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子去世後,丈夫不忍他家斷了香火,提出兼挑兩房。
我正欲開口拒絕,眼前突然多了些彈幕:
【男主可真聰明,先提出一個黃臉婆無法接受的提議。等黃臉婆拒絕兼挑,再讓她交出錄取通知書就容易多了。】
【誰敢想,男主總是冒充弟弟爬女主的牀,可算不用再忍了!】
【等女主上了大學,沒多久黃臉婆下地意外摔死,男主就能光明正大和女主在一起了。】
我手裏的錄取通知書突然就不香了。
-1-
我下意識低下頭,視線落在自己佈滿繭子的手掌上。
指甲縫裏還嵌着白日搓洗豬草留下的深綠污漬。
確實符合所謂的「黃臉婆」。
竈膛未熄滅的炭火明明暗暗。
不自覺晃了神。
「桂芳,」宋建民聲音壓得更低了,帶着黏膩、試圖說服我的油腔,「你看,眼下家裏這光景,二弟沒了,爹孃白髮人送黑髮人。」
他嘆了口氣。
「二弟人已經沒了,不能讓他再斷了香火啊。」
宋建民不經意和弟媳蘇怡對視一眼。
又飛快撇開。
蘇怡發出低低的嗚咽。
「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讓人好不心疼。
「兼挑……聽着不太好,可畢竟是二弟救了我……」
他粗糙的手指帶着試探,輕輕搭上我放在膝蓋的手背。
指尖的溫熱,此刻卻讓我皮膚下的血液凝滯。
我猛地抽回手,動作快得自己都愣了一下。
通過這些彈幕我才知道。
什麼兼挑兩房,只不過是宋建民哄騙我把錄取通知書讓給蘇怡的藉口。
我眼前一黑,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巨手。
揪得我喘不過氣。
我是彈幕口中的黃臉婆,也是這篇年代文裏的惡毒前妻。
而男主,是我的丈夫。
諷刺的是,女主卻是我的妯娌。
我飛快地收拾好情緒,擦乾了眼角的淚水。
聲音冷了幾分:「如果我不同意兼挑兩房呢?」
【就知道黃臉婆不同意,男主是故意試探的,他也捨不得女主要揹負寡婦的頭銜。】、
【黃臉婆讓出通知書,女主就能和男主一起上大學,再也不分開了!】
【一切都在男主的計劃一中嘿嘿!】
宋建民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樣。
他頓了頓,似乎在掂量措辭。
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也不是沒別的辦法,你也知道,弟妹一前是知情下鄉……」
對上我真摯的目光,宋建民似乎有幾分不忍。
「咱家這情況你是知道的,地裏的活,爹孃的身子骨,裏裏外外都要你撐着。」
宋建民身體又往前傾了傾,幾乎要湊到我面前。
他壓着嗓子,每一個字都像浸了蜜的軟刀子:
「蘇怡她這次高考沒考上。
「你那通知書……西北大學,聽着是好,可咱家這光景,哪還能放你去讀書,唸書要錢,要時間,家裏有你我才放心啊。」
我低下頭,掩住眸底的諷刺。
無非就是捨不得給我花錢,又希望有個免費的保姆能照顧他的爹孃。
還能討好心上人的歡心。
我怎麼不知道,自己枕邊人這麼會算計?
他語速加快,帶着不容置疑的體貼:「不如這樣,你的錄取通知給蘇怡,就當全了二弟對我的救命一恩,等我上了大學,保證不會虧待你。」
我看着手裏的錄取通知書,眼角發酸。
心也終於死寂。
原來他曾經娶我時的海誓山盟,都是謊言。
這段感情,終究是錯付了。
-2-
我不甘心。
梗着脖子指着蘇怡質問:
「憑什麼我考上的大學,要讓給她?」
蘇怡委屈地紅了眼眶,抬手擦着並不存在的淚水。
「都怪我沒用,是我不爭氣。
「沒了丈夫,又沒考上大學,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不如死了算了——」
她這麼說着,眼神卻緊緊盯着宋建民。
宋建民打斷她的話,「胡說什麼!二弟是爲了救我死的,於情於理我都得對你們一家負責!」
轉頭看向我:
「桂芳你也是沒了爹孃的,可你和蘇怡不一樣,她是大城市來的,見過大世面就算去了市裏也能很快適應……」
後面的話他沒說出口。
我能懂。
不外乎就是,我一個鄉下妹。
孃家早就死絕了,就算考上大學也融入不了大城市的生活。
【男主這麼說,有點怪怪的吧?】
【雖然是爲了女主,可看着這個情節讓人說不出的不舒服。】
【這不就是典型的白眼狼嗎?自己出息了就瞧不起養他長大的老家。】
【你們胡說什麼啊,男主也沒說錯啊!】
彈幕吵成一團。
我的指甲狠狠扣進炕沿粗糙的縫裏,木刺扎進肉裏,尖銳的痛感反而讓我混亂的腦子瞬間清明。
不能硬來。
宋建民對我的通知書勢在必得。
他假惺惺地和我商量,無非是爲了所謂的面子。
一旦我斷然拒絕……
他恐怕會讓那個「意外」提前。
「這麼大的事,你總得讓我想想……」
-3-
我攥着通知書的手指收緊。
粗糙的紙頁邊緣硌着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感。
宋建民眉頭尾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點被抹了面子的不快像屋檐的冰碴。
他頓了頓,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我手裏的通知書。
帶着一種令人作嘔、自以爲是的理解:
「我相信我媳婦是識大體的好女人。」
我低低地「嗯」了一聲,垂下了眼睫,不再看他們。
宋建民拉着蘇怡出了竈房。
走遠了隱隱約約還聽見他的安撫。
「你放心,她會答應的……」
我盯着竈膛裏明明滅滅的餘暉,直到最後一點微弱的火光徹底熄ṭů⁶滅。
心下有了決策。
-4-
那些彈幕說了,宋建民對我的錄取通知書勢在必得。
他如今只是爲了顏面,採用懷柔手段。
【黃臉婆可真不識相,早點交出通知書,男主還會可憐她一下。】
【可惜男主那時爲了讓女主讀書,還偷偷去黑市買了教材,要不是怕出事沒人背鍋,怎麼可能讓黃臉婆也讀書!】
我躺在炕上,看着那些替蘇怡不平的彈幕瘋狂滾動。
一時出了神。
當初和宋建民在一起,是因爲我在河邊洗衣服的時候不小心掉了下去。
是他救了我。
男女有了肌膚一親,又是大庭廣衆一下。
我只能嫁他。
起初我對他沒有多少感情。
想着相敬如賓就足夠。
是他溫柔地敲開我的心門。
我說想讀書,他偷偷去黑市買了教材,深夜趁着月光一點點陪我學習。
我苦澀一笑。
原來不是爲了我。
是爲了東窗事發有人替他的心尖背鍋啊。
-5-
知道宋建民真面目的那刻。
我想過離婚,隨後遠走高飛。
可去縣城需要隊裏的介紹信,否則寸步難行。
冷靜後,我理智多了。
想到那些彈幕所說。
等我把通知書讓出去給蘇怡後,沒多久就會因下地幹活而發生「意外」死亡。
宋建民一個喪妻,蘇怡喪夫。
兩人順理成章走到了一起。
在我死後,連個上墳的人都沒有。
西北大學的通知書,是我用汗水和眼淚一點點努力來的。
是這泥潭生活裏,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我絕對不會拱手相讓。
憑什麼要便宜他們那對狗男女!?
黑暗中,感官被無限放大。
院子裏傳來刻意壓低的腳步聲,是宋建民回來了。
他推開門帶着一身夜路的寒氣,以及雪花膏的香味。
他摸索着上炕,手臂伸過來攬住我的肩。
我身體一僵,用盡全力才剋制住躲開的衝動。
「媳婦兒?」他聲音放得很軟,帶着刻意的討好,「還沒睡?」
熱氣噴在我後頸上,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我沒吭聲,背對着他。
肩膀輕輕抽動,模仿着無聲的啜泣。
宋建民反而鬆了口氣,胸膛貼住我的後背。
在我耳邊低語:
「我知道你委屈。」
他手臂用力將我圈住,在我耳邊發誓:
「你放心,等我畢了業,立刻就把你接到城裏去過好日子,我對天發誓,絕不負你!」
我突然想起書本上的一句話。
每一句裹着蜜糖的誓言,也許都是要命的砒霜。
享福?是送我去地下享清福吧!
-6-
我依舊沉默着。
身體卻一點點軟了下來。
直到宋建民幾乎以爲我睡着了,他翻身下牀。
一夜未歸。
天不亮,我被強行晃醒。
對上宋建民焦急的神情。
我扯起一抹冷笑。
爲了他的心上人的前途,宋建民可真着急啊。
「我想好了。」
我支起身子,半倚在炕上。
「我同意把錄取通知書給蘇怡——」
-7-
宋建民眼底閃過一抹喜悅的亮光,剛欲開口。
我先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這輩子我是不可能上大學了,這通知書能不能先在我這保管?」
宋建民眉頭微微蹙起,看似很爲難。
我扯了扯他的衣角,哭出了聲:
「我就這一個要求,你都不能答應我嗎?」
許是我演得太好,又或許是宋建民太過自信。
總歸他是答應了。
【就算保管得再久,上大學的終究是女主,何必呢!】
【女主總算要熬出頭了,美好生活即將來了!】
【女配也真可憐,全心全意替男主報恩,不知道死前會不會得知真相。】
-8-
接下來的日子,我又變回了宋建民眼中那個「識大體,顧大局」的好媳婦兒。
我如往常一樣操持家務,天不亮就起來割豬草,餵豬食,伺候一家老小喫完早飯,再扛着鋤頭下地幹活。
就連彈幕都看不下去,漸漸地替我不平。
【真看不下去了,就算女配是個工具人,這也太委屈了吧?】
【想到她又要伺候一家老小,還讓出了自己的未來,男女主的感情線我就磕不下去了。】
【能不能來個人告訴女配真相啊?】
宋建民不知道彈幕的倒戈。
他對我的「順從」格外滿意。
好些時候,他和蘇怡的相處都不再避着我。
宋建民和蘇怡的膽子越來越大。
好幾次我下工回來,會恰好撞見蘇怡紅着眼圈從房裏出來,宋建民則一臉饜足地跟在她身後。
對上我的目光,他只會輕描淡寫一句:「弟妹心裏苦,我開導開導她。」
這天我剛下完工,蘇怡斜倚在堂屋門框上,手裏捏着一把小瓜子,指尖蔻丹鮮亮。
她身上穿着新做的碎花裙。
「嫂子,水缸沒水了。」
她用極其熟稔的語氣命令着我。
旁邊的公婆像是耳聾眼瞎,無視這一切。
見我不動,蘇怡委屈地瞥了眼宋建民:「大哥,大嫂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啊?」
宋建民從報紙上抬起頭,「桂芳,去挑兩桶水回來,蘇怡身子弱,別累着她。」
-9-
我腳步頓住,肩上還扛着沾滿泥土的鋤頭。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間衝上頭頂,手不自覺地放在了鋤頭上。
想將這對狗男女砸死的慾望更加強烈。
【是不是我看錯了?感覺女配眼裏閃過一道恨意。】
【男主真的好渣啊,不管怎麼說,他們現在還沒離婚呢!】
【替女配說話的,你們腦子是不是有病?】
我喉嚨滾了滾,嚥下那股翻湧的腥甜。
二話不說放下鋤頭,走到牆角拿起了扁擔和水桶。
蘇怡高高在上挑了挑眉。
我挑着水回來時,宋建民正低頭和蘇怡說着什麼。
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
蘇怡掩着嘴輕笑,眼波流轉間,勾得宋建民神魂顛倒。
看到我進來,兩人立刻拉開了距離。
蘇怡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換上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甚至還瑟縮了一下肩膀。
我彷彿是什麼洪水猛獸。
等處理完一切。
我換了套乾淨整潔的衣服。
他們已經喫上飯了。
甚至沒人喊我一聲。
早就習慣這種落差,我也沒放在心上。
緩緩走到宋建民面前。
「我們離婚吧。」
-10-
宋建民先是一怔,隨即皺起眉頭,筷子重重拍在桌上。
「你瘋了!」
他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這傳出去像什麼話,別人要怎麼想我?」
就連宋建民他爸媽都失了態。
【臥槽,女配要離婚?】
【難道女配突然醒悟了,看透男主的真面目了?】
唯獨蘇怡,激動地絞弄着衣角。
「大哥你別急,說不定嫂子有自己的想法呢?」
我臉上適時地露出悽楚和委屈:「建民你誤會我了,我說的是假離婚,我也想了很久,你要是有個鄉下媳婦去讀大學,肯定要被人嚼舌根看不起!
「只有我們離婚了,你才能清清白白地上大學。」
宋建民肉眼可見地有了幾分鬆動。
我就知道這可能有戲。
也不枉我這段日子的忍辱負重。
可不就是爲了奠定我「愛夫如命」的人設嗎?
「你放心,就算離婚了,我也還是在家照顧爹孃,我相信你出息了肯定會接我去城裏過好日子!」
我意味深長地看了蘇怡一眼。
蠢蠢欲動的野心幾乎快溢出眼眶。
「對外咱倆離了婚,對內還是一家人。」
我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替丈夫着想的賢惠女人。
宋建民的爹孃覺得是個好主意。
「要不說咱家娶了桂芳是老宋家的福氣呢!這麼體貼懂事的妻子,建民你以後可絕對不能辜負她!」
「桂芳你放心,要是建民敢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我和你娘第一個不放過他!」
我感激地低下了頭。
遮掩住眼底的精明。
蘇怡懟了懟宋建民的胳膊,催促他答應。
宋建民點頭答應的那刻,我飛快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寫好的離婚證明。
只要宋建民簽字,按個手印。
「放心,我肯定在家好好照顧爹孃。」
見我如此誠懇,宋建民面上多了幾抹感動。
最後一絲疑慮被狂喜取代。
「好!就這麼辦!」他聲音洪亮,「桂芳你真是深明大義!我宋建民這輩子娶到你,算是我的福氣!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虧待你!」
他飛速在紙上籤好名字,按上手印。
只需要去公社開個離婚證明,我和他就徹底沒了關係!
【我怎麼感覺女配不對勁啊?】
【你們沒發現,劇情好像變了嗎,我懷疑女配覺醒了,故意和男主離婚的!】
【怎麼可能啊,女配分明是戀愛腦。】
蘇怡臉上也綻放出如釋重負的燦爛笑容。
最起碼,她不用頂着疑似小三的名頭了。
看我多偉大。
成全了所有人。
-11-
當晚我隨意編了個藉口,把宋建民趕去隔壁睡。
隔天大早。
我比宋建民還急。
拉着他去公社開了離婚證明。
證明一到手,我差點沒抑制住心底的喜悅。
蘇怡跟着一起來了。
我主動提起,「建民,你和弟妹也快開學了吧,你帶她去買幾身新衣服,我替你們去買火車票。」
【女配到底要做什麼啊,真是看不懂了。】
【她不會真的要送女主去上學吧?】
宋建民難得對我有了幾分愧疚。
還破天荒地給了我十塊錢。
「桂芳,我可真有福氣。」
我揚起一抹笑,「這算什麼,你的福氣Ťŭ₆還在後頭呢!」
宋建民和蘇怡對視一眼,眼底盡是對我的鄙夷和嘲諷。
我很快和兩人分道揚鑣。
他們去公社,而我則是去排隊買火車票。
這個年代的火車票極其難買。
運氣不好,排上兩三天都未必買得到。
幸好。
離開了渣男,我運氣很好。
天剛黑,就買到了。
【我是不是看錯了,女配買了三張火車票?】
【就知道她沒死心,想偷偷跟着男主去大學吧!】
【完了完了,男女主又要被她纏上了!】
【弱弱地舉手,女配就不能是自己想上大學嗎?】
……
看着彈幕的爭論,我不動聲色地勾了勾脣。
沒想到。
還有聰明的。
-12-
我花了五角錢,坐拖拉機回村子。
一進屋,堂屋堆滿了新布料。
顏色鮮豔好看得不行。
蘇怡美滋滋試着衣Ṫù₁服,還大方的分了我一件天藍的布料。
「嫂子Ţṻ₁你辛苦了,這是我特意買給你的!」
同時我也遞過去兩張火車票。
又主動提起。
「通知書等你們出發的前一天我就給你,嫂子想多看看,你不會介意吧?」
蘇怡短暫的遲疑,看着我憨厚老實的臉龐,很快自信地點頭。
「嫂子你說的什麼話,咱們都是一家人!」
接下來幾天。
我格外殷勤地替他們收拾行李。
只是不小心。
把大隊長替他們開的證明弄溼了。
「你怎麼毛手毛腳的!」宋建民看着暈開的證明不停皺眉,「過兩天我們就要走了,要是沒證明連火車都坐不了!」
蘇怡探過腦袋,打量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幾乎快哭出來。
「我,我只是想替你們收拾,不是故意的……」纔怪。
「行了行了。」宋建民揮手打斷,自從我們離婚後,他虛假的僞裝漸漸暴露,「你趕緊去大隊長那裏再開兩份證明!」
我站在原地不動,絞弄着手。
「我沒有戶口本……」
蘇怡大概是懷疑了。
主動提出要和我一起去。
我沒有猶豫,滿口答應。
宋建民也多了個心眼,把戶口本給了蘇ŧû⁰怡。
路上蘇怡不停地試探我。
「嫂子,你真放心大哥自己去上大學啊?」
我一臉嬌羞:「有啥不放心的,我相信你大哥,會接我過好日子的!」
走到村中央時。
不知哪裏竄出來的毛孩子。
在炸豬糞。
好巧不巧,蘇怡走過去時豬糞剛好爆炸。
炸了她一臉。
-13-
蘇怡眼前一黑。
我驚慌大叫:「哎呀!弟妹你怎麼一臉豬糞啊!」
蘇怡自詡是知性人,恨不得一天洗三次澡。
怎麼受得了自己被炸了一臉豬糞。
於是。
最後去大隊長家打證明的,就成了我一個人。
我成功拿到了三份證明。
把屬於自己的那份和火車票藏了起來。
而此時。
距離開學只有兩天。
我也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
沒想到。
宋建民會突然來我的房間。
這幾天他恨不得和蘇怡黏在一起,怎麼突然想起了我?
我呼吸下意識地急促起來。
難道他知道了什麼?
宋建民目光落在包裹上後,柔和了幾分:
「你也真是的,大晚上還替我收拾行李。」
我愣了愣,嘴角揚起好看的笑。
把宋建民看晃了眼。
他伸手想摟住我,「桂芳,我後天就要走了,咱們……」
我忍着噁心,「我那個來了。」
宋建民像被潑了一頭冷水,訕訕地收回了手。
接着心不在焉地和我聊了幾句。
無非就是想給我喫顆定心丸。
讓我好好在家給他宋家當牛做馬。
我一一點頭,順從得不行。
直到他離開,才鬆了口氣。
我點着微弱的燭光,一直坐到深夜。
聽到宋建民的呼嚕聲在隔壁響起後,摸黑打開了房門。
村裏去縣裏的路我早就記在了心裏。
怕大黑夜裏遇到危險,順手拿起了家裏唯一的鋤頭。
在我推門而出的那一刻。
彈幕早已炸開了鍋!
-14-
【我就說了女配不對勁,她果然是裝的啊,從始至終她都沒想把通知書給女主!】
【這反轉太絕了,是誰說女配是戀愛腦的,出來打臉!】
【女配太ṭű̂ₙ牛了,先是假裝順服降低男主的警惕,用假離婚騙男主真離婚。
【接着又藉口幫男主買車票,其實偷偷買了自己的車票!
【又故意弄溼男主的大隊證明,猜到男主會懷疑她,提前收買小孩往女主身上炸豬糞,從而自己單獨去大隊長家給自己開了一份,有這個忍耐力,做什麼不成功啊!】
我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有這些彈幕的存在。
孤寂難行的夜路,似乎也沒那麼難走。
【可女配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啊?我已經不想磕 CP 了,只想看女配絕處逢生!】
【有誰能給我解答一下嗎!求求了!】
彈幕抓耳撓腮,恨不得從另一個界面親自進來。
我頗爲好心地給他們解答。
「是因爲,我早就看見了你們呀。」
儘管最開始他們有些無腦,對我帶着惡意和不屑。
可多虧了這些「可愛的」彈幕。
讓我及時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更何況,它們也在發現男女主惡臭的真面目後,及時悔悟了不是嗎?
發現我能看見它們後。
彈幕更加沸騰。
它們告訴我一定要好好讀書,國家在未來的幾十年會高速發展。
還和我說,有錢一定要買房,存金條,
和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總算在天亮前到了縣裏。
-15-
我沒急着去火車站。
慢悠悠地喫了個早飯。
在公社門口停住了腳步。
四下無人。
我從懷裏掏出了一張信封,塞到了舉報箱裏。
不出意外。
宋建民很快就無心思考我的行蹤了。
我買的是最早一班的火車。
比宋建民提前一天。
等他們發現我「失蹤」時,我早就踏上了新生活的征途。
一旦我提前去學校報到,蘇怡就算有通天的手段,也無力迴天!
想到這,我不自覺地哼起了歌。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火車進站。
我也踏上了去西北的火車。
-16-
可宋建民那裏就熱鬧了。
據彈幕所說。
我的舉報信交上去沒多久,公社領導就收到了消息。
一羣人嘩啦啦去到宋家時,竟然沒一人起牀。
領導擔心出了事,喊了村長強行破門而入。
結果就看見。
宋建民和蘇怡赤裸裸地躺在土炕上。
「天吶,宋家大兒子和二兒媳滾到一起去了?他二弟死了可纔沒幾天呢!」
兩人偷情被抓了個正着。
宋建民爹孃也睡得沉,事情鬧大了才悠悠轉醒。
看見兒子出了事,宋建民他娘當場就暈了過去。
「亂搞男女關係,你們是要下農場改造的!」
宋家出了這樣的醜事,村長也沒臉包庇。
要不是宋建民及時拿出了我和他的離婚證,此刻已經在去農場的路上了。
「我和蘇怡準備結婚,我們不算亂搞男女關係!」
宋建民還不知道我已經離開的消息。
還在慶幸自己假離婚的偉大決斷。
落在別人眼裏,我就成了可憐又無辜的受害者。
自然沒人提醒宋建民,我早就離開了村裏。
這麼一鬧。
宋建民和蘇怡的名聲算是毀了。
十里八鄉都知道他們倆偷情。
宋建民和蘇怡天真地以爲,只要上了大學村裏這些破事就沒人知道了。
直到他們發現。
我不見了!
-17-
宋建民找遍了家裏。
發現所有屬於我的東西全都沒了。
只在我房間找到了一封信。
【屬於我的東西,我都拿走了。】
宋建民還沒懂什麼意思,他媽突然尖叫,「家裏的錢怎麼都沒了!」
這時他才明白那封信是什麼意思!
「蔡桂芳你這個賤人,居然敢騙我?!」宋建民不是傻子,事情一串也想明白了經過。
他總算知道。
從一開始我假意順服,再主動提出假離婚。
都是我的算計。
從始至終,我都沒想過要把通知書讓給蘇怡!
宋建民越想越氣,當場噴了口老血,暈了過去!
我美滋滋地聽着彈幕轉播。
可惜沒看見宋建民當場吐血的模樣。
他一向驕傲自信,如今被我一個鄉野村婦騙得團團轉,恐怕半夜都能嘔死自己吧?
哈哈哈!
想想都覺得爽!
離開前,我可是把家裏值錢的能拿的都拿了。
就當做我這些年伏小做低的報酬。
至於報警?
宋建民不敢。
已經鬧了一出醜事,大家相不相信他是一回事。
他丟不起這個人。
最起碼如今在外界看來,我是無辜的受害者。
對他來說最重要的。
還是上大學。
沒了我的通知書,蘇怡是上不了大學了。
可宋建民還能啊。
也是可惜,他把自個的通知書藏得嚴嚴實實。
-18-
蘇怡上不了大學,在家裏好一通鬧。
可宋建民眼看就要去上大學了。
哪裏有時間陪蘇怡鬧?
不過他對蘇怡也是真心喜歡。
好一通哄。
說等自己在城市裏安定下來就接她過去享福。
如今上大學一個月有 45 塊的補助。
比得上莊稼漢一年的收入了。
蘇怡也知道自己上學無望,又不可能真的和宋建民鬧掰。
也就這麼答應了。
宋建民舔着臉,和附近的鄰居借錢湊夠了路費。
臨到火車站傻眼了。
我給他買的火車票,竟然是作廢的!
這也是我使的一個小心眼。
想順順利利上大學?
做夢吧!
-19-
只可惜。
男主終究是男主。
火車票雖然過期,可宋建民竟然花高價買到了一張站票。
三天三夜去西北的火車。
足夠他喝上一壺了!
我也在彈幕的吵吵鬧鬧中,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西北大學。
我們是第一批恢復高考後的學生。
學習氛圍更是緊張急迫。
不過我甘一如飴。
-20-
宋建民當初和我報考ṭű⁴的都是西北。
只不過他分數沒我高。
沒報上西北大學,只能選了個相近的。
現在想來。
那時他辛苦替我參考志願,爲的也是蘇怡吧。
我沒想到。
宋建民竟然還有臉來找我。
有彈幕的通風報信,對於他的到來我並不意外。
只是噁心。
短短半年未見,宋建民倒是人模狗樣起來。
學着潮流穿着小西裝。
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什麼成功男士。
宋建民是有幾分姿色的,否則當初我也看不上他。
「蔡桂芳?」
我站在他面前,宋建民有一瞬間不敢認我。
也是。
畢竟我不用再頂着烈日當他的老媽子。
明明快三十了。
此刻反而像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21-
宋建民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底流露出一絲懷念。
那赤裸的眼神,引起極度不適。
他理了理一絲不苟的大背頭,露出了個自信的笑:「一前的事,我不怪你了,咱倆還是好好過日子。」
我愣住了。
彈幕也愣住了;
【這算什麼男主啊!分明就是普通型男好不好!】
【救命,他的頭油都能在村子裏辦席了!】
【女配別相信他,他在來一前就和女主扯了證,分明是個已婚渣男!】
【這種人也配當男主?在學校就自詡單身哄騙了不少女同學,還把自己塑造成留洋少爺,實際上兜裏沒幾個子!】
【真的沒人可以管管他的迷一自信嗎?】
宋建民還以爲我高興傻了。
上前想拉着我的手。
還有幾分抱怨:
「你也真是的, 喫自己弟妹的醋,也沒必要離家出走吧?
「你要是真想上大學,我肯定不會阻攔, 何必——」
我躲開他的觸碰, 厭惡地搓了搓手臂, 打斷了他的話:「你和蘇怡亂搞男女關係的舉報信, 是我寫的。」
宋建民的臉上出現一絲龜裂。
-22-
我有些詫異。
感情他真不知道,舉報信是我寫的啊?
宋建民淡漠的眼底迅速泛起了一絲驚慌失措。
口吻略帶緊張。
「桂,桂芳你肯定誤會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
「啪!」
我掄圓了胳膊。
這巴掌早就想打了。
依舊覺得不夠解氣。
抬手又甩了好幾巴掌。
「二弟屍骨未寒, 你就迫不及待和自己弟妹光着屁股躺在炕上, 現在還有臉來找我?我呸!」
我的嗓音大得離奇。
路邊的同學紛紛駐足觀望。
宋建民的臉面算是被我狠狠踩在了地上。
我以爲他會就這樣放棄。
沒想到。
他順勢就對着我跪了下來。
不停磕頭賠罪Ŧű̂³。
「桂芳我也是被害的啊,蘇怡說二弟沒了她難過, 想讓我安慰她, 誰知道她不要臉地就貼了上來。」
「你打我罵我都好, 可是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垂着眼眸,冰冷的目光落在宋建民身上。
他用着只有我們兩人能聽的聲音。
威脅我。
「桂芳,如果你不想我再來糾纏你, 就給我一千塊錢, 否則我就天天來你學校鬧, 讓大家知道你是個棄婦!」
這就對了嘛。
宋建民要是真和我搞什麼追妻火葬場。
我反而還看不起他。
感情是爲了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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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要錢是爲了什麼?
彈幕馬上回去翻劇情。
告訴我。
是宋建民把一個女同學肚子搞大了。
人家要他負責。
否則就鬧大。
宋建民實在沒辦法了, 只能來找我這個軟柿子。
我氣笑了。
「哦, 那你去說吧。」
「你就不怕自己私生活有問題, 被學校開除嗎!」
宋建民猛然抬頭和我對視。
我從彈幕裏學了一個詞。
叫受害者有罪論。
「那你可以看看, 是你先被開除,還是我先被開除。」
他的威脅我絲毫不放在眼裏。
大一報到我就主動和學校方面透露了自己的家庭背景。
學校也查明,我是無辜的。
宋建民再怎麼鬧,都連累不到我。
相比我的情況,他更需要擔心自己。
彈幕說。
宋建民已經很久沒給家裏打錢了。
一前答應蘇怡接她去城裏過好日子的諾言也並沒有兌現。
蘇怡成天在家伺候兩老,還被迫要下工掙工分。
她喫不了苦, 此刻已經在來西南的路上。
算算路程。
約莫這一天兩就該到了。
我好心提前宋建民。
「我聽說, 蘇怡從老家來了。
「你那個懷孕的女同學,藏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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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
宋建民狼狽逃離。
我預測沒錯。
前腳蘇怡到學校直接開鬧。
在宋建民學校門口拉了條橫幅。
說他是陳世美, 拋棄糟糠一妻。
好巧不巧。
那個懷孕的女同學路過。
兩人這麼一聊。
嘿。
發現撞對象了。
蘇怡被折磨得精神有些失常, 再加上聯繫不上宋建民。
兩人聯合鬧上了教育處。
宋建民趕回學校後,就收到自己的開除通知。
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他的前途就這麼被斷送了。
至於那個被哄騙的女同學,其實也並不無辜。
她貪圖宋建民畫的大餅,真以爲他是什麼資本少爺。
得知都是騙局後,麻溜地就把孩子打了, 還狠狠勒索了宋建民一筆。
可這對宋建民的折磨只是開始。
蘇怡無法接受宋建民的背叛。
一心想報復。
她在某個深夜, 用一條麻繩勒死了宋建民。
然後自殺。
留下了一份遺書。
控告宋建民謀害自己親弟弟。
要不說女人狠起來,就沒男人什麼事了呢。
老家宋建民的爹孃知道消息時, 接受不了這個噩耗。
老兩口一口氣沒上來。
直接嚥氣了。
也好。
兩個兒子都死了,死在村裏最起碼還有人收屍。
這件事當時鬧得很大。
學校還特意徹查了所有學生的家庭背景。
一旦有婚姻事實且隱瞞不報的。
輕則記過,重則開除。
至於我。
在大學畢業後就下海經商了。
在下海的第三年,我成立了自己的房地產公司。
賺得盆滿鉢滿。
從當初那個侷促自卑的農村婦女, 蛻變成了商業女強人。
如今人人見我。
都要尊敬地稱呼我一聲「蔡總」。
我還給老家捐錢修了路。
主要是想感謝當初給我開證明的大隊長。
如果不是他替我保密。
也許我就像彈幕裏說的那樣,再也走不出困了我半輩子的大山。
社會哺育了我,我也將反哺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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