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江不晚

復讀一年，我終於考上了 crush 的大學。
只是現在的他成了我的學長，校草級別的存在，學校裏的風雲人物。
聚會上相遇，我被人起鬨到了他的面前，我緊張開口：「江，江欽野，請問可以加個好友嗎？」
他喝着酒，態度疏離，眼神都未給我半分：「不感興趣，不加好友。」
可後來，鏡子前，我腿軟得差點站不住。
「乖，再忍忍。」

-1-
「姜許，快點啦，再晚就趕不上社團的迎新聚會了！」
我對着鏡子，想將丸子頭扎到最完美。
「馬上，我馬上就好了。」
這次的社團迎新會，還是託室友的福才能參加的。
這是學校最有名的社團，因爲經常參加國際的機器人大賽，所以選人很嚴格。
能進這個社團的人都是專業裏的佼佼者。
像我這種踩着線考上大學的人，當然在第一輪就被刷掉了。
不過，我的室友牛逼呀！
她過關斬將，成功在那個社團留了下來。
今天是他們社團的迎新聚會，室友拉着我一起去玩。
正當我還在擔心我不是社團的人，去參加他們的迎新晚會不會很突兀的時候，室友拉着我的手安慰我。
「放心，聽說今天江欽野也會到場，他可是咱們學校公認的校草。今天絕對不止你一個社團外的人蔘加，多的是女生衝他來。」
「估計今天會有很多女生找江欽野要聯繫方式吧，你到時候跟着我就好啦。」
我乖巧點頭：「好～」
舍友走在前面，像是突然反應過來：「等等，姜許，你不會也是衝着江欽野去的吧？」
我沒說話，但卻紅了耳尖țũ̂ₛ。
我還真是衝着江欽野去的。
室友見我這個反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的眼睛唰的一下睜大：「不會吧，姜許。你這樣的乖乖女也會喜歡那種拽哥？我以爲你會喜歡那種清冷又成熟的男生。」
「你想清楚了嗎？江欽野可不沾邊，又野又狂。而且他可是我們社團最牛逼的大佬，長得帥又有實力，還有錢，哪是那麼容易就追到的？超難駕馭的好不好！」
室友拉着我說了一大啪啦江欽野不好追，且追求他的女生不計其數。
就連校花都失敗了，我這樣安靜到無趣的人更應該早點打消掉這樣的心思纔好。
可我彎了彎眼眸，聲音很輕，但卻堅定。
「露露，我比誰都清楚他有多難追。因爲我暗戀了江欽野四年。」
「高中三年，復讀一年。」
「我是爲了他，才努力考來這個大學的。」

-2-
沒錯，江欽野就是我的 crush。
而我復讀一年，才踩線考上他的大學。
高中時期，江欽野是老師口中優秀的代表，從沒掉下過年級成績榜的第一。
他張揚又肆意，是大家眼裏的天之驕子。
而我，性子軟得沒脾氣，應當是他最看不上的那種乖乖女。
我要很努力地學，才能勉強與他在年級成績榜的同一頁。
可我如衆多女生一樣，被他的張揚吸引，控制不住地喜歡。
但我從不敢暴露自己的心思，哪怕我曾與他同一個班級，哪怕他就坐在我的後排。
我與他說的最多的話也不過就是傳遞卷子時，他說的謝謝而已。
他半趴在桌面，語調散漫：「謝謝班長。」
那時候的江欽野眼睛總是彎彎的，看人的表情懶散，不帶攻擊性。
而我卻不敢看他，聲音極小：「不用謝。」
剛要轉過身，江欽野伸手將他桌上的酸奶遞給我。
修長的手指，根根分明。
我愣住沒敢接。
江欽野就這麼單手撐着下巴，黑眸倒映着臉頰微紅的我。
他淡笑一聲，嘴角漾起弧度：「班長還在長身體，這是多的酸奶，班長幫我喝了。」
江欽野總是拿這個理由。
我小心接過，心裏卻炸開了花。
這只是一袋酸奶，我知道的。
這只是一袋他喝不下，隨手遞給我的酸奶。
明明沒有其他意思，但我就是嘴角上揚，忍不住地開心。
我知道自己與他的差距有多大。
在我眼裏，江欽野就像天上的月亮，而我就連仰望都要小心翼翼。
我不過是喜歡江欽野的那些女生中，最普通的那一個。
我知道，我也有自知之明。
喜歡他的女生那麼多，我很難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可怎麼辦呢？喜歡如野草一般肆意生長，十幾歲的我很難控制。
於是，我把江欽野當成了我前行的目標。
我正在努力地一步步縮短與他的距離。

-3-
室友聽着我的故事，雙手拉住我的手，眼淚汪汪：「好感人，姜許，太感人了！你有這毅力做什麼都能成功！」
我笑着幫她擦眼淚：「別哭啦，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好不好？」
室友點點頭，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你放心，姜許，我今天就算是豁出這張老臉，我也要讓你倆加上好友！」
站在社團聚會的門口，我握住門把，深吸了好幾口氣不敢進去。
室友推了把我的後背：「姜許，別怕呀！衝！」
我踉蹌地推開門，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包間的江欽野。
心跳漏掉一拍。
細碎的黑髮散在硬朗的眉前，鼻樑高挺，哪怕他坐在角落，也掩飾不住那優越的長相。
旁邊的人在與他說着什麼話，江欽野脣角輕扯着，神色不鹹不淡。
偶爾輕點下頭，散漫又慵懶。
如室友說的那樣，周圍不少女生的視線都落在江欽野的身上。
我盯着那張好看的臉，嘴角忍不住彎起。
果然，他在哪裏，哪裏就是焦點。

-4-
這時，室友突然拉着我，大嗓門地與周圍人打招呼：「大家來得好早，我帶我室友來玩玩，這是我的室友，姜許。」
我的眼睛猛地睜大，在我毫無準備之際，就被室友介紹給了大家。
救命，我就是個超級 I 人，這種大場面我怎麼應付得來。
慌亂之下，我回頭望向江欽野的方向。
正好對上他看過來的眼睛。
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緒，視線好像落在我的身上，又好像沒有。
只一瞬，江欽野便冷漠移開，繼續和旁邊的朋友說笑。
我眸光暗淡，他已經不記得我了嗎？
也對，我這麼不起眼的人，他記不住也很正常。
何況我們還只坐了一學期的前後桌。
一學期後，我們選擇了不同學科，便不再是同一班。
我有點難過地拉着室友衣角：「小聲一點，露露，小聲一點，江欽野不記得我了。」
室友看了看江欽野，誰知她歪着嘴，更大聲了。
「各位怎麼樣？我室友長得乖吧？單身哦！可追。」
大家笑着開始起鬨，有男生真的拿起手機走到了我的面前。
迫於無奈，我加了好幾位學長的聯繫方式。
轉過頭，剛剛還漫不經心的江欽野此時竟眼眸驟暗。
視線就這麼直直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手上的杯子像要被他捏碎。
我不解，怎麼看起來，他好像有點不高興？
我一邊覺得生氣的江欽野好可怕，一邊也沒忘自己這次的目的。
我捏着手機，走到了他的面前。

-5-
江欽野瞥了我一眼，身子向後仰。
表情淡淡：「有事？」
我看着他，語氣認真：「有。」
「我靠，所以學妹這是看上我們江哥了？」
有人開始起鬨。
我臉頰通紅，握着手機，打開二維碼，緊張開口：「江學長，我和你是同一個高中的，請問，請問可以加一個你的聯繫方式嗎？」
衆人似乎沒料到我這麼大膽，要知道，今天想要江欽野聯繫方式的人可不止我一個。
所有視線都聚集到了這裏。
江欽野抿了口桌上的酒，態度疏離，眼神都未給我半分：「不感興趣，不加好友。」
江欽野的反應沒有人覺得奇怪，他們江哥最煩這種搭訕的戲碼了。
可起鬨聲越來越大：「哈哈哈，學妹，我們江哥可出了名的難追哦！」
「姜許學妹，不行的，你太乖了。我們江哥最不喜歡的就是乖乖女了。」
「對啊，誰不知道我們江哥最討厭乖乖女了？」
江欽野剛入校那會兒，長得好，實力強，對待朋友還大方，只要有他在的局，江欽野都會買單。
對他來說，買單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他並不在意。
可也因爲這樣，他被好多女生迅速注意到。
學姐們躍躍欲試想要追他，卻發現他是塊難啃的骨頭。
長了張海王的臉，卻從不談戀愛。
有人問他：「江哥，你到底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啊？」
江欽野掀了掀眼皮，漫不經心：「不知道。」
那人不死心：「那江哥你最不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呢？」
江欽野頓住，黑眸藏匿着一絲不明的情緒：「乖乖女。」
於是全校便都知道，江少討厭乖乖女。

-6-
最討厭乖乖女？
聽到這句話，站在江欽野面前，我頭越垂越低，眼神暗淡了幾分。
我捏着衣角，聲音極小，只有江欽野能聽見。
「我，我也可以變得不乖。」
江欽野愣了一下，他站起來垂眸看我，眸裏情緒洶湧。
良久，一個很輕的「靠」字從喉間溢出。
他的黑眸倒映着我的臉：「姜許，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低下的頭猛地抬起，我眼睛亮亮地看着江欽野。
他！他記得我！
江欽野好高，站起來低頭看我，我竟只達他的胸膛。
或許是沒料想到我會是這個反應。
四目相對，面對我欣喜的眼睛，本一臉冷意的江欽野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
我剛想說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起鬨聲卻陡然增大，快要淹沒我。
江欽野眉頭蹙起，踹了最近的起鬨的那人一腳。
語氣不耐：「對着人女生瞎起什麼哄？」
房間終於安靜，大家可不敢惹江少發火。
在衆人的注視下，江欽野就這麼拉着我徑直出了包間。
我傻傻跟着他，反應過來時，我已被抵在牆角。
江欽野將我散落的頭髮絲往後挽，嘆了口氣，語氣卻有點兇：「剛剛啞巴了？有人笑話你怎麼不解釋？說你幾句就低頭，裝什麼可憐樣？」
裝可憐？爲Ṫūₑ什麼要這樣說？
他明明是在關心我，卻非要裝作兇巴巴的樣子。
臉頰的燙意還未褪去，我忍不住抬頭反駁：「沒有，我沒有裝可憐。」
江欽野插兜，輕呵一聲：「現在對上我，膽子倒是挺大了。」
他挑眉，靠得更近了，屬於他的氣息將我籠罩。
江欽野扣住我的後腦勺，眼神透着輕傲：「江學長？你叫我江學長？班長，不記得了嗎？我倆高中坐過前後桌，我算你哪門子的學長？」
我當然記得，可我有點被這樣的江欽野嚇到。
我沒見過這樣的他。
滾燙的眼神，莫名其妙的敵意。
想要躲。
哪知江欽野將我的手舉過頭頂，與我十指緊扣，膝蓋抵在我的兩腿之間，不准我躲。
我的背脊一下緊張地繃直，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輕笑：「怎麼？說了對我不感興趣，現在卻又要來招惹我。欲擒故縱？」
江欽野手指摩挲我的脖頸，語調嘲諷：「姜許，玩我是不是很爽啊？」

-7-
大腦宕機。
誰能來告訴我，江欽野說的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他做夢了嗎？我什麼時候玩他了？
我哪裏玩他了？我敢玩他嗎？
我使勁回想，可江欽野禁錮我的姿勢太過霸道。
我緊咬着脣，不敢看他那雙滾燙的眼睛，心跳快得像要炸掉。
因爲害怕，竟開始有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江欽野見了，緊扣我的手，忙放開。
眼裏閃過懊惱，聲音裏帶着他自己都未能察覺到的緊張：「我弄疼你了嗎？」
他一邊替我擦眼淚，一邊數落：「膽小鬼，還是那麼嬌氣。」
我抽泣着，聲音帶着委屈：「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擦眼淚的手頓住。
江欽野眸色漆黑如墨，有點氣笑：「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他直起身，輕呵：「是啊，班長忘性大，當然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你有什麼目的我並不想知道，也不用告訴我。」
他語氣變冷，自嘲道：「我真是有病，問你這些做什麼，問了又沒有意義。」
把紙巾遞到我的手裏：「姜許。」
語氣兇巴巴：「別再出現在我眼前了。」
說完，他側身繞過我，離開。
我不解地叫住他，問：「爲什麼？」
江欽野頓了一下，手指掐着掌心，聲音很低很低。
但我聽清楚了。
「礙眼。」
他在警告我。
可他的眼神，分明快要碎掉了。

-8-
我愣在原地，江欽野這是討厭我了嗎？
可是我們只做了一學期的同學呀，甚至連話都沒講過幾句。
他就討厭我了嗎？
還是說，他是真的不喜歡乖乖女。
我在那裏傷心了好一會兒，等我打算出去打車回學校時，一輛車已經在路口等了有一會兒了。
看見我，司機立馬走下來，畢恭畢敬道：「姜小姐您好，我是江少的司機。這個時間有點難打車，江少安排我送您回學校。」
我的眼睛一下變得明亮，不敢信地又問了一遍：「您是說，江欽野同學讓您送我回學校，他安排的？」
司機笑着點頭。
失落的心重新雀躍，這麼體貼，看來當初的同學情誼還在！
剛一上車，司機就遞給我一個小蛋糕。
他笑着解釋：「路上遇見蛋糕店，順手多買了一個，送給姜小姐您喫。」
我滿懷感激地接過。
太好了，我正因爲聚會上沒機會喫東西而肚子餓呢！
這個蛋糕簡直救我大命。
一喫，我眼睛更亮了，好像世界都變得美好。
這竟然是我最喜歡的荔枝口味！
當即我看司機的眼神，跟看天使一般。
「大哥，您人太好了。這蛋糕是我最喜歡喫的口味，真有緣！」
司機大哥開着車，語氣不知爲何帶着點心虛：「哈哈，隨便買的，姜，姜小姐喜歡就好。」
我美滋滋地喫着蛋糕，思索關於江欽野的事。
他都說那樣的話了，還不忘安排他的司機送我回學校。
看來江欽野還和以前一樣，刀子嘴，豆腐心。
就算這或許只是對昔日老同學的一點照顧，但那也說明，他沒有特別討厭我。
我還有機會！
好不容易纔考上和他同一所大學，我纔不會放棄。
他越不讓我出現在他面前，我就越要出現！
不過他對我的態度明顯不對，這中間肯定有什麼誤會。
我得先努力靠近他，才能將這誤會解開。

-9-
聽說，江欽野在實驗室忙起來時，常常不會喫午飯。
於是，中午飯點，我拿着飯盒，出現在江欽野實驗室的門口。
實驗室人來人往，我有點慫，站在門口不敢進。
就在我給自己鼓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時，頭上打下一片陰影。
「姜許。」
低沉又熟悉的聲音讓我嚇了一跳，差點摔倒。
一隻強有力的大手扶住我，癢意爬上手臂。
「站穩。」
「好……好。」
我僵硬地站直，將飯盒藏在身後。
殊不知以江欽野的身高，飯盒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挑了下眉：「有事？」
我小心地將飯盒拿出，耳朵有點紅。
小聲道：「聽，聽說江同學忙的時候不喫午飯，我給你買了午飯。」
江欽野表情平淡，手卻下意識整理自己沒穿規整的衣服。
他語氣帶着點傲嬌：「其實也沒有很餓。」
但手卻伸過來想要接飯盒。
這時，江欽野的朋友從實驗室出來。
那天聚會他也在，所以一下就認出了我。
「學妹？」
男生吊兒郎當地走近：「你是來給江欽野送午飯嗎？哎呀，可惜了。我們江哥嘴刁，你是不是還不知道？我們江哥從來不喫學校食堂的東西。會有專門的管家安排大廚給他做的。」
聽到這話，我拿着飯盒有點不知所措：「啊，那，那我去……」
男生笑着拍拍我的肩膀：「沒事，他不喫，我喫，正好我也沒喫中午飯，我幫你解決！」
說着，就要來拿我手裏的飯盒。
江欽野皺眉，護犢子般將我拉至他的身後：「你別嚇着她了。」
男生歪着嘴：「喲喲喲！我哪裏嚇着她？說話又沒有很大聲，我就是想喫她送的午飯而已。」
江欽野輕掀眼皮：「呵，你倒是會想。」
抬腿，踹了男生屁股一腳，語氣不爽：「想喫自己買。」
我在江欽野身後嚇得一哆嗦，踢這麼重？
江欽野愣住，忙回過頭，有點慌亂地解釋。
一點也沒平時的拽樣。
「開玩笑，我在和他開玩笑，鬧着玩的，不是打架，他屁股不疼。」
男生表情有點破裂，但也配合地向我點頭：「是的，我的屁股確實不疼。你們喫，我還有事，我先走Ṱū₊了。」
說完，他姿勢略帶怪異地往外走。
路過我時，小聲說：「不用感謝哥。」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幫我？

-10-
我抱着飯盒，躊躇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喫學校食堂的飯菜。你可以告訴我你喜歡喫什麼，我下次給你帶。這次，這次就先不喫了吧。」
說着，我就要拿走。
可剛一轉身，衣角被輕輕扯住。
江欽野紅着耳尖，不自在開口：「不用拿走，別聽他亂說，我……喜歡喫。」
我還沒反應過來，江欽野就已經拿過我手裏的飯盒，打開，默默開始喫了起來。
很普通的菜色。
但江欽野喫得很認真。
仔仔細細，一口一口，喫得好乾淨。
乾淨利落的碎髮散在眉眼之上，微翹的睫毛也遮不住那雙很好看的眼睛。
平日裏看起來那麼兇的江欽野，此刻意外地乖。
他將飯盒洗好才重新遞迴我的手中。
我雙手接過。
江欽野單手將我滑落到臂彎的挎包帶子重新幫我背好，另一隻手插進兜裏。
「姜許。」
「嗯？怎麼啦？」
他眉眼低垂，強裝不在意道：「明天……你還來嗎？」
我仰頭認真地看着江欽野。
此刻，那雙漆黑的眸裏情緒湧動。
許是我看得太過專注，江欽野不自在地避開我的視線。
「要是不來，也沒有關係。」
江欽野一副「其實我也沒有很想喫」的表情，聲線卻好低好低。
我眼眸彎了彎，對他說得認真：「來的，以後，都來！」
江欽野愣住，眼睛一下變亮，可那垂在身側的手卻在微不可察地顫抖。
他強壓着想要上揚的嘴角，小聲道：「說話算話。」
我對着他笑：「嗯，說話算話。」
江欽野，好好哄。

-11-
我與江欽野和好了。
回寢室的路上，我收到了一條好友申請。
點開，心尖顫了顫。
是江欽野！
我按捺住激動的情緒，秒同意Ŧú₆。
江欽野竟然加我微信了！
因爲太開心，我都來不及去細想，江欽野爲何會有我的微信。
同意好友的下一秒，發來一個鉅額轉賬。
我嚇得秒退款。
可下一秒，支付寶立刻就收到了轉賬消息。
江欽野：喜歡什麼，就去買，當我的飯錢。
我看着五位數的轉賬，震驚得不行。
好壕，壕無人性！
我甚至能想象出江欽野說這句話的拽樣。

-12-
從那以後，我便強勢地闖入江欽野的生活裏。
明明下定決心是我要對江欽野好，可不知怎麼，我與他竟反過來了。
大家都說，江欽野脾氣不好，對誰都沒有耐心。
若是他看不慣的人，不管對方多討好，江少也不帶多瞧一眼的。
可是，江欽野對我好有耐心。
他有潔癖，社團裏，他的桌面總是會被收拾得整齊又幹淨。
他不允許任何人碰他的工作臺。
可是在我給他送飯的第二天，他的位置旁邊就多了一個粉色的椅子。
精緻又小巧，與他的工作臺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是江欽野專門爲我準備的，只屬於我的椅子。
角落裏，擺放着給我準備的小蛋糕和零食。
江欽野一邊組裝機械，一邊會按着時間，默默地幫我把小蛋糕打開。
每當我喫得多了，他便會抬手拍拍我的額頭，提醒：「少喫點哦，不然又喫不下飯了。」
溫度通過掌心傳遞，我臉漲紅，心跳沒出息地變快。
怕被發現異樣，我忙捂住額頭，小聲抗議：「知道了，江同學不要總是拍我的額頭！」會讓我心跳加快的。
後半句沒敢說出口。
江欽野饒有興致地看向我，輕嗤：「怎麼？不想讓我管啊？」
他的視線自上而下：「你要是能好好喫飯，把自己喂胖一點，我也稀的管你。就你這小身板，風吹都能倒。」
江欽野總是覺得我瘦，變着法地想讓我改掉挑食的毛病。
一到飯點，他就會問我餓不餓。
我就算不想喫，他也會打着讓我陪他喫飯的幌子，低聲哄着我多喫好幾口飯。
最開始明明是我來給他送飯的，現在角色轉換。
江欽野操不完的心。
這一點，他對我好有耐心。

-13-
我一直都是個慫包，喜歡從不敢說出口。
可江欽野對我這般好，他了解我的所有習慣，也知道我所在乎的所有細節。
他是個很細心的人，在江欽野的身邊，我被照顧得很好。
所以，我便也以爲，或許他對我也是特別的吧。
可我沒談過戀愛，我的青春裏，我只喜歡了江欽野這一個人。
可喜歡本就是自卑的，我不敢開口，也不敢貿然前進一步。
是捅破這層窗戶紙？還是保持穩妥，繼續做朋友？
我一時分不清江欽野對我的感情。
所以也Ṱú₎從不知道，對於江欽野，我或許也能是個負擔。
江欽野被導師叫走，商討事情。
我便回社團的工作室幫他拿東西。
還沒到門口，裏面男男女女的說話聲就傳入我的耳朵。
「咱們這工作室向來不讓大一的進來，那個姜許整天黏在咱江哥身邊，什麼意思啊？」
「那個姜許和咱們江哥到底啥關係啊？江哥身邊從來沒有女生，不僅允許姜許進工作室，還讓她在身邊待了這麼久！」
「什麼關係？能是什麼關係？一個大一的新生，仗着和江欽野以前是同學，就這麼纏上了江哥。不過就是個追求者之一，看上了江哥的帥和錢而已。」
「啊！不是吧？我看江哥很照顧那個學妹誒，會不會是喜歡她啊？不然怎麼會脾氣這麼好？反正我沒見江哥對誰這麼耐心過。你們忘了，我們算錯數據時，江哥有多可怕嗎？」
一個男生聽了，不屑道：「怎麼可能？江哥可親口說了，他最討厭的就是乖乖女這個類型了。怎麼可能還會喜歡？而且他倆也不配，好吧！我看不過就是礙於以前的同學情，也不好往外趕人。」
另外的人附和：「也對，如果江哥真喜歡，估計早在一起。怎麼可能這麼久一點進展沒有。那個學妹也是，怎麼這麼不懂事？天天纏着，是個人都會覺得困擾吧。」
……

-14-
後面還說了什麼，我一個字也沒再聽進去。
我只是，不知所措，踉蹌着倉皇逃離。
是啊，這段時間，我只顧及自己的喜歡。
完全沒考慮過，我的行爲會不會給江欽野帶來困擾。
他一邊要研究組裝新型的機器人，一邊還要花時間來顧及我。
而我，不過是個只與他當過一學期的同學，竟差點把他的照顧當成理所當然。
我越想越難過。
既然知道了，我便不能再像之前那般去纏着他了。
深夜，我點開江欽野的微信，敲打屏幕：對不起江同學，我以後不會再來你的工作室了，這段時間打擾了。
發完這條消息，我便不敢再看江欽野的微信。
我怕收到的消息會讓我徹底死心。
我把江欽野的微信開了消息免打擾後，便把自己猛地埋進了被子裏。

-15-
內耗嚴重，導致我失眠了一夜。
第二天，我是頂着大大的黑眼圈起來的。
室友被嚇了一跳，問我怎麼了，我悶着腦袋不肯說。
手機有電話打進，是個陌生號碼。
我點了接聽。
「姜許。」
熟悉又帶着怒意的聲音。
是江欽野。
我嚇得手機沒拿穩，忙點了掛斷。
可掛斷，又打進。
掛斷又打進。
江欽野好像很生氣。
沒辦法，我只能把這個號碼拉黑。
可下一秒，室友的手機響了，電話打到室友那裏。
室友點了接聽，江欽野的聲音泛着冷意：「讓姜許接電話。」
我嚇得抖了一抖。
看着室友求救般的眼神，我聲音悶悶的：「告訴他我不在。」
室友：「姜許說她不在。」
電話靜謐了一瞬。
江欽野氣笑：「行，她能耐。」

-16-
我的心，吧唧一下，好像碎了會兒。
我好討厭自己的性格，聽父母的話，聽老師的話。
他們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喜歡江欽野不過是個意外，我控制不住地被吸引。
他的野性，他的不被拘束。
好像只要他想，他便可以打破任何老舊的教條。
他憑藉心情做事，這是我從未有過的勇敢。
於是，選擇復讀那年，我第一次忤逆我的父母。
他們說，這個成績可以了，明年不一定能考這麼好。
可我悶着頭，一個勁兒整理那些見證過我努力的筆記。
聲音堅定：「不，我可以更好。」
復讀的那一年我未曾鬆懈過一天。
看到錄取結果的那個上午，一向悶不做聲，在窗臺放聲大哭了好久。
哭聲隱於蟬鳴之下，涼爽的風穿梭枝葉縫隙，陽光就這麼一點點滲透翠綠。
江欽野的地方啊，我花了兩年纔到達。
巨大的欣喜竟讓我看不到自己與他的差距和配與不配。
一點點否定的聲音，便會讓我倉皇逃離。

-17-
我與江欽野冷戰了。
不，應該說是我單方面地躲着他。
聽說最近江欽野的心情很不好。
看誰都一副臭臉。
整個工作室冷冰冰，大家戰戰兢兢保命。
一個星期，兩個星期，三個星期……
晚上回寢室，宿舍大門口，那個熟悉的身影讓我的腳步一下頓住。
心跳沒出息地加快。
江欽野就這麼直直地站立在那裏，手裏拎着一個精緻可愛的小蛋糕。
此時人來人往，落在他身上的異樣目光越來越多。
天上下着小雨，江欽野的發尖已經有了點點溼意。
但他好像並不在乎，只是小心地護着蛋糕，就那麼安靜又耐心地等待着。
我的心臟狠狠疼了一下。
江欽野一向張揚，何時能看見他這個樣子。
我輕輕叫他：「江同學。」
江欽野聞聲抬頭，漆黑的眼眸一下變亮。
衆人注視下，他一步步向我走來。
他的聲音帶着沙啞：「姜許，爲什麼躲我？」
「微信不回，電話拉黑。」
江欽野的語氣隱隱夾雜着怒意。
可走至我面前時，他卻像認命一般，抬手舉過我的頭頂，想要幫我擋下那飄着的點點細雨。
苦笑裏掩飾不住地委屈：「我很想你，姜許。」
「你過得好嗎？姜許，我可一點都不好。」

-18-
心臟被什麼重重叩擊，此刻與我的大腦產生共鳴。
我嘴巴一癟，不好。我也過得一點都不好。
我想見江欽野，每天都想見！
江欽野就這麼專注地看着我。
他理了理我的髮絲，聲音又低又柔，商量卻又帶着緊張的語氣：「可不可以，不要躲我了。」
鼻子一酸，眼眶忍不住泛紅。
還沒說話，眼淚就先掉了下來。
江欽野手一頓，慌張中滿是無措。
他一下一下給我擦着眼淚：「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不，不是的……」
見我眼淚一直不停，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江欽野眼眸黯淡，苦澀的笑意不達眼底。
他很輕地嘆氣，像是拿我沒辦法：「別哭了，我不來找你就是了。」
他拿着紙巾幫我擤鼻涕：「哭多了，眼睛又該不舒服了。」
「給你買了小蛋糕，記得喫好不好？」
江欽野的身影變得好落寞。
他將小蛋糕遞給我Ṫũ⁼，就準備走。
我拉住他的衣角，認真地看着他：「江同學，我不想躲你。我來大學就是爲了追你的。」
江欽野愣住，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語調小心翼翼：「你說什麼？」
我抽泣着：「我想追你，可是，我怕這樣會給你帶來困擾，所以，所以我……」
江欽野的目光定定落在我的臉上，忍了又忍，小心翼翼勾住我的手指。
他的聲音又沙又啞：「你哪裏需要追我？」
江欽野眼睛紅紅，像個委屈小狗：「你勾勾手，我就能過來。」
這下，輪到我愣住。
江欽野，他喜歡我！

-19-
我和江欽野在一起了。
當初說最討厭乖乖女的江少，粘人得要命。
一會兒不見，手機裏無數條語音。
「寶寶，你在幹什麼～」
「寶寶，我洗好澡咯。」
「寶寶，要不要打語音？」
「寶寶，我給你買了雙高跟鞋，下次穿給我看可以嗎？」
「寶寶，有個限量款包包好適合你！下單中～」
………
「寶寶，理理我～」
而最開始，江欽野一個勁兒讓我別招惹他的緣由，我是到後面才知道的。

-20-
深夜，江欽野的別墅裏，客廳，鏡子前。
江欽野一邊挑逗，聲音一邊徘徊在我耳邊。
「寶寶，你當時沒有那個意思，對嗎？」
他手指用力，我聲線都開始顫抖：「我，我當時不知道你也喜歡我，我怕，我怕那些人亂傳，給你帶來困擾。」
江欽野與我的距離變成負數：「所以，他們問你是不是喜歡我，你說絕對不可能對我感興趣的話是亂說的？」
「你讓他們別亂傳，別再把我和你扯上關係，我在樓梯口聽到的那些話，都不是因爲你討厭我，而是你怕給我帶來困擾？」
我額頭沁出了汗，已經沒有力氣講話，只能一個勁兒地搖頭。
可江欽野仍不肯放過我，一次又一次加大了力氣：「寶寶，說話，回答我。」
「是，都是我亂說的。我，我沒有那個意思。」
怪不得江欽野之前不想讓我靠近。
原來，高考前，他準備向我告白時，卻在樓梯口聽到我說那樣的話。
大學初遇，他怕我只是玩玩，又怕我是一時興起。
所以，強迫自己對我冷漠。
一聲「寶寶」喚回我的思緒。
巨大的刺激讓我有點站不住。
「別走神。」
腿軟得我想往下滑。
江欽野輕咬着我的後背，與我十指緊扣，不准我往下滑。
「乖，再忍忍。」
鏡子裏, 我與他接吻，快要窒息的吻。
我沒有想到, 十八歲因自卑說出的話，竟讓我與江欽野差點錯過。

-21-
17 歲, 青澀的暗戀。
劇烈跳動的心臟藏在只有背影的合照裏。
你像明媚的風。
而我是枝葉茂盛但卻只向地裏紮根的, 那棵木訥的樹。
我強裝鎮定。
可夏天，茂盛卻隨風搖曳無數次的樹, 產生迴響。
聽見了嗎？
那是我對你。
清澈又熱烈的喜歡。
—正文完—
番外：江欽野篇
房間的燈光有點刺眼, 包廂裏充斥着男男女女的交談聲和笑聲。
江欽野窩在沙發上，自顧自地玩手機。
周遭是好多想要向他搭訕卻不敢上前的女生。
大家都知道，江少最討厭這種聚會，也極少來。
可這一次, 江少竟是第一個來的, 比誰都積極。
可到了地方又是生人勿近的這副死樣, 衆人摸不清緣由。
只有江欽野的好朋友知道這是爲什麼。
突然，包廂的門被人打開。
一個扎着丸子頭的女孩兒被推了進來。
白皙的皮膚, 圓又大的眼睛, 睫毛黑又長，有種說不出的乾淨清純。
衆人只覺得這個學妹好乖, 便沒再多在意。
只有江欽野, 只有江欽野。
他的心跳漏掉好幾拍。
心臟彷彿被什麼紮了一下。
酥酥麻麻，不受控地泛起一層又一層漣漪。
旁邊的朋友激動得腿都快踢斷了：「那不就是你暗戀的女生嗎？她真的來你的學校了！快, 快打招呼啊！別 Tƭṻ⁸M 裝了！」
可江欽野有亮光的眼眸卻暗淡下來，極力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姜許。
他一邊裝作滿不在意, 一邊一遍遍在心裏告誡自己。
「江欽野，出息點。她不喜歡你。」
朋友恨鐵不成鋼：「你平時那麼寶貝你枕頭下的照片，照片都快被你用爛了, 現在真人就站在對面，你怎麼就不上啊？」
江欽野不語，只是表情淡淡地抿了口酒。
可天知道，向來拽天拽地的他，手心都快要緊張得掐爛了。
江欽野只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
明知道小姑娘對自己不感興趣, 但凡他有點自尊，他就不應該再出現在小姑娘面前礙她的眼。
可有什麼辦法呢？
他喜歡姜許, 他就是好喜歡她。
喜歡到哪怕是聽到小姑娘的名字, 便忍不住想來看一眼。
哪怕只是默默關注也好, 他纔不敢奢望小姑娘的靠近。
可是，可是啊。
那一天，房間裏有那麼多人，小姑娘紅着臉, 主動走到他的面前。
周圍是嘈雜的起鬨聲。
可Ṫū⁼江欽野聽得很清楚，他只聽得見姜許的聲音。
「江學長, 請問可以，可以加你好友嗎？」
垂在身側的手使勁掐了又掐，才極力忍住不顫抖。
江欽野想，他是打算後退的。
可小姑娘主動要加他, 不管是出於何種理由。
他都不可能再放棄。
如果光亮再一次照在身上，他將不惜一切，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