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撿了條受傷的貌美人魚,帶回家精心照顧。
但他好像還是生病了。
每天不是紅着臉蹭我的手,就是用尾巴勾我的腰。
就在我疑心他是不是過敏了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彈幕:
【這就是反派心心念唸的白月光女配嗎?姐姐好溫柔啊。】
【笑死,反派爲了求偶使出渾身解數,女配還爲他是身上癢。】
【姐姐什麼時候才能發現反派根本就不是什麼柔弱的人魚,而是重欲又殘暴的海妖啊?】
【嘿嘿嘿,海妖的下半身可是蛇身,什麼含金量不必多說吧?】
我看着纏在腰間扭來扭去的尾巴尖,陷入沉思。
所以,
他其實一直是在勾引我?
-1-
空氣中出現神祕的彈幕時,我剛給瀾星換完水。
他是我從魔淵邊上撿回來的人魚。
魔淵異獸橫行,我撿到他時,他正虛弱地靠在岸邊的礁石上。
墨藍色的魚尾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尾鰭殘缺,光禿禿的尾巴尖浸在暗紅的血水裏。
看上去柔弱、可憐,又無助。
我把他帶回了家。
瀾星很乖。
替他療傷時,就算不小心觸碰到傷口,他也從不喊痛,只是用那雙鎏金色的眸子溼漉漉地看着我。
給他喂藥時,他會乖乖仰起那張精緻到近乎妖異的臉,喉結滾動,將苦澀的藥汁一點點嚥下去。
就是最近,他變得有些奇怪。
肌膚總是莫名泛紅,呼吸也帶着灼人的熱意。
我懷疑他是水土不服,過敏了。
-2-
「瀾星,鬆一鬆。」
我無奈地拍了拍腰間越纏越緊的魚尾。
這條三米長的尾巴最近格外黏人,只要我一靠近水池,就會悄無聲息地繞上來,盤桓在腰間,激起一陣細密的癢。
我本以爲他是生病導致缺乏安全感。
但根據彈幕的話,他其實是在……
求偶?
我陷入沉思。
手指下意識地捏了捏眼前不安分的尾巴尖。
「唔。」
瀾星發出一聲悶哼。
昳麗的臉上泛起紅潮,眼底一片溼潤。
「姐姐,疼……」
嗓音低啞,帶着點撒嬌的意味。
彈幕還在不斷出現:
【噫,反派好會演,究竟是疼還是爽,我自有分寸。】
【海妖一向厭惡人類,幾乎沒在人前出現過,再加上反派表現得也太乖了,難怪女配沒認出他的身份。】
【唉,如果不是男主爲了跟女主搭檔,臨時放了姐姐鴿子,她也不ṭü₍會因爲找不到隊友精神力暴動而死,導致反派黑化團滅了整個主角團。】
【樓上醒醒,男主早就不喜歡女配了好嗎?難道就因爲她小時候運氣好救了男主一命,就要男主一輩子圍着她轉嗎?!】
-3-
彈幕的話讓我陡然一驚。
「救命之恩」、「搭檔」、「人魚」……
符合這關鍵詞的,唯有一人。
便是我青梅竹馬的人魚裴溯。
他是男主?
還會爲了女主背棄承諾,導致我精神力崩潰死亡?
可是我跟他的組隊申請表都已經交給導師了。
我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懷疑起了彈幕的真實性。
然而下一秒,通訊器一震,是導師發來的信息:
【回學校一趟,裴溯說要撤回跟你的組隊申請。】
全世界的聲音彷彿瞬間被抽空。
我的表情也隨之凝固住了。
-4-
我趕回學校時,裴溯正在導師樓下等我。
他懶散地靠着牆,湛藍的眼眸在看見我時一亮。
快步迎上來,帶着慣有的親暱,伸手就想拉我:
「走吧嶠嶠,都怪導師非要你跟我一起去才肯把申請表給我。」
我避開他的手,深吸一口氣,問他:
「爲什麼?」
裴溯臉上的笑意淡了些,後知後覺地跟我解釋:
「明棠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搭檔,她家族的內部競爭很嚴重,我答應這次要幫她拿到第一名證明自己。」
明棠。
方明棠。
和我同班,靠着滿分的理論成績被特招進帝國軍校的皇室大小姐。
她就是彈幕所說的女主?
我握緊了手,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了一下,沉甸甸地往下墜。
裴溯卻像是毫無察覺,甚至帶上了一絲不耐煩:
「一次考覈而已,你跟其他人魚組隊不也一樣嗎?」
「不一樣。」
我輕聲打斷他,帶着些微弱的希冀,「你忘了嗎?自從小時候那件事後,我的精神海受損嚴重,其他人魚的安撫不一定對我有效。」
「而且,這次第一名獎勵的晶核能夠修復精神力,你能不能……」
「夠了!」
他白皙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
惱羞成怒道:「你的精神海我都幫你治療這麼多年了,不還是這個老樣子?」
「與其把晶核給你這個隨時都可能失控的不穩定因素,不如給明棠才更能發揮它的價值!!」
話音落下,裴溯看着我瞬間血色盡褪的臉,眼中飛快閃過一絲懊悔。
「反正。」
他垂眸,神情冷漠,「我這次是不會和你組隊的。」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只隨意丟下一句:
「考覈還有三天時間,你與其在這跟我浪費時間,不如早點去找隊友。」
原來他也知道只剩三天時間了。
我僵在原地,只感覺喉嚨被一隻無形冰冷的手死死扼住。
洶湧的窒息感湧上心頭,將殘存的最後一絲期待徹底碾碎成齏粉。
-5-
數百年前,天穹撕裂,異獸降臨。
它們形貌可怖,以血肉爲食。
爲了對抗異獸,人類覺醒了精神力,獲得了極強的戰鬥能力。
但這力量也是一把雙刃劍。
精神力若長期得不到安撫,就會陷入暴動,變成一個只知道殺戮的野獸,嚴重時甚至會導致死亡。
好在這時,人魚一族出現了。
他們能夠在水中和陸地上自由切換形態。
精神力具有極強的治Ṭű⁰愈能力。
只需要通過精神鏈接,就能安撫暴動的精神海。
裴溯是人魚王族血脈。
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精神力更是無比契合。
父母去世後,也是他一直陪着我。
十歲那年,他偷偷帶着我出海玩耍,卻不想遇到了異獸襲擊。
爲了保護他,我強行將只有 A 級的精神力提高到了 S 級。
雖然成功擊殺了異獸,卻也導致精神海嚴重受損,比正常人更容易失控。
那一天,裴溯抱着渾身是血、意識模糊的我,哭得撕心裂肺。
滾燙的淚水砸在我的臉上,他死死抓着我的手,聲音顫抖卻無比清晰:
「嶠嶠,沒事的……我會永遠陪着你,治好你,我發誓!」
可如今,他承諾的永遠,卻在彈幕冰冷的預言裏,變成了我生命的倒計時。
-6-
裴溯不想和我組隊的態度十分強硬。
導師無奈嘆息一聲,終是妥協,撤回了我倆的組隊申請。
她是我母親的摯友,從我入學起就對我關照良多。
「嶠嶠,如果你實在找不到人魚搭檔,就放棄這次考覈吧。」
年長者擔憂地看着我,「這次考覈地點定在魔淵,危險程度很高,你目前精神海的狀態,已經不能再受傷了。」
「沒事的老師。」
我竭力彎起脣角,想扯出一個讓人安心的弧度,「如果沒有晶核,我的傷勢恐怕永遠也好不了了。」
「而且,說不定我能找到一個合適的隊友呢?」
話雖如此。
一直等到夜幕低垂,我收到的都只有一條條或委婉或直接的回絕信息。
考覈在即,誰不是早已敲定了生死相依的夥伴。
哪還有落單的人讓我選?
難道我的結局就註定是死在這場考覈裏?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有人惹姐姐不高興了?」
微涼的指尖輕輕覆上手背。
我回過神,才發現瀾星不知何時湊到了我面前。
彼此間的距離近到呼吸可聞。
「要不要……」
他微微歪頭,殷紅的脣瓣幾乎擦過我的耳垂,聲音輕柔得像情人低語:
「我幫姐姐……喫掉他?」
彈幕瞬間刷屏:
【啊啊啊這距離!按頭小分隊快出場!】
【我看你想喫的另有其人,至於什麼喫法先不要管。】
【反派:什麼都喫只會讓我營養均衡。】
【姐姐要不然跟反派組隊吧,海妖也是有着治癒能力的。】
【就是,蛇尾的含金量豈是人魚能比的?雙修(劃掉)雙贏啊姐姐!】
我一怔,下意識地抬眸。
正好撞進他那雙如海水般深不可測的金瞳之中。
-7-
眼前的少年依舊笑得人畜無害。
彷彿剛纔那句「喫掉他」的恐怖提議,不過是句無關緊要的玩笑。
「瀾星,你能不能……」
我深吸了一口氣,有些猶豫地開口。
突然間,精神海中傳來一片刺痛。
像是無數根鋼針扎入腦海,視野瞬間被撕裂成模糊的碎片。
劇烈的疼痛讓我全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姐姐?」
瀾星立馬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扶住我。
「別碰我!」
我猛地向後退去,脊背重重撞上牆壁才勉強穩住身形。
鐵鏽味在口腔瀰漫,我竭盡全țū́⁴力控制住暴動的精神力,勉強露出一個笑:
「我現在很危險,離我遠一點……」
說完,我不敢再看他。
捂着彷彿要炸裂的頭顱,跌跌撞撞地朝着別墅深處的禁閉室衝去。
平日裏幾步就能走到的距離如今變成了難以跨越的山塹。
每一步,都踩在理智崩潰的邊緣。
到了。
就快到了。
我低喘着氣,拼命讓自己保持清醒。
就在即將觸碰到禁閉室大門的瞬間,被壓抑已久的精神力再也控制不住。
在意識被徹底吞噬的最後一刻。
我只來得及朝着那道還停留在原地的身影,發出一聲破碎的嘶喊:
「瀾星,快跑!」
-8-
我是被一陣輕柔空靈的歌聲喚醒的。
睜開眼時,瀾星正被我牢牢壓在身下。
銀色長髮凌亂地鋪散開,修長的脖頸上還殘留着我掐出來的深紅指痕。
裸露的手臂和鎖骨佈滿了擦傷,在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膚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但他卻始終沒有掙扎。
像是一個自願獻出所有、任我予取予求的祭品。
【反派怕傷害到女配,完全都不反抗的,還好女配清醒得快。】
【這說明他們倆精神力的契合度很高,天選隊友啊!】
沒想到瀾星的精神安撫見效得這麼快。
我一時有些恍惚。
等回過神,連忙起身道歉:
「對不起!你有哪裏受傷了嗎?」
瀾星眨了眨眼,慢吞吞道:
「我沒事,只是……
ṭû⁼他頓了頓,語氣帶着股撒嬌的意味,「剛纔被姐姐壓到的地方好像有點疼,可以幫我擦點藥嗎?」
彈幕滿是揶揄:
【女配剛剛是壓在他人魚線附近吧,反派的算盤珠子快崩我臉上了~】
【反派爲了跟姐姐有點親密接觸也是臉都不要了,還壓得疼,我看你是把姐姐當百噸王整。】
【果然撒嬌蛇蛇最好命。】
臉頰不受控制地騰起熱意。
明知他是裝的。
我只是露出一個無奈的笑,給他拿藥去了。
-9-
回來時,瀾星正乖巧地趴在水池邊上。
溼透的布料半遮半掩地貼附在線條流暢,充滿力量感的肌理之上。
水流順着溝壑蜿蜒而下,在昏暗光線下折射出曖昧的光澤。
我定了定神,指尖挖起一坨冰涼的藥膏。
對着他皮膚與鱗片交織的地帶小心翼翼地抹了下去。
「是這裏疼嗎?」我低聲問道。
指下的觸感冰涼光滑,卻又隱隱能感受到肌理的緊繃。
我用手指畫着圈,沿着鱗片邊緣一點點揉按。
隨着我的動作,瀾星的眼中一點點瀰漫起水汽,眼尾也泛起薄紅。
就在我的指腹無意間蹭過某片微微凸起,質地異常的鱗片時,他全身猛地一抖。
長長的蛇尾不受控制似地一掙,重重拍進水池。
巨大的水浪兜頭澆下,瞬間將我淋得透溼。
我的手僵住了。
瀾星抬眸看我,眼神幽深,帶着莫名的危險感。
「姐姐,那裏還不能碰。」
聲音低啞。
似拒絕,更似引誘。
……他真的不是魅魔嗎?
我被美色攝住,鬼使神差般地脫口而出:
「那什麼時候可以碰?」
指尖也跟着又按了一下剛纔的地方。
瀾星全身又一抖,紅潮一直蔓延到耳邊,精緻的臉上染着繾綣的欲色。
他脣邊勾起一個惑人的弧度,意有所指道:
「只要姐姐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
彈幕看呆了:
【什麼準備呀?好難猜啊~】
【兩根,嘿嘿嘿,兩根~】
【姐姐真是纔出新手村就遭遇頂級魅魔,拼盡全力無法戰勝。】
【反派身上這股媚勁真不是男主這種小男生能比的,球球了讓我也演兩集!】
我不自然地乾咳兩聲,移開了視線。
瀾星輕笑一聲,主動轉移了話題:
「姐姐ṭū₆方纔是有什麼事想讓我做嗎?」
-10-
我神色一肅,收斂了方纔的旖旎心思。
簡單給瀾星說明了關於學校考覈的事。
「我幾乎問遍了認識的所有人魚,但他們都來不了……」
「所以姐姐是缺一個搭檔?」
我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瀾星打斷。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微微傾身向前,直白得就差把「選我」兩字寫在臉上了。
我看向他蛇尾上尚未痊癒的傷口,還是有些猶豫:
「可是,你的傷還沒完全好。」
下一秒,冰冷的鱗片纏上腰間,粗壯的蛇尾猛地將我卷離地面。
天旋地轉間,我被不容抗拒地送至瀾星面前。
容貌穠麗的少年捧住我的臉頰,動作珍重得像是對待易碎的珍寶。
緊接着,額頭相觸。
一股浩瀚的精神力溫柔地探入我的腦中,滋潤着我快要乾涸的精神海。
我只感覺彷彿置身於溫暖的水流之中,渾身充斥着久違的安寧舒適。
「你看,我已經沒事了。」
瀾星放低了聲音,像是蠱惑,「而且,我和姐姐的精神力契合度這麼高,天生就應該在一起。」
「選我吧。」
-11-
學校同意了我和瀾星的組隊申請。
但因爲他不是本校學生,所以最後結算時積分必須扣掉他的那一半。
這也就意味着,如果我想要獲勝,最終積分必須至少比第二名多出一倍纔行。
考覈開始前一天,我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武器店。
這家店專門做適合人魚使用的裝備。
我之前委託老闆製作了一件防護罩,也差不多該做好了。
走到店門口,卻不想正好撞見了意料之外的人。
「林同學?」
方明棠對我明媚一笑,「你也是來買武器準備考覈的?」
她目光掃過我空無一人的身側。
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狀似無意道:
「可是,我聽說你還沒有找到隊友?是想靠送武器招攬人?」
「真是可惜,要是有合適的人魚做隊友,以林同學的實力,拿下第一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吧。」
甜美的嗓音中帶着毫不掩飾的嘲諷。
我神色未變,只淡淡抬眸,迎上她挑釁的目光。
「不可惜。」
方明棠笑容微僵。
我繼續道:「起碼贏過你,拿第一,問題不大。」
「你……!」
她冷笑一聲,「有自信是好事,希望林同學失控時也能這麼淡定。」
「好了明棠。」
裴溯突然開口打斷她,轉頭看我,脣角揚起自信的弧度:
「嶠嶠,我知道你還沒有找到搭檔,這次來買武器,是想送給我吧?」
他頓了頓,語氣帶着股居高臨下的瞭然,「看在你這麼用心的份上,考覈時我也不是不能抽空給你做個精神安撫。」
「但你也要保證。」他加重語氣,「不能干擾我和明棠的考覈。」
滿堂俱靜。
彈幕也跟着沉默了:
【救命,男主好普信。】
【受不了了,誰快幫我把吸油紙拿來!】
以前怎麼沒發現裴溯這麼自大?
我一言難盡地收回目光,徑直走進店裏。
「老闆,取貨。」
-12-
裴溯的話說對了半句。
這個防護罩,曾經的確承載着我對他最赤誠的心意。
不過現在,它有了更合適的主人。
人魚作爲治療者,戰鬥力普遍較弱。
怕裴溯在考覈中受傷,我一次次冒險進入魔淵。
花了小半個月的時間,纔在瀰漫着毒瘴與異獸的魔淵深處,找到了能夠製作防護罩的特殊礦石。
後來,又在出口處撿到了瀾星。
防護罩按我的要求做成了項鍊的樣式,鑲嵌在吊墜上的礦石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華麗又精緻。
瀾星戴着應該會很好看吧?
我心情不錯地收起項鍊。
身後突然響起裴溯的聲音:
「魔淵的礦石?」他將目光移向我的手中,語氣驚喜。
「你有心了。」
他抿了抿嘴,端出一副矜持又挑剔的姿態,「不過,我更偏好手環的樣式,佩戴起來更——」
「你喜歡什麼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面無表情地打斷他,一字一頓,「我有隊友了,這又不是給你的。」
他愣在原地。
似乎沒能理解我的話是什麼意思。
只是機械地跟着重複了一遍:「你有隊友了?」
「嗯。」
「……你騙我!」
短暫的死寂後,他回過神來。
篤定道:「我已經警告過其他人魚了,他們是不敢跟你組隊的!」
-13-
我一怔。
先前收到的所有拒絕,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答案。
人魚族等級森嚴,血脈至上。
以裴溯的王族血統,的確足以讓學校裏的人魚都對我避之不及。
我深吸一口氣,竭力控制住心中噴湧而出的怒意。
裴溯渾然不覺我的怒火,仍自顧自地說着:
「我那天的話是說得有些過火,但我怎麼可能真的放着你不管?沒有搭檔又沒關係,跟着我和明棠就行,我總會給你治療的。」
「聽話,別鬧脾氣了。」
他說着,伸出手想要接過項鍊。
我皺了皺眉,剛想躲開他。
眼前突然出現一道凌厲的寒芒,精準無比地擦着裴溯伸出的指尖,狠狠落下。
「砰!」
昂貴的手工磚瞬間被割開一道深深的裂口。
裴溯驚魂未定地縮回手,臉上血色盡褪,好半晌纔回過神。
對着悄然出現在我身側的瀾星怒吼道:
「你有病?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呀。」
瀾星歪着頭,脣角勾起一個挑釁的弧度,「一個想搶我東西的,強盜?」
「那明明是——!」
「是姐姐送給我的哦。」
瀾星打斷他,向前一步,將我半擋在身後。
我看不見他的表情。
只聽見那聲音裏滿是近乎瘋狂的獨佔欲和冰冷的警告:
「我纔是姐姐的搭檔。」
氣氛劍拔弩張,眼看老闆緊張得就要打治安大隊電話了。
裴溯陰沉着臉,似乎還想說什麼。
方明棠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襬。
他只能不甘地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地離開了。
-14-
給老闆賠償了地板的錢後,錢包肉眼可見地癟了下去。
瀾星沉默地跟在我後面,腦袋耷拉着,銀髮都彷彿失去了光澤。
回到家沒多久,他便小心翼翼地遞給我一把流光溢彩的鱗片。
抬起溼漉漉的眼眸看我,帶着點討好的意味:
「姐姐,這個給你。」
接着,又小聲補充道,「是我蛻鱗掉的,應該……能換點錢,彌補今天的損失。」
彈幕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
【他撒謊!這是他剛剛自己偷偷拔的,禿了好大一片,怕被姐姐發現,尾巴都不敢變出來!】
【都這樣了也要爆金幣嗎?反派他真的超愛,我哭死。】
【拔鱗想想就疼,姐姐快給他揉揉尾巴根!(目移)】
我又好笑又心疼。
忍不住捏上他臉頰兩邊的軟肉。
「我在你心裏就這麼小氣?」
「唔是!」
瀾星精緻的臉蛋在我揉捏下微微變形,聲音也跟着奇怪起來:
「姐姐不生我的氣就好。」
「不管是因爲地板,還是因爲……」
他眨了眨眼,看上去乖巧又無害,「剛剛那條討厭的臭魚。」
我失笑。
原來他的試探裏還藏着這一層意思。
心口像是被柔軟的羽毛拂過,盪開陣陣漣漪。
-15-
考覈爲期一週。
出發前,學校給每人配備了統一揹包,用於存放生存必需品及獵取的異獸晶核。
揹包側邊嵌着一臺微型檢測儀,可以根據晶核的數量與等級覈算積分。
並在所有小隊的排名光屏上同步更新。
魔淵越深處越危險。
考覈初始,我與瀾星只是謹慎地在外圍區域活動。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跟他精神力契合度極高的原因。
我們在戰鬥中的配合堪稱天衣無縫。
漸漸的,外圈的低階異獸已經不再是威脅。
我們的行動範圍開始向着魔淵的腹地延伸。
「姐姐,走這邊快一點。」
瀾星輕車熟路地引着我鑽進一個隱蔽的洞穴。
熟練得好像回到了自家的後花園。
對上我驚訝的目光,他揚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難道姐姐忘了,是在哪裏撿到我的?」
靠着瀾星對地形的熟悉,我們一路堪稱雁過拔毛。
珍稀的礦石、罕見的藥材將揹包塞得鼓鼓囊囊。
甚至還佈下陷阱,成功擊殺了一隻 S 級異獸。
晶核到手的一瞬間,我的排名立馬躍居榜首,比排第二的裴溯組多出一倍有餘。
彈幕滿是驚歎:
【就這個戰鬥爽!】
【雙強小情侶就是最好磕的!】
-16-
考覈出事了。
發現情況不對時,我正在蹲在海淵邊上烤魚。
瀾星懶散地倚在礁石上,長長的蛇尾沒入水中。
輕輕一擺,便又捲起一條肥碩的海魚甩上岸邊。
【嗚嗚嗚,這捕魚效率,釣魚佬實名羨慕。】
【姐姐做的烤魚好香啊,受不了了,我要點外賣!】
【話說按照劇情,女配就是在今天遭遇獸潮,導致精神力失控死亡的吧?】
【不過這次有反派在,姐姐一定沒事的!】
獸潮?
我看着最後兩條彈幕,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下一秒,地面劇烈震動。
無數異獸宛如黑潮一般從遠處湧來。
「跑!」
我與瀾星對視一眼,流星趕月般飛掠而出。
然而,撤退的路並不順利。
獸羣如同失控的絞肉機,將我們衝散。
回到魔淵入口時,學校已經築起了防線。
我鬆了口氣,目光焦急地在攢動的人頭中搜尋起來。
卻始終沒能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不對勁啊,劇情裏的獸潮規模有這麼大嗎?】
【是女主!她爲了刷分點燃了能讓異獸發狂的香料,結果玩脫了!】
【等等,反派怎麼還沒出來?】
【他出來了的!但是女配送他的防護罩掉了,就又返回魔淵了!】
【補藥啊,我磕的 CP 補藥 BE 啊!】
瞬間,我如墜冰窟。
-17-
我準備返回魔淵。
裴溯卻突然出現擋在我面前。
他紅着眼,死死盯着我:「你爲了那個怪物,命都不要了?!」
「你知不知道,瀾星他根本就不是人魚,而是殺戮成性的海妖啊?!」
「那又如何?」
我面無表情地抬眸,「他是我撿回來的,就是屬於我的!」
「讓開!」
狂暴的精神力驟然爆發。
裴溯悶哼一聲,踉蹌着倒退數步。
我越過他,向着魔淵疾馳而去。
沒有再投去一個眼神。
-18-
再次踏入魔淵。
第一時間感受到的是濃重的血腥味和異獸的嘶吼聲。
精神力像一張破敗的網,被我瘋狂地鋪開、延伸。
卻一直沒能找到瀾星的身影。
血色逐漸蔓延上眼眸。
理智瀕臨崩潰的前ţṻ₌一秒,我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看向空中:
「可以拜託你們,幫我找到瀾星嗎?」
彈幕炸鍋了:
【等等,所以姐姐一直看得見我們說話?!】
【啊啊啊誰給女配開透視了?!】
【不管了!讓我來看看……反派就在左邊的斷崖下面!】
我向彈幕道了個謝。
聚起最後殘存的精神力,強行在洶湧的獸潮中撕開一條血路,向着彈幕所說的方向衝去。
斷崖之下,是深不見底的海水。
我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
卻沒有如想象般掉進冰冷的海水裏。
而是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耳邊響起一聲滿足的喟嘆:
「姐姐,接住你了。」
-19-
蔚藍的海水被血染成紅色。
我心有餘悸地把瀾星從頭摸到尾巴尖,生怕發現什麼嚴重傷口。
被我摸得渾身僵硬的少年,耳尖紅得滴血,卻還是乖巧地一動不動。
輕聲解釋道:「我沒事,這都不是我的血。」
我鬆了口氣,沉下臉訓他:
「一個防護罩而已,不許這麼衝動了!」
「可是,這是姐姐送我ťůₘ的第一件禮物。」
他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能量已經耗盡的防護罩,獻寶似地舉到我面前,「我不想弄丟了。」
「你真是……」
再多責備的話也無法對着那雙澄澈的金眸說出。
我幽幽嘆了口氣。
只感覺自己似乎被他徹底拿捏住了。
緊繃了太久的心神驟然鬆弛。
腦海裏那根早已不堪重負的弦,在這一刻徹底崩斷。
意識陷入混沌的最後一秒,一個荒誕的念頭一閃而過: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劇情殺?」
-20-
再度醒來時,我發現自己位於深海之中。
水壓從四面八方傳來。
奇怪的是,我絲毫沒有溺水的窒息感。
反而如同在陸地一般,呼吸自如。
「姐姐醒了?」
我轉頭,對上一雙盛滿關切的眸子。
瀾星沒有張嘴,聲音如同直接在我腦中響起一般,清晰可聞。
「你的精神海傷得太嚴重了,我只能通過結契的方式來喚醒你。」
我一怔。
契約分爲平等契約和忠誠契約。
平等契約需要兩方自願締結,平等互利,公平公正。
而忠誠契約,更像是單方面的宣誓效忠。
它代表了契約者對契主絕對的奉獻與臣服。
從此之後,精神世界將毫無保留地向契主敞開,任由對方予取予求。
關鍵時候,甚至可以抽取契約者的精神力來修復自身。
我是才恢復的意識,瀾星和我締結的,只能是忠誠契約。
所以,我成了瀾星的契主?!
-21-
我眼皮直跳。
面前的海妖卻絲毫沒有賣身爲奴的緊張感。
反而潮紅着臉,不停地在我身上蹭來蹭去。
「姐姐,我好熱。」
【悄悄說,海妖向來只和伴侶締結契約,所以結契之後立馬就會迎來情熱期。】
【我最期待的畫面終於要開始了嗎?快進Ťũ̂₄到大 do 特 do!】
【我要看瞳孔失焦!!!】
彈幕儼然已經黃得不知天地爲何物了。
我還在愣神。
瀾星已經握着我的手,一點點覆上他脆弱的脖頸。
動脈在薄薄的皮膚下急促跳動。
如同獻祭臺上待宰的羔羊,將最致命的弱點,毫無保留地奉於我的掌下。
「姐姐不想的話,隨時都可以結束……」
那張精緻到妖異的臉湊得越來越近。
直到未盡的低語被吞沒在脣齒交纏的吻裏。
我閉上眼,加深了這個吻。
手指沿着流暢的肌肉一路下滑。
最後,停在那塊柔軟的鱗片上,輕輕一按:
「我準備好了,現在……是不是可以碰了?」
下一秒,水流被猛然彈出的兩條小蛇攪亂。
我頓感頭皮發麻,委婉道:
「……話又說回來,我覺得我還可以再準備一下……」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
「姐姐,已經晚了。」
-22-
瀾星的情熱期持續了整整三天時間。
我好幾次都快招架不住了。
剛想跑,卻又被他用蛇尾卷着腰,拉了回來。
「姐姐, 主人……別想逃。」
彈幕也從一開始的興奮到後面的麻木:
【等等,怎麼黑屏了?】
【補藥啊,聲音也沒有了!】
【已經三天了, 反派你知道我這三天對着一塊黑屏是怎麼過的嗎?!你這個冷漠無情的男人!】
【這就是海妖的實力嗎?也太頂了。】
【細嗦一下,頂到哪了?】
-23-
等到徹底結束後,我又休息了半天時間。
才終於恢復了力氣回學校。
瀾星一臉饜足地跟在我身後。
手裏還不忘拎着裝晶核的揹包。
我的突然出現給了導師好大一個驚喜。
向來雲淡風輕的女人哽咽着抱緊了我:
「嶠嶠,你沒事就好……」
她說, 學校這幾天快亂成一鍋粥了。
到現在都還沒來得及覈算比賽名次。
原來,我離開之後, 魔淵入口突然出現了好幾只 S 級的異獸。
它們被方明棠身上的香料味道吸引,又因爲獸潮的影響, 陷入極度的狂暴狀態。
混亂之中, 方明棠將裴溯拉到身前,替她擋下了致命的一擊。
還好後來軍方及時趕來, 纔沒有釀成大禍。
但裴溯的精神海卻被毀了。
人魚一族震怒。
爲了補償裴溯, 皇室放棄了方明棠, 強制讓她和裴溯簽訂了忠誠契約。
原本劇情中生死不離的男女主, 徹底成了一對怨侶。
-24-
我對裴溯的遭遇不感興趣。
而是在聽見幾個關鍵詞後精神一振。
拿起揹包, 在導師震驚的表情中, 將晶核一股腦地全倒了出來。
璀璨奪目的晶核瞬間堆成了一個小山堆。
「既然考覈結果還沒出來,那我這也不算曠考吧?!」
我毫無懸念地拿到了第一。
領獎那天,瀾星與我並肩而立。
作爲有史以來第一條願意和人類接結契的海妖。
他在校長一句「可以和林嶠一起上下課,天天形影不離」的忽悠下, 愉快地點了頭,順利轉進我們班。
微涼的清風拂過頒獎臺, 我若有所思地抬起頭。
湛藍的天空中,彈幕正逐漸消散:
【完結了嗎?嗚嗚嗚, 捨不得我的 CP!】
【姐姐和瀾星一定要長長久久啊!鎖死鑰匙我吞了!】
【番外呢?我要看番外!】
我嘴角揚起溫柔的笑意,對着天空輕輕揮了揮手。
謝謝你們。
女配的故事結束了。
現在開始的,是屬於林嶠的故事。
番外:
-1-
身爲盤踞在魔淵食物鏈頂端的掠食者之一, 瀾星已經默默觀察那個人類女性很久了。
人類名叫林嶠,有着一副溫潤無害的外表, 身手卻很矯健。
特別是每次戰鬥時, 那雙亮得驚人的黑眸, 比深海中最璀璨的珍珠還要耀眼。
他知道林嶠在找魔淵特有的一種礦石。
在對方又一次無功而返後。
他舔了舔尖利的虎牙, 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要林嶠。
和善的海妖向來信奉等價交換原則。
於是他潛入了一頭 S 級異獸的巢穴,成功擊殺後,將只在它領地產出的特殊礦石丟在了林嶠的必經之路上。
然後,靜靜地看着她撿起了那塊石頭。
那麼,契約成立。
他懶散地躺在魔淵出口的礁石上,等待着自己的戰利品自投羅網。
卻沒想到, 林嶠把他認成了受傷的人魚。
還把他給帶回了自己家進行治療。
與那雙關切的黑眸對視時。
他突然覺得, 林嶠要他, 似乎也不錯?
-2-
瀾星從沒想過林嶠會死。
還是因爲精神力暴動這種荒謬的原因。
消息傳來的瞬間, 他腦中理智全無,唯餘一片猩紅的殺意。
他殺死了裴溯和方明棠。
將整個小說世界搞得天翻地覆。
天道意志束手無策,最終只得應允他逆轉時光,重回一切未發生之前。
但隨着時間一同倒流的還有記憶。
在瀾星的威脅下, 天道不情不願地給林嶠塞了個系統。
讓她在紛紛擾擾的彈幕中,窺見了自己原本的結局。
故事,就此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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