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無道

我在函谷關不遠處科考，卻發現了傳說中老子和他坐騎青牛的屍骨。
兩具屍骨殘破不堪，但卻揭露了一個恐怖的真相。

-1-
「天啊！這將是近代考古學上最大的發現之一！」
石窟裏，我的同門李晏興奮地死死抓着我的肩膀，哪怕是我也沒想到，一次簡簡單單的科考，竟然會有這麼重大的發現。
因爲一次意外的失足跌落，我發現了石窟裏的這兩具屍骸。
一頭牛和一個人。
兩具屍骨殘破不堪，周遭散落着道德經篇章，種種跡象都將屍骸的身份引向老子和他的坐騎青牛。
兩個傳說中的生靈，就這樣出現在我們的面前，這種震撼真的無法用語言形容。
經歷了兩千五百年的歲月，老子和青牛卻如同凝滯在了時光裏，不僅屍骨沒有被風沙侵蝕，就連那篇手寫的道德經都被得以保存了下來。
「啊！」
正在細細Ŧū́₊清理現場的小張忽然驚呼一聲，似乎有了什麼重大的發現。
「怎麼回事？」
我和李晏快步過去，很快，我們就發現了小張驚呼的原因。
兩具屍骨，竟然只有半身。
而在兩具屍骨的下方，居然還有一塊巨大的，刻着太極圖案的石盤，在石盤之上，滿是我看不懂的鬼畫符。
「爲什麼只有半身？難道是被黃沙捲走了？」
李晏臉色有些難看，忍不住開口。
拂開黃沙我們才發現，青牛和老子的殘軀，竟然從半身開始就糾纏在一起，一片混雜。
「別急，我們在附近找找，說不定能找到。」
我安慰了李晏幾句，反而將注意力放在石盤之上的鬼畫符。
「你能看懂嗎？」
眼前的鬼畫符並非我熟識的那個時代的任何一種文字，而我的專業也並非在此，只好求助李晏。
「有點像古埃及的紙草文字，又像是楔形文字的變種，等等…」
李晏皺了皺眉，似乎在思索着什麼，接着，他小心翼翼的將圓盤上那幾百個文字拓印了下來，纔開口道，「我去查一下資料，順便和導師報告一下這裏的情況，待會兒和你說。」
說着，他自顧自地出了石窟，隱約間，我似乎聽到了他在和導師打電話。
不得不說，老子西出函谷的傳說實在是太過有名，以至於我如今都依然有些自我懷疑。
在傳說裏，那一日老子倒騎青牛，悟透天人之理，一朝得道，紫氣東來三千里，被無數修道士奉爲道祖似的人物，何等玄奇。         然而如今的屍骨，卻近乎打破了全天下修道士的成仙幻想。
從來就沒人能成仙，老子也不行。
或許，他也不過是一個幻想着能成仙的，卻終究埋骨黃沙的老人罷了。
如此想着，我忍不住再次細細打量着兩具屍骨。
突然，我發現了一絲怪異的地方。
青牛的屍骸，似乎格外的臃腫。
一絲怪異的，不和諧感開始在心間縈繞。
猛地，我終於知道了這怪異感來自何處。
老子那消失的半身屍骨，依然在這。
他…像是被青牛喫了。

-2-
我把這個可能性告訴李晏，他皺了皺眉，過了一會兒，卻又突然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老尹，別自己嚇自己！這兩具屍骨能保存到現在本來就是個奇蹟，在這種風沙環境下，兩具屍骨混在一起也很正常！別瞎想了，趕緊收拾一下東西，導師還在等着我們呢。」
「行吧。」
我張了張嘴，終究沒再說什麼，轉頭開始將兩具屍骨分別拍了照之後收斂起來。
這一次我們本來是打算去另一處地方科考，傳說在那裏曾經生活着一支隱祕的部落，從上古時期便一直保留着其特有的文化傳承與習俗，很可能與傳說中的蚩尤部落有關。
只是不成想雖然沒找到那隻部落țŭ¹的痕跡，卻有了這種驚人的意外之喜。
很快，我們就收拾好了一切，準備先行回到營地。
但還沒有走出多遠，漫天的黃沙席捲，就吹得人近乎寸步難行，我幾乎得用兩隻手擋着前面，才能看清些許的視野。
「這樣不行！導師剛纔和我聯繫，這裏馬上有一場特大沙塵暴！咱們再這樣走下去，萬一迎面撞上就玩完了！」
小張強撐着跑到我和李晏的邊上呼喊。
我剛想張嘴，就喫了一大口沙子。
滿天昏暗，黃沙倒懸，地平線的另一邊，彷彿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撥弄，要將我們埋葬在這裏。
「回去！咱們得回去！」
李晏湊到我耳邊大喊，「先回石窟，避開沙塵暴再說！」
說着，他便帶着隊伍直接調轉了方向。
我自然不會反對，在這種惡劣的自然環境下，強撐近乎找死。
於是，我們以更快的速度返回了石窟。
幸好，我們本來走的不算快，以至於遭遇沙暴的時候並沒有離開石窟太遠，不然哪怕真的想要返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而，還不等我走進石窟，就聽到裏面傳來一陣李晏的驚呼：
「這…這是哪來的鬼東西？！」

-3-
我被他嚇了一跳，快步走近，卻發現原本空無一物的石窟中央，不知道什麼時候竟多了一個黑黢黢的大洞。
「什麼情況？」
我快步走到洞口邊上，探頭向裏張望，裏面深不見底，看不到一絲光亮。
「不知道。」
李晏搖了搖頭，眼中卻透露出一絲興奮，「看來很可能這個石窟下面本身便是空的，或許是有一片地下空間，先前我們可能是沒有發現？」
我皺了皺眉。
沒有發現？開什麼玩笑！
剛纔這個石窟都被我們翻了個底朝天了，怎麼可能會遺漏這麼大的一個坑洞？
「現在的風沙只是前奏，真正可怕的沙暴還在後面！咱正好下去躲躲！」
小張往外面的風沙望了望，出聲提議道。
很快，這個建議得到了一致採納，我雖然覺得這個地洞出現的離奇，但是現在暫時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畢竟誰也不想呆在沙暴裏喫沙子，更何況要是被沙暴捲走了老子和青牛的屍骨，以及那篇道德經的殘篇，那纔是我們不可承受的損失。
「下去吧！」
見我們一致同意，李晏一馬當先的就固定好了安全繩，開始往地洞緩緩落去。
大洞出現的位置正在原先發現老子和青牛屍骨的地方，近乎是整個石窟的中心，所以距離石窟出口較遠，倒也不必擔心風沙倒灌進來把我們活埋。
很快，就輪到了我。
我嚥了口唾沫，再三檢查了腰間的安全繩，纔開始慢慢往地洞裏落去。
整個地洞比我一開始想的更深，我已經落了起碼有個五六米的樣子竟然還沒到底，而且藉着我頭上的探照燈，我發現在地洞上的牆壁居然還刻着一些古怪的銘文。
「這個地洞難道不是天然形成的？這些文字…看起來不像是老子那個年代的產物啊。」
我皺了皺眉，不由得對着邊上的小張開口。
小張一愣，接着也趴在石壁上，琢磨了一會兒才點點頭，眉頭微蹙道：「看着的確不像，這有點像小篆體，不對，更接近古時候的象形文字…天啊，這可是重大的發現！難道這個地洞下面還有什麼比老子時期還要久遠的遺蹟？」
說到這，小張突然興奮起來，就連落下去的速度都快了幾分。
見狀，我也趕忙跟上。
就在這時，隨着高度的降落，地洞裏突然瀰漫起了一陣濃稠的大霧。
這霧來得蹊蹺，瞬間就將整個石窟填滿，視線變得模糊不清，隱約間似乎只能見到地洞深處隱含紫光。
「什麼情況？」
我心中湧起一陣不安，大聲呼喊着李晏和小張的名字，卻只有自己的聲音在空蕩蕩的石窟中迴響，周遭的溫度急劇下降，一股寒意從脊樑骨直竄上來。
下意識的，我便想要往上爬，然而就在這時，繩子上傳來的勁兒突然一鬆，害的直接往下落去，驚得我近乎亡魂大冒。
幸好，下面高度已經不高，除了差點把我的屁股摔成八瓣至少沒有受傷。
只是我還來不及慶幸，一隻手突然從霧中伸了出來，緊緊捂住了我的嘴！
「不想死就別說話！」
是李晏的聲音！

-4-
我心中猛地一凜，然而還不等我搞清楚狀況，就被李晏拉着死死地靠在地下洞窟的一角，順帶還關閉了頭上的探照燈。
踏！踏！踏…
大霧裏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隱約之間，我彷彿看到一道巨大的陰影在霧裏行走，攪弄起陣陣風沙。
我的心跳加速，幾乎要跳出胸膛，那巨大的陰影在霧中若隱若現，每一步都似乎在踐踏着我的理智，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李晏的手緊緊捂着我的嘴，我能感受到他手心的冷汗，顯然，他也同樣害怕。
「那是什麼？」我盡力壓低聲音，但喉嚨還是忍不住顫抖。
李晏沒有回答，只是示意我繼續保持沉默。
突然，腳步聲停下了，緊接着是一陣如同牛哞一般的低沉的咆哮。
難道在大霧裏的..是一頭牛不成？
但是隨着大霧裏的莫名陰影遊蕩過來，我很快就打消了這個猜測！
因爲，一股鐵鏽味傳入我的鼻腔…這股味道我再熟悉不過，這是…血腥味！
難不成這牛，還是食肉的？
我嚥了口唾沫，緊閉雙眼，不敢想象那霧中到底隱藏着怎樣的恐怖存在。
就在這時，一隻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是小張。
他不知何時也靠了過來，臉色蒼白，但眼神中卻透露出一股喜色。
他指了指洞窟的另一側，那裏似乎有一條狹窄的裂縫，被之前的探照燈忽略了。
「走。」小張用手緩慢的打着手勢，不敢有一絲大意。
李晏點了點頭，示意我們跟着他。我們三人儘量壓低身形，藉着霧氣的掩護，悄悄向那條裂縫移動。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那個未知的存在。
啪嗒！
路上，我不小心踩到一個血坑，在坑邊上，是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身上滿是被啃食過的痕跡，顯然這出自那個未知生物的手筆。
要是我下來的時候沒有防備，恐怕這也就是我的下場。
深深吸了一口氣，我行走的時候越發小心。
終於，我們來到了裂縫前，它狹窄而深邃，彷彿是大地的傷口。
李晏率先鑽了進去，小張緊隨其後，我也顧不得多想，緊跟其後。
裂縫內部崎嶇不平，但我們無暇顧及，只知道要儘快遠離那個充滿危險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當我們終於從裂縫的另一端爬出時，發現外面竟是一片廣闊的地下空間，洞壁之上滿是散發着瑩瑩幽光的苔蘚，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個空間。
這裏顯然是一個人爲建造的遺蹟，古老而神祕，而且在這一處空間裏，居然沒有絲毫的霧氣。
「剛纔在霧裏的..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我快步遠離了來時的裂縫，忍不住沉聲開口！

-5-
「不知道！」
李晏哆嗦着從兜裏掏出一支菸，狠狠地吸了一口，眼中滿是恐懼，
「我和小李他們一下來就走散了！那片大霧..就像活着的一樣，會喫人！你聲音越大，它就反應越大！我都不知道現在還有誰活着…」
「你！」
我有心想給李晏幾拳，如果不是他執意要這時候下洞，我們完全不會遭遇這種情況，我哪怕死在沙暴裏，也不願被一片「霧」喫了！
但是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我也知道如今埋怨也毫無作用，畢竟，當初我也不曾堅持到底。
「好了…先休息下吧，我們這，應該還算安全。」
就在這時，小張似乎發現了什麼，指了指牆上的苔蘚道，「這些苔蘚似乎有分解這些霧氣的作用，那怪物應該不會過來。」
直到這時，我也才發現了這個奇異之處，明明只相隔了一條裂縫，但是那些霧氣竟然便恍若被什麼阻擋了一般，不曾有絲毫滲透到這一處空間。
「這…看來是某種生物天敵機制？」
我有些驚奇的開口，古人曾言毒蛇七步之內必有解藥，說的便是這般道理，但是這如今卻活生生的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然而還不等我鬆口氣，自顧自抽着煙的李晏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忽然從包裏慌亂的拿出一柄鎬子，對着前方不遠處的拐角，厲聲道：
「誰！？誰在哪兒？！我看到你了！」
隨着他的暴喝，一個身着破爛，雙目無神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從不遠處的拐角現出了身影，然而就在看清那道人影的剎那，我和小張三人瞬間呆滯！
緊接着…一股寒意從脊椎處迅速攀升，直衝天靈蓋！
這人，竟是我們本應該遠在千里外的導師，周維！

-6-
導師的出現讓我們震驚不已，他衣衫襤褸，眼神空洞，彷彿經歷了什麼難以想象的恐怖事件，完全沒有了往日的鎮定和睿智，他跌跌撞撞地向我們靠近。
而這個時候認出了來人的李晏也已經收起了鎬子，忍不住快步向前就想去攙扶周維。
「導師！你怎麼會在這兒？」
就在這時，我一把拉住了李晏，望着步步靠近的導師，卻總覺得心頭縈繞着一股揮之不去的怪異感，不由得沉聲開口。
要知道在沙暴來臨之前，小張才Ŧũ⁸和導師聯繫過，在那之前還是導師告知了我們沙暴的消息，並且讓我們原路返回，而中間到現在的時間，撐死了不過兩個小時，導師怎麼可能孤身一人就在這兩個小時的時間裏趕在我們前頭下了地洞？
而且看周維如今的情況，根本不像是剛剛下地洞的模樣，那身上的莫名臭味哪怕隔着十幾米我都能聞到。
「找到了，終於找到你們了！你們…必須死！不然，誰都活不下去！」
周維眼裏滿是猩紅，聲音沙啞而低沉，彷彿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詛咒。
緊接着，他竟然直接衝了上來，撲倒了離他最近的李晏，像野獸一樣想要撕開李晏的喉嚨！
「啊！救我！」
李晏死死的頂着周維的喉嚨，近乎是瘋了般的大叫！
我和小張對視一眼，心中的疑惑和恐懼交織在一起。
「導師，您怎麼了？我們是您的學生啊！」
我迅速衝上去從背後抱住周維，試圖喚醒他的記憶，讓他認出我們來。
但是周維的力氣大得出奇，而且身上還有一股黏糊糊的感覺，讓我根本使不上勁，直到我和小張一人拉着他的一隻手，才勉強把他從李晏身上拉開！
但被我們拉開的周維只是愣了一下，然後眼神更加瘋狂，他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柄鋒利的石匕，便對着我們步步緊逼。
「別過來！導師，您清醒一點！你再過來我不客氣了！」
緩過勁的李晏揮舞着手中的鎬子，臉上充血，差點被周維活活咬死，換成誰都冷靜不下來。
小張也迅速反應過來，他撿起一塊石頭，用力向周維扔去。
石頭擊中了周維的肩膀，但他彷彿沒有感覺到疼痛，就那麼死死的盯着我們。
然而就在這時，周維突然頓住，越過我們望向身後裂縫裏的濃霧，似乎見到了什麼恐懼的東西，竟然下意識的轉身就想跑，但是剛跑出兩步，卻又停住。
他僵硬的轉過腦袋，眼中滿是瘋狂：
「我不逃了！我不想逃了！」
「死吧！都死了吧！你們也逃不掉！」
說着，周維直接在我們面前用那柄鋒利的石匕割開了自己的喉嚨。
血如泉湧。

-7-
導師死了。
在我們面前以一種詭譎的形式出現，又詭異的死去。
我和李晏幾人頹然地坐在地上，胃裏能吐乾淨的已經都幾乎吐乾淨了。
「你說咱們還能活着出去麼？」
突然，李晏有些絕望地開口。
我張了張嘴，最終只能勉強擠出個笑容：「看命吧…當初老子都死在這兒，咱給他陪葬也不虧了。」
說到這，我忽然一頓。
是了，當初連老子都死在這，是不是就是因爲他也發現了這個詭譎的地窟？
亦或者說，這地窟裏的一切，就和當初的老子有關？
突然，我腦海裏似有一道驚雷炸響，猛地跳了起來，來回踱步道：
「不對，咱們發現老子和青牛屍骨…是在上面的洞窟是吧？」
「是啊，怎麼了？」
李晏望着我的眼神有些不明所以。
「所以…老子他，是在逃出去之後才死的！所以…這個地窟應該還有其他出口！對吧？」
隨着我開口，原本眼神一片灰暗的李晏眼神也越來越亮，興奮道：
「對！你說的有道理，出口！這裏肯定還有第二個…」
「你們！快來看看！」
而就在李晏興奮之際，正在給導師收斂屍骨的小張Ṭů⁷突然顫聲打斷了我們。
我和李晏微微一愣，快步來到小張身邊。
小張嚥了口唾沫，用那柄鋒利的石匕顫巍巍的指着導師的屍體，恐懼道：
「導師的衣服…好像，是活的？」

-8-
我們三人瞬間僵住了，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導師那已經失去生息的軀體上，心中湧起的恐懼如同寒冰般刺骨。
小張所指之處，導師原本整潔的衣物此刻似乎微微蠕動，如同有生命般輕輕起伏，這景象詭異至極，讓人不寒而慄。
怪不得先前我去拉周維的時候總感覺身上黏糊糊的，現在想來原因竟在這裏。
「這…這怎麼可能？」李晏的聲音帶着明顯的顫抖，他伸手想要觸碰卻又立刻縮了回來，彷彿害怕觸碰到什麼不可名狀之物。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腦海中快速分析着各種可能性。但眼前的景象遠遠超出了我們的常識範圍，讓我一時之間也難以找到合理的解釋。
「先別慌，我們得仔細看看。」
我邊說邊緩緩靠近導師的屍體，同時示意小張將石匕遞給我。
我小心翼翼地用石匕挑開導師衣物的一角，只見衣物下，並非血肉之軀，而是一片片細小的、彷彿有生命般蠕動着的黑色菌絲。
「這是…菌類生長？」我驚愕地脫口而出，隨即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不，不對，菌類生長不可能這麼快，更不可能在人體死後還能如此活躍。」
小張和李晏也是一臉愕然，我們三人面面相覷，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困惑與恐懼。
「難道說…這裏的環境特殊，導致了某種未知的生物現象？」李晏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但隨即又搖了搖頭，「可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不對！我想起來了！你們還記得我們本來要來這附近尋找的九黎古部落遺蹟嗎？我記得《龍魚河圖》有云：『蚩尤兄弟八十一人，並獸身人語，銅頭鐵額，食沙石子』，而蚩尤本人更是『人身牛蹄，四目六手，耳鬢如劍戟，頭有角』…這些我們先前覺得古代人的誇張之語，如果其中有這些奇異的菌類植物共生，是否就有實現的可能？」
我咬了咬指甲，緊張的來回踱步，沉聲道，「是了，還有這神祕的霧氣…蚩尤與黃帝大戰的時候也曾有過用一片神祕霧氣困住黃帝大軍的記載，難道我們是找到了古代九黎部落的根源？」
聽我分析到這，小張嚥了口唾沫，眼中竟有抹肉眼可見的慌亂，喃喃道：
「那我們該怎麼辦？難不成老子和九黎部落還能有什麼牽扯？」
我頓了頓，正想說什麼。
就在這時，一陣微弱卻ṱūₑ清晰可聞的聲音從裂縫另一側傳來，彷彿是某種生物的低語，讓人心頭一緊，直到這時，我才發現在導師屍體上那些古怪的菌絲之上竟開始流出一陣黑色的惡臭黏液，而凡是在其周邊的熒光苔蘚都開始快速腐爛。
「我們得離開這裏，越快越好。」我迅速做出決定，轉身對李晏和小張說道，「不管這地窟裏有什麼祕密，現在都不是探究的時候。我們必須找到出口活下去，不然等到裂縫的另一頭霧氣瀰漫過來，就來不及了。」

-9-
李晏和小張聞言，皆是神色一凜，顯然也意識到了情況的緊迫性。
我們三人不再多言，立刻轉身，沿着導師先前出現的轉角疾奔而去。
地窟內的光線愈發昏暗，熒光苔蘚的腐爛速度之快，超乎我們的想象，彷彿有什麼不可見的力量在加速它們的死亡。
我們腳下的地面也開始變得溼滑，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以免不慎滑倒。
「救我…救命…等等我…」
就在這時，我們的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呼喚聲。
「是小趙的聲音！」
李晏一下子認了出來，小趙是我們隊伍裏年紀最小的隊員，平日裏鬧騰得很，是隊伍裏的開心果。
難道小趙還沒死？！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我立刻打開探照燈，隨着一道光束劃破黑暗，一副恐怖的景象出現在我們三人面前！
不知何時，那一陣厚厚的濃霧居然已經透過了裂縫，在光束之下，隱約之間恍若有無數的黑影在濃霧蠕動，ṭū́²龐雜不堪！
而受到光芒吸引，一張熟悉而蒼白的臉龐緩緩從濃霧裏探了出來！
那是..小趙的臉！
但接下來的一幕，卻差點嚇得我把手上的探照燈都砸了！
只見小趙的臉上出現一抹詭譎的笑容，濃霧盪開，卻顯露出那張臉龐後面那恐怖的身軀。
一個巨大的軀幹上長了無數的人手人腳，甚至不止一個頭顱，我甚至能認出那些頭顱都是來自我們隊伍中的那些隊員！
「來…和我們一起！」
他們宛若被融成了一個活着的肉球，發出一陣陣痛苦而喑啞的慘嚎。
在這個時候，我終於明白了當古代神話一些習以爲常的描述活生生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那是一種何等的恐懼。
如今小趙的形象，簡直就已經與那些古籍之中九黎部落的人無異！
我嚥了口唾沫，不自禁往後退了一步，近乎是用最後的力氣低聲嘶吼道：
「跑！」

-10-
「那邊！那邊有風，可能通往出口！」
堪堪反應過來的小張突然指着前方一個模糊的方向喊道。Ṫü²
我們立刻調整方向，朝着小張所指的地方奔去。
然而，就在我們即將到達轉角之時，一陣更爲強烈的惡臭撲鼻而來，伴隨着一陣陣低沉的嗡鳴聲，彷彿有無數未知的生物正在逼近。
「不好！霧氣開始蔓延了！」李晏驚恐地喊道。
我回頭望去，只見隨着小張那龐大的身軀一步步走向我們，霧氣已經如潮水般洶湧而來，所過之處，苔蘚皆被腐蝕，發出令人心悸的嘶嘶聲。
「快！再快一點！」我嘶吼着，用盡全身力氣向前衝刺。
轉角近在眼前，但霧氣蔓延的速度更快，幾乎要將我們吞噬。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突然感到腳下一空，整個人失去了平衡。
我心中大駭，轉角之處竟是一個隱藏的洞穴入口，我一路滑跌了下去。
「抓住我！」我尖叫着，伸手向上方揮舞。
幸運的是，小張和李晏及時抓住了我的手，三人一同跌入了洞穴之中。
洞穴內一片漆黑，但我們已無暇顧及。
「特碼的！這裏又是哪兒！？」
李晏暗罵一聲，但接着又恍若發現了什麼，猛地竄了起來，驚怒道，「幹！萬葬坑！？」
聽到李晏的話，我趕忙查看起周遭的環境。
藉着微弱的手電筒光芒，我們環顧四周，只見洞穴內佈滿了累累白骨，它們或散落，或堆疊，形成了一幅幅觸目驚心的畫面。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陳舊而腐敗的氣息，與之前的惡臭交織在一起，令人窒息。
「不對，這裏好像是主持什麼祭祀的地方，那裏還有祭壇？」小張的聲音顫抖着，顯然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嚇得不輕。
李晏緊握着手電筒，光束掃過一處較爲顯眼的石臺，那上面似乎刻着一些古老的符號和圖案，在其之上，還有一個乾癟的，青面獠牙而又不可名狀的頭顱。
我們小心翼翼地靠近，只見祭壇上雕刻着一系列複雜的圖案，描繪了一個古老的魔鬼從地下出現，以及古人爲了平息其怒而進行的慘烈人祭場景。
圖案中的人們面露恐懼與絕望，被魔鬼吞噬的場景栩栩如生，讓人不寒而慄。
但就在這時，一個英雄人物出現，帶着他的部族殺死了魔鬼，並且得到了魔鬼的力量，並且依靠着這股力量迅速征服了其他部落，只是好景不長，隨着時間流逝，得到魔鬼力量的英雄也變得越發殘暴，甚至更超往昔魔鬼行徑。
接着，宛若一個輪迴，其餘部落裏再次出現了一個英雄反抗，與之開始了曠日大戰，
最終，英雄成功斬下了魔鬼的頭顱，但是哪怕如此，魔鬼也沒有死去，於是，英雄只能將其鎮壓在一個地窟之中，並派人世代看守。
「這些…這些都是什麼？」小張的聲音裏充滿了恐懼和不解。
我仔細辨認着祭壇上的文字，試圖解讀這段被遺忘的歷史：「這…難道是九黎部落的起源？」
微微思考了一會兒，我低聲呢喃道：「九黎部落最先發現了被地下菌種感染的生物，畏懼如神明，直到蚩尤出現殺死了那些感染生物，但也被菌種感染，只是不知道依靠什麼抗住了，甚至還得到了那種與其他生物共生的能力，蚩尤將其視爲神明的賞賜，開始依此征服其餘部落，直至被黃帝殺死斬首…」
「斬落頭顱也不曾死去，難道傳說之中蚩尤的頭顱，就在這？這…這太荒謬了！」李晏嚥了口唾沫，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但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無法徹底否認這一切。

-11-
「沒什麼荒謬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連串的詭譎事件在我的腦海之中逐漸都有了答案，沉聲道，
「恐怕死在石窟裏的老子和青牛就是被這些菌種感染，怪不得他們的屍骸最後會摻雜在一起…」說到這，我不由得嘆了口氣。
老子不愧是被後世人稱作道家聖人，在那種境遇下，竟然還能保持神智堵住了地窟的洞口，實在不得不令人敬佩。
就在這時，在祭壇附近摸索的李晏突然神色一喜，恍若發現了什麼，興奮道：
「老尹！快過來！」
我快步上前，李晏把我一下子拉住，示意我趴在祭壇上。
微微一頓，我眼中滿是不解，但還是照做。
很快，我的耳邊傳來一陣水流聲。
哪來的水流聲？
我心中驚疑，卻見李晏眼中滿是喜色，開口道：
「暗河！這個祭壇下面有暗河！」
說到這，他二話不說就拿出揹包裏的鎬子開始對着祭壇底部鑿了起來。
我驚愕之餘，也迅速從揹包中取出手電筒和備用工具，開始小心翼翼地挖掘祭壇底部。
隨着每一次精準的敲擊，祭壇的石板逐漸鬆動，隱約間，那股水流聲變得更加清晰，終於，一塊較大的石板被完全撬開，下面居然還有一處空間。
「太好了，真的有暗河！」李晏眼中滿是激動。
我探頭向洞口望去，只見一條狹窄而幽深的暗河蜿蜒向前，水面上映着微光，而邊上的石壁上滿是先前的那種熒光苔蘚，讓我覺得安心不少。
「我們順流而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口，等出去之後，我們一定要帶人回來重新封存這裏，不然這種菌絲要是被帶出去，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我提議道，同時開始檢查揹包中的物資，準備下去，畢竟誰也不知道上面的怪物什麼時候會發現這裏。
李晏點頭表示贊同，我們迅速行動起來，而就在我打算回頭喊上小張的時候，李晏忽然暴喝，將我一把推開！
「小張！你瘋了！？你幹什麼！？」
刺啦！
鋒利的石匕劃過李晏的胳膊，血腥味瞬間瀰漫，我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望着黑暗中的小張！
他臉色冷漠，望着我和李晏的眼中微微閃過一絲詫異，突然，他輕嘆道：
「爲什麼你們就執意一定要來這呢？我明明就勸過你們。」
說到這，他微微一頓，面上出現了一抹猙獰，沉聲道：
「既然來了，爲什麼又不肯和你們導師一樣乖乖去死呢？！」

-12-
導師？
見到這一幕，我腦海之中似有驚雷炸響，不由得瞬間起身，快步和李晏站在一起，沉聲道：
「你！是你殺了導師？！但是，爲什麼？我們哪裏虧待了你！需要你這麼處心積慮？！」
在這個瞬間，我突然想明白了。
從一開始，和導師聯繫的就是小張，無論是沙暴的信息，還是在這裏發現的老子與青牛的屍骸，都和小張脫不了關係。
恐怕，第一批進入地窟的壓根不是我們，而是導師帶領的隊伍！
他們在這裏不知道被困了多少天，到最後甚至只活下來導師一個人，還是處於被菌絲感染的狀態，而從那副壁畫上看，我們先前見到的導師，恐怕已經處於神智不清的狀態，但是他依然認出了小張，所以纔會有這麼過激的表現。
「你們真的什麼都不懂！」
聽到我的話，小張忽然臉色鐵青，暴怒開口，
「這種菌絲是多麼偉大的發現！你們竟然想帶人回來毀了它？！你們簡直就是愚不可及！這很可能能夠讓我們擁有傳說中那些神魔的偉力，甚至推動人類的進化…」
「想想人首蛇身的女媧和伏羲！想想人首豹身的西王母！還有老子的遺骸！你們錯了！老子已經得道了！所以他的屍骸纔會是人首牛身…」
「夠了！小張，你看看這些壁畫！但凡是想利用這些菌絲力量的，連蚩尤都沒有好下場！更何ẗû₀況，被這些菌絲寄生後，你又怎麼能保證，你還是你？它不是人類進化的階梯！它..只會是潘多拉的魔盒！」
我冷冷的打斷了小張，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我當然能保證！」
而聽到我的話，小張忽然一頓，接着臉上再次出現了一抹詭譎而又病態的笑容，輕聲道，
「我現在還能站在這和你們好好的說話，就說明，人類可以與這些菌絲共生進化！」
說着，他緩緩抬手，只見那把石匕竟然像是長在了他的手上一樣，被無數菌絲黏連。
而最令人感到背後一涼的是，那柄石匕之上，竟然還多了一條如蛇一般的蛇信。
它，活過來了。
「在我沒有把握將這場福報帶給全人類的時候，我不會允許出現絲毫的紕漏，所以..只能讓你們死在這裏了。」
小張獰笑着，對着我和李晏步步緊逼，一股前所未有的壓迫感令得我幾乎感到窒息。
從先前他的表現來看，恐怕我這身板擦到就傷，挨着就死。
而就在此刻，李晏突然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平靜道：
「活着出去，然後，毀掉這裏。」

-13-
接着，還不等我反應過來，李晏突然狠狠一鎬子砸在祭壇一角，使得祭壇上的洞口再次擴大三分！
「別想跑！」
小張怒吼一聲，整個人直接撲了上來！
見狀，李晏直接把鎬子砸了過去，同時，在我滿是驚愕的目光裏，竟然一個驢打滾，徑直撲向了祭壇上那個乾癟的頭顱！
那個…疑似蚩尤的頭顱？
「跑！我已經感染走不掉了！但是今天…老子要把這個雜種親手弄死在這！」
李晏望着我的眼裏滿是猩紅，直到這時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李晏的背後竟然長出了一個個的大包, 不對，那些, 似乎是地上的岩石，只是被菌絲黏連之後, 變得宛若活物一般會一呼一吸。
而就在李晏一把抓住那個乾癟頭顱之後, 小張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一抹驚恐！
「瘋子！你不要命了！那些菌種，你會瞬間變成怪物！」
「那也得在..殺了你之後！」
李晏如瘋了一般, 那個乾癟頭顱竟然像是在慢慢活過來，同時李晏的身形也開始迅速膨脹，竟在短短幾秒裏, 就有了先前在大霧裏那個恐怖怪物的形貌！
而與此同時，李晏也近乎恍若失了意識, 開始徹底瘋魔，先前囂張無比的小張竟然沒有絲毫還手之力，僅僅是一個照面, 就被撕掉了一隻手臂！
「那個乾癟頭顱裏的…是菌種源？」
幾乎瞬間, 我就預感到大事不好！
沒有時間再拖延了！
我最後望了李晏一眼, 咬着牙迅速往地下暗河的洞穴裏跑去！
頭頂之上傳來陣陣廝殺之聲, 血腥味瀰漫的到處都是, 然而我卻不敢有絲毫的停留。
撲通！
隨着腳上一滑, 我直接跌落到了暗河裏！
暗河之中, 四周一片漆黑, 只有手電筒的光束勉強照亮前方。
我緊緊抓住揹包，依靠着這僅有的浮力保持體力，同時警惕地觀察着四周，生怕有什麼突如其來的危險。但隨着時間的推移, 除了偶爾傳來的水聲，一切都顯得異常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現了一絲光亮, 那光亮逐漸擴大, 直至將整個暗河照亮。

-14-
三個月後, 我再次回到了這一片戈壁。
自從那一日從地窟中逃出, 等我再次恢復意識，已經是在醫院的病牀上。
無論是那老子與青牛的屍骸, 還是我揹包裏的一些重要物件，通通都遺失了，甚至於連我自己大病了一場，直至現在, 我都有些不敢確定在那地窟裏的一切到底是我的幻覺還是真實。
只是, 李晏他們終究回不來了, 所以，我需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於是, 我費勁了氣力重新找到了這個石窟, 甚至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逐步將爆破所需要的物資分批次的運到了這裏。
「該結束了。」
做好了一切準備，我最後深深地望了一眼深不見底的地窟。
火光，乍現。
恍惚之間，我似乎看到了有一雙熟悉的眼眸正隔着大霧與我遙遙相望。
「李晏, 導師..諸位，走好。」
「願歷史陰影裏的塵埃，永不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