其闢謠,不如發一個聲明,說我和林淮早已經離婚,他是正常戀愛,不是婚內出軌。」
「我不同意!」林淮上前一步,大吼出聲。
林淮的爸爸看着我,表情認真。
「你要什麼?」
「三千萬的封口費,一張離婚證。拿到離婚證,我就發聲明。」
「好。」
走出別墅,還沒上車,林淮就追了出來。
「聲聲。」
「喬聲聲。」
「你站住。」
他猩紅着雙眼,聲音裏帶着哽咽。
「你就連多看我一眼都不願意了嗎?」
「這是我們的婚姻,是否結束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不是你跟我爸!」
我抬起手腕看了眼。
「說完了嗎?」
「我趕時間。」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林淮抓住我。
「是有人陷害我,我喝多了酒,葉螢不應該出現。肯定有人陷害我。」
「聲聲,你相信我,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查出真相。」
我陰沉着臉。
「放開。」
「我不,我放開了你就走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林淮步步緊逼,甚至想要抱住我。
我的臉色愈發難看。
下一秒,一個帶着風聲的身影從我身後大跨步走了上來。
他反鉗住林淮的手。
在林淮的痛呼聲中將他推了出去。
是陸衝。
「哥,你……」
「夠了,別再胡鬧了。」
我冷着臉,從包裏拿出消毒溼巾,仔細擦拭着被林淮觸碰過的地方。
最後扔在了他面前。
我一句多餘的話都沒再說。
可林淮的臉色卻一寸寸灰敗了下去。

-11-
領離婚證的過程很順利。
我ṱùₕ和林淮沒有多說一句話。
只在從民政局出來後,他問我:「我哥爲什麼會跟你在一起?你們是不是……」
他聲音低沉,目光陰戾。
我掃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想多了。」
我並不願意跟他多做解釋。
可陸衝畢竟幫了我,我也不想給他帶來麻煩。
林淮似乎鬆了口氣。
他還想說什麼,我已經轉身離開。
當晚,我拿着離婚證的封面用工作室的微博發了個聲明,表示我和林淮早已經離婚,和平分開、各自安好。
一時間,網上和我們的朋友圈都炸開了鍋。
很多人都來問我發生了什麼。
拿着封口費,我沒有多言。
只說緣分到了。
其實說了也沒多大意義。
一個男人,一個成功男人的出軌,說到底,有幾個人在意?
這一晚陸衝陪我喝了一夜的酒。
慶祝我結束糟爛的生活,重獲新生。
我很開心地笑。
和他碰杯。
敬往昔敬今朝敬未來。
陸衝依舊沉默。
但我倒進他杯子裏的酒一滴沒剩。
他沒醉,我醉了。
醉倒在地毯上。
難得的好夢。
第二天醒來,陸衝已經離開,我身上蓋着他的外套。
我以爲我和林淮不會再見面了。

-12-
我以爲我和林淮不會再見面了。
這個城市那麼大。
兩個斬斷關係的人,一個轉身就應該再也見不着。
可當我下樓去買咖啡的時候卻遇到了林淮。
這是我們離婚後的第六天。
網上的風波已經平息。
新的新聞、八卦很快覆蓋了這樁醜聞。
林淮衝我溫和地笑。
「好久不見,你喝什麼,我請你?」
這種千帆過盡後的淡然並不讓人喜歡。
我收回了目光,越過他。ṱû⁶
林淮深吸一口氣。
在我點完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他輕聲問:「家裏的東西你什麼時候去收拾?我不是催你,是怕你着急用。」
我冷淡開口:「扔了吧。」
離婚後的第十天,朋友生日。
我應邀前往。
陸衝在。
林淮也在。
我衝陸衝點了點頭。
在林淮走向我的時候錯開了。
場面不算和諧。
爲了不影響壽星的心情,我淺喝了兩杯就準備離開。
林淮一杯酒灌下,追着我出了包房。
卻被陸衝攔住。
「哥,你幹什麼?」
「陸衝,你到底什麼意思,那是我老婆。」
陸衝寸步不讓。
「是前妻。」
這一些我都不知道。
是後來共同的朋友告訴我的。
我給陸衝發消息:【我和林淮的事你別管,你們畢竟是親戚。】
隔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陸衝回復我:【知道了。】
對話框裏朋友還在輸入,最後一句話是在問:【陸衝是不是喜歡你?】
我選擇忽視,回覆了她的上一個問題,刪除了對話框。

-13-
離婚後的第十一天。
清晨,當我打開房門的時候,林淮順着開門的力道倒了進來。
他嘴脣發白,臉上是不正常的紅,身上還微微顫抖。
我沉默許久,撥打了 120,留下了林淮父母的聯繫方式。
那天后,林淮沒再出現。
直到第十九天。
他帶着祕書敲響了我的家門。
第一眼我甚至沒認出跟在他身後的是唐麗。
她披散着頭髮,白 T 牛仔,外面罩着一件寬大的針織外套。
整個人幾乎處於快要崩潰的邊緣。
「有什麼事嗎?」
我禮貌又疏離地發問。
林淮陰鬱着臉,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將唐麗撕碎。
「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敢亂說一個字,你要明白,我可以讓你進去。」
我皺了皺眉,目光在林淮和唐麗之間打轉。
終於,唐麗抬起了頭。
看向我,眼神里有畏懼有恨意有暢快。
「葉螢是我安排的。」
「不僅是葉螢,我還往你丈夫身邊送了很多人。有放蕩的,有嫵媚的,有清純的,有可愛的,也有普通的。她們或者跟他偶遇,或者明目張膽地挑逗,或者上演英雄救美。」
「不是隻有葉螢,是隻有葉螢成功了。」
唐麗的語速越來越快,她轉頭看向林淮。
「這就是你想讓我說的,是吧。」
「沒錯,葉螢就是我安排的。然後呢?」
「跟她上牀,包養她,讓她懷孕、流產,這些總不是我能做的吧。」
「呵!」唐麗冷笑一聲:「你們堅不可摧的愛情,不過如此。」
「你閉嘴!」林淮大吼,「我要聽的不是這些。我問你,葉螢的再次出現以及曝光給媒體,是不是你做的?」
唐麗破罐子破摔,不再恐懼,甚至得意地點了點頭。
「對,沒錯,就是我。」
「我只要再次把她送回你身邊,你就能繼續和她上牀。」
「這叫什麼,這叫狗改不了喫屎。」
她的話刺激得林淮失去了理智,一巴掌就要呼上去。
唐麗嚇得閉上了眼睛。
我拉着唐麗後退一步,冷冷地看着林淮。
瞬間,林淮就像被人潑了一盆冰水。
他倉促地移開目光,不敢與我對視。
唐麗一把甩開我。
「不需要你在這裏裝好人。」
「喬聲聲,我最討厭最恨的就是你。」
「人人都說你高風亮節、完美無瑕,我應該感謝你、回報你,可我就是討厭你。」
「唐麗你閉嘴!」
林淮想要阻止。
我打斷他。
「讓她說。」
唐麗臉上掛着扭曲的笑。
「我偷你東西,你不介意,以德報怨資助我,直到我大學畢業,還給我安排工作。」
「我工作出錯,你幫我化解,還找人教我。」
「有人想包養我,你幫我拒絕,說我不是那樣的人。」
「喬聲聲你瞭解我嗎?我就是那樣的人,追名逐利、貪婪虛榮、睚眥必報。」
「我討厭死了所有人都告訴我,我要感謝你。」
「我求你了嗎?你自己要裝好人,爲什麼要拉上我?」
「我不僅往林淮身邊送人,我還自己勾引他,想要爬他的牀。」
「只是被他拒絕了。」
「我不甘心,我不相信男人不偷腥,尤其是你的男人。」
「只不過兔子不喫窩邊草罷了。」
「你看,換一個人,換一個他喜歡的,你又算什麼!」
她的聲音到最後已經嘶啞。
給我一種聲聲泣血的癲狂。
林淮已經擋在了我面前。
全神戒備,預防唐麗的隨時發瘋。
唐麗還在笑。
看着林淮,看着我。
「是不是特別失望,特別難過?一片好心付之東流,幫出了我這麼個恩將仇報的,喬聲聲,你後悔嗎?」
後悔嗎?
我搖搖頭Ṫüₑ。
「我幫一個人從來不預設他將來會成爲怎樣的人。那是他的事,跟我無關,我不對任何人的未來負責。」
「你說了那麼多,其實我已經不太記得了。你偷了我什麼東西,我資助了你多久,什麼犯錯、幫忙、包養,我真的沒什麼印象。」
「你想討厭我就討厭,你想恨我就恨。」
「這世上討厭我的人很多,喜歡我的人也不少,哪一個類別裏都不缺你一個。」

-14-
只是我還是有些難過。
我並不記得曾經的唐麗,但我記得一個老人。
她帶着十二個女孩兒從深山走出來,第一次來到這個大城市,合唱了一首不算完美的歌。
她雙眼放着光,跟遇到的所有人講述這些女孩兒的不容易和她們的未來可期,只求一個讓她們走出深山的機會。
那一天十二個女孩兒都得到了資助。
老人喜極而泣。
我永遠記得那個淚光,比鑽石還閃亮。
但我沒有對唐麗說這些。
她既然聽不進去,我又何必浪費口舌。

-15-
林淮希冀的目光,在我的冷漠與無動於衷下,慢慢熄滅。
他垂下了眼眸。
一直緊繃的全身,一下子彷彿泄了氣的氣球。
他狠狠地捏着眉。
再抬眼,雙眼充血。
「我應該知道的,我早就知道,你不可能原諒我。」
「我只是還抱着僥倖,也許呢,萬一呢。」
他撐着桌面的手微微顫抖,身形佝僂。
「聲聲,我們真的沒有可能了,是不是?」
我抿着脣,沒有開口。
林淮瞭然地點頭。
「我明白了,我不會再來打擾你。」
在他的目光逼視下,唐麗繃着臉轉身。
走到門口,她回過頭。
情緒經過激烈燃燒,此時唯餘灰燼。
「林總,你不用裝得這麼深情。」
「我確實討厭喬聲聲,但你還不如她。」
「我往你身邊放了多少人,就往她身邊塞了多少誘惑。」
「她扛住了,你沒有。」
說完,不顧林淮僵直的背影,唐麗揚長而去。
陸衝給我打了個電話,問我還好嗎。
「挺好的,還有,謝謝你。」
我知道有些痕跡是陸衝幫我抹掉的。
比如葉螢的再次出現, 比如那些曝光的照片。
唐麗做不到滴水不漏,我幫了她一把。
而陸衝又幫了我一把。
否則林淮的爸爸不會那麼輕而易舉地放過我。
陸衝沒有多言,只說沒事。
他問我:「不想再做點什麼?」
比如對林淮,對葉螢,對唐麗,我就真的那麼拿得起放得下?
倒也不是。
但真讓我做點什麼,我又不想。
「算了吧, 要是他們被逼狠了, 噗我一身血,我找誰說理去?」
更關鍵的是,經歷了這麼多, 他們真的能全身而退?
不盡然吧。

-16-
離婚的這半年,我用了很長的時間去採風去積累素材。
我走過了很多地方,見過了很多人。
當你的世界足夠大。
曾經毀天滅地的事情就好像都變得不值一提了。
這是個很神奇的過程。
回首往昔,沒有悵惘,沒有悲傷, 沒有後悔。
我明白,我大概是跟自己和解了。
旅行的過程中我偶遇了幾次陸衝。
他很忙, 有時候我們只能淺聊十分鐘他就要轉身離開。
我大約明白他想要什麼。
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抱歉。
因爲我給不了。
不是他不好。
是我突然明白, 不是一個人足夠好,我就一定要跟他在一起。
陸衝應該是感覺到了。
什麼都沒說,只留下了我曾經的一本畫稿。
翻開第一頁,上面寫着:【在成爲大師之前,先做一個快樂的瘋子。】
中二又矯情。
我忍不住輕笑出聲,合上了畫稿。
…………
…………
關於林淮,他從一個深情專一的情聖,搖身一變,成了個遊戲人間的海王。
他交了很多女朋友,一個接一個地換。
一開始腎上腺素的刺激讓他忘乎所以。
但很快, 他的情緒就跌到了谷底。
乏味、無趣、沒意思透了。
葉螢被他養在郊外的別墅裏。
不是他想養, 是他甩不掉。
失去生育能力的葉螢把林淮當成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她不在乎林淮有沒有別人。
只要林淮還回到她身邊就行。
可是林淮又要結婚了,和門當戶對的大小姐。
她葉螢,至始至終, 什麼都不是。
終於,救命的稻草壓死了她。
她拿着刀衝進了那場晚宴。
把刀插進了林淮的小腹。
那是她子宮的位置。
她的子宮壞了, 總是很冷。
她想, 林淮得賠。
關於唐麗, 她被解僱了,但她沒有離開這座城市。
她憑什麼離開?
她就要讓那些瞧不起她的人, 都得仰着頭跟她說話。
她是見過富貴的, 所以她受不得貧窮。
但她終究高估了自己。
她甚至連一份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
最終她還是成了別人的情人。
她的金主很老,大腹便便,讓人倒ṱū¹胃口。
比當年想包養她的徐家二少差遠了。
這讓她再一次恨毒了喬聲聲。
如果沒有喬聲聲,她早就一步登天。
可是後來聽人說, 那個徐家二少不是個東西,都是把人往死裏玩的。
唐麗變了臉色。
但那又怎麼樣。
她還是討厭喬聲聲。
她討厭聖人。
因爲她是凡人。
在這樣骯髒的世界,那些所謂的善,真的不讓人覺得假嗎?
唐麗搖搖頭, 想這些沒意義,她要往上爬。
她苦心經營、獻媚討好。
她懷孕了。
她以爲金主會爲這個老來得子給他一個名分。
卻不想他直接變了臉色,按着唐麗就給她餵了流產的藥。
唐麗逃了。
她不甘心。
摳着喉嚨把藥吐了出來。
這孩子不能掉。
她還有機會。
她要母憑子貴。
…………
…………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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