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感老公

【人在什麼情況下，可以合法地擁有兩個老公呢？】
我看着身旁熟睡的兩個老公，手指微動，寫下答案。
【讓年輕的老公穿越到現在，你就合法地擁有了兩個老公。】
評論區都在嘲笑我做白日夢。
我的指尖輕劃過右邊老公鼻尖，左右兩個老公同時抬手揉了揉鼻尖。
穿越算什麼，他們倆還共感呢！
１
宿醉醒來，我發現自己躺在兩個顧昀懷中。
左邊的顧昀皮膚白皙，稍顯青澀。
右邊的顧昀八塊腹肌，成熟穩重。
共同點是他們長得都一樣，宛如雙胞胎。
我扇了自己一巴掌，試圖讓自己從美夢中醒來。
臉上火辣的刺痛徹底讓我清醒。
不是夢！
低頭自己身上青紫痕跡，我一陣心驚。
難道我們昨晚……夾心餅乾了？！
雖然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我一眼就認出睡在右邊的，是真老公顧昀。
窗簾縫隙漏了些光進屋，顧昀眼皮微微顫抖，看樣子是快醒了。
我着急忙慌地用被子捂住左邊的假老公。
顧昀睜開眼睛時，我的手緊緊捂住假老公的嘴，半個身子壓在他身上裝睡。
此刻我的姿勢肯定怪異極了。
還好顧昀性格冷淡，不喜追根究底。
見我還在睡，顧昀起身換衣。
看樣子顧昀昨晚也喝多了，應該沒發現我左邊還躺着一個人。
正當我鬆了口氣時，掌心忽然傳來溼熱觸感。
這人是狗嗎？！
我悄悄把頭縮進被窩，假老公正眯着眼看我。
我用眼神警告他不許發出動靜，身後忽然傳來顧昀清朗的聲音。
「醒了就起牀喫早餐。」
我急忙把頭探出，連聲答應：「我換好衣服就來。」
顧昀看也沒看我一眼，推門離開。
三年來，無論我們有過多少次親密接觸，第二天醒來，顧昀始終一副冷淡模樣。
胸口有些發悶。
假老公趁機鑽出被窩，抱住我。
難過的情緒頓時被驅散，差點忘了還有個人！
我用力推他。
「你是誰？爲什麼和顧昀長得那麼像？！」
假老公勾脣靠近我：「你是顧昀的老婆，當然也就是我的老婆。」
我恍然大悟，一巴掌拍在假老公背上。
「你是顧昀的雙胞胎弟弟對吧？！」
那我們昨晚豈不是……這兄弟倆簡直喪心病狂！
我的怒火直竄腦門，起身就要出門找顧昀對峙。
假老公手稍用力，把我拉回他懷裏。
「不管黑的白的，統統說成黃的是吧？」
「把腦子裏的廢料清一下，簡單來說，我是二十歲的顧昀。」
二十歲的顧昀……
穿越？！
我呆愣在原地。
直到三十歲的顧昀敲響房門。
「早餐做好了。」
敲門聲嚇得我拿起被子直往身旁蓋。
二十歲的顧昀抬手接下被子，將我拉進他懷裏。
「我們又不是情人關係，有什麼好藏的？」
「他是顧昀，我也是顧昀。」
我仔細思索，好像說得也對。
幾歲的顧昀不都是顧昀嗎？
於是我心安理得地坐在牀邊換衣服。
身後的顧昀帶着笑意出聲。
「接受得這麼快，你不會早就想要兩個老公吧？」
我身軀一震，當即回答：「怎麼可能！我是那種人嗎？」
只是這話說得我自己都有點心虛。
「把嘴邊口水收收，你這話纔有可信度哦。」
話音剛落，等在臥室外的顧昀推開了門。
糟糕！
２
「早餐在桌上，趁熱喫，我去上班了。」
囑咐完後，顧昀關門離開。
怎麼回事？
他看不見我身邊的年輕顧昀嗎？
「他要是能看見我，你還能安穩睡到天亮？」
身後的顧昀微微收斂神色。
「爲了防止你叫錯人，你以後就叫我小昀吧。」
小昀跟着我坐到餐桌前，我好奇地問東問西。
他一一耐心解答。
原來小昀穿越前，正在大學宿舍睡覺。
睡着睡着，身邊就多出了兩個人。
當時我正和顧昀不知天地爲何物。
他紅着臉看了幾眼，才發覺，那兩人是長大後的他和他的老婆我。
並且，小昀還發現，長大後的自己看不見他，可我卻能看見他。
「等等，你是怎麼確定我能看見你的？」
我努力嚥下嘴裏的煎蛋。
小昀耳根通紅，輕聲解釋：「你當時一邊那個，一邊問怎麼有兩個老公。」
「說完還用腳踢了踢我的腹肌。」
什麼？！
煎蛋碎屑從我的鼻孔噴出。
我被嗆得喘不上氣，卻還是勉強從喉嚨擠出句話，轉移話題。
「我們還是聊聊怎麼讓你穿越回去吧。」
氣氛凝住，小昀挑眉盯着我。
「你要 cos 哆啦 A 夢，從口袋裏掏出時光機？」
呵呵。
「小昀，你舔Ťŭ₅舔自己的嘴能被毒死。」
而後，我們沉默地分食完桌上一人份的早餐。
小昀收好碗碟走進廚房洗碗。
「三十歲的我，爲什麼這麼沉悶？」
我看向小昀，輕輕搖頭。
「不清楚，結婚三年，顧昀一直都是這個性格。」
「他現在在做什麼工作？」
「法醫。」
小昀皺眉：「家裏人怎麼會同意我幹這個？」
家裏人？
我躊躇半天開口：「顧昀的爸媽九年前就去世了。」
小昀愣在原地看着我，眼神像是被拋棄的孩子。
「顧昀只在婚前和我提過這件事，他們的……死因，我並不清楚。」
婚後，我與顧昀的交流從未涉及這方面。
我知道他傷心，也從來不問。
小昀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滿臉淚水。
我沒忍住走上前，輕輕環住他。
忽地，我意識到在小昀的時間線裏，爸媽死亡這件事還沒發生。
「還來得及！只要我們能查到當年發生了什麼事，等你回去，就可以提前避免！」
小昀把頭埋在我肩上，聲音悶悶地回應。
「你說得對，一切都來得及。」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我按亮手機，屏幕上是顧昀發來的消息。
【喫完早餐了嗎？】
後面還有個表情包。
顧昀很少給我發表情包，除非他此刻很難過。
我頓時清醒，推開小昀，解鎖手機給顧昀回消息。
小昀見我這樣也不惱，只安靜地等我回完消息。
「我難過，他也會難過，老婆想知道爲什麼嗎？」
我連忙點頭。
「因爲我們共感，我的所有感受，他也一樣能感受到。」
原來是這樣。
「當然，他的感受，我也能同步感受到。」
「所以昨晚……」
我伸手死死捂住小昀的嘴。
這細節尊貴的鹽選會員不能聽！
３
顧昀下班剛進門，我湊上前接過他手中的菜。
「老公，辛苦啦，今天我們一起做飯吧！」
顧昀下意識拒絕我。
「我做飯，你追劇等我就好。」
我不死心，尾隨顧昀進了廚房。
他見我這樣，只好指了指剛買的菜。
「那你在旁邊洗菜吧。」
說完顧昀穿上圍裙開始處理其他食材。
「我居然會做飯了？」
小昀的聲音突然在耳後響起，嚇了我一跳。
我偷偷瞟了眼顧昀，發現他正在專注地醃肉，沒有看我。
小昀淺笑着搶過我手中的菜，仔細地清洗起來。
「怕什麼，他看不見我。」
小昀手接觸到水的那一秒，顧昀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
我立刻意識到不對，急忙關了水龍頭，顧昀這才甩了甩手，繼續醃肉。
「差點忘了，我們共感。」
小Ŧú₃昀退到一旁，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想起正事，醞釀了會兒開口問顧昀：「老公，我想知道，當年你家……發生了什麼事？」
顧昀醃肉的手頓住，回身呆呆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哀慟，彷彿被我的話拉回到極痛苦的回憶裏。
身旁的小昀則是直直掉下眼淚。
我瞬間慌了神。
「我不是故意提起的，對不起。」
廚房安靜極了，顧昀很久之後纔回神。
「大二寒假，我家遭遇了入室搶劫。」
「當時正是春節前夕，我沒搶到回家的高鐵票，買了大巴車的票，晚了一天到家。」
「等到家的時候，家裏一片狼藉，幾個警察在勘察現場。」
「他們讓我去認領父母的遺體。」
顧昀語氣平靜，像是在敘述一件與他無關的事。
我知道，這是人在遭受巨大痛苦後，情緒解離了。
「顧昀，我好餓。」
我試探着開口，顧昀很快回神：「知道了，你出去等吧，飯菜很快就好了。」
小昀跟在我身後出了廚房。
「我穿越前，剛考完大二上學期的期末考。」
我小聲打斷小昀的話。
「入室搶劫都是爲了錢財，怎麼會殺人呢？而且你上大學時，網絡支付已經很成熟了，你父母是放了很多錢在家裏嗎？」
ťù₄小昀接過我的話。
「不，他們的錢都存在銀行裏，家裏只會放幾百塊現金應急。」
「而且我父母也不是守財奴，遇到危險第一時間肯定想着破財保命。」
顧昀父母的命案肯定還有什麼重要細節，只是現在顧昀狀態很差，我沒敢繼續追問。
顧昀做好飯卻沒有喫，而是徑直進了書房。
我和小昀坐在桌前，小昀剛想動筷，被我制止住。
「你喫東西顧昀能感受到。」
小昀委屈極了。
「我現在才二十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他三十歲耐餓，我可不耐餓！」
小昀的肚子適時響起，我只好硬着頭皮敲響書房門。
「老公，出來喫飯吧？」
書房裏沒人應聲。
後脖頸忽然傳來溫熱的氣息。
小昀雙眼通紅地從身後緊緊環住我。
同一時間，書房傳出顧昀清沉的聲音。
「要是我買到了車票，爸媽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４
這晚，我們兩個，哦不，三個人餓着肚子入睡。
由於我和顧昀沒什麼朋友，家裏裝修時就沒準備客房。
我看着雙眼有些腫脹的小昀，有些心疼。
一時間，讓小昀去沙發睡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我將身子緊緊靠向顧昀，給小昀騰出一個身位睡覺。
小昀睡左邊，顧昀睡右邊。
而我在中間。
心情有些複雜。
這一晚我睡得很不踏實。
被顧昀撈進懷裏抱着時，小昀也緊貼在我身後。
他們的體溫都很高，把我圍在中間熱得睡不着。
迷迷糊糊間，我熱得下意識往身後挪。
一個有些滾燙的東西抵到我腰間。
「別動。」
小昀的聲音低沉嘶啞。
我頓時清醒。
「三十歲的顧昀能忍，二十歲的顧昀可忍不住，老實點睡覺。」
聽見這話，我睜眼打量顧昀。
顧昀眉眼輕閉，呼吸均勻。
我眯着眼將目光下移。
原來顧昀也……太有反差感了。
我不敢再動，保持現在的姿勢一直醒到天亮。
顧昀上班時很少看手機，我也不好打擾他工作。
於是我和小昀想了想，打算直接去他家看看。
買高鐵票時，我下意識買了兩張。
可我忘了，自己登着的是顧昀的賬號。
列車發車前一小時，顧昀截了張圖問我。
顧昀：【要去 a 市？】
我：【對。】
過了二十分鐘，顧昀才又回我：【路ṭū́₇上小心。】
我緊攥着手機，試圖從短短幾個字裏找出顧昀的情緒。
很可惜，我不擅長。
我按滅手機，小昀此刻已經打開衣櫃，正準備爲我收拾衣物。
我轉頭看去時，他的手剛好碰到那件蕾絲睡裙。
我紅着臉制止他。
「那個不用！」
但已來不及了。
小昀兩隻手指勾着衣帶，耳根通紅地看着我。
「你們，哦不對，我們……平常這麼刺激？」
我奪過那件令人面紅耳赤的衣服，順手丟在牀上。
「快走！要不然趕不上車了。」
我們匆匆收好行李出發。
很幸運，我和小昀的位置買在了一起。
小昀耳根還是紅紅的，臉色卻很差。
「怎麼了？」
小昀悶悶出聲：「顧昀，在生氣。」
我頓時心慌起來。
掏出手機給顧昀發消息。
【老公，在幹嘛？】
顧昀很快回了消息。
【工作。】
難道是工作時的事惹顧昀生氣了？
我正打算繼續問，小昀卻抬手製止了我。
「他在喫醋。」
我愣住。
顧昀喫醋？
且不說結婚三年，顧昀從未喫過醋。
我今天也沒做什麼讓他喫醋的事吧？
小昀將指尖擺到我眼前。
「就在剛剛，他碰了你的睡裙。」
顧昀回家了？！
糟糕，其實那件睡裙我從沒在顧昀面前穿過。
現在那睡裙大喇喇地丟在牀上。
顧昀肯定是誤會了！
我急忙發消息：【老公，剛剛出門太匆忙，睡裙沒收回去，你回家看見了記得幫我收一下。】
顧昀沒回我。
消息石沉大海。
我突然開始懊惱，莫名其妙地解釋，彷彿此地無銀三百兩。
可列車已經開動，我沒辦法現在回家和顧昀解釋。
我只能一路坐立難安地到了 a 市。

-5-
顧昀的消息終於彈出。
【回家我們談談。】
透過屏幕，我看見了顧昀結冰的眸子。
我看向小昀，此刻的他神色破碎，充滿無助。
「顧昀怎麼了？」
小昀搖頭：「我也說不上來，只覺得心裏又悶又堵。」
算了，回去再說吧。
我跟着小昀走到了他家。
也就是顧昀曾經的家。
小區很老舊，透過窗戶能看見家裏空蕩蕩的。
許多傢俱都蓋上了布。
我敲開鄰居的門。
鄰居是個面目和藹的老奶奶。
從她那裏，我得知了更多關於顧昀家的事。
那件命案的緣由確實是入室搶劫。
可入室搶劫兇手的身份卻出人意料。
其中一個兇手是顧昀的親舅舅。
也就是顧昀媽媽的親哥哥。
「怎麼會？！」
小昀的疑問落在空中，除了我，沒人能聽見。
也沒人能解答。
回家的路上，小昀一直在呢喃着：「舅舅對我們一家很好，怎麼會……怎麼會是他？」
我伸手牽住小昀。
「不管背後原因是什麼，你已經知道了兇手，回去之後就能避開了。」
小昀終於回神，重重點頭。
新的問題隨之出現。
怎麼樣才能讓小昀回去呢？
我揉了揉肚子。
「好餓，你知道這附近有什麼好喫的餐館嗎？」
小昀帶着我去了一家蒼蠅館子。
「上高中的時候，我和爸媽經常來這喫飯。」
我想了想，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顧昀。
【這家餐館的菜好好喫！】
顧昀半天沒回我。
我只好放下手機專心品嚐美食。
沒多久，我發現小昀捂着心口微微弓着身子。
「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我邊拍小昀的背，邊問他情況。
「你剛剛給顧昀發什麼了？」
我掏出手機，遞到小昀面前。
小昀點開圖片，費力端詳了很久。
隨後，Ťű̂₈他指着圖片。
「你把我的那套碗筷也拍進去了！」
「顧昀又喫醋了！這次很嚴重！」
啥？
我拉起小昀，急匆匆登上回程的高鐵。
路上我沒忍住，問小昀他怎麼這麼愛喫醋。
小昀直勾勾地看着我。
「如果有天顧昀瞞着你定了兩張高鐵票，你丟下工作趕回家，發現牀上丟着他的內褲。」
「等顧昀到地方後，給你發照片報備，你卻在照片裏發現了拆封的兩套碗筷。」
「你會怎麼想？」
哦豁。
完蛋了。
在我的視角，我是在找當年命案的細節，好讓二十歲的顧昀避開。
可在顧昀視角里，我這不妥妥出軌前兆嗎？
回去後，我又要怎麼解釋二十歲顧昀的事。
顧昀又看不見另一個自己！
小昀被我欲哭無淚的表情逗笑。
「你忘了，我和他共感。」
「所以呢？」
小昀忽然湊近我的耳朵。
「你和我做那事，讓他在旁邊感受，他不就能信你的話了嗎？」
對誒！
等等！不對！
我攥緊拳頭給了小昀一錘。
「我捶你幾下，不就能向顧昀證明你們共感，證明你的存在？」
小昀喫痛，卻依然笑出聲。
「被你識破咯。」
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的小昀。
我忽然心疼起顧昀。
這樣開朗的人，到底揹負了多少，才導致他變成如今沉悶的顧昀。

-6-
我忐忑地回到家，家裏沒人。
給顧昀發消息問他在哪，他也沒回。
我只能通過小昀當下的感受，判斷顧昀的情緒。
「你感覺怎麼樣？」
小昀靜坐在沙發上，手中捏着張紙。
「他給你留了字條。」
țůₔ我匆忙接過字條，上面是顧昀清瘦方正的字體。
力度大得幾乎要穿透紙背。
【程曦，我出差三天，給你和他時間，希望等我回來時，你已經做好了決定。】
【不要再帶他回我們的家。】
最後一段話下方，隱隱有幾點水漬。
顧昀他……哭了？
闖大禍了。
我給顧昀發了一堆小作文，向他解釋最近幾天我的異常行爲。
可直到天黑，顧昀都沒回我。
我抱着手機窩在沙發裏，顫抖着指尖給顧昀打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無情的機械女聲。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小昀在我身邊駐足很久，桌上的飯菜已經熱了幾遍。
那是顧昀走之前做好的。
眼淚從心底往眼前鑽。
酸澀，煩悶。
還有後悔。
要是從一開始，我就把這些事都告訴顧昀，就算荒謬，至少不會把事情變成現在這樣。
身旁沙發陷下去一塊。
小昀端着碗遞到我面前。
我撇過頭不願意喫。
「把飯喫了，我教你怎麼挽回顧昀。」
「他和你不一樣。」
這話似乎刺激到了小昀。
「他就是我，就算過了十年，也還是我！哪裏不一樣？！」
我沒接話。
我似乎把一切都搞砸了。
眼淚再也憋不住，奪眶而出。
可很快，眼前光線被遮住。
小昀俯身吻走我的Ṭũₑ眼淚，將我圈在他懷裏。
「不要哭。」
「你一哭，我就難受，我難受，顧昀也會難受。」
我漸漸止住了哭泣，接過小昀手上的飯菜大口吞嚥。
幾分鐘後，我噎得直捶胸口，卻也沒忘了問小昀：「怎麼挽回顧昀？我喫完了，告訴我吧！」
小昀指了指自己的脖頸。
那裏通紅一片，是酒精過敏的症狀。
「顧昀在借酒澆愁。」
我頓時坐起，胡亂套上鞋就要往外衝。
小昀拉住我：「這麼多酒吧，你知道他在哪一家嗎？彆着急。」
說話時，我終於察覺小昀的語氣有些虛弱。
「是不是很難受？」
小昀緩緩搖頭：「等我再感受下，應該能通過環境給你點線索。」
幾分鐘後，小昀問我，附近有沒有開在海邊的酒吧。
他的鼻腔裏有股淡淡的海水鹹溼味。
腦海裏立刻出現一個地名，我拽着小昀出門。
車開得飛快，二十分鐘後，我到了海邊酒吧。
小昀躺在副駕駛，表情痛苦。
顧昀此刻也一定很痛苦。
「你在車上等我，我找到顧昀馬上就來。」
車門重重關上。
小昀似乎最後朝我說了句什麼話。
可我忙着找顧昀，沒能聽清。
海邊酒吧是清吧。
顧昀一個人坐在臺前，身姿挺拔。
昏暗的燈光襯得顧昀更孤獨了。
我想起小昀難受的樣子，顧昀此刻肯定也那樣難受。
可他一點都沒表現出來。
我走到顧昀身邊坐下。
「老公，我們回家好不好？」
顧昀偏頭看向我。
我們久久對視，氣氛凝滯。
顧昀扯了下嘴角：「選好了？」
我搖頭：「從始至終都沒有人橫在我們中間。」
顧昀嘴角弧度扯開，笑得張狂。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情緒失控。
「程曦，逗我好玩嗎？你和誰去了 a 市，在誰面前……穿了那條睡裙？」

-7-
沒等我回答，顧昀抬手捂住我的嘴。
「程曦，選我，好不好？」
顧昀顫着聲音，嘴上笑容不減，眼中卻滿是淚水。
就在這一刻，我忽然意識到ţũ₌我和顧昀三年來的問題。
他習慣默默付出，有任何情緒都不會多言語。
我也一樣，意識到問題後，只盼着時間解決問題，很少主動和顧昀溝通。
我俯身抱住他。
「顧昀，從始至終我只愛你一個人。」
「結婚三年，我不夠了解你，你難受習慣自己躲起來，我也習慣讓你自己一個人待着。」
「以後不會了，我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了。」
顧昀緩緩抬起雙臂，擁抱住我。
夜晚的海浪聲音輕緩，一下下拍打在我心底。
上車前，顧昀拽着我的胳膊搖晃着往前走。
拉開副駕駛車門的一瞬，小昀斜斜地癱軟下來。
我急忙上前接住他。
「醒醒！小昀！」
顧昀在我身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可置信道：「老婆，副駕駛有人嗎？」
我把小昀放好，又把顧昀塞進後座。
「你酒精過敏很嚴重，現在去醫院！」
我飛速開着車到醫院，給顧昀掛了急診。
顧昀打上吊針後，我轉身準備回車上看看小昀。
顧昀卻在身後喊住我。
「老婆，不要走，我很難受。」
我揉了揉狂跳的眉心，想了下，留在原地沒走。
顧昀已經打上針了，小昀的症狀應該也會很快緩解。
車窗車門都是開着的。
應該沒事。
由於穿越還共感這件事，實在太虛幻，我沒辦法幾句話說完。
我陪在顧昀身邊，順手把他裝在口袋裏的手機開機。
「顧昀，我要解釋的事都發給你了，你自己看。」
十分鐘後，顧昀迷迷糊糊地靠在我肩上。
「老婆，你是說，二十歲的我穿越到現在了？」
我點頭。
「他什麼時候來的？」
顧昀的問題勾起了我的回憶。
一股燥熱爬上我的臉。
「前天晚上。」
我儘量簡短地表述，希望顧昀不要想起前天晚上我們在做什麼。
顧昀輕嗯了聲，隨即握住我的手。
「那不就是我們造孩子那晚，他在旁邊看着？」
不要說出來啊！
顧昀並沒有收着聲音。
深夜的醫院走廊人不算少，有幾個正在掛水的人歪着頭看向我們，似乎正在期待下文。
我反手捂住顧昀的手。
手掌處傳來溫熱的溼軟感。
這小子，怎麼那麼喜歡舔我的手心！
「老婆，我還是不懂什麼叫共感。」
顧昀的聲音模糊，但我還是聽懂了。
我湊近他耳邊，輕聲道：「就是你的所有感受，他都能感受到。」
顧昀眼睛放空，緩了會兒，忽然推開我的手。
「那晚他也能感受到？！程曦！我喫醋了！」
我連忙抬手想捂他的嘴，但周圍的視線早聚集過來了。
哈哈……
現在換醫院還來得及嗎？

-8-
最後一點藥水打完後，顧昀的酒也完全醒了。
他恢復了往常冷清的神色。
我有些難受，好像回到了從前。
我們並肩走到車前，顧昀忽然出聲。
「老婆，專心開車，不許看副駕駛。」
說完，顧昀拉開車門坐進後座。
嗯？
這次顧昀真的和從前不一樣了！
我連連點頭，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
餘光掃過副駕駛時，我愣怔在原地。
副駕駛上空落落的。
小昀不見了。
我抱着僥倖心理，用手去探副駕駛座位。
什麼都沒摸到。
小昀真的消失了。
顧昀見我神色恍惚，湊上前問我：「怎麼了？」
我邊扯開安全帶，邊解釋：「小昀不見了，我去找他。」
顧昀跟着我下車，我們把醫院附近找了個遍。
一無所獲。
我想去查監控，翻開手機，和顧昀的聊天界面停在眼前。
我往上翻，找到之前和小昀喫飯拍的照片。
上面只有飯菜和兩套碗筷。
手機拍不到小昀，監控應該也沒辦法拍到。
我蹲在地上，不斷思考着小昀會去哪裏。
小昀很少出門，我也沒告訴他家的地址。
怎麼辦？！
顧昀陪我一起蹲在地上。
「他很重要，對不對？」
我想都沒想就回答：「當然，他很重要，他是年少時候的你！」
可是在這世上，除了我，再沒有人能看見他，觸碰他。
到家時已經是早上了。
我恍惚地看着家裏的一切。
沙發上凌亂的坐墊，餐桌前歪斜的椅子，喫剩的碗筷。
還有那張字條。
顧昀抱着我進臥室。
「別難過，說不定睡一覺他就又出現了。」
忙了一晚上，我的眼皮早就打架了。
躺在牀上沒多久，我就睡着了。
睡醒時，我下意識道：「小昀，起牀吧。」
沒人回應我。
我伸手去摸牀的左邊。
一片冰涼。
屋裏黑漆漆的，放大了我的難過。
顧昀打開了臥室門。
燈光投進臥室。
我撲到顧昀身上，仔細檢查他的全身。
顧昀低頭吻住我。
微冷的脣把我從悲傷的情緒里拉出來。
直到我們的氣息完全交纏在一起，顧昀纔不舍地放開我。
「只要你記得他，他就一直存在。」
「他就是我，老婆，你想他了就看看我，我們是一個人。」
顧昀的話徹底撫平了我的難過。
飯菜香氣飄進臥室裏。
「老公，我們去喫飯吧。」
顧昀笑着點了點我的鼻尖。
「還有最後一道菜，是你最愛的菠蘿糖醋排骨，你先喫着，我做好就來。」
看着餐桌上滿滿一大桌菜，顧昀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充斥着我。
「笨，都說了不用等我。」
顧昀端着排骨，眼神寵溺地看着我。
忽然，我看見顧昀的手臂上冒出一片紅痕。
盤子應聲落地。
顧昀捂着手，手臂青筋暴起。
我迅速上前查看顧昀的傷口。
幾分鐘後，顧昀才喃喃道：「沒事老婆，已經不痛了。」
只是顧昀手臂上的疤痕依然存在。
下一刻，顧昀的手機鈴聲和門鈴同時響起。
我拿起顧昀的手機，是視頻通話。
而打來電話的人，顧昀給她備註着媽媽。

-9-
我把手機屏幕遞到顧昀眼前，顧昀呆呆地看了很久。
我起身去開門，一對和藹的夫婦站在門前。
他們手中提着許多水果、零食。
都是我和顧昀愛喫的。
一瞬間，我明白髮生了什麼。
小昀回到了他的時空，成功阻止了那場悲劇。
「曦曦，怎麼傻站在門口？來，接着，爸媽給你們買的，顧昀呢？」
我接過東西轉身，顧昀紅着眼眶站在我身後，遲遲不敢上前。
我拍了拍顧昀的肩，告訴他這不是幻覺。
「爸，媽，我好想你們。」
顧昀緊緊抱着爸媽，不願意鬆開手。
爸媽見狀樂開了懷：「多大的人了，還這麼黏父母，當心曦曦笑話你！」
這一天，顧昀帶着爸媽和我到處逛。
c 市正值暮春，草木枝繁葉茂，滿目濃綠。
一天很快結束，顧昀還是把之前發生的事告訴了爸媽。
爸媽沉吟許久，纔開口道：「怪不得你大二那年剛放假就風塵僕僕地回了家。」
「問你什麼都不說，只叫我和你媽媽快點走，結果剛出門就遇見了入室盜竊。」
我坐在旁邊靜靜地聽着。
爸媽說那晚恰好顧昀回家，顧昀又提前做了準備，他們沒受傷，只有顧昀手臂被石頭擦傷了一塊。
顧昀和爸媽聊了很多，聊到深夜，我熬不住先上牀睡覺去了。
第二天清晨，顧昀和爸媽一起出門買早餐。
而我坐在家裏，查看家裏發生的變化。
書房裏堆滿了顧昀的畫作。
有些畫的是我，有些畫的是風景，筆觸細膩，用色鮮豔。
真好。
小昀後來是這樣長大的。
明媚熱烈的畫作，和他自己的性格一樣。
溫馨的一天很快過去。
爸媽和我們住在一個小區，他們喫完飯就回了家，還叮囑顧昀要多陪陪我。
當晚，顧昀拉着我一起進了浴室。
「老婆，很晚了，我們一起洗吧？」
一時間，我還沒適應顧昀的轉變，正想搖頭拒絕，顧昀已經率先脫下了衣服。
腹肌溝壑分明，兩條人魚線末端伸進未知的地方。
我驚詫道：「怎麼身材也變了？」
顧昀轉身，將精瘦的後背留給我。
「老婆剛剛好像不想和我一起洗，那老婆出去吧，我先洗。」
說着，顧昀順手打開了花灑。
水流順着顧昀的皮膚滑落。
「老公，我怎麼會不想一起洗！我願意，非常願意！」
洗完澡，顧昀抱着我坐到牀邊吹頭髮。
洗澡時，顧昀狀似無意地幾次撩撥我。
此刻的我，不知是水溫太高，還是體溫太高，頭暈乎乎的，手直直往顧昀身上蹭。
顧昀按住我作亂的手，沉聲道：「別急，先把頭髮吹乾。」
我嚥了咽口水，目光卻依舊黏在顧昀腰腹處。
浴巾擋住了好風光。
我不安分地坐到顧昀身上。
「運動完，頭髮就自然幹了。」
這一夜，夜色沉浮，窗外樹影上下晃動，晃得我頭暈。
盡興時，顧昀一遍遍吻我的臉。
腳踝處傳來有些粗糙的觸感。
顧昀跪在牀角，輕輕爲我揉着腳踝。
好奇怪，怎麼又有兩個老公？
我伸腳朝前踢了踢，想確認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腳尖落在實處。
牀尾傳來一聲悶哼：「還有力氣踹我，看來還沒餵飽你。」
小昀緩緩爬到我身邊, 抓住我的指尖伸向他的眉眼，嗓音沙啞。
「老婆, 想不想試試二十歲的顧昀？」
我木木地點頭：「想試。」
三十歲的顧昀頓時察覺到什麼，把我打橫抱起。
「想都別想。」
而後, 他對着空氣揮了一拳。
「你自己沒老婆嗎？去找二十歲的程曦！她在 c 大上學, 環藝專業，至於哪個班你用心自然能找到！」
見我不再說話, 顧昀才鬆了口氣。
餘光裏, 小昀悄悄挪到了另一邊。
他舉起手指，對我比了個噓的動作。
我會意，假裝他已經走了，抱住顧昀睡覺。
沒多久, 顧昀悠悠轉醒。
我知道, 他們的共感還存在。
顧昀把我揉進懷裏。
「是二十歲的我厲害, 還是三十歲的我厲害？」
我雙眼失焦，無力地看着顧昀, 勉強答道。
「老公最厲害。」
身後熾熱更進一寸。
我被撞得悶哼出聲。
「平分秋色。」
顧昀氣極反笑：「那今晚老婆就仔細感受, 好好分辨，明早再回答我的問題吧！」
一夜無眠。
（正文完）
小昀番外
一覺醒來, 我看見了未來的自己和未來的老婆。
從老婆口中我得知了父母出事。
於是我跟着老婆去 a 市家裏尋找線索。
一路上, 顧昀心底的酸澀感受脹滿了我的胸口。
我看着身邊的程曦。
忽然生出隱祕的快感。
我在喫醋，可喫的是自己的醋。
真奇怪。
顧昀跑去借酒澆愁那天, 我也難受極了。
程曦下車前，我讓她早點回來。
她滿心滿眼都是顧昀, 沒聽見我的話。
他選了顧昀，我又難過又開心。
她的眼裏好像總是隻有顧昀。
很快，我就在車裏昏睡過去。
再醒來, 我回到了大學宿舍。
高鐵票售罄，我連夜打車回了 a 市。
終於，我阻止了慘劇發生。
爸媽活了下來。
我們搬離了 a 市，媽媽和舅舅也徹底斷了聯繫。
聽說，舅舅染上了賭博, 媽媽不願意借錢給他，他就生了歹心。
安頓完爸媽後, 我開始尋找程曦。
可是程曦從沒和我說過她的事, 我找不到她。
在宿舍躺下後, 我不斷乞求上天，再讓我見一次程曦，這一次，我想早點遇見她。
睜眼, 程曦正饜足地躺在顧昀懷裏。
再次見到我，她和第一次見我時的反應一樣。
好可愛。
我偷偷挪到程曦身後, 同她咬耳朵。
「願意試試的話，就牽住我的手。」
我等了很久，等到顧昀睡着，程曦才把手輕輕塞進我手掌中。
「顧昀, 回去以後早點找到我，我愛你。」
「我會的。」
顧昀又醒了。
差點忘了我們共感。
這次，終於輪到三十歲的顧昀喫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