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貝爾沒有數學獎

S 帝國。

-1-
「你替她坐牢,我娶你。」
我愣了一下,看向他:「你認真的?」
男人眉宇陰鷙,眼眸子沉沉看着我:「你也沒得選了。」
我很遲疑地看着他,實在是猶豫,欲言又止:「……來真的?」
他厭煩地閉上眼,惜字如金:「只要你認下,沈太太就是你。」
「沈老闆情深義重,問題是我倒是知道你那個小情人酒駕撞傷人逃逸了,」我嚇得都摁熄了煙,「這人家行車記錄儀和監控可不是瞎——」
「這些不用你管。」他打斷我的話,極不耐煩,「只要你去認下那個時候開車的是你。」
「那她呢?」
「就當 9 月 17 日。」他沉沉盯着我,薄脣一開一合,「她開了你的車。」
我:「……」
我陷入了沉思。
加載個…
然後我沉思完了,我說:「要得,沒有問題,一點問題也沒有。」
「前天大雨,我開她的車撞到的人,她開我的車出的門。」我生怕他反悔,趕緊捋清楚事情,還爽快地一口答應了下來,「就這麼定了,不就是幫人頂罪嗎?小問題,咱們什麼交情,沈大老闆的面子我怎麼能不給!」
沈陵愣了一下,他也沒想到我這麼利索就認下來了:「你……」
我趕緊趁熱打鐵:「就是沈老闆,兩個車的行車記錄儀你可是調換了?可千萬別留備份,可一定要把這事兒辦的板上釘釘啊!」
男人自然只是譏諷地看着我:「不需要擔心,不會留什麼痕跡的。你要是個聰明的,就懂點事乖乖地去坐牢。」
穩了。
我激動得一拳錘在手心,當場就從沙發上一躍而起,穿鞋就往外跑:「我馬上去自首!沈老闆,你可千萬要認這話!」
他全然當我想當沈太太想瘋了,厭煩疲倦:「是。」
我狂奔就要出門,還驚覺了什麼,反身就扯着他:「快啊,愣着幹什麼,帶着她跟我去派出所啊!」
他:「???」見了鬼了,第一次看見上趕着坐牢的。
我高興得簡直像是中了五百萬去彩票站領獎,連聲催促:「別呆了,沈老闆,快走!」
沈老闆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是他又想不出來哪裏不對勁——
可能是老天爺ťů₋都愛我,這種時候門鈴響了。來人未見其人先聞其哭聲:「沈哥哥,我好怕!」
呦,正主兒來了。
我原來就不喜歡柳絲絲,總覺得她假而做作而膚淺,但是今時不同往日,我現在看見她簡直眼睛都發光,當時攆上去親切握她的手:「妹妹,你可來了!」
「擇日不如撞日,姐姐今天就幫你把這事兒平了!」我激動得熱淚盈眶,「妹妹,沈老闆對你是真的好,直叫咱倆換了個個兒,可算是給姐姐整得板上釘釘了!」
真正肇事者突然被我襲擊一時亂了分寸,假哭都維持不住了,不知所措:「這,這……」
「妹妹請問別跟姐姐客氣。」我含情脈脈地握着她的小手,「姐姐心甘情願的。」
男人終於意識到了不對頭。
他皺起眉,終於正視了我一眼,薄脣輕啓話語還是挺無情的:「你想幹什麼?」
我誠懇地看着他:「沈老闆,你也曉得我花錢一向大手大腳,所以我什麼也不幹,我只想要錢。」

-2-
古有有錢能使鬼推磨,今有我趙二七爲錢頂罪站被告席。
果然錢是好東西,錢就是我們沈老闆的超能力。錢能讓柳絲絲毫髮無損地開着我的車抽抽噎噎走了,也能讓我連夜被警察叔叔拷走。
別說,柳絲絲這娘們兒年紀不大心倒挺狠,雨夜醉駕撞到了人還敢當場跑路,連個救護車都不給人叫,還敢回來了把車隨便扔車庫裏——哦她也有超能力,她的超能力大概是【沈總的錢】。
警察叔叔嫉惡如仇,特別是我這種「肇事逃逸」的貨色,一來就給我拷暖氣片上了。好在我識相,進門就自首,談事就老實交代,言必稱「我真的真的真的知道錯了」,行必果就是找男主要了五百萬的支票連同諒解書給被撞人家屬送過去。
甚至線下調解的時候,在狹小拘留室裏,我直接潸然淚下涕泗橫流,當場給被害人親屬跪下了,稱願意負責一切直接間接損失。
被害人自己斷了腿躺醫院,其實情況不太樂觀可能會有殘疾,其親屬怒氣衝衝地趕來,卻着實沒有想到我認罪認得這麼快;甚至連沈老闆都沒想到我這麼豁得出去,看向我的眼神都複雜了起來。
他神情頗受衝擊比較微妙,因爲固有的嫌惡和難得的愧疚而顯得比較微妙。
可他到底沒有出聲叫停,只是問我:「你需要多少錢?」
我頂着被武德充沛的受害人家屬一拳錘青的烏黑眼圈笑嘻嘻:「不多不多,你知道我有的時候會賭,也就需要個一兩千萬吧。」
果然這個數字讓他眉峯也不動一下,馬上就淡淡應下了:「可以。」
這個龜兒是真的有錢啊。我心裏咂舌,都居然有點憐憫他了,但還是因爲有錢了所以喜笑顏開:「那可就謝謝老闆了!」
可能是我頂着被人打出來青眼圈的臉的樣子太可憐,他神使鬼差地伸手欲撫上我臉,而警惕性極強的我八風不動往後一側就躲過了。
我眨巴眼睛:「有事?」
他才驚覺自己的失態,半晌才掩飾一樣地偏開頭:「……兩千萬夠嗎?」
「其實你多給點也行。」我沒心沒肺地笑嘻嘻,「大家都是一個善堂子出來的,現在你是沈老闆,她是柳設計師,我趙二七要去蹲大獄了,同人不同命唄~」
他沉默了一下:「你恨我就好,跟她沒有關係。」
我實在是沒忍住,笑了出聲:「這話留着跟受害人說去吧沈小少爺!」
「可能是我們窮人命賤唄,」我笑嘻嘻地,「要不是我趙二七的老頭被車撞死了,怕是傾家蕩產也不會讓我給人家頂罪找錢噢。現在多好,普通人一輩子也拿不到這麼多錢,我蹲完牢子出來也是好漢~」
男人怒了,他一向見不到我拿這個說事,簡直難以容忍似地沉聲:「趙爾綺!」
我比他更大聲厲喝:「是你沈陵喪良心!!」
「作爲私生子熬死了正房才認祖歸宗,你沈二少爺好風光!連當初怕惹事扔了你表子媽你都有本事過門讓她當上太太,更不要硬生生捧出來柳絲絲一個設計師,可我趙二七這麼多年可沒有拿過你一分錢!」我簡直是勃然大怒,「我老頭怎麼沒的你心裏清楚,我老頭是被人撞了、別人跑了,我沒錢醫他!」
「我趙二七死了爸爸,就是因爲醉駕肇事逃逸!!!!」
整間刑拘室狹小昏暗,隱約的光線透過一線窗戶落到我和他之間,在地上打出涇渭分明的一條楚河漢界。
我聲音太大了,震得簡直天花板上的灰都簌簌地往下落,震得我自己都耳朵痛。好在隔音還可以,外頭的警察叔叔沒有一擁而上再來給我拷走關在暖氣片旁邊,這話出來不要說沈陵愣住了,其實我自己也僵住了。
他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卻看着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眸色複雜:「趙——」
而我直接打斷:「閉嘴,別說了。」
「現在說什麼也不頂事了。」我攤手,腕上一對玫瑰金的手銬冰冷反光,「你現在把柳二條叫來自首也沒用了,沈老闆做事從來不留後路——證據做得那麼幹淨,是怕我翻供吶?」
他:「……」
「都好說,給錢就行。我知道柳二條跟你告狀我欺負她。」我又恢復了笑嘻嘻的模樣,「沈老闆,大家都是善堂子出來的,不是老趙養着,咱仨都餓死?」
「可是最後只有我跟了咱老趙的姓。」
簡直是嘆詠調一樣的嘆息,字字誅心:「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沈老闆,柳小姐,你們一個個可當真是踩在老趙的屍骨泥上蓬勃生長啊~」
「趙爾綺,」
男人聲音頭一次帶上點澀然,他疲倦不堪地捏着鼻樑:「都來不及了。」
「對啊。」我也露出微笑,不知道是說給他聽還是說給命運聽,很悵然,「都來不及了。」

-3-
如大家所見,我是個孤兒,是在善堂子裏面長大的。
說是善堂子其實也不盡然,其實就是個底下黑工廠,我們都是裏面的童工,每天就是摺紙盒子,折一個一毛錢,養得善堂子老闆白白胖胖有錢送女兒出國留學——而老趙,是裏面的義工。
其實老趙年紀沒有那麼大,那時候許是也就二三十歲的樣子,帶點兒讀書讀傻了的傻勁兒天天來做白工,還自己出錢給我們這羣皮包骨頭的小孩加餐喫。
善堂子是什麼地方,活似個鬥獸場似的,這裏就是城市的垃圾堆。不管是出身名門世家的,還是破落戶養不起的,淪落到這裏來了就都是沒人要的。
老趙那個時候讀博,讀得年紀輕輕就謝了頂,讀得聽說喫了三次安眠藥,讀到導師都怕了他,不得不放任他。他倒好,花那麼大氣力成爲高端人才也不幹事,天天跑這個善堂子裏面來喂小孩洗廁所。
他說他是被學術放逐的人,我們是父母不要的人,實在最合襯。
那時候沈二少爺連個沈家姓都沒有,柳絲絲是父母生多了就不要了的叫柳二條的女娃,我是個扒飯店垃圾桶的好手。
現在沈二少爺執掌沈氏集團,柳絲絲是當時最炙手可熱的天才設計師,而我趙二七是個犯罪嫌疑人。
這叫什麼?
這叫命。
這人吶,就是要認命,也要服氣,只是有時候,這人活着,總要爲點什麼。
我覺得我就是爲這不服氣。

-4-
人家都是花錢把人從牢裏往外撈,沈二少爺是花錢送我去蹲大獄。
可惜他太有錢了,可幸柳絲絲的駕駛手藝不怎麼樣所以那夜大雨她開得不快,總之人家腿斷了兩條,但是沈家給的錢能讓他躺在牀上舒舒服服過完下半生,所以諒解書很容易就下來了。
所以我居然沒一蹲大獄就獄底蹲穿,只是判了幾個月,還能緩刑。
這時候我已經拘留十來天了,渾身髒得看不出來是個人形。當庭宣判前我才洗上澡,等我乾乾淨淨清清爽爽地準備走上被告席的時候,不由得下意識對第一排的兩人微Ťû₃笑起來。
沈陵愣了一下,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是還是沉默。而柳絲絲表情僵硬地看着我,竭力按捺着自己那點兒屬於真兇獨有的恐懼和逃過一難的欣喜,她緊張地絞着手裏的裙襬,怯懦又得意,最終只是也回了我一個僵硬的微笑。
我不由得爲這個天真的笑容駐足,柔聲叫她的名字:「柳二條,我該誇你長進,還是誇你一如既往?」
看見我腳步停下,柳絲絲笑容裏的恐懼就輕而易舉徹底壓垮了欣喜,她恨我的駐足,她容不得一絲一毫我的臨場發揮。
因爲她怕我翻供。
恐懼讓她嗓音微微變尖,她並不對我說話而是呵斥法警:「——快帶她去啊!怎麼不走了!」
我無辜地看着他們:「大姐,我又不是上刑臺,你這麼容不得我嗎?」
柳絲絲是真的全心全意希望我現在上的就是刑臺,她死死地絞着裙角卻無計可施,只能焦躁地低聲:「……沈哥哥,沈哥哥!」
沈陵沒有反應。
直到柳絲絲實在難耐到了極點,伸手錶面撒嬌實則催促地推他的胳膊,他才反應過來——沈老闆難得一次走神,不知道在想什麼,微微恍惚:「嗯?」
「沒什麼。」我對他們又笑了一下,抬腳從容走向被告席,「一碼歸一碼,大家誰也別後悔。」
「……一分不會少的!」柳絲絲到底是心慌,她着急忙慌地攆我,又怕被人知道了內情而遮遮掩掩,「不擔心!不後悔!!」
「只是錢而已!」她還要更加緊張地說,「你既然只要錢……那沈哥哥原來說娶你自然也不算數了!」
「你已經……這樣了,哪裏還能當沈家的太太!」
我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只能感嘆:「柳二條,旁人都是過完河再拆橋,你這是河都只過一半也不管、當場先幹翻了再說啊?」
加載個…
這話不能聊了,再聊指不定旁邊記者喫完法庭的瓜還能順手再爆個「驚,兩女爭夫,天才少女設計師爲哪般」的新聞出來月底衝業績。
我健步上了被告席,安靜而立地站在那裏等待宣判。
法官看上去年紀尚輕,竭力繃着嚴肅的臉,推一推自己的黑框眼鏡,用力一敲法槌,纔拿着文件稿開始念:「通過剛纔的法庭審理,本法庭聽取了被告人趙爾綺的供述,辯解以及最後陳述,公訴人提請出庭的證人當庭做了證,公訴人向法庭宣讀出示了有關的證據材料,控辯雙方對證據進行了質證,並在法庭辯論階段充分闡述了各自的辯論意見。合議庭對本案進行了認真評議,合議庭對經評議後認爲,證人當庭所做的證言及公訴人在當庭出示宣讀的未到庭證人證言等證據材料,形式來源合法,內容相互印證,能夠作爲定案依據,本院予以確認。」
我凝神靜聽,感覺讓人遲疑:「這一長段兒也沒提怎麼判我,倒是聽着像作者在水字數。」
法官很威嚴:「作者因爲總是在文裏亂入求關注被抓起來了,也是我判的,還有事嗎?」
我:「沒事了沒事了,抓得好抓得好。」
作者被法警拖走,聲嘶力竭:「我知道錯了,我下次還敢,美女在嗎,美女關注我了嗎,美女別走啊美女——」
加載個…
我驚恐:「快住口,答應我在裏面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嗎,快別說了啊!」
加載個…
作者帶着嚎聲被越拖越遠,我目送她遠去。一個即將被判的看見一個已經被判的,我而並不感到同病相憐。
畢竟很多年前老趙頭死的時候,我的同情心就已經死了。
法官拿着文件宣佈:「被告人趙爾綺,本庭判你 9 個月有期徒刑,吊銷機動車駕駛證,賠償受害人經濟損失合計 497 萬人民幣,本判決爲口頭宣判,判決書將在五日內向你們送達。如不服本判決,可以在接到判決書第二日起十日內通過本院或者直接向本市中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你聽清了嗎?」
我低眉順眼:「我服從判決。」
法官威嚴地揮舞小法槌:「好,那我下面宣佈閉庭,把被告帶——」
而我背後的旁聽席突然一陣喧鬧,有大批身穿警服的特警迅速推門而入控制現場!
我乖巧如雞地迅速舉起雙手,亮明投降狀。法官也第一次見着陣仗,拿着小法槌都不知道該不該敲,低聲問書記員:「怎麼回事,法警人手不夠嗎,怎麼是別的警種來了?」
書記員也慌,不知道這段該不該記,直接看向我:「你犯了什麼事啊?你不是醉駕致人受傷後逃逸嗎,咋是特警來帶你出庭,這也太有排面了吧?」
我垂下眼,溫聲說:「是啊,怎麼會這樣呢?」
特警來得氣勢洶洶兼全副武裝。我這個事情其實算不了什麼新聞,畢竟本市每天都有更有趣的事情,本國每天都有更有趣的事情,我的入獄只是一粟入海,算不了什麼。
只是柳絲絲不是,她實在是貪心過頭,她一直都是靠着沈陵的錢捧出來的名氣,遇到了這種事情必然也要抓緊榨乾我的價值。
所以她今天穿了一身很得體的套裙,化了楚楚可憐的妝,和自己的經紀人一起坐在第一排。我剛纔回頭纔看見她和經紀人正在接受早就花錢請來的記者的採訪,我不得不承認其實她是有幾分明星設計師的樣子,因爲她哭起來的時候確實很動人。
她情真意切地對着攝像機掉眼淚,哭得十分可憐:「要是我早知道會有這種事情,我一定不會借車給爾綺的,現在好了,直接毀了兩個人的人生……」
而記者們也很配合,只有個娛記大着膽子問:「柳小姐今日和沈總一起出庭,是好事將近麼?」
柳絲絲紅了臉頰:「我和沈總和爾綺都只是多年朋友,今天肯定是都要來的。」
攝像機沒膽子拍沈大少爺,所以從我身上一晃而過倒是給了我一個鏡頭,我笑了一下。而沈陵坐在一邊不知道在想什麼,難得地出神,我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開始發怔的。
法官和書記和我都在圍觀,法官不高興:「我還沒宣佈完閉庭呢!」Ŧű⁸
書記輕輕搖頭:「人家是明星,算了吧。」
特警已經一湧而入把所有可以離開的地方都佔據好,裏面法官和我和書記和原告都面面相覷,大家都懷疑我是不是還犯了別的其他事;柳絲絲沒空理這些,她忙着跟媒體哭訴,模樣楚楚動人。
但是特警不覺得楚楚動人,兩個漢子上去就把她當場摁倒咔嚓一聲拷上了,喝道:「不許動!」
柳絲絲被摁得連聲尖叫,經紀人也方寸大亂衝上來搶人:「你們幹什麼!你們這是暴力執法我們要起訴你們的!」
特警大哥押着柳絲絲,嚴厲扯着她就走:「你車上找出來了 CVPO-4,涉及特級重大違禁藥物流通案,現在將你逮捕拘留,收隊!」
「我沒有!我沒有!!」柳絲絲尖叫着劇烈掙扎,竭盡全力把頭擺向我,「那是她的車!那是她的車!!!!」
我無辜地舉起自己手上的同款手銬,輕聲:「絲絲,可是你借了我的車啊。」
特警着實冷酷,舉着對講機:「人抓到了。」然後喝道:「帶走,收隊!」
經紀人也尖叫:「你們不能這樣!你們不能這樣!沈總,沈總!!」
總之就是一片混亂,直接人仰馬翻。
法官和書記和原告面面相覷被迫喫瓜,法官還握着小法槌不知所措:「這,這……這什麼 CPU,這是什麼?」
我興致勃勃地看着那邊的人仰馬翻:「CVPO-4 是一種違禁藥物成分,最早出現於八年前,因爲其具有極高成癮性和極強對心腦系統的損害,上市推行不到半年就被列爲禁藥。」
法官和書記齊齊發出驚歎:「那她這得判多少年啊!」
我想了想:「二十年總要吧,CVPO-4 是近幾年嚴打的東西,既然重大案件,總不能草草就放了。」
「好傢伙,我這直接目擊要案。」法官發出驚歎,又看向我:「等下,你爲什麼這麼瞭解啊?」
「這個啊。」我目送柳絲絲徹底被扭送出去,法庭的門被重重地關上。記者們都爭前恐後地一擁而出,閃光燈絡繹不絕地要紀念明星設計師搬石頭砸自己腳的這出戏,旁聽席上基本上已經空了,只坐這一個沈陵。
沈陵沒有追出去,而是拿一種難以言喻出來的、覺得荒唐的表情看着我。
而我溫柔地對他笑起來,回答法官的問題:「因爲發明 CVPO-4 的人是我的父親。」
法官和書記再次齊齊發出驚歎。
沈陵死死地盯着我。
「法官,該宣佈了。」我平靜地說,「一切都結束了。」
「哦哦哦哦哦。」法官喫瓜喫得忘幹活了,趕緊用力一敲小法槌,清脆的撞擊聲迴盪在已經空空的法庭,就像給一切畫上休止符:「我宣佈——」
我閉上了眼。
「就此,閉庭!」

-5-
老趙是個怪胎,這是我的總結。
畢竟一個大老爺們兒,三十幾歲沒正經工作,別問,問就是說自己還在讀書——我天生數學就好,跟他掰着手指頭算了一筆賬,說六年小學三年初中三年高中四年大學,研究生讀三年,你都三十多歲了還讀書,你書都讀爛了吧?
善堂環境又破又爛,設在一個老房子裏面。牆皮大塊大塊地掉,青苔大片大片地長。老趙蹲在一片髒亂差裏面勤勤懇懇地洗小孩子們的髒牀單,他想撓頭,騰不出來手。
他說,二七,我只是博士後而已。
小沈和柳二條在從他包裏掏東西喫,我蹲在他旁邊鄙視他:「老趙頭,你讀那麼多書幹嘛?」
他說,當然是爲了改變世界啊。
我看着他彷彿看着一個傻逼:「老趙頭,你再讀書就真的沒人要嫁給你了,你改變世界的時候能不能改變一下自己的婚戀情況啊???」
老趙頭洗衣服洗得滿頭大汗,他反問我二七,誰告訴你我不讀書我就會有對象的?
「沒有對象也行。」我脫口而出,「你收養我,我給你養老。」
一片寂靜。
小沈和柳二條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他們在想不是吧還有這種操作?
我舔個臉提出這個要求,狀如小事一樁,其實心如擂鼓惴惴不安。我不想讓他看出來我的急切和祈求但是我有確實急切地祈求他。
我說:「你收養我吧。」
大家不要覺得我太厚臉皮。
畢竟我是沒爹媽的孩子。我叫二七,因爲我是二十七號被丟在善堂門口的,那天沒有下雪也沒有下雨,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下午,老闆撿回來了我,給我口飯喫,讓我當黑童工。
可是這裏畢竟是個善堂,又名孤兒院。孤兒院裏面每一個孩子都渴望被帶走。
只是像我這樣的確實也很少,至少柳二條就一直期望能有體面富裕的家庭帶走她,她一向自詡人美聲甜,每次有人來挑孩子她都會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往前站;而小沈不一樣,小沈是被親媽丟掉的,他知道他媽還活着,也知道對方住哪裏,但是他就是回不去,他也不願意被別人領養,他總是冷豔地往角落站。
不管怎麼樣,不管是誰,大家都希望自己擁有安穩富裕體面溫情的家庭,像老趙頭這種不到年紀還窮而落魄的,也就只有我會這麼急切了。
其實我覺得沒戲,因爲善堂老闆很黑心,有人想從他這裏領養孩子需要花很大一筆錢。
我其實覺得老趙拿不出來這筆錢。
果然老趙蹲在地上,他把溼漉漉的手隨便在自己的廉價褲子上蹭幹,看着我直撓頭。他似乎在糾結着什麼我們都不知道的事情,而我們全部緊張得等待他思考結束。
過了很久。
他說:「可以啊。」
說時遲那時快,柳二條唰一下站了起來把我推得簡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搶着抱上老趙的胳膊,聲線甜美清亮:「爸爸!」
老趙頭猝不及防:「等等你們都要找我嗎——」
「二七的數學天賦不利用好是人Ṭųₜ類的損失,我跟老闆提過讓你去讀書的,老闆不幹。」他撓頭,「我覺得你未來搞不好能得個諾貝爾啥的。」
未來的諾貝爾得主本人我正顧着在把柳二條從他身上撕下來。柳二條牙尖嘴利一口咬我胳膊上,痛得我嗷嗷叫。老趙頭登時急了,他又不會拉架,委屈得像是言情女主角一樣直跺腳:「哎呀!不要打架啊!」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他急得,「都來都來,我報名了一個項目,過幾天補貼就到了!應該夠養你們,不夠我再借點兒!你們不要打了!」
柳二條被我薅住頭髮揍得嚶嚶哭,小沈都拉不開我們倆,我也被她打出來了鼻血,狼狽混戰。
老趙頭一個比兩個大,他又忙着給我擦鼻血又幫着揉柳二條頭上的包,卻突然被抓住了衣角。
是我抓的。
我頂着兩團堵着鼻血的紙巾還死死抓着他的衣角,生怕他走了,急切又慌張,簡直是盲人抓着自己出事前見到的最後一束光。
我堵着鼻子甕聲甕氣,固執地不肯放手:「老趙,說到做到,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我說,老趙,帶我走,我給你拿諾貝爾獎。

-6-
夢想拿諾貝爾獎的老趙簡直就是個科研民工。
這兄弟說完了要收養我們的話後就一去不復返,他平時一個星期來一次,有的時候甚至三天來一次——善堂老闆就是喜歡這種不要錢還倒貼食物的免費勞動力,每次看見他都喜笑顏開。
然後老趙放下了要收養我們的話後,就直接三個月不見人影。
三個月。
我都懷疑老趙是不是死了。
善堂老闆也覺得匪夷所思,因爲老趙頭在他眼裏就是天上來的散財童子本童,此前雷打不動地來貢獻勞動力的人怎麼突然就說斷就斷了;好在這段時間不知道爲啥,許多人都來領養孩子,他趁機大賺,也就不在意小小一個老趙了。
善堂孩子多,大大小小的,全是一張張等着喫飯的嘴。
他指揮着大孩子照顧小孩子,然後再把大孩子們包裝成漂漂亮亮的商品銷出去,用銷大孩子的錢接着把小孩子養成大孩子——可惜那個時候我沒有什麼文化,不然我真的要感嘆一下他完整的產業鏈。
而每一次有人來挑選孩子,老闆就會țũ̂ₔ把我們都叫出去,讓我們一個一個從客戶面前走過去、向客戶展示自己。
柳二條還是一如既往活潑熱情地往前衝,小沈還是沉默寡言地站在角落,和以往不同的只有我。
當有客戶來的時候,我開始往後面躲、往後面站,竭盡全力地隱藏自己、讓自己消失,彷彿我只是一頁受潮後欲墜不墜的牆紙或者一片終年肆無忌憚蔓延的青苔。
柳二條很鄙視我這種行爲,彼時她真的好運地被一組客戶挑中了,老闆大喜,還給她改了一個文雅好聽的名字——
已經變成了柳絲絲的她傲慢地看着還在待價而沽的我們。
她的收養人是一個藝術家庭,女主人終年不孕,纔不得不來收養一個孩子,除此之外沒有什麼問題。丈夫溫柔,妻子文雅,家境算得上殷實,簡直是她美夢成真。
美夢成真的柳絲絲很傲慢,她離開前還特意跟我和小沈告別;她說:「二七,你別等了,老趙騙你的。」
我很感動,我說:「柳二條,你再多嘴一句,我就撕破你的臉。」
柳絲絲惱羞成怒:「你再叫我原來的名字,我就讓院長打你!」
我從善如流地閉了嘴,轉而對她狂翻白眼。柳絲絲氣得夠嗆,但是她懶得跟我計較,只是冷哼一聲就走了。

-7-
時光飛逝,馬上到了老趙承諾後就不見人影的第四個月,馬上就要入冬了。
這個時候,老趙回來了。
而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柳絲絲也回來了。
柳絲絲被退養了。
收養她的那戶人家的女主人年近 40 歲也不孕,膝下無後,所以纔來收養小孩;而可能是時也命也吧,柳絲絲ẗűₖ被收養的第一個月,女主人有喜了。
時也命也。
柳絲絲的美夢不到一個月就破裂了,她哭着求這對夫婦不要把她重新送回來,她可以不讀書不花錢,只要不拋棄她。可能搞藝術的人心腸都軟,所以這對夫婦滿口答應,也是不忍心就這樣送她回去做這個惡人——
所以他們給她喫了摻安眠藥的牛奶,等她熟睡後偷偷把她送了回來。
柳絲絲眼睛睜開發現自己重回善堂,她坐在髒兮兮的牀鋪上看着牆上的青苔,撕心裂肺地慘叫了起來。
其實我一直覺得她很聒噪煩人,但是這種時候又覺得她可憐。
我把自己偷偷藏起來的巧克力拿出來掰了一小塊給她,她也不要;我叫她,她也不聽,她只是直勾勾地倒在牀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壁虎,恨意昭彰,咬牙切齒。
但是我心情很好,我不跟她計較,不然我們早打起來了。我說:「老趙回來了。」
而她說:「都是騙子。」
「老趙在跟院長談了。」我皺眉,「老趙不是騙人的,他是真的搞錢去了,他還租了一個大一點的房子——」
「都是騙子!」
她突然就爆發了,坐起來死死地握着我的肩頭,神經質地大吼:「都是騙你的!只有你自己才靠得住——都是騙子!」
我忍着肩頭的疼痛:「柳二條你瘋了!」
「不,不是這樣的,是這個世界上只能指望自己,只要自己過得好,其他的都可以放棄。只有自己能過得好。」柳絲絲直勾勾地看着我,失魂似的喃喃,「只要我過得好,只要我過得好……」
我直覺這是個瘋批,我不跟瘋批計較,我準備去跟老趙頭說不要收養這個瘋批得了。
就這時候,談妥了也被善堂老闆把錢包颳得乾乾淨淨的老趙興高采烈地進來了:「二七,二條,小沈!快跟我走!我來帶你們了!」
柳絲絲就這樣直勾勾盯着他,狠狠地、直直地盯着他,像是地獄的鬼惡看見了升往天國的梯子。
「好啊。」她古怪地說,「剛好,我也不想回來了。」

-8-
大家都不想回來。
老趙頭被老闆大宰一通,老闆看見能把我們這幾個永遠送不出去的賠錢貨全打發走心情大好,直接買二送一把我們仨打包送出門了。
老趙直接從一個單身狗喜提了仨娃,那豈止是喜當爹,那簡直是欣喜若狂當爹。
——雖然就過了不到三年,咱們小沈就找到了自己的親爹
其實我和老趙頭一起生活了也就大概六年。這六年裏面,老趙頭就是個勤勤懇懇的科研民工,經常直接睡在實驗室日夜不休地搬磚,他留給我了很多很多書,我廢寢忘食地看。
就是那個時候我接觸到了很多科研資料,也確確實實發揮了我的數學天賦,我讀書瘋狂跳級而始終堅守理工科,我的個子反而沒有怎麼長,只有眼睛的近視度數狂飆。
我拼命地學習,我偷偷地看老趙的書和筆記,我甚至偷偷地覆盤他的文件——而理由很簡單,因爲我沒有安全感,我不想跟他沒有話談。
老趙真的是腳踩生化天坑的科研狗,唯一與衆不同的是他始終堅信他能靠這改變世界,所以當別人紛紛轉行的時候他也確實接了別人都不接的工作。
可是他工作的結果並沒有改變世界。
只是改變了他的人生。

-9-
我們沈二少爺出身很曲折,他外圍媽和老闆爸春風一度,結果就有了他;他的外圍媽還以爲能靠他麻雀變鳳凰,奈何老闆正房強勢跋扈,直接準備弄死她們孃兒倆。
所以他媽發現養他就意味着生命危險,直接給他扔了。
這是什麼操作?這是真的狠人。
加載個…
好在我們沈二少爺堅韌不拔,心性穩重,才智過人,主要是他能熬、能忍。
他活生生熬死了正房,熬到他的老闆爸良心發現把他認回去,又熬死了他的老闆爸爸;
又十足能忍,忍住正房子女的各種羞辱磋磨,忍過了全家族上下輕視鄙夷,憑着一次做空競爭對手的預案操作直接逆襲,又狠又準當場上位。
這期間曲折,寫出來就直接是一部幾十萬字的商海沉浮錄。而可能對他來說,年少時混在善堂的微寒都不能算是人生的低谷;而被老趙頭收養的也不能算是人生的高光時刻。
他的人生遠遠不止這些,但是不代表他不記得這些。
柳絲絲一直記恨第一次被退養的經歷,卯足了勁要進軍藝術圈,要讓退養她的前養父母后悔萬分,他就砸大錢捧她出圈成明星設計師;
他的親生母親心心念念要進沈家門,哪怕沈老爺子已經駕鶴西去了他也把她接過了門,強行逼着大家認下這個路子野到炸的「沈夫人」。
沈老闆一朝翻身,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恩仇一賬萬事平。
只有老趙頭和我趙二七沒有受這位爺的好。
因爲這個時候老趙已經剛剛好碰到了意外出事了,葬禮的時間撞上了沈二少爺忙着做空對手翻身的時間。
沈二少爺沒來。
柳絲絲也沒有來。
其實老趙頭也沒有舉行葬禮,因爲他卡里的錢買完了墓地和支付了後續費用就不剩多少了,我沒有錢給他辦葬禮。
我也沒有怪沈二少爺或者柳絲絲,我沒有時間或者心力去怪他們。因爲那段時間太亂了,我像個陀螺,生活裏面都是老趙,比如老趙科研出來結果,老趙科研受阻,老趙被撞,老趙入院,老趙搶救無效,老趙被送去了殯儀館。
直到我接回了老趙,我茫然地抱着裝着他的盒子走在街頭,我看着大屏幕上柳絲絲巧笑嫣然代言着沈氏集團某款新推出的藥品的廣告,才後知後覺地感到疼痛。
我想,原來是我爸爸死了。

-10-
我判了 9 個月,柳絲絲判了 19 年。
沈陵的金錢攻勢在舉國都關注的破獲違禁藥品交易之下失去了魔力,他焦頭爛額地找人求人撈人,都沒有作用。畢竟柳絲絲車上被搜出來了幾十斤的證據,有原料有半成品有成品,一應俱全應有盡有,簡直就跟生怕自己不被判一樣——最糟糕的是她本人經過了醫學檢查,發現她真的對此類藥物成癮。
遂板上釘釘。
柳絲絲的經紀人還鬧着要上訴,我已經如善如流地接受了我的刑期,所以我稍微打理了一下手上的財務,快快樂樂地準備去服刑。
是沈陵送我去服的刑。
這位爺一向直來直去,就像三個月前直接對我說「你替柳絲絲去坐牢,我娶你讓你成爲人上人」一樣。這些日子來柳絲絲案子讓他勞心費神,人也屬實瘦了一圈,下巴鬍渣參差眼下黑青。
他開車,我在副駕駛,車裏就我們兩個人。所以他開門見山地說:「柳絲絲車上的 CVPO-4,是你做的。」
我鑑定着他給我的兩千萬支票,頭也不抬:「她這麼多年的 CVPO-4 都是我給的啊哈哈哈。」
沈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握着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跳,聲音從牙齒裏面逼出來:「爲什麼?」
「你爲什麼這麼在?!」
「爲什麼你——」
我打斷他:「你只給了我一千八百萬。」
「……」他腦門上青筋暴跳,「還有一張支票,掉你腳邊了。」
「哦哦哦哦哦哦。」我趕緊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看見。」
「爲什麼。」沈二少爺聲音透出濃郁的倦意,他甚至難得地叫我的名字,「二七,我們是一起長大的。」
我數完支票驗完了貨,答非所問:「你還記得你是怎麼翻身的嗎?」
「那個時候你進沈家其實很久了,你用功唸書讀了商科,爲的就是在沈家商業上奪個話語權,但是你大哥嚴防死守你,爲了打破這種局面你跟旁系合作了。」我自顧自地說,「而旁系你的七叔,要求你展示自己的能力和價值,當時有一個很好的機會,你選擇了做空沈家的一個競爭對手的公司——」
「做空公司需要錢,你沒有。」
「是柳絲絲給你的錢。」
我小心地把支票收起來,感嘆:「唉說起來柳絲絲跟你一直是玩得好,雖然咱仨一塊兒長大的,當時你就是偏着她一點,她也喜歡偏着你這個潛力股,可以,柳二條投資的眼光是很不錯,沈老闆如今確實是風光啊。」
「而我趙二七,就是個活書呆子。」我失笑了,「我只會看我那些書和資料、擺弄儀器,有時間也是去老趙的科研項目上玩,而不是找你耍,難怪你偏心柳二條。還有就是我比你們小,你商科唸完了我纔剛讀大學——」
「趙二七!」沈陵一拳打在方向盤上,低吼,「我問爲什麼!」
我歪着頭看他:「你想問什麼爲什麼?」
「我爲什麼針對柳二條?還是我爲什麼說這些話?」我嘆了口氣,「沈老闆啊,這些話我也想問你們啊。」
「柳二條給你的錢從哪裏來的,你是知道的,對吧?」
他僵住了。
我唏噓:「能做空一家公司的錢呢!她柳絲絲在藝術方面確實是個人才,但是那時候也是新人,她哪裏來的幾百幾Ťű̂ₘ千萬啊?」
沈陵臉色變了。
我笑嘻嘻地看着他:「你看,你明明是知道的。」
「是她柳絲絲把老趙那個時候還沒有徹底完善的研究結果偷出來賣給你的競爭對手了啊~」
「CVPO-4,好東西啊,可以極速提升人體皮膚表面的新陳代謝,刺激細胞再生。簡直是史無前例的發明,實際推入使用後可以解決現有大部分疑難雜症。」我感嘆,「這麼好的東西,要是解決個高成癮啊損傷心腦血管啊的缺陷,拿個諾貝爾不過分吧?」
「你的競爭對手找柳絲絲購買了它,投入了使用,沒多久就被爆出來了它的風險,剛剛好你一波收割完畢。」
我總結:「所以你的競爭對手不是被你整垮的,是被柳二條一波送走的。」
他臉色蒼白。
「沈老闆自此開始春風得意,柳絲絲也雞犬升天。」我懶懶地看着窗外,「你們都過得很好,連我也過得很好,只有咱們老趙倒黴。」
「老趙因爲機密泄露被項目開除,過馬路的時候魂不守舍被車撞了。」
「她柳二條拿這個東西賣了兩千萬,老趙出了車禍要急救的時候我查他的賬,發現他爲了養我們卡上連 20 萬都沒有。可能搞科研的人都這麼窮吧。」
我嗤笑出聲,散漫輕佻地玩着手裏的兩千萬支票:「沈陵,是你們都喪良心。」
我沒有看他,我只是聽見他沉默了很久,才說:「我不知道。」
我笑了起來,溫柔地說:「沒關係,我也沒良心。」
「她太蠢了,」我笑嘻嘻地說,「我騙她我研究出來了抗衰老的最新科技,她馬上就偷走了我的試劑給自己用了——直接藥物成癮。對啦,那東西還是我們親愛的 CVPO-4,而爲了揭發她做鋪墊,我故意匿名報大案說有違禁藥品成分流通——你們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呀?」
「可是我也不夠聰明,我解開那麼多的科研課題,我研究全人類的身體,我卻不知道怎麼報復你們,我本來就準備拿這個毒死你們的。」我咯咯地笑了起來,天真又無辜的樣子,「剛剛好這個時候你來找我了——其實我是不抱希望,我只是想給你們找點麻煩也好,所以我這麼做了。」
我微笑着從懷裏拿出一隻信號屏蔽筆:「還行吧沈總,別指望錄音了去告我了,以你們能買到的科技只能是錄到雜音了。」
最後我長嘆一口氣:「可能是我命好,直接給她送進去了,十九年啊十九年~」
車輛緩緩停止。
旁邊始終無人應答。
而我也不搭理他,我快樂地打開了車門下車向我即將要住九個月的牢獄走去,我甚至還哼着歌,腳步輕快得像是很多年前有個髒兮兮的科研大叔牽着我走出破敗幽暗的善堂的門——
而我背後汽車引擎聲驟起,鋼鐵巨獸像是失控一樣直直地像我奔來。
我纔不後悔,後悔了就會回頭或者躲開。
我一絲一毫悔意也沒有,所以我也一絲一毫地不回頭。
我只想有點遺憾,沈陵啊沈陵,果然從一開始你就只偏心柳絲絲,都這樣了還說什麼大家一起長大的鬼話。
可是今天天氣這麼好,好得讓人想起陳年舊事,好得讓人想起一些不會回來的人,好得讓人落淚。
我以前叫二七,因爲我父母在某年某月的二十七號丟掉了我。
現在我叫趙爾綺,趙研的趙。我有爸爸,只不過他前些年死了。其實後來我接手了他所有的研究,帶着他的希望繼續在漫漫人類進化路上前行,我本身有極高的數學天賦,假以時日我肯定會成爲科學界又一顆耀眼的星星。
而這正是我爸爸趙研的希望,他說二七啊你從此以後叫爾綺吧ṱű₅。
「因爲你該有這樣綺麗又燦爛人生啊。」
可其實我不要這樣綺麗又燦爛的人生,我只想要老趙活着,看着他那樣窩窩囊囊地當科研民工,可能有一天他會找到愛人然後我就多了一個媽媽,可能他找不到,由我給他養老送終,看着他壽終正寢。
老趙在我纔是趙爾綺,老趙不在了,我只是被人丟下的二七而已。

-11-
「0091647 號!請進談話室!」
「到!」
「啊我跟你說真倒黴,不知道誰把咱們監獄一面牆撞塌,那磚都飛起來把我車颳了——啊 0091647 號請進,對的,坐,請坐。今天我們找你談話是因爲你刑期馬上要正式開始了,我們想了解一下你以後出去有什麼打算。比如就業方面怎麼說,也好給你安排獄內勞動。」
「我準備拿諾貝爾獎,你們有科研方面的勞動小組嗎,我原來是研究生物酶製劑在不同——」
「等一下!!!是是是是是是我想的那個諾貝爾獎嗎?」
「對。」
「你等等我看看你填的資料……臥槽!臥槽!臥槽!你他媽帝國科學院特殊項目組研究員你他媽來坐牢!?臥槽!!臥槽!!!!領導!領導!!!!」
「不是的,做了錯事就該接受懲罰啊。」
「你怎麼不早說你的工作啊啊啊啊啊!!!!」
「因爲是機密,他們不讓我說。」
「那就可以直接坐牢嗎!!!!難怪查不到你的工作地點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爲是機密,他們不讓你查。」
「別說了別說了,在打電話了,喂是國安局嗎——」
「……」
「他們問你是哪個組的??」
0091647 號呆呆地扶了扶眼鏡,想了想。
「我是人類進化項目的,代號 CM-719。」
「……這是什麼項目?」
0091647 溫和地笑了起來:「這是一個很有趣的項目,我之所以加入是因爲我父親的夢想——」
「因爲我爸爸想改變世界。」
「所以,」
「我就改變世界。」
(全文完)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好好學習比啥都強。
知識改變命運。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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