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照顧孩子太累，我請了個保姆。
婆婆知道後，連夜跑來罵我。
「你怎麼連個孩子都帶不了？把她辭了，我倒要看看帶個兩歲孩子能有多累！」
保姆白她一眼：「無故辭退，可是要補齊我找下家的誤工費的哦，少則一兩天，多則半個月。」
婆婆數落我：「你就是個廢物！那時候我一個人帶倆孩子，還要做一大家子的飯，不都過來了！怎麼就你不行？」
我剛想說幾句，保姆給我使眼色。
「大姐，那咱倆乾的活差不多啊，你家大哥一個月得給你不少錢吧？」
提到錢，婆婆臉都綠了。
-1-
從結婚就催我們要孩子，還保證把孩子帶到上學的婆婆。
帶了三個月，就找藉口跑回了老家。
「我在老年團做領唱，倆月不去，團都要解散了。我得趕緊回去主持大局。」
我母親早逝，父親身體不好，老公郭陽又剛剛去外地出差。
沒人幫我帶孩子。
而我即將面臨產假結束回去上班，着急上火得不行。
好言相勸了很多次。
婆婆就是不聽。
「要實在找不到人，就讓趙玥把工作辭了，自己在家帶孩子，她那工作也賺不了幾個錢，還不如把孩子帶好。說到底，孩子還是得當媽的帶。」
我老公拖着不給她買票，她就用小錢賄賂上中學的外甥，給她買票。
趁着他兒子上班，自己大包小包地跑了。
我老公也很無奈。
跟我保證：
「這事是我媽做的不合適了，不過老人確實也沒有義務帶孫子輩。
「以後我把工資全都給你，你就辛苦辛苦，把孩子帶到上幼兒園。」
被逼無奈之下，我辭掉了工作。
自己在家帶孩子。
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到一歲出頭，郭陽的公司業績下滑，工資越來越低。
他拿回家的錢，從兩萬減到一萬，最近只能拿給我五千。
我們家每個月房貸就要四千。
只剩下一千塊，根本不夠花。
可孩子太小，幼兒園不收，又沒有人幫着帶。
我只能找兼職賺錢。
最後發現寫文這個路子不錯，便開始了碼字之路。
我的女兒糰子是個高需求寶寶，必須要我在身邊陪着。
我只好趁她睡覺的時候趕緊寫。
晚上還經常熬夜。
搞得身體特別累。
好在，一切付出有了回報。
我寫的文開始有了不錯的收入。
在第三個月稿費五千塊的時候，我便請了個做飯保姆。
一開始，劉姐只在飯點前過來。
後來，她看我要一邊帶孩子，一邊用手機碼字。
就說：「不然，我幫你帶孩子吧。你這樣，孩子帶不好，工作也幹不好。我以前做過月嫂、育兒嫂，帶過各個年齡段的寶寶。」
就這樣，她就留了下來。
劉姐很能幹，做事情麻利，帶孩子又有耐心。
我真的撿到寶了。
她來之後，我輕鬆了很多。
碼字效率上來了，靈感爆發。
現在一個月收入最少一萬起。
最近我在更的書有起大量的趨勢，我更得更勤奮了。
便給劉姐加了工資，讓她晚上也住在這裏。
郭陽經常不在家。
他對家裏也基本不過問。
知道我在做兼職，也知道我請了保姆，從沒說過什麼。
不知道他怎麼把我找保姆的事透露給我婆婆的。
-2-
那天我正在碼字，婆婆的電話打了過來。
她給我打電話，一般沒什麼正事。
而我正寫到高潮階段，情緒不能斷。
便點了靜音，繼續寫。
等保姆喊我喫飯的時候，才發現婆婆發了好幾段 60 秒語音。
我一陣頭疼。
想着先給女兒餵飯吧。
剛拿起碗，電話又響了。
無奈。
對保姆說：
「劉姐，你喂糰子，我接個電話。」
接起電話，那頭帶着怒氣，聲音透過話筒傳來，要把我耳朵震Ṫṻ₊聾。
「你在幹什Ţüₒ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媽，我剛在忙。」我儘量心平氣和。
「你忙個屁，我聽陽陽說你請了個保姆？」
「對，我一個人忙不過來，就找了個幫手。我想着……」
「你可真行！」婆婆氣性很大，「你就是這麼糟蹋我兒子的錢的，是吧？
「你說你又不上班，怎麼連個孩子都帶不了。還用得着請保姆？」
婆婆在那頭喋喋不休，數落了我一個小時。
我懶得跟她解釋。
也不想耗費心力跟她吵架，等她唸叨得口乾舌燥了，我說：「沒什麼事，我就先掛了。我飯還沒喫呢。」
婆婆吼道：「我已經買票了，後天就到你那，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廢物到底怎麼帶孩子的。」
掛掉電話，保姆向我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飯菜都涼了，我給你熱下再喫。」
「算了，劉姐，沒胃口了。你哄着糰子睡午覺，我還要接着碼字。」
劉姐還是把菜給我熱了一遍。
「我看你啊，比一般上班族都累，不喫飯身體可喫不消。天大地大，喫飯的事最大。」
我看着她，心中有了絲絲溫暖。
-3-
被罵了一頓，下午碼字狀態都進不去。
便關掉電腦，閉目休息。
劉姐勸我：「這婆媳啊，天生不對付。這事我見得多了，你要是抹不開面，我替你出面。我臉皮厚，天不怕地不怕。」
我本身就不善於跟人吵架。
尤其生完這孩子近兩年的時間，跟外人接觸得少，就更沒戰鬥力了。
「劉姐，麻煩你了。」
「都是小事。」
…..
隔了一天上午，保姆帶着女兒出門曬太陽，我剛坐到桌子前打開電腦捋思路。
門就被大力拍響。
「開門！快開門！」
我一開門，婆婆拎着個包裹站在門口。
「說了今天到，你就不知道去車站接下我？」
「額……郭陽出差還沒回來，我實在是走不開。媽，你也沒說幾點到啊。」
「還賴上我了？」她進門先找孩子。
「我孫女呢？」
「劉姐帶着她出去玩了。」
「就是你找的保姆？」
我點頭。
「把她給我叫回來，跟她說今天開始就不用她了，我來給你搭把手。我就不信了，一個將近兩歲的孩子，你都帶不了。」
「媽，這保姆很能幹，我不能辭。」
她用手指着我，一下一下點着。
「你說說你，都結婚幾年了，孩子也這麼大了，還把自己當嬌小姐呢？你又不上班，怎麼一個孩子都帶不了？
「我兒子的工資都在你這，你就這麼給他嚯嚯，是吧？你當他的錢是大風颳來的？」
我正要解釋。
保姆帶着孩子回來了。
女兒跟她奶奶認生。
一進門，就哭。
我趕緊抱過來，哄着。
婆婆有些不高興。
「看吧，天天讓別人帶着，自己家人都不認了。」
這是什麼話，我想說兩句反駁她。
就見劉姐給我擠眼睛。
「這年紀的孩子啊，最不會撒謊，誰喜歡她，對她好，自然就跟誰親近。」
婆婆瞪她。
「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
劉姐也不生氣，仍舊笑臉相迎。
「你是孩子奶奶吧？一看就跟孩子見面少，平時也不咋視頻吧？我們小糰子這麼可愛，你是不喜歡她嗎？」
這話算是說中了。
過去這一年多，她極少跟我視頻，偶爾發些不痛不癢的話，無非就是用她那套老舊的帶孩子理論教訓我幾句。
我全當耳旁風。
而她朋友圈裏全都是和老姐妹各處玩的視頻。
婆婆臉色極難看。
「別說廢話了，今天你就走吧。我來幫着帶孫女，用不着你了。」
「媽……」
劉姐笑着對我說：「小趙，孩子膽小，抱屋裏去哄吧，別嚇着了。」
婆婆急了：「你說這個什麼意思？我能嚇着我孫女？」
她嗓門很高，乍一說話，把我女兒嚇得一哆嗦。
哭得更大聲了。
我趕緊抱着她進了屋。
就聽劉姐說：
「我們公司有規定，不滿整月，無故辭退是要負擔找下一家的誤工費的。賠償幾天，不好說。少則一兩天，多則半個月。得去我們公司理論理論。
「你看，這賠償款是你出，還是讓你兒子打給我？」
婆婆一拍桌子。
「你又沒幹活，還想要錢？沒門！」
劉姐不急不躁。
「這是規定，合同裏都簽着了。你們要是不付，那就是違約。賠償的更多。」
婆婆吞吞吐吐了半天，又開始罵我。
「趙玥也是，一個孩子都帶不了！我兒子小時候，我帶他跟他姐兩個，還要給一大家子做飯，不都過來了嗎？怎麼到她這，就不行了？真是個廢物！我兒子當初就不該娶她！」
劉姐呵呵一笑。
「哎喲，大姐，我聽你這意思，咱倆乾的活差不多啊，你甚至乾的更多呢。那你家大哥應該給你很多錢吧？」
說到錢，婆婆一時語塞。
話都說不利索。
「錢……錢……一家子，談……談什麼錢！」
據我所知，婆婆也就是在公公前年去世後，纔拿到他的工資卡。
手頭纔算寬裕了些。
「呵呵，大姐，您可真大氣。那怎麼會在乎我這點小錢呢？對不對？」
「那能一樣嗎？她一個家庭主婦，又不賺錢。她在家看看孩子，舒舒服服地享着福，我兒子辛辛苦苦賺的錢，就被她這麼糟蹋？」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在屋裏說。
「媽，我在做兼職，我也在賺錢。請劉姐的錢，是我出的。」
婆婆跑到門口。
指着我。
「你真是好大臉，你能賺幾個錢？這家裏頭哪一樣支出不是我兒子在付。他整天在外面出差，連家都回不來，能不能喫上一口熱乎飯都不好說。你倒好。」
我心裏頭很是委屈。
「你以爲我願意在家帶孩子嗎？憑什麼孩子只能困住媽媽？你要是不樂意，你讓他回來帶孩子，我出去上班！」
這一年多帶孩子的辛苦、委屈，順着我這句話，全都一股腦發泄了出來。
多少個日夜，我獨自撐着，崩潰完又繼續。
多少次看到銀行卡里的錢，我焦慮地喫不下飯，睡不着覺。
這些苦，憑什麼要我一個人去扛。
婆婆卻說：
「我兒子是個大男人，他怎麼能在家帶孩子呢？他就應該去創事業，去賺錢。」
我淚眼模糊，看着她。
「哦，是嗎？那你知道他現在一個月賺多少錢嗎？交完房貸，就只剩下一千塊，夠幹什麼的？人也見不到，孩子也不帶，現在錢都拿不出多少。要不是我……」
婆婆一愣，轉瞬的功夫，又說：
「你別胡攪蠻纏，那外面的工作有那麼容易嗎？現在都不景氣，時好時壞也很正常。你又不出門，你知道什麼？」
我抹了把眼淚。
「好話賴話都讓你說了，我無話可說。反正保姆我不會辭退的。」
劉姐過來勸：「好了好了，都別吵了啊，大家和氣生財。菜我準備得差不多了，大姐，要不你搭把手？」
我把婆婆往外拉，婆婆一甩胳膊。
「錢給你了，我纔不做飯！」
劉姐問：「呀，原來大姐你不是來幫着帶孩子的？那你來幹啥來了？」
「我來監督兒媳婦帶孩子！」
-4-
婆婆來了之後，因沒有多餘的房間給她住。
她就不想讓劉姐住家了。
還說：「早上六點過來，晚上十點走，就按不住家的給你錢。」
劉姐無奈：「好傢伙，趕驢拉磨都沒你這麼用的。我就是住家也是跟着孩子九點睡覺，七點起牀。要是按照不住家的來，那就得給加班工資了啊。說句替你着想的話，那樣不划算。」
婆婆用餘光瞟我，我沒說話。
「那你想幾點來？」
「早上八點過來，下午六點準時下班。」
婆婆眼珠子一轉。
「行。」
她小聲叨咕。
「反正還有十幾天這月就過完了，到時候不想走也得走。」
我不想再跟她吵架浪費自己的精力。
隨便吧，她要是真願意在這帶孩子，到時候我找個工作。
要是又待兩天就跑，我請不請保姆，她也管不着。
只是，劉姐這樣的保姆，可遇不可求。
趁着婆婆不注意，我跟劉姐說。
「她那人就那樣，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劉姐眉眼彎彎。
「沒事，小趙，我有辦法。」
下午，劉姐飯做到一半，一看到六點了。
鍋鏟一扔。
「大姐，我到點下班了，鍋裏的菜你看着點啊，別糊了。」
婆婆正跟老姐們視頻，讓她們看我女兒呢。
一聽這個。
「誒？飯都沒做好，你怎麼能走？」
劉姐纔不管她，一會兒就沒影了。
婆婆看向在電腦桌前的我。
「你去做飯去。」
我不理她。
「我忙着呢。」
「你忙什麼忙？你一天天在那上面啪啪啪，能賺幾個錢？」
我斜她一眼。
「那我不寫了，這月保姆費，你出？」
「靠！」婆婆暗罵一句，把女兒丟在客廳，舉着手機進了廚房。
我聽到了鍋碗瓢盆猛烈撞擊的聲音，伴着她吐槽我的聲音。
好不煩躁。
女兒張開手，朝我走過來。
「媽媽，抱。」
可是我今天的碼字任務還沒完成。
我哄她。
「乖糰子，自己玩一會兒，媽媽一會兒就好。」
「不嘛，不嘛，媽媽抱。」糰子張開嘴就要哭。
我女兒是這樣，一旦哭起來，一個小時哄不住。
我只好暫時離開電腦，抱起她，陪她玩。
可一個小時過去了，婆婆還沒出來。
我忍不住去催她。
就見她自己在廚房邊喫飯，邊刷視頻呢。
原來她早就做好，自己先喫了。
我這火氣頓時就直衝腦門。
「媽！你怎麼自己喫起來了？糰子早餓了，你都不管！」
「嚷什麼！我做的飯，先嚐嘗，咋了？」
我看着只剩下少一半的菜。
「你這是先嚐嘗？你都快喫完了！」
婆婆把筷子往案板上一拍。
「那咋了！你作爲兒媳婦，就應該伺候我！還想着讓我給你做飯，你哪來的臉！」
後來，我又單獨做了我和女兒的飯。
喫飯的時候，婆婆就在旁邊開着免提，給我老公打電話哭訴。
「你媳婦嫌棄我做的飯，也不高興讓我喫，這日子沒法過了，你趕緊回來管管吧。」
郭陽問：「不是有保姆嗎？還用得着你做飯？」
我趁機說：「媽讓保姆六點下班，來不及做好晚飯。」
婆婆搶着說。
「也不想想，讓保姆住家裏，那我住哪？這保姆也狡猾得很，早點做飯不就行了。
「媽來了臨時改的主意，劉姐哪裏來得及做飯？不過她也做得差不多了，讓媽最後看着煮熟而已。她倒好，自己喫了，不管我們娘倆。」
婆婆怕我繼續告她的狀，把免提關了。
「不管怎麼說，錯的也是你媳婦！就這麼糟蹋你的錢。我讓她把保姆辭了，她也不聽。聯合一個外人擠兌我。」
我上前搶過手機，對那頭說：
「郭陽，我醜話說在前頭，你每月給我多少錢，你心裏有數。拋開房貸，剩下的可不夠請保姆。要是這月耽誤了我賺錢，保姆錢你和你媽出吧。」
「不是……老婆……我……」
「你賺那幾個錢，都不夠塞牙縫的。如果你三個月內還是這些，你就滾回來做家庭主夫，我去上班！」
「老婆，我在投簡歷了，只不過現在市場不景氣，我也想別的辦法賺錢了。」
婆婆把手機搶過去，掛斷了。
氣呼呼地進次臥，關上了門。
晚上我帶孩子，一直碼不了字。
好不容易把她哄睡着，我才起身去電腦前。
卻聽見婆婆去客廳打開了電視。
嘻嘻哈哈看了起來。
我走過去跟她說：「媽，我要忙工作了，你能別看了嗎？還有，你動靜小點，糰子剛睡着，別給吵醒了。」
她也見識過我女兒的哭鬧。
也怕真哭起來，讓她哄。
便調低了電視音量。
「大晚上的，能做什麼工作？明早上，保姆八點纔來，你不得做早飯啊？我看你是找藉口晚睡，不想早起！」
我又拿出保姆費說事。
她罵罵咧咧地關了電視，進次臥前，說：「哼！賺什麼錢，還不是用的我兒子早前給你的錢。當我不知道呢！」
知道吵起來又是沒完沒了，我嚥下這口氣，趕緊Ţųₘ去補今天的字數。
終於碼完，躺到牀上，已經半夜十二點了。
我無比懷念劉姐幫我分擔的日子。
才輕鬆了幾個月，就又回到了當初累死累活，一個人兼顧好幾頭的日子。
我感到深深的無力。
給郭陽發消息。
「你哪天能回來？」
他秒回。
「老婆，要下個月才能回去。」
我給他撥語音，他好一會兒才接。
對面背景嘈雜。
「你在幹什麼？」
「我在應酬啊，老婆。」
有女聲招呼他：「陽哥，怎麼躲在這裏打電話，你的歌都替你點好了。」
我心臟突突地跳。
我被孩子困在家裏，哪裏都不能去。
他倒好，醉生夢死。
「你要是三天內不趕回來，就等着離婚吧。」
「別呀，老婆……」
-5-
我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就被婆婆叮叮咣咣的聲音吵醒。
看了眼時間，才六點鐘。
女兒也還沒到醒的時間，翻來覆去被吵得不行。
我推門出去，問她：「媽，你起這麼早幹嘛？都吵到糰子了。」
「我是叫你ṭů⁸起牀。都幾點了，不做早飯啊？」
想起昨晚半夜劉姐給我發的消息。
「賴着別動，等我。」
我便說：「我不餓。我等保姆來。你要是餓了，就自己做吧。對了，糰子被你吵醒了，我看着哄吧。」
我把沒睡夠被吵哭的糰子塞給婆婆。
「她早上一般喝奶，怎麼衝奶，你昨天學會了吧？」
然後，鎖門繼續睡覺。
睡是睡不着的。
因爲隔着一扇門。
充斥着罵聲、哭聲、敲門聲，和什麼東西掉落的聲音。
既然睡不着，我便打開手機，接着碼字。
說實話，當我開始不管不顧之後，思路都清晰了，靈感也回來了。
等劉姐來了之後，我才起牀出去看。
就見滿地狼藉。
女兒坐在地上，嘴邊、腳邊吐的都是奶。
廚房裏也一團糟。
婆婆想給自己做個早飯，又要顧着愛哭的女兒。
鍋燒糊了，碗碎了兩個。
劉姐驚訝地說：
「哎呀，大姐，原來你是這麼帶孩子的呀！嘖嘖嘖，你家兒子閨女小時候跟着你，一定喫了不少苦吧？」
婆婆想狡辯。
可先頭給自己立的形象已經塌了，又想給自己找補。
便推脫說：「這孩子被她帶壞了。我生兩個都沒這Ṫú⁼麼難帶。就知道哭，有什麼可哭的。」
劉姐把女兒抱起來，給她擦了嘴，把新衝的奶給她喝。
她瞬間就不哭了。
「這不是挺好的嗎？大姐，你那奶瓶裏的奶都結塊了，孩子怎麼喝啊。哎！真的是，這麼大年紀了，連個兩歲孩子都帶不好，還能幹什麼喲。」
「你！」婆婆氣得直喘氣，「又要帶孩子，又要做飯，我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
「這就忙不過來了？小趙可是自己把孩子帶到一歲半的。」
婆婆撇了撇嘴。
劉姐又說：「要說小趙頭一次生孩子，沒經驗吧，可她也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到這麼大了。
「可是大姐你不是說自己帶大了兩個孩子嗎？糰子都會說能走了，你怎麼還帶不了呢？」
「我……」
我趁機說。
「媽，你要什麼都幹不了，就趕緊回老家，別添亂了。」
婆婆看看我，又看看保姆。
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嚎。
「好啊，你們就合起夥來欺負我。我要告訴我兒子，讓他跟你離婚！」
「不能離婚！」
正說着，郭陽回來了。
限他三天內回來，沒想到他買了當天晚上的末班趕回來了。
-6-
婆婆見到她兒子，就像見到了救世主。
哭嚎得更厲害了。
「兒子，我的兒啊，你媽我快被她Ŧüⁿ們欺負死了啊，你要給我做主啊。」
「媽，你先等會再說，」郭陽越過他媽，把我拉進臥室，單膝跪地。
「老婆，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沒用，你千萬不能跟我離婚。」
我把臉扭過去，不想看他。
他又跪下另外一條腿。
「老婆，這段時間，我們公司走了不少人。可是他們也沒找到像樣的工作。現在真的太難了，我怕我辭職後，現在這樣的工作也找不到了。我陪老闆應酬，也是沒辦法。
「我知道我每月拿回家的錢很少。我知道除去房貸，一千塊錢會緊巴巴。可你從沒有埋怨過我，還自己想辦法賺錢，我都知道。我只能當鴕鳥，當做一切都在掌握內。老婆，是我錯了。從今天開始，我去跑外賣，送快遞做兼職，行不行？你別跟我離婚。」
我靜靜地看着他。
原來我的難處，他都知道。
只是因爲我要強，也體諒他的不容易。
所以，他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讓我獨自面對這一堆爛攤子，從不說一句安慰的話。
這就是我的好丈夫啊。
要不是我昨晚上第一次說出要跟他離婚，他還會做縮頭烏龜。
我問他：「你媽有沒有跟你罵過我？你是怎麼說的？」
他的臉一陣白。
「哎呀，別聽她瞎說，她一個老太太，知道什麼？」
「呵，」我苦笑，「如果你在她面前維護過我，她應該不會做到今天這步。到現在，她還以爲我花的是你的錢。她是不是還不知道，你的收入情況？」
「我……」郭陽腦袋垂了下去，「她整天在她那些老姐們面前吹噓我有多厲害，我要是告訴她實話，會沒面子的。」
他的面子比天都大。
「郭陽，其實你也不是必須得出差吧？」
他頭埋得更低了。
「老婆，這個月的裁員名單裏有我，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你。我怕我整天往外跑，還一分錢都拿不回來。我怕……」
我失望地搖頭。
起身收拾東西。
郭陽急了。
「老婆，你要幹什麼？」
「我先帶孩子出去住一段時間。等你想明白瞭解決辦法，咱們再談。」
「老婆，不行，你不能走。」
我使勁推開他，去開門。
就見婆婆還坐在地上。
保姆已經麻利地把屋子都收拾乾淨了，正給糰子講繪本呢。
見我拿着行李出來，婆婆問：
「陽陽，她要幹什麼去？」
我沒搭理她，對保姆說：
「劉姐，幫我把孩子的東西打包好，咱們出去住。」
婆婆一個鯉魚打挺，搶過糰子。
「你走可以，別想帶走我孫女。」
郭陽在後面急得跳腳：「媽，你就別添亂了。」
劉姐看着我，用眼神指了指我婆婆。
我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
「行啊，孩子就放在這，你們帶。至於離婚分給誰，等我的律師函吧。」
我帶上行李，讓保姆和我一起走了。
走之前，郭陽數次跟我道歉，求我原諒。
婆婆拽着他的衣服，不肯撒手。
「你個大男人，還怕找不到媳婦？讓她走好了。」
女兒糰子也在哭。
我在心裏說：「讓你奶奶和爸爸帶你幾天，媽媽會回來接你。」
招手上了一輛出租車後，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劉姐還坐在我旁邊，她輕輕撫上我的後背，什麼都沒說。
等車子到了酒店門口。
她才安慰我：「小趙，沒事的。孩子總歸還是跟你親。不差這幾天。他們是孩子的爸爸和奶奶，不會對孩子不好的。頂多，就是手忙腳亂一些吧。你啊，也該給自己一個喘氣的機會了。」
我點點頭。
「劉姐，你可以先別去下家嗎？這幾天的誤工費，我可以打給你。」
劉姐笑着說：「不用打給我誤工費，我也不會去下家的。我跟你性格相投，不用磨合就相處得這麼好，這樣的僱主，可遇不可求。放心，我等你的消息。」
我感激地抱住了她，任由眼淚流下。
-7-
住進酒店後，郭陽一直給我打電話，發消息。
我一律不接不回覆。
婆婆在朋友圈瘋狂吐槽我。
說我：「拋夫棄女」、「不配做女人」。
她一開始把女兒哭鬧的視頻發出來，想讓大家一塊罵我。
得到的親戚評論卻是：
「你是孩子奶奶，孩子怎麼跟你不親？」
「孩子都哭得沒力氣了，你怎麼還不抱起來哄哄，還有時間拍視頻啊？」
「哎，說人家媽媽不好，可這孩子養得白胖白胖的。怎麼到你這裏一直哭啊，是你帶不好吧？」
「可憐的孩子，表姑改天去看你。話說我表哥在幹什麼？他是孩子爸爸，不能管下孩子嗎？整天在朋友圈發老婆對不起，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表嫂的事，把她氣走了？」
婆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把那條視頻又刪掉了。
親戚們便在大家族羣裏問。
「惠芬，你這孩子奶奶怎麼當的，不是去帶孩子了嗎？怎麼總讓孩子哭啊？」
「當初你帶陽陽和琴琴就帶不好，鬧得倆孩子總生病。陽陽她爸讓她出去上班，想找個親戚帶，你還不願意。現在又去禍害孫女輩了。哎！你兒媳婦進了你們家也是倒黴。」
說這話的是郭陽的大姑。
一向跟婆婆不合。
郭陽小姑也在羣裏吐槽。
「當初我大哥就是被你氣死的。你說說你什麼都幹不好，孩子也帶不好，還整天跟我大哥吵架。你就作吧，早晚把你兒子的婚姻也攪散了。」
表兄弟姐妹在羣裏艾特郭陽。
「表哥，我告訴Ṭű⁺你啊，我就認趙玥這個表嫂，你要是把她氣跑了，我就不認你了。」
「表嫂又漂亮又能幹，前年我考大學，多虧了表嫂把她的複習方法告訴我，不然我都考不上本科。表哥，你太過分了。」
郭陽和婆婆誰都沒在羣裏回覆過。
我想應該是忙不過來吧。
畢竟我女兒挺能找事的。
婆婆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8-
再次跟郭陽見面，是五天後。
他整個人憔悴了很多。
瘦了一大圈。
眼窩深陷，黑眼圈極重。
他腿一軟，又要給我跪下。
「要是讓你媽看見，不知道又怎麼編排我呢。」
郭陽差點哭了。
「老婆，我求求你，回家吧。咱家亂套了。
「我媽也讓我來找你回去，她說她再也不管你請保姆的事了。
「咱們家糰子快把她折磨瘋了。動不動就哭，她做飯顧不上，糰子哭。故事講得不好，糰子哭，奶燙了涼了，更是哭。一天三頓大哭，十頓小哭。沒日沒夜，樓上樓下投訴了好幾回。
「我媽白天晚上睡不了覺，比我還憔悴。」
我冷笑。
「不是還有你嗎？你們公司應該把你辭退了吧？你應該有大把時間帶孩子吧？」
郭陽眼淚都掉下來了。
「老婆，我現在才知道操持家裏，一天到晚都得用錢。自從我媽來，家裏東西用壞、摔壞了好些，我手裏的錢用完了都不夠換的。我只能去跑外賣，一天賺的不夠她們花的。
「就這樣，回去還得帶團子。因爲我媽不想晚上再帶她了。老婆，我真的快崩潰了。再這樣下去，我會猝死的。」
我面無表情地聽完。
反問他：「所以你覺得以前的兩年，我一個人是怎麼帶團子的？我都沒死，你倆能死嗎？你媽說她一個人帶兩個，現在你倆人帶一個，都帶不了？呵呵, 我不信。」
「老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前做縮頭烏龜。是我畜生！你給我一次機會吧, 沒有你, 這個家沒法維持下去了。糰子也很想你, 每天晚上做夢都找媽媽。」
提到女兒, 我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我也很想她。
可沒辦法，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那你的解決辦法是什麼？」
「我把我媽送回老家，不經你的允許, 不准她來搗亂。把劉姐請回來, 或者你願意țŭ⁹請幾個保姆就請幾個保姆, 我絕不干涉。」
「所以，還是我自己在負重前行啊？這跟以前有什麼區別？你繼續在外面喫喝玩樂？」
「不, 不是的！」郭陽拿出一張銀行卡, 「這是我爸臨終前交給我大姑的錢, 是他怕我媽亂花，讓我大姑暫時替我保管的。這裏頭有三十萬，你先拿着花。我會邊做兼職邊找工作, 不管賺多少, 都給你。」
我拿過那張卡。
說：「這錢算是你補償我的, 不過這方案我不滿意。不如, 我給你一個方案吧。我去工作, 你在家帶孩子。」
「我不行！」郭陽下意識否定。
「我還沒說完, 劉姐人很好, 帶得也放心。你可以把劉姐留下幫你帶，不過劉姐的工資你得自己賺來支付。還有家裏的一切開銷。我會按照你之前給我的，每月給你 5000。」
「5000 哪夠啊！」說完看向了我，見我眼神堅定，又說，「行, 我努力。老婆, 你是不是不跟我離婚了？」
「嗯，暫時不離, 我會監督你。」
「那就好, 那就好。」
-9-
婆婆不用人趕，自己跳上了回家的火車。
走之前，她沒跟我說過一句話。
甚至連她兒子都不想說話。
她只想趕快逃離這個短短幾天就讓她憔悴了十歲的地方。
劉姐回來了，糰子高興地圍着我倆轉圈圈。
我成立了工作室，帶着幾個人寫文賺錢。
每天忙得不亦樂乎, 錢就像雪球一樣, 越滾越多。
而我老公，現在是全職主夫。
爲了去賺保姆費, 他每天天不亮就起牀去送快遞。
晚上送完外賣，很晚纔回家。
還要邊抽時間找工作。
就這樣，半年後，才找到一份像點樣的工作。
可他嫌工資低, 晚上仍舊去跑外賣。
某天，我問他：「你覺得辛苦嗎？」
他說：「再辛苦，哪有老婆辛苦。我甘之如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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