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髒巷子裏開了一家洗頭店。
這裏價格便宜,姑娘漂亮嘴又軟,男人掙着搶着光顧。
那天,我收了一個 18 歲小姑娘。
她新來的,不懂規矩。
客人掐了她屁股一把,她拿滾水,灌進客人嘴裏。
很快,客人死了。
我皺着眉,人既然死了,那……就只能分屍,處理了。
-1-
房間裏傳來一陣男人舒服到極致的聲音。
我看着手機,屏幕上的計數器在快速閃動着。
快到十分鐘了。
我站起身,使勁敲着裏屋的門:「洗頭要超時了,得雙倍加錢!」
客人火急火燎,帶着被打斷的不耐煩:「加,我再加二十塊錢!」
我笑了,重新坐回收銀臺的凳子上,把手機計時器定成了二十分鐘。
我開的洗頭店,定價便宜。
十塊錢,洗十分鐘。
大多數客人都衝着便宜來的。
可是,這溫熱的水澆着,細嫩的手揉着,僅僅十分鐘,是洗不盡興的。
大多數客人都會加時間。
店員麗麗長得極有韻味,珠肥玉潤的,開叉小旗袍一穿,就算是神仙來了,也得洗個頭再走!
二十分鐘一到,計時器的腦子滴滴響起。
我走到裏屋,拍着門板,提醒客人:「到點了,到點了!」
一個又矮又瘦,活脫脫像是個黑猴子一樣的男人走了出來。
他滿是汗漬的臉上,充滿了回味無窮的神色:「老闆娘,小麗的手法真是不錯,下次我經常來,你給我便宜點唄。」
我睨了他一眼:「下次來,就翻倍了,四十塊,洗十分鐘。」
男人明顯喫驚:「咋?都是老顧客了,怎麼還越來越貴了。」
我笑了。
這就是我洗頭店裏的規矩。
新顧客洗頭,是十塊錢,十分鐘。
但是,隨着顧客來的次數,價格會不斷翻倍。
比如,店裏常來的包工頭王總。
他被我家麗麗洗過頭後,欲罷不能,總偷着摸着過來。
現在麗麗對他的價格翻倍已經到了一萬塊。
這價錢,哪怕是鑲了金的大學生,也比不上吧?
瘦猴男人拉開店門口的捲簾門子,罵罵咧咧地走了:「哼,四十塊錢,那我還不如找我老婆,她能把我伺候的服服帖帖!」
我毫不在意。
男人都賤的慌,一旦體驗到麗麗的洗頭技術,就沒有不回來的。
-2-
「別看這男的精瘦精瘦的,但他可髒了,我的手都洗疼了。」
麗麗拿着三十塊錢,從裏屋走出來。
她穿着一件開叉到大腿根的紫色旗袍,身上披着玉珠網披肩,襯得她嬌俏嫵媚。
「他這點錢,又少又寒磣,我是真不想賺。」
但沒辦法。
我店裏的規矩是,來者是客。
是客人,就不能拒絕。
麗麗把三十塊錢交給我。
我順手扔到櫃檯下的抽屜裏。
抽屜又深又長,得有半條胳膊這麼深,裏面密密麻麻堆滿了紅色的票子。
麗麗望着這一抽屜的錢,失了神:「瑰姐,我都給你掙這麼多錢了,我……做這生意,還要做多久?」
我笑了:「不想當洗頭妹了?你不做這個,還能做哪個?」
麗麗沉默了。
女人能做什麼,會比給男人洗頭,來錢更快?
這時,捲簾門外傳來一陣輕微、躊躇的腳步聲。
我挑挑眉。
又來一個客人了。
第一次來店裏的客人,他們大多年紀不大,想嚐嚐洗頭的鮮味,卻又面嫩,不好意思。
但往往,他們猶豫了十多分鐘,最終還是會抬起捲簾門,靦靦腆腆地走進來。
我耐心等了一會,見人還是沒進來,忍不住喊着:「要洗頭就趕緊得,等會人多了,就排不上號了!」
我這倒不是說假話。
大約 6:30 左右,男人們陸續都下班了。
他們有些頭癢的難受的,連晚飯都不喫,猴急猴急的跑來。
終於,捲簾門被拉起。
門外站着一個小姑娘。
她很乾瘦、頭髮凌亂,身上穿着一件沾滿泥土的,男士 T 恤。
我隱約看到,她下半身沒有穿褲子。
我揉了揉太陽穴:「店裏不和女人做生意。」
小姑娘面色有些蒼白:「我……我想問問,你們這裏,招聘員工嗎?」
麗麗笑出了聲:「小妹妹呀,咱們店裏給男人洗頭的水,深着呢,你把握不住。」
小姑娘急切的說:「我知道怎麼做的!」
「而且我不要工錢,我只要你們給我包喫,包住就行!」
我上上下下掃視着她,:「我們是正規店,店裏的人也應付的來。」
小姑娘噗通一下朝着我跪了下來。
她淚水湧出:「姐姐,求求姐姐收下我。」
「我被騙了,有人強迫我做他老婆。」
小姑娘肩膀聳動着哭泣。
我才注意到,她的脖子青紫一片,還纏着一圈細密滲血的血線。
「他把我囚禁了,拿狗項圈鎖着我,我好不容易纔逃出來的,求求姐姐……」
我打斷了她:「行了,我不想聽你那點破事,你留下來吧。」
-3-
我開的這家店,最風光的時候,一共有六個店員。
但後來……她們都死了。
她們死相不算太好看,斷胳膊斷腿,還爛皮爛肉的。
我想,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大概也會這麼死吧。
……
小姑娘的名字叫夏夏。
我提醒她:「在我店裏,客人是天,你必須得服侍好他們,明白嗎?」
夏夏連忙點頭:「姐姐,我一定會好好工作的。」
我捏了一下她的臉頰:「很好,我喜歡乖巧聽話的ṭū́₅。」
小姑娘的臉頰很軟。
軟的就像是爛透了的水蜜桃,輕輕一戳,好像隱約能夠戳出點血水來。
……
王總是第一個來店裏的。
他身軀肥胖,印堂發黑,臉部皮膚上的肉重重下垂着,一看就知道,命不長了。
「真是邪了門了。」
王總進店後,我立馬把卷簾門關鎖上。
他大口吸着店裏的香氣,嘴裏嘟囔着:「你家的麗麗,是不是給我下藥了?」
「不然,我怎麼找幾千塊的大學生都沒啥滋味,就一心想着來你這地呢?」
我故作怪怨:「好啊,你還找別人,也不怕麗麗聽到了不高興。」
王總從口袋裏掏出一萬現金,急急着說:「趕緊的吧!」
我結過錢,一點點數着。
但這一次,我沒有定時。
王總活不長了。
我不會給死人計較時間。
王總急不可耐衝進裏屋的第一個隔間。
很快,男人因爲極度舒適,發出的聲音,不斷從薄薄的門板裏傳來。
「麗麗,你這手法,真的舒服啊……」
「對,對,就是這樣的……」
夏夏似乎沒有聽過這種話,她面紅耳赤起來:「麗姐洗頭的手法那麼好嗎?」
我停下不斷數錢的手,又戳了戳她的臉皮。
她的臉皮更軟了,我這麼一戳,竟然真的戳出了血水。
夏夏卻仿若不知:「姐姐,我的臉有什麼問題嗎?」
我嘆了口氣。
可憐的孩子,都被虐待成什麼樣了。
突然,裏屋傳來一聲王總的尖叫:「啊!鬼啊!!!」
他叫聲驚恐淒厲:「你別過來!」
麗麗溫柔嬌媚着:「王總,你說什麼,我是麗麗呀。」
「鬼,你是鬼!!!」
王總叫聲更加驚恐。
我暗覺不妙,趕緊拍開門。
裏屋裏,王總滿臉冷汗,肥碩的肚皮不斷劇烈收縮着,連滾帶爬一般地跑。
「王總,您別走啊。」
我攔住他:「十分鐘還沒到,你就這麼走了,那不是太浪費了嗎?」
王總躲在我的身後,緊緊握住我的胳膊,指着麗麗,哆哆嗦嗦着:「我……我剛纔看到,她是一個皮肉爛掉的骷髏頭!」
我抬眼看向麗麗。
她大睜着眼睛,微咬着脣,浮現幾分無辜的神色:「王總,你要嫌棄我,也實在不該說我是鬼呀。」
大概是這幅嬌滴滴的模樣,又吸引了王總的注意,他的氣息均勻不少。
我拍着王總的肩膀:「王總,您是不是最近看恐怖片看多了,怎麼好端端把大美女,看成了女鬼?」
麗麗的淚水順勢掉了下來:「王總,您要這樣的話,我真的會傷心的。」
心思不正的人,再加上最近看恐怖片、恐怖小說多的人,很容易被邪祟沾染。
王總就屬於這類人。
再加上之前他的印堂晦暗,把麗麗當成女鬼,也是意料之中。
我適當提醒着:「王總,還有五分鐘了,您可是付了一萬塊的,一萬țú⁺塊,買麗麗五分鐘,不划算吧?」
王總又在大口喘氣了。
他豆子一般大小的眼珠子咕嚕嚕轉着。
然後,他從脖子裏掏出一個金子做的佛頭,虔誠地念了幾句:「阿彌陀佛,這錢不能浪費了!」
他用腋下一把夾住麗麗的頭,拖着她進了隔間。
麗麗後仰着頭,望着我。
她這姿勢怪詭異的,頭都快接近九十度了。
我有點嚇到了。
新來的夏夏好像也嚇到了,她的臉白的像是一張紙一樣,站着一動都不動。
直到隔間再次傳來聲響。
夏夏才僵硬轉着頭,看向我:「姐姐,剛纔是我的錯覺嗎?」
「我看到麗姐的一整張臉都腐爛了,臉頰上還垂掛着很多爛肉。」
-4-
我睨她一眼:「你最近也是看恐怖片看多了?」
小姑娘不斷搖頭:「我從來不看恐怖片。」
我聳聳肩膀,半開玩笑道:「那你要小心了,我店是極陰地,有很多人死在這裏。」
這會子,捲簾門噼裏啪啦被人敲個不停。
又來生意了。
我拉開門,排在隊伍前面的是一個老大爺。
他急不可耐:「怎麼這麼慢?!我好不容易趁着買醬油的功夫過來,我容易嗎我?」
我忙賠笑:「麗麗還在忙,今天讓新來的小姑娘給你洗頭,好不好?」
這老大爺瞧着得有六十多歲,還杵着個柺杖。
我把夏夏往大爺身邊拉,又說着:「這是我剛招的小姑娘,她還是第一次給男人洗頭呢!」
聽到第一次這三個字,大爺眼睛一亮:「行,行行,我就喜歡這個!」
他不由分說拉着夏夏的手,往裏屋走。
裏屋一共有六個隔間,足夠寬敞。
啪嗒一聲。
門被重重關上。
我坐在收銀臺上,將數好的鈔票一張一張的,折成金元寶的形狀。
「啊!」
在我折第三張金元寶的時候,裏屋裏傳來夏夏的尖叫:「你的手怎麼亂摸?!」
大爺倒是笑地猥瑣:「我付了錢的,你快點過來給我洗頭!」
「姐姐,他不是正經客人!」
「姐姐,救我啊!」
我視若無睹,繼續折着元寶。
第一次到我店裏的員工,都是這樣的,第一次慌張,驚恐。
她們都是太年輕了。
不知道,這樣來錢快的好處。
等時間長了,我叫她們走,她們還不走呢!
「啊!!!」
裏屋再次傳來慘叫。
但這次,慘叫聲卻是老大爺傳來的。
我頓住身子,側耳傾聽了一會,稀里嘩啦熱水澆地的聲音伴隨喉嚨滾咽聲傳來。
「你在做什麼?!」
我趕忙闖進裏屋。
二號隔間裏,散發着一股半生不熟的肉香。
老大爺蜷縮在躺在地上。
他滿臉痘是血泡,眼珠子痛苦的鼓起,嘴巴大張着,顯然是要斷氣了。
夏夏手裏還拿着開水壺,她渾身都在顫抖:「姐……姐姐……對不起,他,他摸我屁股,所以我……我才把開水灌他嘴裏。」
「姐姐,求你,求你別叫警察來,我不想坐牢……」
我嘆了口氣,走到她面前,與她平視:「傻姑娘,你殺了他,也沒關Ṱůₘ系啊。」
夏夏怔住了。
她抬着淚水婆娑的眼睛望着我:「姐姐,我殺了人,我犯法了,我……要坐牢的……」
我笑了:「可是,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死人,又怎麼會怕坐牢呢?」
-5-
夏夏不明所以地望着我,眼神里充滿了困惑和恐懼:「我是……死人?」
我笑着指着她的臉頰,道:「你的臉皮一戳就爛了。」
「這就是,人死後膨脹,腐爛的跡象啊。」
夏夏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臉頰。
指尖觸及之處,一片溼滑黏膩。
她將手拿到眼前,那上面沾染的,果然是暗紅色的血跡,還夾雜着幾絲細小的、腐敗的皮肉。
「啊!」
夏夏驚恐地尖叫起來,又拼命地搖頭:「不……這不是……這不是我!」
可她的臉皮徹底潰爛了,隨着她的擺動,窸窸窣窣掉落不少皮肉。
「這是……這一定是我不小心摔倒,蹭破了臉!」
她的聲音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沒有底氣,說到最後,連她自己都無法說服。
我不以爲然。
活死人都是這樣的,不肯相信自己已經死掉的事實。
那麼……就讓我來幫她認清事實吧。
我拿起剛纔燙死過大爺的開水壺。
壺裏的水,經過剛纔的消耗,已經不多了,但壺壁依然滾燙。
我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掀開壺蓋。
殘餘的、依然滾燙的開水,帶着蒸騰的熱氣,就這麼直直地,澆在了她的頭頂。
「啊——!!!」
夏夏發出一聲淒厲到極致的尖叫,身體猛地一縮,雙手下意識地就要抱頭。
我淡淡道:「死人,是不會感覺到痛的。」
夏夏的尖叫聲戛然而止。
她的身體僵住了。
滾燙的熱水順着她的頭髮、她的臉頰、她的脖頸,不斷往下流淌。
水蒸氣在她頭頂蒸騰,模糊了她的面容。
可預想中的,那種被開水燙傷的劇痛,卻遲遲沒有傳來。
她能感覺到水的溫度,感覺到水流過皮膚的觸感,甚至能聞到自己頭髮被熱水浸溼後散發出的、那股詭異的焦糊味。
但,就是沒有痛覺。
一點都沒有。
夏夏慢慢地、難以置信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皮。
溼漉漉的,溫熱的。
然後是臉頰。
皮膚似乎更加鬆弛了,輕輕一碰,好像就能搓下一層泥來。
不,那不是泥。
她知道,那是她自己正在腐爛的皮肉。
「不……」
夏夏的嘴脣哆嗦着,眼神空洞,瞳孔因爲極致的恐懼而縮成了兩個小點。
「不……我沒有死……」
「我怎Ţúₑ麼會死……我明明……我明明還活着啊……」
她癱軟在地,雙手胡亂地在自己身上摸索着,似乎想找到一絲自己還活着的證據。
可除了冰冷的、逐漸失去彈性的皮膚,和那股越來越濃郁的、若有似無的腐臭味,她什麼也找不到。
她徹底崩潰了。
「我……我沒死……求求你,姐姐,告訴我,我沒死……」
她抓住我的褲腳,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我看着她:「你現在是一個活死人。」
夏夏茫然地抬起頭:「活……活死人?」
「沒錯。」
我點點頭:「人在將死未死時,心中有怨,一口氣下不去,又不小心沾染了牲畜的氣息,就會變成活死人。」
夏夏抱住頭,痛苦地嘶吼着,聲音嘶啞而無助:「我……我是怎麼死的?」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仔細打量着她,目光最終落在了她脖頸那圈細密的、已經開始發黑的血線上。
那圈痕跡,像極了某種粗糙的項圈,深深勒入皮肉後留下的印記。
青紫色的淤痕,伴隨着點點滲出的血珠,猙獰而可怖。
我淡淡道:「你死於三天前,在被人侵犯的時候,掙扎着被狗項圈勒到脖子,活活窒息死的。」
話音剛落,夏夏的身體便劇烈地顫抖起來,像是被投入冰窖一般。
那些被她刻意遺忘的、恐怖的記憶碎片,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
男人的獰笑,粗暴的撕扯,冰冷的項圈,還有那令人窒息的絕望……
「人死燈滅,本該一了百了。」
「但你死之時,心中必然充滿了滔天的怨氣和不甘。」
「這份怨與恨,讓你不願就此離去,讓你徘徊不去,再加上牲畜的氣息,你最終化爲了活死人,滯留在了這陽間。」
我看着她因痛苦而扭曲的臉,語氣沒有絲毫波瀾。
「歡迎來到我的洗髮店,夏夏。」
-6-
夏夏顯然無法接受。
她的臉上還掛着未乾的淚痕,混合着剛剛滲出的、暗紅色的組織液,看起來狼狽又可怖。
「不……我不是……我沒有死……」她喃喃自語,聲音破碎,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我理解她、
可我必須得讓她認清現實。
否則,等她這身皮囊徹底腐爛,膿水橫流,散發出無法掩蓋的惡臭時,她會被那些所謂的「正道人士」發現。
到那時,等待她的,便是被綁在桃木樁上,烈火焚燒,最終落得個挫骨揚灰的下場。
我蹲下身,與她那雙空洞的眸子對視,道:「我這家店,就是專門爲你們這些活死人開設的。」
「你在這裏掙到的錢,你自己是用不上的,畢竟死人不需要花銷。」
「但是,這些錢,我可以幫你寄給你在世的親人,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提及親人,夏夏空洞的眼神里,終於泛起了一絲漣漪,卻又迅速被更深的絕望吞噬。
她搖着頭,聲音沙啞得像是破舊的風箱:「我沒有親人了……」
「我爸爸媽媽出車禍死了,我的奶奶,她在打農藥的時候,中毒死了。」
「我……我沒有親人了,我一個人出來打工,想掙點錢,卻……卻被人騙了……」
說到這裏,她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那雙空洞的眼睛裏,迸射出駭人的怨毒。
「是一對母女!她們假裝好心要帶我去找工作,卻把我賣給了一個老男人!」
「老男人把我鎖在豬圈裏……」
她胸膛劇烈起伏,脖頸上那圈青紫色的勒痕,因爲激動而顯得更加猙獰。
「我本來不會這樣的,可就是那對母女,她們利用了我的善良,她們毀了我!」
「我要報仇!我要殺了那對該死的母女!還有那個老畜生!我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怨氣沖天,幾乎讓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
我對她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想法不錯,值得鼓勵。」
她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我身上,帶着一絲希冀。
我話鋒一轉,殘忍地打破她的幻想:「但是,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你的皮膚正在腐爛,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化爲一灘腥臭的濃水。」
「這Ṭüₙ樣的你,別說報仇了,恐怕連走出這條街都做不到,就會被當成怪物處理掉。」
夏夏臉上的希冀瞬間熄滅,再次被絕望籠罩。
她抓着自己的頭髮,痛苦地低吼:「那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我露出一抹笑意:「只要待在我的店裏,服侍好每一個客人,你的容貌就會恢復到生前。」
夏夏搖頭:「我要報仇!」
我點頭:「那是自然。」
「只要你服侍好了客人,自然會有源源不斷的錢。」
「而有錢,就能使鬼推磨。」
夏夏茫然地看着我:「什……什麼意思?」
我淡淡道:「只要你在我店裏好好幹,掙了足夠的錢。」
「你就可以用這些錢,去收買遊蕩在人間的孤魂野鬼。」
「野鬼們會把你恨的人帶來,到那時,你想怎麼殺你的仇人,就怎麼殺。」
復仇的火焰,在夏夏的眼中重新燃起。
於是,她成爲了我店裏的第二號女員工。
-7-
最後,夏夏指着地上已經死去的大爺。
「姐姐,他怎麼辦?」
我瞥了一眼那具屍體,走到門,在最裏面的隔間,拿出了一把分割凍肉的砍骨刀。
我拿起那把刀,掂了掂。
「殺過雞嗎?」
夏夏搖頭。
「很簡單。」
我用刀尖點了點地上的人形:「把他想成一隻雞。」
「腦袋,腿,內臟……一樣一樣分開。」
「然後,他就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
夏夏連連後退,直到脊背抵住冰冷的牆壁,再也無路可退。
「姐姐……我做不到……」
她聲音發抖,帶着濃重的鼻音:「我……我殺了他……我已經錯了……」
「他……他只是想摸我……他罪不至死……」
「我是不小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看着她這副梨花帶雨、自責不已的模樣,不自覺笑了。
天真。
她哪裏知道。
能走進我這家洗頭店的男人,哪一個手上是乾淨的?
他們每個人身上至少都揹負着一條人命。
是哪些已經死掉的冤魂,指引他們來到我這家店的。
個大爺,死在夏夏手上,不過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罷了。
我將砍骨刀塞進她冰冷的手裏。
刀柄的寒意,讓她猛地一顫。
「屍體放在這裏不處理,會腐爛發臭,警察會查到這裏,到時候店會變成Ṭüₚ禁地,就再沒有客人敢來了。」
我淡淡提醒。
「自然,你也就沒有賺錢的營生。」
「到時候,害你的那對母女、老男人,還會繼續逍遙。」
夏夏低頭,看着手中的砍骨刀,又看了看地上的屍體。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她強忍着嘔吐的慾望,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
在睜開眼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隔間裏,很快響起了沉悶的剁砍聲。
一下,又一下。
我沒有看。
我只是倚在門邊,靜靜地聽着。
許久。
裏面的聲音停了。
夏夏扶着牆壁,走了出來。
她的臉上,身上,都沾染了暗紅色的血污,混合着一些不可名狀的碎肉。
那股半生不熟的肉香,此刻更加濃郁,令人作嘔。
她臉色慘白如紙,眼神空洞,彷彿魂魄都被抽離了身體。
但她終究,還是完成了。
我點點頭,遞給她一塊乾淨的毛巾。
「很好。」
「把他扔到江裏,江裏的魚,又能喫自助餐了。」
不久,這大爺的家屬會發現他失蹤了。
警察會各種排查,通過監控發現,大爺走進了一個黑巷子裏,卻再也沒有走出來過。
詭異的是,這巷子無論警察走多少遍卻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大爺的失蹤,會變成一宗懸案。
-8-
夏夏提着那隻沉甸甸的、滲着暗紅色液體的黑色塑料袋,正準備走出裏屋。
恰在此時,另一個隔間的門簾一掀。
麗麗也從裏面走了出來,手裏同樣提着一個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
袋子底部,同樣有暗紅色的液體,一滴一滴,落在光潔的地板上,像一朵朵綻開的、詭異的梅花。
兩個袋子,一大一小,散發着同一種難以名狀的、混雜着血腥的氣味。
夏夏的目光落在麗麗手中的袋子上,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這……這裏面是……」
麗麗瞥了她一眼:「是王總啊。」
夏夏的瞳孔猛地一縮:「他也摸了你的屁股,所以,你……你也把他殺了?」
麗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撫了撫旗袍的褶皺:「他是在極度舒適之中,死去的。」
「王大富印堂發黑,今天本該就是他的大劫之日。」
我盯着麗麗手中的手提袋,一字一句道:「王大富已經死了,你們也應該放下怨念,早登輪迴,轉世投胎了。」
在我的視線裏,手提袋上方,漂浮着三道模糊的人影。
那是三個鬼魂。
兩個男鬼,死相一個比一個悽慘。
一個被鏽跡斑斑的鋼筋從他的下顎貫穿而出,直挺挺地插穿了他的喉嚨。
另一個男鬼,更爲可怖,他整個身體,都被灌注在了一塊巨大的混凝土之中,只露出一雙佈滿血絲、凸出的眼珠子,死死地瞪着。
還有一個是肚子高高隆起的孕婦。
這些人,都是被王大富害死的。
他們死後有怨,成了鬼。
可他們不敢貿然直接害死王大富。
害人,會讓他們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但他們身上那股不散的怨氣,在無形之中,像一條看不見的引線,牽引着王大富,一步一步,走進了我這家只爲特定男客人敞開的洗頭店。
夏夏和麗麗是看不到這些的鬼的。
他們是活死人,卻是最低級的活死人,若不是我的庇護,否則早已身碎,肉爛,骨毀。
夏夏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姐姐,你……你在和誰說話啊?」
我收回目光,淡淡道:「被王總害死的那些怨鬼。」
-9-
一個月後。
夏夏初步適應了這份工作。
但麗麗的狀態,Ťūₙ已經不太好了。
好幾個男人探頭進來,只看了麗麗一眼,就皺着眉退了出去。
「怎麼回事?」
「看着跟爛了皮的骷髏似的,嚇人!」
「老闆娘,她這樣,洗頭便宜點?」
粗俗的議論聲隔着門簾飄進來,帶着毫不掩飾的嫌惡。
麗麗坐在角落的舊沙發上,安安靜靜地,彷彿那些話語都與她無關。
她的臉頰,曾經還算飽滿,如今卻塌陷得厲害。
眼窩深陷,顴骨高聳,薄薄的一層皮緊緊繃在骨頭上,透出底下青黑的顏色。
燈光昏暗,乍一看去,確如那些男人所言,像一具剛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爛了皮的骷髏。
我走到她身邊,空氣中那股熟悉的、淡淡的腐臭味,逐漸發酵起來。
我嘆了口氣:「你跟了我三年。」
「我以爲,你會跟我很久很久的。」
麗麗抬起頭,那雙曾經也算明亮的眼睛,如今渾濁不堪,像是蒙了一層油污的玻璃珠。
她笑着,聲音輕飄飄的,像是隨時會散在風裏:「是啊,我以爲,我會一直跟着你的。」
「可是,我……我終究是要消散了。」
我有些難過。
我擁有能夠維持活死人容貌不毀的能力。
可是,卻阻止不了她們的消散。
鬼的怨念一旦消散,便會重入輪迴,轉世投胎。
那是一樁好事。
可是,活死人不同。
她們的消散,是隨機的,沒有定數。
而活死人消散的信號,便是這般,漸漸顯露出皮囊之下,那駭人的腐爛與枯骨。
直到最後,化爲一灘真正的爛肉,徹底從這世間蒸發。
我拍了拍麗麗瘦骨嶙峋的肩膀:「放心,這些年,你在店裏賺來的錢,我一分不少,都會寄給你的兒子。」
提及她的兒子,麗麗的嘴角微微上揚,浮現出一抹釋然的笑意。
那笑容,在她這張可怖的臉上,卻奇異地顯得有些溫柔。
麗麗,是個可憐人。
她是被她那個年僅十多歲的親兒子,活活害死的。
起因,僅僅是因爲她不讓沉迷遊戲的兒子,再碰電腦。
那個半大的小子,在被沒收手機、拔掉網線後,狀若瘋魔,一把將她從十樓的陽臺推了下去。
她死在冰冷的午夜。
墜樓的劇痛和被親子背叛的怨恨,讓她無法瞑目。
她的屍身,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躺了許久,無人發現,她的兒子也不管不顧,繼續玩着遊戲。
後來,她的屍體被一隻路過的流浪野貓蹭過。
染了牲畜的氣息,怨氣不散,便化爲了活死人。
她成了活死人,頂着一副殘破的身軀,第一個念頭,竟然還是回去看看她的兒子。
她想照顧他,想告訴他,媽媽不怪你。
可那個畜生兒子,在見到她那副死而復生、面目全非的模樣時,除了極致的恐懼和尖叫,再無其他。
他甚至拿起菜刀,想再次砍向自己的母親。
是我在那時候,恰巧路過,將她從那絕望的境地裏,帶回洗頭店。
我讓她看清鏡子裏自己腐爛的臉,告訴她,她已經死了,是個活死人。
我告訴她,她若執意留在她兒子身邊,只會用自己身上的陰煞之氣,害死她那個陽氣本就不足的兒子。
就這樣,麗麗成爲了我的員工。
她在我店裏,一待就是三年。
她將所有的思念與愧疚,都化作了賺錢的動力,只爲讓那個親手殺死她的兒子,能過得好一些。
我曾以爲,她心中那份對兒子的執念,會讓她比其他的活死人待得更久一些。
卻沒想到,她也和那些員工一樣,終究還是迎來了消散的這一天。
又一個員工,要離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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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來信守承諾,麗麗的錢,一分不差地打給了她不成器的兒子。
那孩子絲毫沒有懷疑錢的來源,歡快的不行。
只可惜,他有錢花,沒命享。
他眉毛中斷,死死壓着眼睛。
那雙眼睛裏,更是透着一股子不加掩飾的兇戾。
這面相,可不是什麼長壽的徵兆。
我估摸着,這孩子,怕是活不過三十歲。
……
夏夏在我這裏,倒是攢下了一筆不菲的積蓄。
她眼中的怨毒,非但沒有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消散,反而愈發濃烈,如同窖藏的毒酒。
我把她掙得錢,全部買了黃紙、金元寶。
其實,在陰間,鬼魂通用的冥幣,是黃紙。
我在一口鐵盆裏,點燃了大量的陰間貨幣。
金元寶混着黃紙,一同化爲青煙,嫋嫋升騰。
我幽幽地開口:「想要鬼上門,金錢鋪路來。」
很快,一個穿着破舊的男人,飄飄忽忽地出現在了盆邊。
他的半邊腦袋都塌了下去,紅的白的糊了一臉,顯然是剛經歷了一場慘烈的車禍,魂魄離體不久,正是缺錢花的時候。
他貪婪地取着鐵盆裏的錢,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我將拐賣夏夏的那對母女、以及老男人的信息,告訴了男鬼:「收了我的錢,你得把我要的着三個人帶來。」
男鬼得了好處,辦事也利索。
他沒費多少工夫,便在那對母女ŧú₃的眼前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霧。
讓她們明明走在熟悉的大街上,卻鬼使神差地,拐進了一條她們從未注意過的、陰暗潮溼的小巷。
巷子很深,很黑,像是怪獸張開的巨口,散發着腐敗的腥臭。
巷子的盡頭,便是我的洗頭店。
那塊破舊的招牌,在她們眼中,此刻卻散發着一種詭異的誘惑力。
不多時,捲簾門子被一雙手掀開。
門口,站着兩個女人,一高一低。
-11-
盤旋在這兩女人頭頂的男鬼,逐漸朝遠處飄去。
他要去辦下一樁差事,把曾經欺辱夏夏的老男人帶來。
男鬼離去後,門口那兩個女人眼中迷濛的灰霧,也漸漸散了。
她們像是剛從一場噩夢中驚醒,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我看着她們。
這兩人並非母女,更像是……姐妹。
個子稍矮的那個,皮膚蠟黃,眼角堆滿了細密的皺紋,瞧着怎麼也得有四十歲了。
她的身材,也有些異於常人,四肢短小,是個侏儒。
另一個高一些的,倒是顯得年輕幾分,但眉宇間的刻薄,卻讓她平添了幾分老氣。
我臉上微笑着:「歡迎光臨。」
侏儒女人一個激靈,警惕地看着我。
她拉了拉旁邊高個子女人的衣袖,聲音有些發顫:
「姐……姐姐,我們不是要去拐……拐賣……?」
她說到一半,猛地捂住了嘴,眼神驚恐地瞥了我一眼。
然後慌亂地改口:「不不不,是……是去街上逛逛嗎?」
「怎麼……怎麼到這種地方來了?」
高個子女人則不然。
她先是嫌惡地掃視了一圈店內的陳設,目光落在我身上時,更是充滿了不加掩飾的鄙夷。
「哼,這種破地方,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店。」
我臉上的笑容絲毫未減:「兩位是今天第一對上門的客人。」
「可以享受一次免費洗頭。」
「免費」二字,像是有着某種魔力。
方纔還一臉戒備的侏儒女人,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就連那高個子女人,臉上的嫌棄也消散了些許,轉而露出一絲貪婪。
「免費的?」
「那敢情好。」
她們歡天喜地跑近店裏。
他們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如何稀裏糊塗走到這裏的。
也忘記了,天下沒有白喫的午餐。
我用力把卷簾門給關上。
夏夏也從裏屋走了出來。
她的腳步很輕,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異常巨大的剪刀。
那剪刀的長度,幾乎有她半個小臂那麼長,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着森冷的寒光。
我繼續說着:「店裏不僅免費洗頭。」
「還能免費剪頭哦。」
兩個女人起初並未在意。
直到夏夏一步一步,緩緩走到她們面前。
那股熟悉的,帶着腐爛氣息的陰冷,讓侏儒女人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夏夏抬起手。
那把巨大的剪刀,「咔嚓」一聲,張開了它冰冷的口。
剪刀的尖端,穩穩地對準了侏儒女人的脖頸。
一絲冰涼的觸感,讓侏儒女人的身體猛地一顫。
她終於抬起頭,仔仔細細地看向夏夏的臉。
「啊——!」
侏儒女人像是見了鬼一般,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她認出來了。
她終於認出眼前這個提着巨型剪刀的「人」,就是被她們聯手拐賣的夏夏!
「是你?!」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夏夏沒有多說一句廢話。
她手中的那把巨大的剪刀,一左一右卡在侏儒的脖子上。
「咔嚓——」
一聲清脆的金屬摩擦聲。
一抹殷紅,從侏儒的脖頸處噴湧而出。
她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滿了驚恐與不甘。
這一切都太快,太猝不及防了。
高個子女人尖叫着,就朝門外跑。
可詭異的是,捲簾門子,她哪怕使出了喫奶的勁,也打不開。
夏夏轉過身,一字一句道:「輪到你了。」
咔嚓。
又是一聲沉悶的聲響。
看來,江裏的魚兒們,今晚又能加餐了。
-12-
凌晨三點。
男鬼再次飄了過來。
他飄在空中,扭曲怪異的腳下,踉踉蹌蹌地跟着一個五十多歲,頭髮稀疏、挺着大肚子的老男人。
男鬼指了指老男人,又指了指我,咧開嘴,露出一個無聲的笑容。
我明白他的意思。
貨已送到。
我點點頭:「錢貨兩訖。」
隨着男鬼的離去,老男人眼中的迷茫也漸漸褪去。
他揉了揉眼睛,目光在店內逡巡一圈,最後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雙渾濁的三角眼裏,瞬間迸射出貪婪而油膩的光。
「喲,這黑燈瞎火的,還有這麼個小店?」
他搓着手,臉上堆起不懷好意的笑容,一步步朝我走來。
「小娘們,長得挺帶勁啊。」
一股劣質酒氣混合着汗臭,撲面而來。
他伸出那隻佈滿老年斑的肥手,就想來摸我的臉。
我笑着指向角落裏坐着的夏夏,道:「我年紀大了,店裏還有 18 歲的小姑娘呢,你不如看看她?」
老男人視線立馬移在夏夏身上。
很快,他打了個寒顫,猥瑣的笑容僵在臉上。
夏夏站起身,朝着男人走去,陰冷道:「好久不見啊。」
她的手中多了一條粗糙的,帶着鐵鏽味的狗項圈。
老男人肥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牙齒磕磕絆絆,發出「咯咯」的聲響。
「你……你……」
他指着夏夏,眼珠子瞪得幾乎要從眼眶裏凸出來。
「你不是……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我……我明明把你埋在土坑裏的!」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是啊,他記得清清楚楚。
那個雨夜,他是如何將這個不聽話的女人,勒致死的。
他還記得泥土覆蓋在她臉上時,她那雙絕望又怨毒的眼睛。
可現在,這個本該爛在泥土裏的女人,完好無損地,不,是比生前更加詭異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夏夏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對一個將死之人,何須多言?
她一步步走向老男人,手中的狗項圈, 在昏暗的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老男人想要逃。
可我攔住他:「來都來了, 就這麼走,不太喫虧了嗎?」
夏夏走到他面前, 舉起了手中的狗項圈。
老男人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叫, 屎尿齊流, 腥臊的氣味瞬間瀰漫開來。
夏夏利落地將狗項圈套在了老男人的脖子上。
然後, 猛地一收!
「嗬……嗬……」
老男人的眼睛暴凸, 舌頭不受控制地伸了出來, 臉上青筋虯結, 像一條條扭曲的蚯蚓。
他雙手死死地抓着脖子上的項圈,想要掙扎,卻只是徒勞。
夏夏面無表情, 手上穩定地持續發力。
咔嚓。
一聲細微的、骨頭錯位的聲響。
老男人抽搐了幾下, 身體便軟了下去, 徹底沒了聲息。
那雙貪婪的三角眼,此刻瞪得大大的, 充滿了死前的驚恐與不甘。
夏夏鬆開手, 任由那具肥胖的屍體癱倒在地。
這一次,她處理屍體的動作,比之前利落了許多。
她熟練地將屍體拖進裏屋, 不多時, 便又提着一個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走了出來。
依舊是那個熟悉的角落, 依舊是那條通往江邊的暗巷。
江水滔滔,今夜又將吞噬一具罪惡的軀殼。
-13-
夏夏大仇已報。
我說:「你心中怨念已了, 不必再留在此地, 受這活死人之苦。」
這是實話。
誰願意一直待在這小巷子裏給男人洗頭呢。
人,生來自由。
不是人,也該生來自由。
我繼續說:「你可以走了。」
夏夏搖頭:「不,姐姐, 我不走。」
「我要留在這裏,繼續掙錢。」
我有些意外:「爲什麼?」
夏夏走到那張沙發旁,輕輕坐下, 雙手放在膝蓋上,像個乖巧的學生。
她望着店裏昏黃的燈光, 聲音輕飄飄的, 卻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
「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車禍去了。」
「家裏窮,我奶奶去世後, 我實在沒辦法,就出來打工掙錢。」
「也是因爲這樣,纔會被那些人販子騙,最後……纔會死得那麼慘。」
她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
「姐姐,你不是說,我掙的錢,都可以寄出去嗎?」
她轉過頭,看着我:「我現在賺了錢,能不能……能不能麻煩姐姐你,把這些錢,都捐給那些像我一樣,沒有爸爸媽媽, 或者家裏很困難,讀不起書的孩子?」
「我想讓她們能安安心心地在學校裏讀書, 學本事。」
「這樣, 她們就不會輕易被壞人騙,也不會像我一樣……不明不白地死掉了。」
我微笑着:「好啊,我會滿足你的要求。」
姐(完)媚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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