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流行網購魅魔,我買不起,就從路邊撿了一個。
但這個魅魔質量不太好。
不光脾氣差,還對我毫無興趣,寧願餓着也不肯「喫」。
我只好把他的魅魔紋拍給相關店主,
詢問如何調教這一款。
店主瘋了:
「親!!您別開玩笑了!!這哪裏是魅魔?!」
「這是惡魔啊!還是最惡的那種!」
-1-
下班後,我悄悄問女同事:
「家裏的魅魔不肯進食怎麼辦?」
「怎麼會?」
女同事驚訝道,
「魅魔不進食會虛弱呀,我家那個一週要喂三次,我閨蜜家的那個更誇張,一週四五次都不夠呢!」
「這麼能喫?」
我想起鴉野冷冰冰的眉眼。
一點都沒有虛弱的樣子。
「不過有幾種情況……」
「什麼?」我豎起耳朵。
「他之前認過別的主人,或者身體不行。建議你找網購的店家問一下。」
可我不好意思告訴她。
我的魅魔不是買的。
是撿的。
-2-
女同事給我提供了一個思路。
魅魔再冷淡,也無法抗拒種族天性。
她讓我穿得清涼一點,勾引一下試試。
晚上回到家。
我盯着鴉野看。
深色皮膚,肌肉結實。
五官更是無可挑剔。
要不然當初我也不會一眼就在垃圾桶旁發現他。
「看什麼?」鴉野不耐煩地問。
「你有沒有感覺不舒服?」
「沒有,我好得很。」
鴉野脾氣不太好,說話衝。
不像其他魅魔,溫順又聽話。
爲了檢查鴉野到底哪兒壞了,我上手去摸。
腹肌沒問題,腰也是好着的。
巧克力奶更是——
「你幹什麼?」
鴉野差點跳起來,表情有些暴躁。
「誰允許你亂摸的?把你的髒手拿開!」
奇怪,渾身上下都好好的呀。
難道是那個不能用?
隨着我的目光下移。
鴉野氣急敗壞:
「你在看什麼?周敘瞳,我問你,你在看什麼?那是你一個人類能看的嗎?」
女同事說得對。
他大概率是壞了。
要不是壞了,誰能捨得扔掉這麼好看的魅魔?
必須實踐確認一下。
我脫掉外ƭű̂₇套,露出提前穿好的半透薄紗。
房間內突然變得很熱。
鴉野在情緒不穩定的時候,身體會發熱,連帶着周圍氣場都變燙。
我問過其他人,她們的魅魔沒有這個特質。
可能魔與魔之間也有體質差異。
我跨坐在鴉野身上。
「你餓不餓?」
「……從我身上滾下去!」
「餓了就喫,別壓抑自己。」
「我讓你滾下去!」
我假裝聽不見,扣住他的下巴。
在他滾燙的嘴脣上落下一個吻。
鴉野氣急敗壞:「你給我喫了什麼?我怎麼反抗不了?」
「加了點魅魔專用藥物。」
「你居然給我下藥?周敘瞳!我要殺了你!」
「你應該叫我主人。」
「我纔不是那種低賤的生物,我堂堂純血惡——」
鴉野欲言又止。
他眼神隱忍,像臥薪嚐膽的勾踐。
與此同時,我感覺到了。
巧克力棒規格優越,甚至有點超出預期。
他的功能應該沒問題。
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他有別的主人。
鴉野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找回了力氣。
並將我狠狠推開。
「區區藥物就想控制我?人類還真是愚蠢!」
看着他毫不留戀地走出房間的背影。
破案了。
他不光認過別的主人,還對前主念念不忘。
-3-
其實我早就有過這個猜測。
畢竟鴉野是我撿來的。
這幾年流行網購魅魔。
聽說魅魔們不但會取悅主人,有的還能做家務。
我很想要一個,但我買不起。
一個月前,我在垃圾桶旁發現被人拋棄的鴉野。
那時候的他,面色蒼白,奄奄一息。
我把他帶回家,給他喫的和水。
鴉野很沉默,似乎不想跟我有太多接觸。
我問:「你還記得自己家在哪嗎?等你休息好,我帶你去找你主人。」
「沒那個東西。」
「什麼?」
「我沒有主人。」他有些不悅。
但他有名字。
魅魔的名字,都是主人取的。
所以我猜,他是被主人放生拋棄的。
我把鴉野留在身邊。
但因爲他的抗拒,我們一直沒簽訂契約。
如今,我才明白。
鴉野雖然嘴硬,但出奇地專一。
他其實,一直沒忘掉前主人吧?
沒過幾天,我的猜測就被證實。
週末我帶鴉野去看大潮。
出發前我還專門交代:「看在你每天喫我的喝我的份上,如果有大浪打過來,你要保護我。」
鴉野「嗯」了一聲,興致缺缺。
但在到達觀景點後,他突然認真起來。
順着鴉野的視線,
我發現他在看一個女生。
看得太過專注,連我叫他都沒聽見。
我猜,那個女生有可能就是他的前主人。
突然,一個大浪打過來。
鴉野拋下我,衝到女生面前。
他以快一米九的身高,替女生擋住大浪。
然後,又在女生看清他的臉之前,默默走開。
我躲得不夠及時,渾身溼透了。
我問鴉野:「你認識那個女生嗎?」
鴉野破天荒地,沒有否認。
-4-
因爲淋了水,我感冒了,昏沉地縮在牀上。
鴉野好像不習慣我這樣,嘀咕道:
「淋點水就生病,人類可真脆弱。」
外面忽然傳來敲門聲。
「您好,經人舉報,附近有未登記生物出現,請配合我們的調查。」
我一骨碌爬起來:「未登記生物?」
「是的,根據有關條例,我們需要把未登記生物帶走處理掉。」
那鴉野豈不是危險了?
他被主人拋棄,就等於被剝除了「編制」。
應該也屬於未登記範疇吧?
我趕緊把鴉野推進衣櫃裏。
執法人員進來轉了一圈,什麼都沒找到。
目光落在衣櫃上。
「能打開檢查一下嗎?」
我擋在衣櫃前:「不好意思,裏面都是我的隱私。」
「事態緊急,還請您配合。」
「不行,都是些內衣,還有些只能穿給男朋友看的東西。」
兩個工作人員面面相覷。
「若我們執意要打開呢?」
「請尊重我的隱私,你們半夜突然要進屋檢查,已經很不講道理了。如果非讓我難堪,那就先把我打暈。」
他們不敢暴力執法。
商量片刻後,說:
「算了,你一個小姑娘,估計也不會私藏惡劣生物。」
「惡劣生物?」
執法人員遲疑片刻,臉上露出些微害怕。
「就是……惡魔。」
-4-
我想起前幾天看到的新聞。
說是最近有惡魔出沒,請市民多加註意。
外人走後,鴉野才從櫃子裏出來。
他目光復雜地看着我:「爲什麼不把我交出去?」
「交出去你可能就活不成了。」
「沒聽他們說嗎,有惡魔。」
我噗嗤一笑:「他們找的是惡魔,跟你一個小魅魔有什麼關係。」
「……小、魅、魔?!」
「對呀對呀,」我指向他腰腹,「魅魔紋都在,難道你還想 cos 惡魔?」
「……」
不知道那句話踩中鴉野的雷點。
他又生氣了。
「不過話說回來,」
我笑盈盈地看着他,
「就算你不喜歡我,也不肯認我,我也會保護你的。」
「爲什麼?」
「因爲我喜歡你就夠了。」
只是人類對有趣生物的喜歡。
就像我喜歡小貓小狗一樣。
但鴉野不知想哪去了,突然臉紅。
周圍的空氣也變得又熱又燙。
「胡、胡說什麼……也太輕浮了……」
但我沒告訴他。
我已經決定,要幫助他回到前主人身邊。
在那之前,作爲擅自把他帶回家又摸又抱的補償,
我肯定會保護他不受傷害。
-5-
抽空,我約了那個女生見面。
想找她並不難。
觀賞大潮結束後,我就去加了她微信。
女生叫陶芷。
很可愛的名字,跟她漂亮的外表很相配。
我問:「你有沒有遺棄過一個魅魔?」
陶芷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
「他是不是深色的皮膚?」
「對對對,個子很高,快一米九了,有角有翅膀,魅魔紋在這裏。」
對上了。
「可以告訴我,你當初爲什麼遺棄他嗎?」
「說實話,我不是很喜歡他的性格。」
嗯,可以理解。
鴉野的性格就是糟糕呀。
陶芷繼續說:「在我買完他之後,店家閉店了,我不能退貨,只好把他放生。你遇見他了嗎?」
我點點頭:「他很想你。」
陶芷露出落寞的表情。
「實不相瞞……放生他以後,我也有點後悔,其實他挺好的,個子高長得帥,能力還強。」
「那就把他找回去呀。」
我誠懇地建議,
「放生魅魔,跟棄養貓貓狗狗一樣,很可憐的。你要不要再磨合一下?」
「有道理……」
陶芷這邊,差不多搞定了。
接下來,只要勸一勸鴉野就行了。
一想到他如願以償的樣子,我心情也變得明媚。
回到家,鴉野在廚房。
他一邊對照着菜譜,一邊做飯。
動作很笨拙,但看得出來很努力。
「你這兩天怎麼回事?」我奇怪地問,「突然熱衷於下廚了。」
鴉野表情有些彆扭:
「前幾天看你生病,還挺脆弱的……我大發善心,以後飯就我來做吧。」
「很好,就是這樣。」
「什麼?」
「你回到原主人那裏,繼續這樣就對了。你收收脾氣,跟她好好相處——」
「原主人?」鴉野愣住。
「對呀,我已經跟她說好了,她願意接你回去。開不開心?」
「……」
「哇,你開心得都說不出話了。」
「你哪隻眼看到我開心??周敘瞳,你前幾天剛說喜歡我,現在就要拋棄我?你們人類都這樣嗎?」
「這怎麼能叫拋棄?而且,是你一直不肯認我呀。」
「你不就是想要個魅魔嗎?行,我同意了!你就把我當做你的魅魔,我可以勉爲其難配合你!」
「正好,我想跟你說——」
我將站在門外的一個男人拉進屋,
「其實,我已經有屬於自己的魅魔啦!」
-6-
說來也巧。
我一直在攢錢買魅魔。
原計劃年底才能攢夠。
沒想到昨天剛好碰上魅魔打折,我激情下單,今天就送到了。
我給他取名嗣哲。
沒錯,是打四折時買下的。
嗣哲被我拽進房間,怯生生地,不敢看鴉野。
「這位是……我的前輩?」
「誰是你前輩?」鴉野勃然大怒,「烤了你信不信!」
嗣哲躲到我身後。
「主人,他好凶啊。
「他兇我沒關係,但他平時不會也這麼對你吧?」
好香醇的一款綠茶。
但我喜歡。
我拍着嗣哲白嫩的手:「乖,咱不怕,很快他就走啦。」
鴉野沒說話。
但他攥緊了拳頭,四周彷彿變成酷暑。
「怪不得主人下單時,指定要脾氣溫順呢。」
嗣哲若有所思地說。
鴉野黑了臉:「周敘瞳,他說得是真的嗎?」
我還沒開口。
嗣哲便點頭:「不止哦,她還要求皮膚白,體溫低,會做飯會照顧人。」
語罷,嗣哲像是發現了什麼,驚訝道,
「這麼看,我跟前輩完全相反呢。」
我:……
快別泡茶了,家裏都快成赤道了。
「這就是你理想中的魅魔?」鴉野問我。
我點頭:「確實符合我的要求。」
鴉野沒再說話。
他丟了鍋鏟,回自己的房間,「嘭」地一聲,把門摔上。
從始至終,他都沒給嗣哲一個正眼。
「主人,我是不是把他惹生氣了?」
嗣哲貌似很擔心。
但在我背過身的時候,他微微勾起脣角,笑容如妖孽。
-7-
一整個晚上,家裏都很熱。
說明鴉野生了一晚上的氣。
我實在很心疼空調電費,第二天立刻給陶芷發消息。
【找回魅魔的事,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我看不如就今天——】
第二句話還沒輸入完。
陶芷就回消息了:
【姐妹!謝謝你!昨天聽了你的話,我很觸動,當晚就去把我的魅魔找回來了!】
我:【什麼??】
陶芷:【他居然沒有走遠嗚嗚嗚,一直在我家附近流浪,我找到他的時候,他還關心我累不累,你說我怎麼那麼混蛋啊,拋棄了一個小天使。】
我:【等等……你已經找到你的魅魔了???】
陶芷:【對啊!】
那現在還在我家的鴉野算什麼??
陶芷給我傳了張照片Ṭųⁿ。
她和她家魅魔的合影。
照片上,那個魅魔的確是深膚色。
頭上有角,背後有翅膀。
至於魅魔紋的位置,估計也和鴉野一樣。
真是巧了。
陶芷:【怎麼樣?還挺帥的吧?】
我:【是……但話說回來,你昨天還說,不喜歡你家魅魔的性格。】
陶芷:【對啊!你看我是個急脾氣吧,但他不是,他好柔弱哦,還溫溫吞吞的,被人欺負了也不知道反擊,我就是不喜歡他這一點啦。】
【不過,這也不是他的錯。誰叫我當時只要求了外貌,沒要求性格呢?】
看完陶芷的文字,我仰天長嘆。
絕不可能是鴉野了!!
可是,看大潮那日,鴉野爲什麼表現得像是認識她?
我把鴉野的照片發過去。
【那你認識他嗎?】
陶芷:【天!!好帥啊!但不認識。】
我:【真的沒印象嗎?】
陶芷:【放心,這麼帥的臉,見過一次我就不會忘!】
看來陶芷真的不是鴉野的前主人。
晚上回到家,
我親自去問鴉野。
但他的回答,出乎我的預料。
「那個女人?我不認識她,只是她長得很像我妹妹。」
-8-
我說:「你還有妹妹?」
「對啊。不過她很小的時候就死了。」
這是鴉野第一次提到他家裏人。
很意外。
我還以爲魅魔都是形單影隻,無來處和去路。
「我妹妹生性怕水,可她卻爲了救我,淹死在水裏,她去世的年紀,就相當於你們人類的五歲。
「那一天在江邊,我下意識地想要替那個女人擋一下,因爲這麼些年來,我始終覺得愧對妹妹。」
鴉野望着窗外,微微出神。
「抱歉啊,提起你的傷心事了。」
「道什麼歉?該道歉的是我。」
他轉頭看我,剛纔那點悲傷好像也隨之消散,
「是我對不起你,我當時應該保護你,這樣你就不會感冒,也不會賭氣把那傢伙帶回來。」
「呃……」
該怎麼跟鴉野解釋,我完全沒有跟他賭氣的意思。
帶嗣哲回家也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可是,看着鴉野耷拉下去的尾巴,我有點說不出口。
只好換個話題。
「你還記得你前主人叫什麼嗎?我繼續幫你找。」
「都說了,沒那個東西!」
「沒有主人,你哪來的名字?」
「因爲我——」
鴉野咬了咬舌頭,悶悶不樂地轉臉。
他好像有祕密,但不方便告訴我。
沒關係。
我這人一向體貼,他不想說就算了。
正當我準備離開時。
鴉野忽然拽住我的手腕。
滾燙的體溫穿透皮膚,熱得我心尖一跳。
「今晚和我一起過夜好不好?把你上次那身衣服……再穿一穿。」
非人類的少年,紅了臉頰。
他發出的邀約,大膽又直白。
不得不承認,鴉野的外貌完全踩中我的審美。
肆意張揚的少年感,和極具侵略性的身材。
我很動心。
卻沒忘記,他是別人的魅魔。
「抱歉啊,」
我搖搖頭,
「我今晚已經跟嗣哲約過了。」
-9-
昨天嗣哲剛到家,我讓他先休息一下。
今天才準備開始餵食。
他這邊,跟鴉野截然相反。
嗣哲皮膚白,五官清秀,笑容溫柔。
身上薄肌也恰到好處……
我在他腰側掐了一下。
嗣哲低低地「嘶」了聲。
隨即仰頭,露出分明的喉結。
他把眼睛遮住了。
不是我要求的。
在我進房間的時候,他就已經全都準備好了。
不愧是專業的魅魔。
我先是吻了吻他。
嗣哲便如同沙漠中的旅人,渴求地撬開我的牙關。
親了一會兒,他的體溫逐漸升高。
皮膚上也泛着一層薄粉。
我扯開他的眼罩,對上他那雙溼漉漉的的眼睛。
他看着我,像在看他的神祇。
「你來。」我命令他。
嗣哲像得了嘉獎,殷勤地從我的脣畔,一路向下吻過去。
眼看,就要喫到正餐了。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我嚇了一跳,裹上外套跑出去。
只見鴉野倒在廚房,臉色蒼白。
滿地都是血。
-10-
「你怎麼了?」
我去把鴉野扶起來。
「我怕你們一會兒體力不支,會餓,就想給你們做點夜宵。」
他虛弱地說,
「可是不小心菜刀掉了,劃傷了我的腿。」
我有些無語。
鴉野腿上那麼大一個口子,血嘩啦啦往外流。
這能是菜刀不小心劃的?
怕不是對着自己的腿,狠狠來了一刀吧……
但我沒有拆穿他。
「我給你上點藥。」
「沒事,我躺幾天就好了。」
「幾天?」嗣哲在一旁,幽幽地開口,「魅魔恢復速度很快,前輩打算躺幾天?」
鴉野狠狠剜了他一眼。
「我想了想,幹躺着的確不行,瞳瞳,你還是給我抹點藥吧。」
「人類的藥,對我們有用?」
「你閉嘴。」
我扶着鴉野進房間。
「對了,」他轉頭交代嗣哲,「廚房被我弄亂了,你應該不忍心讓瞳瞳親自收拾吧?都交給你了。」
嗣哲臉上掛着淡淡的笑。
但盯着鴉野的目光,卻沒什麼溫度。
家裏沒有消炎藥了。
我準備出去買。
走之前,我再三叮囑:「不許打架,不許拆家,否則都給我滾蛋。」
兩人倒是很聽話。
只是,我並不知道。
在我離開後,他倆全都卸下了僞裝。
嗣哲收斂笑容,變得冰冷如蛇:
「堂堂惡魔,卻用自殘的方式吸引人類的注意,真滑稽。」
鴉野說:「是我贏就行。」
「我很好奇,主人如果知道你的身份,會害怕得遠離你嗎?」
「跟你沒關係。倒是你——如果我沒記錯,你早就進化到了不需要人類,也可以存活的程度了吧?
「僞裝成普通魅魔,把自己出售給瞳瞳,究竟有什麼目的?」
鴉野的目光滿是敵意,緩緩道,
「你說啊,魅魔之主。」
-11-
鴉野和嗣哲相處得很不融洽。
倆人只要碰到一起,必然針鋒相對。
我每天都小心翼翼,生怕他們打起來,把家拆了。
但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
我和嗣哲經常相約一起過夜。
卻沒有一次成功過。
無一不是被鴉野打斷。
第十次的時候,我忍無可忍,對他發了脾氣。
「怪不得你前主人會拋棄你!你性格太差勁了!」
鴉野呆了一瞬:「你說什麼?」
「我說我現在一點都不喜歡你,反而有點討厭你了。」
鴉野沒有生氣。
他只是冷笑一聲,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然後一整天都沒再出來。
冷靜下來後,我有些懊悔。
鴉野從來沒做過傷害我的事。
我知道他心不壞。
在找到他的主人之前,一定要讓他倆和平共處。
該怎麼做呢?
一籌莫展間,某寶忽然收到消息。
魅魔店主:【親,上次購買的寶貝感覺怎麼樣?】
我:【很不錯。】
店主:【我不是問你哈,我是問魅……我是問寶貝本人,他感覺怎麼樣?】
嗣哲嗎?
真奇怪,一般都是問買家的感受,哪有問貨物的?
但我還是回覆了:【他應該也不錯吧,他說很喜歡我呢。】
店主:【那就好,我們全族都可以放心了。】
【啥?】
【沒什麼,嘿嘿,打擾親了。】
【等等,你別走,我有個問題問你。】
我把鴉野的魅魔紋發了過去。
【我想諮詢一下,這款魅魔該怎麼調教?】
店主頓時發了一排問號過來。
我問:【怎麼了嗎?】
【親,您別跟我開玩笑了!這哪裏是魅魔?】
【這是惡魔啊!還是最惡的那種!】
-12-
魅魔有紋身。
惡魔也會有。
對於不熟悉的人來說,的確很難分辨。
一切都說得通了……
爲什麼鴉野不用進食。
爲什麼他說自己沒有主人。
爲什麼他總是欲言又止。
那天晚上,執法人員地毯式搜索的,就是鴉野。
對了,我前天晚上剛罵過他……
我,一個平平無奇的人類,罵了一個惡魔。
現在滑跪還來得及嗎?
我拖着沉重的腳步回到家。
嗣哲告訴我,鴉野仍然沒出房間。
他應該是怒極了。
我找了個藉口,把嗣哲打發出去買東西。
他是無辜的。
如果鴉野真的發怒,我不能連累嗣哲跟我一起死。
嗣哲走後,我來到鴉野房門口。
深呼吸,敲門。
「進。」
鴉野的聲音,沒什麼感情。
我抱着赴死的決心推開門——
眼前一幕,卻讓我呆在原地。
鴉野只穿了一條褲子,精壯的上身一絲不掛。
他坐在椅子上,眼睛被黑色布料遮住。
身上還穿着我在男菩薩博主那兒刷到過的胸鏈。
巧克力胸肌,配上胸鏈……
鴉野有些難爲情地說:
「主、主人,請盡情享用我。」
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但我看到他枕頭下有幾本沒藏好的書。
《如何成爲一個優秀的魅魔》。
《三句話,讓主人餵我三天三夜》。
《撒嬌魅魔最好命》。
哦。
他在 cos 魅魔啊。
-13-
有什麼能比一個惡魔親自 cos 魅魔更具有衝擊力呢?
大概就是這個惡魔,見我沒反應後,紅着臉,主動脫掉了褲子。
緊繃了一天的神經,哪受得住這樣的衝擊?
於是,我暈倒了。
醒來時,我躺在醫院裏。
身旁只有嗣哲。
鴉野的身份不方便,所以一般他不出門。
如果非要出門,也是帶着帽子口罩,跟在我身後。
醫院這樣的地方,只有嗣哲能來。
「主人,你醒了?」
嗣哲衝我笑,溫柔和悅。
「嗯,鴉野他……」
「放心,我已經讓他長記性了。」
「什麼?」
我低頭,看到嗣哲掩在衣服下的傷。
他一個魅魔,身體再好,也不可能是惡魔的對手。
嗣哲傷得不輕。
「你倆打架了?」
「對不起,因爲你暈倒在他房間裏,我無論如何不想原諒他。不過,沒有拆家。」
「謝謝你,其實鴉野沒對我做什麼,我自己暈的。」
嗣哲輕輕地,撫摸我的頭。
動作太過小心,像怕傷到心愛的珍寶。
「主人,我願意爲你做一切事情,哪怕付出我的生命。」
我以爲他在開玩笑,便道:
「你不必因爲契約,刻意講這樣的話。」
「跟契約無關。主人,你知道嗎,我的打折推送,只推給了你一個人。」
「什麼?」
嗣哲看着我,目光如水般流連。
「這是你第二次契約我了,只是,你忘了。」
-14-
嗣哲說,我曾經就是他的主人。
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
魅魔還沒有在人類世界流行,我就已經契約過他。
只不過人類壽命短暫。
我死後,他一直等,終於等到這一世的我。
我感慨地說:「你還挺專一。」
「當然,我一生只打算認你一個主。」
醫生說我身體沒大礙,觀察一晚上就可以出院了。
次日白天。
我讓嗣哲先回家。
並叮囑他:「你先回避一下鴉野,不要跟他起爭執,什麼事都等我回去處理。」
「那你呢?」
「我要去個地方,我自己去就行。」
我要去的是異生物管理所。
思來想去,我還是打算上報鴉野的存在。
畢竟是惡魔,萬一危害人類就不好了。
一番彙報後。
工作人員似乎有些頭疼。
「怎麼了?情況很棘手嗎?」我問。
「是的……」對方嘆氣,「你撿到他那天,他應該是傷了元氣,纔會隱瞞身份住進你家裏,但現在,他已經完全恢復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那怎麼辦?他會毀滅城市嗎?還是滅絕人類?」
「不清楚。他這種高等級的惡魔來到我們這兒,通常是帶着目的的。」
我回想起店主也說過,鴉野不是普通惡魔。
「有什麼需要我做的,請儘管開口,畢竟拖到現在有我的責任。」
「確實有一件事,只能你來做。」
「請講。」
「聽你的描述,他現在應該很依賴你,我們想請你暫時穩住他,不要激怒他,以免他做出不好的事情來。
「最好的結果是,他在這裏玩得很開心,完美地打道回府。畢竟,那位殿下據說武力超羣,我們真的不想跟他正面對上。」
「等等,殿下?」
「你不知道嗎?」
工作人員有些驚訝,
「惡魔一族現在還是君主制度,你家裏的那位,父親就是惡魔一族現任的王,所以他是——」
「惡圈太子爺?!」
-15-
原來鴉野還有這層身份。
難怪工作人員這麼重視。
我誠懇地道歉: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發現的,不過鴉野真的不是壞人,可以請你們先等等我,不要急着處理他嗎?」
工作人員笑笑:
「當然。不過你可能誤會了,我們緊張,並不完全因爲他的身份。」
「那是?」
「以防萬一罷了。畢竟以前發生過魅魔傷害人類的事,惡魔的破壞Ṱü₊力更在魅魔之上。」
我驚訝:「魅魔還能傷害人類?」
「不可思議吧?」
工作人員從身後抽出一份檔案,
「就在一百多年前,有個人類深愛自己的魅魔,想要和他從主僕關係,進展到平等的夫妻關係,可是,魅魔背叛了她,吸走了她的生命。」
我打開那份古老到發黃的檔案。
文字記載的最後,附了一張照片。
那時候相機剛進入中國,畫質很粗糙,但勉強能看清五官。
工作人員指着照片說:
「喏,就是這個魅魔。氣質清秀又溫柔,看不出來會做那樣的事吧?」
我盯着照片。
久久沒說話。
-16-
談完事情,工作人員把我送到門口。
我人還沒走,突然傳來警報聲。
「怎麼了這是?」
「糟了,是一級警備!有危險生物闖入!」
門口的保安們紛紛舉起電擊棒。
「是惡魔,電擊恐怕不管用!」
「快!封鎖周邊!疏散人羣!」
惡魔?
我抬起頭,果然看到鴉野,正一步步地踏進來。
他還穿着我給他買的黑色連帽衫。
兜帽遮住大半張臉,渾身散發殺氣。
每往前一步,大廳裏就灼熱一分。
「周敘瞳呢?你們把她關在哪兒了?」
鴉野指尖有火苗跳動。
聲音更是充滿壓迫感。
「私藏惡魔這件事,跟周敘瞳一點關係都沒有,她不知情!所有責任都在我,你們要抓就抓我!」
我趕緊舉手:「我在這兒。」
鴉野幾乎瞬移來到我面前。
確認我毫髮無傷後,鬆了口氣。
「你怎麼來了?」我問。
「嗣哲說你來了這裏。我怕你因爲我的事,被他們逮捕。」
「所以你就準備把這裏拆了?」
「……這不是還沒拆嗎。」
鴉野小聲嘟囔。
他的氣焰消了,溫度也隨之降低。
但工作人員們並沒有因此放鬆警惕。
他們將鴉野包圍住,作防禦狀。
「小周,太危險了,快遠離他!」
「可我答應過你們,要把他穩住。」
「不不不,我們太天真了!現在見到他本人,才知道這是個不可能的計劃!你的安全最重要,快點到我們身後!」
我沒動。
只是仰頭看着鴉野,問:
「你想繼續跟我一起生活嗎?」
「想。」
「那你要遵紀守法,不能傷害人類。」
「好。」
「賭上你惡圈太子爺的尊嚴。」
「聽不懂,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都聽你的。」
我轉頭,對工作人員比了個 OK:
「搞定了。」
工作人員:???
-17-
我領着鴉野回家了。
雖然危機解除,但他始終不開心。
我說:「你好像還有心事。」
「沒有。」
「不說實話我就去找嗣哲了。」
「哎,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鴉野垂着腦袋,委屈的情緒全都寫在臉上,
「我的身體是不是很難看?你一看就暈倒了。」
「……」
原來是在焦慮這個。
我安慰他:「不難看,一點都不難看,我只是衝擊太大,才暈倒的。」
「那和嗣哲相比,我好看還是他好看?」
這怎麼說呢。
白巧和黑巧,我都喜歡啊。
我滴水不漏地回答:「你的更大。」
鴉野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我就說嘛,我們惡魔雖然不擅勾引,但ƭŭ³在各方面都更強一點。我看你們人類小說裏,男主一夜七次,太弱了,以我的體力,應該能一連七天——」
「住口!」
在說什麼可怕的東西!
……
我和這個口無遮攔的小惡魔一路走回家。
單元樓前,我停下腳步。
「鴉野,你有沒有想過,你今天救我,其實冒着暴露行蹤的風險?」
「我知道啊。」
「你甚至有可能被當場逮捕,雖然你很能打,但我們人類有先進的科技。」
「我也知道。」
「你不怕嗎?」
「怕什麼?我沒想那麼多,」
鴉野坦率地看着我,
「能救你出來就行,其他都不重要。」
「謝謝你。」
「嗯?」鴉野以爲自己聽錯了。
「雖然我沒有遇到危險,但還是謝謝你,專門趕去救我。」
空氣突然發燙。
我笑了:「你怎麼又害羞了?」
「因爲你太可愛了啊……」
鴉野撓撓頭,小聲問,
「那個……我可不可以親一下你?」
「來吧。」
鴉野俯身,在我額頭上慎重地親了一下。
以前,我倆不是沒有接吻過。
我把他當成魅魔時,強吻過他很多次。
但唯有這一次。
蜻蜓點水,心跳卻快得像要蹦出來。
親完,我抬起頭。
忽然看到二樓窗邊。
嗣哲正看着我們。
薄脣緊抿,藏着寒意。
-18-
半個月後,鴉野已經很順利地融入了普通人的生活。
在地鐵上,會給孕婦讓座。
過馬路,會扶着老奶奶……雖然有時候老奶奶並不需要過馬路。
他收起了翅膀和角。
他開始喜歡我家樓下的杭州小籠包。
也會在看到感人的電影時,默默擦眼淚。
週五晚上,我有個應酬。
散場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同事起鬨:「小周,你男朋友來接你了。」
「我哪來的男朋友?」
話剛說完,就看到鴉野站在路邊,對我揚起笑容。
明明是夜晚,他一笑,就好像照見了陽光。
「你怎麼來了?」我問。
「就猜到你會喝多。」鴉野牽着我。
酒精關係,我腳步輕飄飄的。
路過垃圾桶時,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味道很難聞。
鴉野卻渾然不覺,又是遞水,又是抽紙巾。
我說:「你別管我了,髒。」
「不髒。」
他蹲下身,示意我趴在他背上,
「當初你在垃圾桶旁邊把我撿走,也沒嫌棄過我髒啊。」
這附近不好打車。
鴉野揹着我,走到車流量大的路上。
邊走邊說:
「我本來打算,在你這兒修養好了,就離開。
「可是……你給我買新衣服,給我喫給我喝。我最初對人類抱有偏見,態度不好,你也沒有拋棄我……
「相處一個多月,我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你。」
突如其來的表白,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鴉野還是那樣坦蕩,率真。
「現在,輪到我來照顧你了。」
聽了他的話,我放心地把髒兮兮的臉放在他肩頭。
打上車後,我睡了一覺。
再睜眼,居然已經躺在家中。
鴉野一路抱着我到家,很平穩。
「我今晚就在門外候着,不舒服就告訴我。」
他倒了杯熱水放我牀頭。
我低頭,瞥見他的手臂。
肌肉線條流暢,血管分明,瘦而有力。
我抓住他。
「那些衣服……還想看我再穿一次嗎?」
-19-
穿上的衣服,又一件件地,被鴉野撕掉。
臥室裏變得很熱。
鴉野的皮膚也很燙。
中間,我有些受不住,對他說:「太燙了。」
鴉野這才把周身氣場的溫度降下來。
但……他好像誤解我的意思了。
該燙的地方,依然很燙。
鴉野沒有騙我。
惡魔各項指標都遠超常人。
尤其像他這樣的少年惡魔。
初次開葷,食髓知味。
折騰到後半夜,他好像纔剛入佳境。
但我實在撐不住了,推開他:
「好累,讓我休息一會兒。」
鴉野也怕把我累壞了,乖乖去旁邊等着。
十分鐘後:「休息好了嗎?」
「……沒有。」
二十分鐘:「現在好了吧?」
「沒有!」
又過去二十分鐘,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掌貼在我的肚皮上。
不等他問,我就說:
「我要休息到明天晚上!再問自鯊!」
鴉野委屈巴巴地縮回手:
「人類真嬌弱啊。」
剛嚐到甜頭的小惡魔,當然不會就此罷休。
雖然不上手了,但他的尾巴沒閒着。
一下下勾着我大腿內側,蹭得很癢。
尾巴尖撩啊撩,戳啊戳。
掀開春天的樹葉,好奇地在密林裏探索,最終泄露一汪清泉。
鴉野抱着自己溼漉漉的尾巴尖,視若珍寶。
不能再躺他身旁了。
我站起來,準備去衝個澡。
一推開門,跟嗣哲撞了個滿懷。
他不知什麼時候就站在這兒了。
也不知聽去了多少。
-20-
嗣哲斂着淡色的眼眸,語氣平靜:
「乾淨的衣物已經準備好了。」
「嗯,辛苦你了。」
我也沒有害羞。
拿起衣服就進了浴室。
我沒想到嗣哲會跟進來。
他拽住我的手腕,問:
「主人,我最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好像在疏遠我。」
他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吧。
自從我從異生物管理所回來,就沒有和他親近過。
我說:「嗣哲,你爲什麼把鴉野騙去管理所?」
嗣哲表情一愣。
「不要否認。你明知我是自願過去的,但你誤導鴉野,讓他冒着被抓的風險過去救我。」
「對不起……」
嗣哲沒有否認,
「我嫉妒心作祟,一直想把他趕出去。如果他被抓了,你身邊就只有我了。」
「你確定,沒撒謊?」
「絕對沒有!主人,在你面前,我絕不撒謊!」
嗣哲看着我,目光稀疏破碎。
「那我再問你個問題。」
「好,你問。」
「你說你以前就是我的魅魔,那能不能告訴我——
「一百多年前的我,是怎麼死的?」
-21-
浴室裏,陷入無邊的寂靜。
只有淅淅瀝瀝的淋浴水聲。
那水滴好像落在嗣哲身上。
浸透他的脊背,壓彎他的骨頭。
「你……全都知道了?」
嗣哲嗓音變得沙啞。
「嗯,全都知道了。並且我猜,你如今跟其他魅魔最大的區別ŧű̂₋,就是不用我給你餵食,就可以存活,對吧?」
嗣哲沒有否認。
「這是吸走我的生命,獲得的成就嗎?」
他眼睛裏的光,一點點熄滅。
嗣哲跪在我面前。
「主人猜得全都對……
「魅魔是低賤的物種,只能依賴他人而活。我曾經背叛你,爲了獲得自由生存的權利,可是我後悔了。你死之後,我每天都很痛苦,痛苦到只能不停地折磨自己。」
嗣哲揮了揮手,卸下身體上的僞裝。
他雪白的皮膚上,遍佈傷痕。
魅魔傷口恢復速度很快。
但他身上這樣的,估計是舊傷還未恢復,就添了新的,如此循環。
「這都是我自己弄出來的。」
嗣哲苦笑,
「我等了一百多年,終於又找到你……我沒有別的目的,這一次我只想乖乖地當你的魅魔。求求你,不要趕我走。」
他一遍遍地哀求。
而我只是嘆了ẗü₂口氣,說:
「退貨吧。」
-22-
我在管理所看到那份檔案時,一眼就認出了嗣哲。
但說實話,我沒有什麼生氣、憤怒的感覺。
畢竟我沒有那段記憶,很難感同身受。
況且,我現在完全是另一個人了。
但我堅持要退貨。
因爲不想嗣哲純粹爲了彌補我,而對我好。
嗣哲離開了。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魅魔剛被解契的時候,身體會很虛弱。
但那都跟我無關了。
鴉野也沒有問。
他大約能猜到些什麼,只是陪在我身邊,想着法子逗我開心。
意外發生在五月初。
我追蹤了很久的一個拐賣兒童團夥,終於有了眉目。
作爲記者,我比任何人都激動。
下班後,我打算去可疑地點看看。
我原本叫上單位裏的男記者同去。
只不過,到了約定時間,同事來不了了。
他家裏老人突發疾病,緊急送去醫院。
我只好自己潛進去。
靠近廢棄倉庫的時候,突然有人抓住我的手。
嚇得我心臟差點跳出來。
是許久不見的嗣哲。
他衝我比了個「噓」,示意我不要出聲。
「我來保護你。」
他極小聲地說。
嗣哲的臉色看着不太好。
大概就是解契的副作用,還在虛弱中。
倉庫沒有開燈,一股子腐爛陳舊的味道。
轉了一圈,沒找到被關押的兒童。
難道情報有誤?
我稍微鬆了神經,問嗣哲:「你怎麼在這裏?」
「這段時間,你上下班路上我都跟着你。」
「跟蹤我?」
「別那樣說,」他無奈道,「我知道你不想見我,所以我離你很遠,只是想要保護你的安全罷了。」
「然後你就跟到了這兒?」
嗣哲點點頭,很嚴肅:「我剛纔看到有人進來了,這裏一定有祕密。」
話音剛落,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
還不止一個人!
-23-
嗣哲臉色一變,迅速將我推進身後的廢棄儲物櫃裏。
他轉身逃跑,把人引開。
但他前面是死路。
一羣歹徒將嗣哲圍住,不善地問:「那個女記者呢?」
「什麼記者?」嗣哲態度冷淡。
「別裝傻!我們故意放出情報,把女記者引來這裏,就是爲了以絕後患!這些年來,她像狗一樣死咬着我們不放,比警察還積極!不把她除掉,我不安心!」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還裝!」
男人一揮手,小弟們衝上去,對着嗣哲拳打腳踢。
嗣哲一開始還能反抗。
但魅魔本身不是擅長打鬥的種族,就算他是魅魔之主,也改變不了種族天賦。
更何況,他正處於虛弱階段。
沒一會兒,他就被圍毆得站不起來。
「快說她去哪了,還能放你一馬。」
嗣哲渾身都是血。
但他一聲不吭,任憑他們加重拳頭。
男人賊眉鼠眼地環視一圈:「剛纔還聽到女人講話的聲音,估計沒走遠,給我搜,任何角落都不要錯過!」
他剛抬起腳,就被嗣哲抓住。
嗣哲死死地盯着他,眼睛裏也流出血。
「你他爹的——」
男人狠狠地踩嗣哲的手,不解氣,又猛踩他的頭和後背。
血液飛濺。
嗣哲仍舊保持沉默。
我捂着嘴,身體僵硬。
不知道什麼時候,眼淚流了下來。
對方人多,地毯式排查倉庫。
眼看,就要走到這個櫃子前了。
怎麼辦。
嗣哲的努力都要白費了。
對了,鴉野。
可是,他被我派去買晚餐食材了。
「找到了!」
櫃門被打開。
我被兇惡的男人撕扯着拽出來,一腳踹翻在地。
慌亂中,我內心尖叫——
鴉野!!!
鴉野!!!
救救我!!!鴉野!!!
下一秒,陰風四起。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巨大的黑色翅膀遮蔽。
鴉野懸在半空,展現出他真實的形態。
銳利的黑角、龐大的羽翼,四處跳動的、來自地獄的火苗。
夜空下,他緩緩睜開眼。
漆黑豎瞳溢滿毀滅的殺意。
「喂——
「你對我的主人,做了什麼?」
-24-
惡魔面前,凡人不是對手。
警察趕到的時候,幾人全都暈倒在地。
鴉野沒殺他們。
他記得我跟他說過的話——
人類世界的善惡,要由人類自己來處置。
直接殺掉這些人,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鴉野還找到了一個關押兒童的倉庫。
小孩子們被灌了藥,陷入昏迷,所以聽不到一點動靜。
鴉野把嗣哲送回了魅魔的世界。
留在這裏,他無法得到救治。
看着忙忙碌碌的警察,我問鴉野:
「你不是去超市了嗎?突然出現在這裏,怎麼做到的?」
「因爲你召喚我了。」
「啊?」
鴉野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已經跟你契約過了……」
「什麼時候?!」
「就,第一次 do 的時候。」
他終於改掉了口無遮攔的毛病,也學會委婉了。
「我們惡魔很專一,擁有我們第一次的人,會被我們視爲終生伴侶,不得背叛。我、我……第一次留在你體內的東西,會形成契約,你叫我,我立刻就會出現。」
我:瞳孔地震。
那晚我喝得太多,想着跟魅魔一樣,有生殖隔離, 不會懷孕,就沒用小雨傘。
「你怎麼不早說?」
「我怕ṱū⁽你拒絕我。」
所以,早在不知不覺中,鴉野成了我的專屬惡魔。
爲了懲罰他的先斬後奏。
回家後, 我讓他重新展現了一下那個結契過程。
-25-
作惡多年的拐賣兒童犯罪團伙, 被抓捕歸案。
我也寫出了轟動社會的新聞。
塵埃落定的那天,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鴉野, 你到人類世界來,到底有什麼任務?」
「我爸說,讓我做出一番成就,就把王位傳給我。」
「什麼成就?」
「不知道, 他就這樣一說。」
閒聊間, 鴉野手機響了。
他自己買的手機, 沒用我的錢。
我才知道,惡魔原來這麼有錢啊……
「糟了,我爸電話!」
鴉野臉色緊張,如臨大敵。
手機裏傳來渾厚的聲音:
「兒子, 在人類世界混得怎麼樣?」
「還行。」
「做出什麼成就了嗎?」
「呃……」
「毀滅城市了?還是毀滅地球了?」
「爸,我救了幾個人類幼崽,算嗎?」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
「也行。」
鴉野剛鬆了口氣, 就聽男人問:「還有呢?不能就這一件吧?」
鴉野看了看我,小聲說:
「還有就是……我把自己嫁出去了。」
這次, 安靜的時間更長。
長得有些讓人難熬。
直到電話那頭傳來驚天的動靜:
「孩他媽,兒子出息了!他居然找到伴侶了!!!天啊!我還以爲就他那個臭脾氣, 得單一輩子呢!」
我:……?
你們惡魔,這麼好說話嗎?
-26-
二十八歲生日那天, 我下班回到家,發現客廳裏有個巨大的箱子。
上面還打了蝴蝶結。
我問鴉野:「這是你送我的禮物嗎?」
鴉野抄着鍋鏟冷笑:
「我還想問你, 又在網上亂買什麼?」
我把盒子拆開。
見到了久違的嗣哲。
那天晚上,他受了很重的傷。
有些傷已經不可逆了。
他回魅魔世界調養了幾年,才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悽慘。
嗣哲衝我彎了彎嘴角:「主人,生日快樂。」
「你怎麼又來了?」
「我還是不想離開你,你就把我當個寵物,心情好了玩弄一下,我願意爲你做一切事。」
「真的不用。家裏現在有鴉野做家務, 沒什麼需要你做的了。」
「我明白,所以我從其他方面努力了一下。」
「?」
「我已熟練掌握 Word、PPT、Excel 等一系列辦公軟件, 這是我的作品集, 請主人過ẗū₁目。」
「別說了, 你務必留下!」
鴉野鍋鏟子掄得快冒火星子了。
也可能,是他本人冒火星子了。
從此以後, 家裏又變得雞飛狗跳。
而我, 在混亂中逐漸習慣,並享受。
每天晚上, 鴉野給我按摩。
捏捏肩, 捏捏腿,力道恰到好處。
嗣哲則在一旁幫我處理一些沒意義卻又不得不對付的文件。
我喝了口茶。
假裝沒聽到他倆在爭寵。
「區區魅魔,會做幾個文件有什麼了不起?」
「前輩怎麼能這樣說?哎,你包裏的《Excel 應用大全》掉出來了。」
「呵呵, 是誰昨天偷學我按摩手法?」
「說到手法,主人,今晚讓我陪你吧?」
「你滾蛋!」
啊。
又是家庭和睦的一天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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