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惡毒女配,但我擺爛了。
我被強制執行攻略任務,第一世,我選擇了新科狀元沈兆川,被他當衆悔婚。
第二世我選擇了三皇子宋遇,被他親手所殺。
最後一世,我擺爛了,無視系統的懲罰只想自由活一世時,他們卻後悔了。
-1-
我又一次在熟悉的金絲楠木雕花大牀中醒來,空氣中充斥着淡淡的梨花香。
上一世最後的情景浮現在我腦海中。
我被宋遇半摟在懷中,正當我以爲自己就要完成任務圓滿離開的時候,一把鋒利的匕首插進了我的胸膛。
耳邊傳來宋遇微涼的聲音:「你傷了她,我不會放過你的。」
刺骨的疼痛讓我無法思考。
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明明女主已經和男主一生一世一雙人了,明明他已經答應和我永遠在一起了。
我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寸一寸變得冰涼,無邊的黑暗席捲而來之前,我看到的是宋遇厭惡的眼神。
「宿主,你已經失敗兩次了,這一次再失敗,你將會被徹底抹殺。」
熟悉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擺爛了,抹殺就抹殺吧。
我癱在牀上,雙目無神地望着牀頂的雕花。
從我有記憶起,就被強制執行攻略任務,三次機會我已經失敗了兩次。
前兩世,我嚴格按照系統的指示行事,兩世都不得善終,這一世我絲毫不想執行那所謂的攻略任務。
只想安安穩穩地當我的相府大小姐,自由地活着。
「小姐,快起來!今日春日宴可千萬不能耽誤了時辰啊!」小桃咋咋呼呼地聲音傳來。
春日宴,按照上一世劇情,我就是在這裏對宋遇一見鍾情的。
「由於宿主沒有選擇攻略對象,隨機分配攻略對象宋遇。」系統冰冷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告訴爹爹,我不太舒服,今日去不了了。」
「啊?小姐你怎麼了,要不要叫大夫來看看?」
我挑開紗幔擺了擺手說道:「不必了,只是有些疲累。」
「好吧小姐,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稟報老爺。」
小桃離開後,我纔將喉頭那股腥甜全數吐出,繡着梨花的帕子頓時被鮮血染紅。
就在我說出「今日去不了了」這句話時,腦海中的系統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請宿主嚴格按照系統指示行動,否則將受到懲罰。」
我恍若無聞的繼續拒絕今日的春日宴。
下一秒鑽心的疼痛襲來,我咬緊牙關讓自己不要發出聲音,僅僅一分鐘的懲罰,讓我的裏衣被汗水浸溼。
口腔裏的軟肉也被咬破。
我躺在牀上,等待着身體裏的餘痛退去。
第一次忤逆系統的意思,竟有股別樣的痛快。
「下次是三分鐘。」冰冷的聲音說道。
三分鐘就三分鐘吧,總比死了好。
「嚀嚀,哪裏不舒服了?」
我爹大剌剌地跑過來,語氣裏滿是焦急,我的眼睛一酸,視野瞬間變得模糊。
前兩世,無論我做什麼,我爹都無條件地站在我背後,孃親早亡,這麼多年他也不曾續絃,只一心一意對我這個女兒好。
「沒事爹,就是有些累了。」
「唉,春捂秋凍,讓你多穿點衣服你還不樂意!」
「好啦爹,女兒沒事,你快去赴宴吧,遲了可就不好了。」我安慰道。
「請個大夫來看看吧。」我爹依舊不太放心。
我不敢撩開紗幔,直面我爹,因爲現在的我肯定臉色蒼白,脣無血色,被他看到了估計連今日的春日宴都不會去了。
「哎呀沒事,女兒還能騙你不成,快去吧爹。」
在我不停地催促下,我爹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
今日不僅是我對宋遇一見鍾情的日子,同時也是男女主相遇的日子。
「小桃,準備熱水,我要沐浴。」
「好的小姐。」
被冷汗浸溼的裏衣貼在身上,洗去身上的粘膩才覺得舒服了不少。
「你的身體承受不住幾次的,只要你乖乖按照指示攻略宋遇,你還有活下來的希望。」
我命小桃搬了張躺椅放在院中那棵梨樹下,春風拂過,點點花瓣隨之落下,我伸出手接了幾瓣。
「你聽到沒有!」又是一聲夾雜着亂流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每一次接受懲罰對你的身體都會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自從我有記憶以來,腦海中就有了這個系統,它告訴我,這是一個書中世界,我要想活下去,就必須在男二男三之間選擇一人攻略,整整兩世我都在爲別人而活。
可現在,我不想了。
「小桃!拿酒來,今日的梨花正好能釀上一罈上好的梨花白!」
「好嘞小姐!」
院中一派春光好風景,到處迴盪着女兒家歡笑聲。
-2-
「乖乖兒!你今日沒去可錯過了大熱鬧!」
「有什麼大熱鬧呀爹?」我笑着問道,只是上一世的春日宴並未發生什麼大事。
「三皇子竟當衆求娶蘇將軍家三小姐!」
我替爹爹夾菜的手微微一頓,蘇將軍家三小姐蘇若白,就是女主。
按照系統的說法,我們所處的世界就像是一本書,書中有兩個中心人物,便是男女主。
而宋遇是深情求而不得的男二。
我是惡毒女配。
按照前兩世的劇情來看,春日宴時,宋遇並未看清自己對蘇若白的心思,怎會如此冒昧求娶?難道該有的劇情在悄悄地改變?
「爹,那陛下同意了嗎?」
「說來也巧,今日那蘇三小姐也在席間,當場便拒了。」
聞言我不禁微微瞪大了雙眸,當衆拒婚,這可是大不敬!按照蘇若白的性子,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如此失禮之事。
「她在席間拂了皇家顏面,陛下沒有發難嗎?」
我爹小酌了一口酒說道:「並未,只是淑妃娘娘的臉色當場就黑了。」
宋遇正是淑妃的孩子,淑妃深受皇帝寵愛,連着對宋遇也是器重有加,她心中的兒媳絕不能是蘇若白那樣不受寵的庶女。
前世,我和淑妃打過不少交道,我纔是她心目中最合適的兒媳人選,父親官拜丞相,又是家中獨女,最合適不過了。
喫完晚飯後,我在小桃的陪同下圍着院內的池塘散步。
「小姐,小桃總覺得你與之前有些不同了。」
「有何不同了?」我停下步子,看着小桃問道。
「說不出來,就是感覺不一樣了。」
我笑着輕輕拍了一下小桃的腦袋:「再走會便回去休息吧。」
兩人在月色下嬉笑一片,全然沒注意到某個牆頭上蹲着的某個男人。
-3-
「如今劇情已經偏離,宿主爲什麼不再試一次?」
那煩人的聲音又在腦海中響起,我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頭。
「經過測算,這次成功的幾率高達百分之八十。」
「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好了閉嘴,我要睡覺了。」
許是察覺到了我擺爛的決心,那煩人的聲音也沒有出現了,我度過了一個無比安穩的夜晚。
一早我便被爹爹叫去了前廳。
「嚀嚀,你祖母來信,想你去陪她一段時間。」
祖母常年住在城外烏山寺內誦經禮佛,我也許久沒有見到她了,當即便點頭答應。
「正好,寺內住持空明大師善於醫術,讓他給你瞧瞧。」
從爹爹那回去,便開始着手準備行李,此次我打算去陪上祖母半個月,要帶的東西還不少。
「你不能去。」
我收拾衣物的動作停了下來,屏退了四周的婢女。
「爲什麼?」
「烏山寺是男女主培養感情的地方,你去了或許會生出變故。」
「你也說了或許,那或許不會生出變故呢,我只是去陪陪祖母也不行嗎?」
「不行。」
真是一點人權都沒有了。
「來吧,不是說三分鐘。」我躺平了,不就疼三分鐘嘛。
「你!你!」系統你了半天還是沒說出什麼,「算了,或許不會生出變故,這次就不懲罰你了。」
我有些詫異,這系統還有點人性。
第二日,我便帶着一馬車的行李出了城。
「小姐!你身子弱,快把披風穿好,就算是在馬車內也不能脫下!」
我剛嫌熱將披風脫下,小桃的腦袋就伸了進來,撅着嘴不滿地說道。
「好好好。」
馬車不知道怎麼停了下來,我聽到旁邊有整齊的馬蹄聲,沒忍住好奇挑開了簾子朝外看去。
只見一隊穿着黑甲的騎兵整齊劃一地從旁邊經過,爲首的是一個穿着黑甲的男人。
男人騎在高頭大馬上,一雙眼睛似乎夾雜着利刃朝我看來,我心下一驚放下了簾子。
「那是何人?」
「回王爺,是相府的小姐。」
他們走後,馬車才重新開始行駛,漸行漸遠後,我的心跳才漸漸恢復。
那一眼,帶着戰場上的殺伐之氣,就算離了點距離,我也能清晰地感覺到濃厚的血腥氣。
-4-
這幾日在烏山寺,我每日晨起隨着祖母跪在佛前誦讀佛經,雖然心靜了不少,確也實在是乏味。
從府中帶來的話本也已經翻卷了邊。
「小姐小姐!我們去後山看看吧,聽說後山的梨花開了一大片!」小桃笑着高聲說道。
這山上要比山下冷上許多,花期都有所延遲。
「走吧!」我放下手中的話本,興致勃勃地往外走去。
「哎小姐!披風!」
我無奈地披上了小桃遞過來的披風,一路上看見不少從未見過的野花,也都個個開得爛漫。
後山有一大片梨花樹,如今千朵萬朵一同開放,倒真是一番美景。
「宋遇,我說過很多遍了,我對你不感興趣。」
我站在一棵梨花樹下,遠處傳來一男一女的說話聲,顯然,對話的男主角是宋遇,那女主角便就是蘇若白了。
一不小心見證了拒絕名場面。
「宿主,我命令你現在去拉開蘇若白,然後趁機向宋遇表達心意,告訴他只有你纔是最愛他的。」
我喫瓜喫得正有味,直接忽略了腦海中的聲音。
另一邊的宋遇苦笑,但依然沒有放棄蘇若白:「小白,我永遠站在你身後。」
看吧,以宋遇對蘇若白的感情,要想他移情別戀是有多麼不容易。
「宿主!你不照做會受到懲罰的!」
就算是受懲罰也不能逼我去說出那麼離譜的話。
我正欲轉身離開卻撞上了一個人。
那個我出城時見到的黑甲將軍。
我忙後退幾步,拉開和他的距離。
「蘭小姐,怕我?」
我緊張得攥緊了拳頭,掌心微微沁出汗水。
「警告!警告!請宿主遠離男主!」
原來他就是男主靳川,那個對外冷血無情,殺伐果決,只對女主百般縱容呵護的男主?
反骨一下子就上來了,我穩了穩心緒,正欲開口說話,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
我的瞳孔瞬間擴大,沒有支撐的身體直直倒下,一雙大手接住了我。
劇烈的疼痛讓我的眼睛失去了焦距,我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能說出,只有殷紅的鮮血湧出,噴在白皙的臉上和脖頸間。
我被靳川抱起,朝山下跑去。
人的大腦不允許長時間的劇烈疼痛,所以一般會暈過去,但是系統的懲罰不一樣,它會讓你無比清晰地感知疼痛。
整整三分鐘,久到我覺得這輩子也不過如此漫長了。
「空明!」
靳川踢開一間廂房的木門,我被放置在房中的牀榻上。
懲罰時間一過,我的身體就因爲承受不住而暈死過去。
耳邊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將我從混沌中拉醒。
我緩緩睜開眼睛,身體上已經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只是疲累得緊。
嗓子有些幹,我張了張口才發現我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醒了?」靳川端着一杯茶水來到我牀邊,小桃將我扶起來,喝了幾口水後,嗓子裏的血腥味被沖淡了些許。
「小姐你嚇死小桃了。」小桃紅着眼睛哭說。
我朝她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笑。
「空明大師替你瞧過了,你的症狀像是受了內傷,好好將養會痊癒的。」
我這才抬眼看向這個原書中的男主,冥冥之中,我和他竟也產生了交集。
「多謝六殿下。」
靳川挑了挑眉,像是有些驚訝我竟然認識他。
「還請殿下不要將今日之事告訴祖母,改日必登門道謝。」
「好,今夜你便在此歇下,我自會派人去稟告老夫人。」
我點了點頭,也不知他是如何告訴祖母的。
入夜,我的精神已經好多了,許是白日睡久了,現在毫無睡意,而小桃早已經抱着被子睡着了。
「你看,劇情已經變了,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
「沒得商量。」
「不要這麼絕情嘛!」
「只要你按照本系統的指示行動,不就不會受到懲罰了嘛。」
「可是按照你的指示行動,我會失敗,然後翹辮子。」
這句話說完,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系統的恢復,可能是心虛了吧。
-5-
在烏山寺受傷的事最終還是沒有瞞住,被小桃一個不留神說漏了嘴。
臨走前,空明大師特意找到我,給了我一個瓷白的小瓶。
「裏面有三粒藥丸,可幫你延續生命,那天我沒與靳川說實話,施主你心裏也是清楚的。」
我躬身朝他道了謝。
系統很早之前就告訴過我,傷害是不可逆的,所以那天靳川說的痊癒是不可能的。
下山時,我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宋遇。
見到我時,他盯着我看了許久,倒是把我搞不會了。
「三皇子您有事嗎?」小桃像一個護犢子的鷹,擋在我的面前。
「只是有些好奇,蘭小姐的身子何時這麼差了。」
我笑了笑:「我也覺得奇怪。」
系統這次倒是沒出來搗亂。
「本王送蘭小姐下山吧。」
「不必了,父親派來的府兵就在不遠處,不勞三殿下費心了。」
馬車內,小桃好奇地問:「小姐何時與三殿下相識了?」
「相識?我與他今日是第一次見面。」
「真奇怪,三殿下的樣子像是已經認識了小姐很久。」
我心下也疑惑,這輩子我與宋遇確實是第一次見面,只是他表現的樣子,卻不像第一次見面的樣子。
重生。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這兩個字。
「系統你告訴我,宋遇是ṭű̂ₖ不是重生了。」
系統裝死中。
我就說什麼隨機匹配攻略對象,這死玩意一定是早就知道了,認爲我和宋遇有感情基礎,他重生了我攻略會簡單些。
有個 der 感情基礎,沒看到他上輩子拿刀把我噶了。
我氣不打一處來,在腦海中火力全開地罵着不靠譜的系統。
「兒啊!這是怎麼了,怎麼瘦了一大圈啊!」我剛一下馬車,我爹就嚎着嗓子過來了。
「爹,女兒沒事,就是生了些小病,現在全好了。」安撫完我爹後,我纔看到那個站在我家門口的靳川。
他來幹嘛?
我壓下心底的疑惑,跟着爹進了府,在經過靳川的時候,我爹才說道:「嚀嚀,我與六殿下有事商議,你先回自己的院子,爹忙完就去看你。」
我乖乖行了一禮,後轉身離去。
「小女蘭嚀不懂事,讓殿下見笑了。」依稀還能聽見爹說話的聲音。
直到用午飯時,靳川還沒離開。
「殿下不如留下用飯?」我爹客氣地說道。
誰料到,靳川坦然地點了點頭,竟真的要留下一起用午飯,嚇得我爹連忙吩咐廚房再ţũ̂ₕ添幾個好菜。
「讓殿下見笑了,臣家中的菜定然比不上宮中,殿下將就着喫些。」
「本王打仗時,連野草都喫過,對喫食並不講究。」
「哈哈哈哈好好。」我爹尬笑着,一連說了好幾聲好。
「這裏是一株千年人蔘,聽聞貴府小姐身體不好,特送給小姐。」
這下不僅是我爹驚住了,連我也驚住了。
男主不是隻對女主好嗎?給我這個惡毒女配送人蔘算個什麼事。
我爹使勁地朝我使眼色。
「你這什麼情況啊?」
我拼命搖頭:「我不知道啊。」
最終那顆人蔘還是入了我的庫房。
-6-
遇見沈兆川那天,宋遇正上門拜訪,我不想見到他,便帶着小桃出了府。
聽說最近乾武街上新開了一家酒樓,味道很是不錯,有着許多新奇的菜品,近日來深受各家達官顯貴的追捧。
一進門,便有穿着統一服飾的姑娘嬌聲喊着「歡迎光臨」。
廳中還有歌舞表演,確實新奇。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有些熟悉。
我上了二樓的雅間,點了些招牌的菜品,想要嘗一嚐到底是否如傳言一般。
還未將筷子上的食物送入口中,就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闖了進來。
她將門關上,目光觸及到我的時候有些驚訝。
「抱歉,我不知道這裏有人。」蘇若白略帶歉意地說道。
我搖了搖頭:「沒事,蘇小姐遇到麻煩了?」
她大大咧咧地坐到我身邊,我伸手攔住了正要開口的小桃。
「是啊,不知道哪裏來的瘋子,嘴裏嚷嚷着要我給蘭嚀償命,蘭嚀誰啊?你認識嗎?」
「蘭嚀是我啊。」
我們面面相覷,各自的嘴都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我什麼時候死了?
「那個蘇小姐,要不你帶我去看一看那人。」我試探着開口問道。
「也行,正好可以把誤會解開。」
我點了點頭,看着那桌飯菜依依不捨地出了門。
跟着蘇若白朝外走去,沒走幾步,就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身影。
有些熟悉,但記不起來是誰了。
「喂。」
男人轉過身來,那張熟悉的臉瞬間映入眼簾。
靠!這他媽不是沈兆川嘛。
我低罵一聲,我不想見到宋遇不代表我想見到沈兆川。
眼前的男人見到我後瞬間紅了眼眶。
我發誓,我攻略他的那幾年,從來沒有見過他哭,可現在的他就如同孩童一般,哭着向我走來。
「阿嚀。」他的聲線顫抖。
我躲開了他伸過來的手,一臉狐疑地看着他,這一世我們好像還不相識吧,這又是鬧哪樣。
「阿嚀。」
「這位公子是?」
我清楚地看着沈兆川的眼神從欣喜激動到詫異不可置信再到重燃希望,我頓時明瞭,他或許和宋遇一樣,重生了。
看來今晚要找系統好好嘮一嘮了。
「這位是新科狀元沈兆川,沈尚書嫡子。」蘇若白在一旁爲我介紹道。
「可我並不認識他呀,這位公子怕不是認錯了人?」我努力裝出一副單純無辜的模樣。
沈兆川看向我的眸子充滿了留戀,看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是在下認錯了人,望小姐見諒。」
「沒事,希望公子以後認清了人再尋別人的麻煩。」我禮貌回應,然後拉着蘇若白回了雅間。
這一世的蘇若白也比前兩世的討喜。
「蘭小姐,我有些話想和你單獨說。」蘇若白說。
我揮了揮手讓小桃退下了,現在雅間內只剩下我和蘇若白兩人。
「你也ŧű⁽是穿越的吧?」
我迷茫地搖了搖頭,什麼是穿越?
「別裝了,你剛剛看見沈兆川的時候,我聽到了你罵的那句 shift。」
好像是有這回事,不過只是我下意識說出口的話。
「襯衫的價格是?」蘇若白期待地看着我說。
「九磅十五便士?」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宮廷玉液酒?」
「一百八一杯?」
「送禮就送?」
「腦白金?」
我呆了……
蘇若白看向我的眼神:看吧,還說你不是穿越的。
「或許可能我真的是穿越的,但是我什麼也不記得了。」我無奈地說道。
「嘖,這確實有點麻煩,沒事姐罩着你,姐穿書的,知道劇情。」
我也知道劇情,但問題是現在故事的走向好像偏離地有些厲害。
-7-
自從和蘇若白接頭以後,讓我最開心的是去她的酒樓喫飯不要錢了。
沒錯,那家風靡京城的酒樓就是她開的。
系統一直是裝死的狀態,不過這對我來說是一件好事,這段時間是屬於我的,我不必再因爲一些事情或者舉動受到它的懲罰。
「小蘭!姐今天帶你去玩點刺激的。」
我和蘇若白的關係增進得飛快,現在應該能稱爲閨中密友了
她是第一個喊我小蘭的人,雖然我不太喜歡這個名字,但是據她所說,在我們原來的世界有個很厲害的魔仙也叫小藍。
所以我勉強接受了。
「什麼刺激的東西。」我亮起星星眼。
「跟姐來你就知道了。」蘇若白一副神神祕祕的樣子,「這次不帶小桃。」
最近小桃與蘇若白也相處得不錯。
我跟着蘇若白偷偷出了府,七拐八拐得進了一條小巷。
小巷很窄,只容一人通過,我緊緊跟在蘇若白身後。
約半炷香的時間,視野驀然開闊,小巷的盡頭是一家酒樓。
酒樓內盡是各式各樣的男子,他們有的身着薄紗,堪堪遮住隱私部位,有的穿戴整齊,還有的穿着朝廷制服。
但他們都有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長得好看。
我不禁微微紅了臉,蘇若白挑眉看向我,似在邀功。
她給這裏的男媽媽一袋銀錢:「老樣子。」然後拉着我去了樓上的雅間。
「殿下,屬下看到了蘭小姐和蘇小姐。」
靳川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抖,撒漏出些許茶水。
「派人保護好蘭小姐。」
「是。」
我和蘇若白剛到雅間,就有好幾個身着僧服的男子魚貫而入。
只是我左看看又看看,總覺得這些人有點眼熟。
「小蘭啊,姐姐愛上了一個人。」
我心下一顫,這是求之不得所以退而求其次了嗎?
「你看着他們眼熟嗎?」
我點了點頭。
蘇若白正要開口,我顫抖着手捂住了她的嘴。
我用眼神告訴她,我知道是誰。
他媽的是空明啊!!!
我欲哭無淚,別人穿越都玩這麼刺激的嗎?一上來就愛上了佛門高僧。
「姐眼光怎麼樣?」
「頂,姐你眼光真頂。」我不由得朝她豎起了大拇指。
那些小倌學着僧人的模樣,在我們面前誦讀佛經。
蘇若白喝了酒,現在有些上頭。
「姐就愛他清清冷冷的樣子,小蘭,你有喜歡的人嗎?姐也給你找一個差不多的。」
喜歡的人?
不知爲何腦海中突然浮現那日梨樹下,靳川接住我時的樣子。
我使勁搖了搖頭,身上滲出了冷汗,我竟敢肖想男主,如果系統現在沒裝死的話,我估計又要迎來一次懲罰。
「害羞啊?」蘇若白癡笑着。
我無奈地坐在她身邊,任憑她靠在我的肩上。
突然樓下一陣喧鬧,尖叫聲,重物落地聲砸在我心上,一旁的小倌也面露懼色忘了誦經。
「出什麼事了?」我問道。
他們聚在一起搖了搖頭,我試着喊醒靠在我身上睡着的蘇若白,可她喝醉了。
「你出去看看出什麼事了?」我隨手點了一個小倌吩咐道,他怯怯地往門外走去,剛到門邊,就有兩個穿着黑甲的士兵踹開了門。
看到黑甲,我的心竟然定了下來。
靳川或許就在附近。
他們從小倌中揪出了一人,用鐵鏈綁住了雙手。
「蘭小姐受驚了。」
是靳川。
我看着懷裏喝得滿臉通紅的蘇若白,又看了看這滿屋狼藉,有些心累。
「我送蘭小姐回府吧。」
「還是不麻煩殿下了。」
「我會派人送蘇小姐回府。」
「別,麻煩殿下送我們一起回相府。」這要是把喝得醉醺醺的蘇若白送回府,她肯定完了。
我跟着靳川往外走去,蘇若白被兩個黑甲士兵架着拖着走。
好幾次我都想開口問能不能給她換個姿勢,憐香惜玉一點,不過在觸及到靳川陰沉的臉色後,我還是識相地閉了嘴。
「其實我今天是第一次來。」
「嗯。」
巷子很窄,我沒留神撞上了靳川冰冷的黑甲,撞疼了鼻子,生理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我一邊吸着鼻子一邊繼續跟着靳川往外走。
直到走出巷子。
視野變得開闊,這位置偏,罕見人煙,卻停着兩輛馬車,一看就是靳川準備的。
靳川的目光在觸及到我泛紅的眼眶時瞬間變得慌亂。
穿着黑甲的將軍,站在我面前手足無措,最終伸出手替我抹去了眼下掛着的一滴淚。
「你是個未出閣的女兒家,若是被旁人知道你來此處,對女兒家的名聲不好。」
「那你會說出去嗎?」
他薄脣微抿,蹙着眉說:「不會。」
「還好他願意替我們保守祕密。」蘇若白酒醒後,心有餘悸地說道:「我還好,就是你,你的名聲可不能壞了。」
「好啦,沒事了,你趕緊回去吧,晚了又要被責罵。」
「那我先走了哈。」
蘇若白走後,我躺在牀榻上,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白日裏靳川抹去我眼下淚滴的場面。
指腹粗糙溫熱的觸感像是依舊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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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日遇見沈兆川以後,他曾多次上門拜訪,都是藉着和我爹討論政事的由頭,卻總帶着些女兒家Ṭũ⁻喜歡的東西。
我單獨見了他一次,他對我的態度與第一世截然不同。
那世,他從未用如此溫情的眼神看過我,我所擁有的不過是他冷漠嫌惡的眼神。
相府湖中亭中,他望着我說心悅於我,眼中真情不似作假。
聽到這番話時,我只覺得可笑。
第一世他當衆悔婚,我被系統判定任務失敗,當晚便暴病而亡。
真是應了那句遲來的深情比草還輕賤。
「沈兆川,我從來沒有愛過你,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警告,宿主不可以泄露任何與攻略有關訊息。」
腦海中一陣轟鳴,視野逐漸變得模糊,我強撐着說完那句:「上輩子你害死了我,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我看着沈兆川眼裏巨大的恐慌,滿意地笑了。
「阿嚀我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無論你怎麼報復我,只要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身着華服的男子用乞求地說道。
我疼得沒有力氣開口說話,只是用泛起血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裏面的恨意如同有實質般噴湧而出。
他的臉色逐漸變得灰白,眼裏的光一寸寸熄滅,和那時的我何其相似。
五臟六腑像是要被攪碎一般,我的思緒漸漸麻木只剩一片空白。
在身體失去支撐的那一刻,我似乎又落進了那個熟悉的懷抱。
其實我曾問過自己許多次,自己從哪來,又爲何非要執行這可笑的任務,爲什麼自己的性命要和這些關聯在一起。
可現在我只想弄清楚這一切,既然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那麼我屬於的那個世界是否還有人再等着我回去?
-9-
「好冷。」
我如同墜入冷冰窖一般,被刺骨的寒冷包圍。
「快,給小姐添牀被子,湯婆子也拿一個過來。」我依稀聽到有人焦急地說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覺得暖和了些。
「小姐醒了!」
ŧű̂ₐ
「小桃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老爺剛去睡下,要小桃差人去稟報老爺嗎?」
我微微搖了搖頭。
這次醒來,我能明顯感覺的自己身體的衰弱,現在已經近夏,我卻覺得如入冬般冷。
「小桃,去把上次空明大師給的瓷瓶拿來。」
那三枚血紅的藥丸,現在成了我的續命藥,沒想到系統的懲罰對身體的傷害那麼大。
服下一粒後,頓時覺得舒服了不少,但還是比旁人要畏寒。
「小姐,你到底怎麼了啊,小桃記得小姐以前的身體可好着呢。」小桃紅了眼眶,哽咽地說道。
我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頭,安撫地說道;「沒事。」
前兩世,小桃一直陪在我身邊,我僅有的記憶中,她和我爹一樣,都是不計回報一心一意爲我好。
「你先去休息吧,這幾天定是累壞了。」
「小桃不累,小桃要在這裏照顧小姐。」
打發走小桃後,我起身穿好衣服,想了想又披上了一件披風,趁着天光微亮出去走走。
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現下的每時每刻我都無比珍惜。
院中梨樹已經結出了小果子,只半個拳頭般大,很是可愛,我沒忍住湊近了看。
「蘭小姐身子好些了嗎?」
我回頭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是靳川。
「見過殿下。」
「不必多禮。」
清早的露珠打溼了他額前的髮絲,想來是在外面待了許久了。
「殿下這麼早來府中,家父還未醒。」
「我是來找你的。」
我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來找我?
「蘭小姐喜歡梨?正巧宮中每年都有些進貢的青梨,我差人給蘭小姐送來。」
男人站在我面前,略顯笨拙地說道,神色卻是無比認真。
「殿下經常給京中女子送梨嗎?」我起了些逗他的意思。
「不是,你是第一個。」
他眸子裏認真讓我有些心慌,明明是我自己先起的挑弄心思,一時間相對無言。
最終還是靳川打破了沉默。
「幾日後母後宴請京中貴女進宮,你會來嗎?」
「殿下希望我去?」
「嗯。
「我會去的。」
靳川聽到我的回答後勾了勾嘴角,然後當着我的面翻牆離開了。
「你和靳川怎麼回事啊?我可是看到了他從你院中翻出去了。」
我沒想到靳川和蘇若白撞了一個正着,他們是原劇情裏的男女主,可現在原劇情已經偏到了天邊。
「我不知道。」我把自己蒙在了被子裏悶聲說道。
「小蘭兒,你不會喜歡上他了吧?」
我猛地搖頭,不可能不可能。
可蘇若白卻一副我懂我懂的樣子,如此我不禁有些臉紅。
「我和他才見了幾面,並不相熟。」我解釋道。
「喜歡和見了幾面有什麼關係,喜歡看的是感覺,我倒覺得你們二人很是般配。」
-10-
進宮那日,我同蘇若白結伴而行。
此次宮宴的舉辦者是皇后娘娘,可那些有皇子的妃嬪都盡數到場,這不僅是一場宴會,也像是一場大型的相親宴。
前世,我因爲宋遇的原因,時常進宮陪伴淑妃娘娘,這一世卻是第一次入宮。
宮宴辦在後宮花園中,我和蘇若白到時,已經有不少官家女子在此等候了,各個都打扮得嬌豔,穿着京中最時興的衣裙。
只有我和蘇若白格格不入,我不愛做這些打扮,以前執行攻略任務,每日都打扮得無比精細,實在是厭倦了。
而蘇若白心中有喜歡的人,她最怕被哪家娘娘或是皇子看上了眼。
「小白!」一旁傳來了宋遇驚喜的聲音。
蘇若白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我跟着蘇若白躬身行了一禮。
「蘭小姐也在?」
見到宋遇我有些生理反胃,悄悄拉了拉蘇若白的袖子,她心領神會地帶我遠離了宋遇。
「皇后娘娘駕到!」太監掐着尖細的嗓子喊道,衆人頓時烏壓壓跪了一地。
今日到來的皇子不少,最受歡迎的是宋遇,可宋遇一心只有蘇若白。
我坐在席間,一心撲在案前的點心上,皇宮裏的點心味道要比宮外的好多了,可喫不上幾回,我和蘇若白一起無視了那些京城貴女鄙視的眼神,一個接着一個往嘴裏塞着。
邊喫邊觀賞着這些大家閨秀們在席間表演。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皇后娘娘似乎往我們這看了好幾眼。
「蘭小姐,娘娘見你似是很愛喫這黃金酥,特命我再來添上一碟。」皇后娘娘身邊的掌事宮女親自端着一碟點心來到我席前說道。
我小心翼翼地接過這碟點心,朝皇后娘娘看去,只見她慈愛地看着我笑,我不由得有些心驚膽戰。
謝完恩後,我戳了戳蘇若白的胳膊問:「皇后娘娘怎麼突然給我送了一碟點心?」
蘇若白一臉壞笑:「可能是因爲六殿下吧。」
因爲靳川?我壓下心底的疑惑,喫着皇后娘娘賞賜的點心。
這場宴席很快結束,我和蘇若白出了皇宮後便在玄武街上閒逛消食,而宋遇也跟在身後。
前方忽然竄出一個人影,我定睛一看,是沈兆川,自從那日我被系統懲罰後,這是第一次見到他。
「阿嚀。」他站在不遠處輕聲喚着,眼神灼灼地看向我。
那日我已經將事情與他說明白了,沒想到他還會糾纏。
「沈公子有事嗎?」我疏離地問道。
「就是想看看你,你的身體好些了嗎?那日……」
我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沈公子,我已經和你說明白了,還望你以後不再糾ŧùₖ纏。」
「我只是想見見你。」他苦笑地說。
玄武街上閒逛的人陸續朝我們看來,蘇若白本想攔在我面前,沒想到宋遇卻比她快了一步。
「蘭小姐還未出閣,沈公子如此公然在街上糾纏怕是不妥。」
沈兆川嗤笑道:「三殿下不也同我一樣。」
宋遇也尷尬地看向蘇若白,蘇若白恍若不見,還朝着過路的小帥哥吹了個口哨,惹得人家羞紅了臉快步離開。
「蘇小姐這般真性情,我勸三殿下還是早日放手吧。」沈兆川說完拂袖離開。
「我送你們回府吧?」宋遇整理好自己臉上的表情,轉頭朝我們說道。
我低頭不語,他是想送蘇若白回府,我不過是順帶的那個,所以我無權替蘇若白做決定。
蘇若白看向他,正欲開口拒絕,靳川騎着戰馬疾馳而來,他剛在城外校練完軍隊。
宋遇的臉色在看見靳川的時候,就黑了下來,畢竟上輩子蘇若白和靳川走到了最後,這是他的頭號情敵。
只是他不知道,這輩子的蘇若白並不愛靳川。
靳川翻身下馬,走到我身前站定:「宮宴如何?」
我想了一會說道:「皇后娘娘很親切,點心很好喫。」
他看着我眉眼帶笑,我被這抹笑容灼得心微微一慌。
「三殿下不是要送我回府嗎?走吧。」蘇若白出聲說道,宋遇晃了晃神,朝我這邊看了幾眼,纔跟着蘇若白離開了。
「蘭小姐想騎馬嗎?」
我點了點頭,有些躍躍欲試地看向立在一旁的高頭大馬。
只是如今我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姐,公然與皇子在大街上策馬,有壞名聲。
許是看穿了我的顧慮,靳川朝着空氣說了聲:「去買頂冪蘺來。」
不一會,就有一個穿着黑衣的人,帶來了一頂冪蘺。
想來這人便是靳川的暗衛,只是他竟然毫不掩飾地在我面前暴露了這人的存在。
我帶上冪蘺,有些笨拙地在靳川的幫助下,翻身上馬。
「我牽着馬,蘭小姐儘管放心。」
我點了點頭,這是我第一次坐在馬背上,由於緊張,心跳略略加快,鼻尖也冒出細汗。
快要出城時,靳川翻身上馬,將我圈在懷中,策馬朝城外奔去。
「別怕。」
我聽到他在我耳邊說道。
風拂過我的面龐,周圍的事物在快速倒退。
「六殿下的馬,快放行!」守城的士兵高喊道。
出了城,馬兒也跑得更快。
可我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或許是因爲身後的人。
這一次,我久違的感受到了自由,而不是一個被系統掌控的傀儡。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兒才緩緩停下。
「三殿下可以教我怎麼騎馬嗎?」我扭頭問道。
他並未回答,可我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在慢慢像我逼近,「像這樣抓緊繮繩。」
一雙粗糙溫暖的大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能感覺到自己逐漸升溫的雙頰,和突然亂了規律的心跳。
「雙腿夾緊馬腹。」他下了馬,用手抓住我的腳腕放在馬鐙上。
我一一照做。
「踏雪很乖的,別怕,我在。」他撫摸着踏雪的鬃毛,看向我說道。
原來它叫踏雪。
我試着讓它跑起來,它能感覺到我的害怕,跑得很慢,我騎着它繞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大腿內側磨得有些刺痛,才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
「天色不早了,我送蘭小姐回府。」
他像來時那般,坐在我的身後,將我圈在懷裏。
相府前,他半抱着我下了馬。
「蘭小姐。」
我將要進府時,他忽然出聲喊住了我。
「三殿下還有事嗎?」
「可否勞煩你將這冪蘺還我?」
我有些疑惑,卻還是拿下了冪蘺,遞給了他。
他接過冪蘺,眼神卻未曾在我臉上離開半分。
「明日再見。」他立於夕陽之下,朝我說道。
-11-
「乖乖兒,你什麼時候和六殿下走這麼近了?」晚膳時,我爹試探性地問道。
近嗎?好像確實有些逾矩。
「你是不是看上六殿下了?若是看上了就告訴爹,爹去幫你求聖山賜婚。」
賜婚?
我的心瞬間冷了下來,我或許真的喜歡上了靳川,但我和他絕無可能。
且不說他是男主,雖然如今的劇情已經偏離,但是完成不了系統完成的任務,我最遲也只能活到上輩子死去的時間。
所以我是個短命鬼,又怎能去耽誤人家?
今天的好心情到此戛然而止,看着眼前的食物也瞬間沒了胃口。
一直到晚上睡覺,我都悶悶不樂。
夜晚我翻來覆去,腦海中總是冒出和靳川相處時的情景。
「靠!」我沒忍住低罵了一聲,然後偷偷起身,披着披風來到了院子裏。
當初埋酒的那棵梨樹已經結了不少果子,再過幾日,這些梨便能喫了。
我尋了一把小鋤頭,呼哧呼哧地挖了起來。
當日埋了三壇酒,今晚便開封一罈。
挖到酒後,我取出了一罈,又將泥土細細填了回去。
就這樣坐在梨樹下,就着頭頂的弦月喝了起來。
意識恍惚間,我好像又見到了那個身穿黑甲的男人,我朝他傻傻地笑着:「若我不是個短命鬼就好了。」
他只是站在我面前,定定地望着我。
「若我只是個普通人就好了。」
我不知道我是何時醉去的,我只知道,我醒來時,我和靳川騎馬出城的事已經鬧得滿京城皆知。
醒來時,我爹一臉便祕地站在我面前。
我一臉懵逼地回望他。
「六殿下在前廳等你一天了。」
我朝外看去,果然夕陽已經掛在了天邊,看來我昨晚醉得不輕。
匆忙趕到前廳時,靳川依舊筆直站在那邊,如同一顆不老松。
「見過六殿下。」
「蘭小姐,昨日的事,是我失了分寸,今日我來……」他停頓了一下,有些緊張得攥緊了手繼續說:「今日我來是想問蘭小姐可願意嫁我?」
我從未見到過他紅臉,可如今,他卻站在我面前,目光熠熠地望着我問可願嫁給他。
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我狠狠攥緊了拳頭,掌心的刺痛讓我清醒了些。
「抱歉,我,我……」我不知道以何理由拒絕他,我還沒想好。
我能看到他眼裏的希冀漸漸被慌亂取代。
「我可以等,等你願意嫁給我。」
「六殿下,你我不可能。」我最終還是咬牙說出了這句話,心臟處傳來的細細密密的疼痛告訴我,我的心裏有他,我想嫁給他。
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要問爲什麼,可我沒給他問出來的機會,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滿大街的流言已經消失不見,我將自己關進屋內,一遍又一遍地抄寫着佛經,似乎可以通過這種方式讓自己的心靜下來。
或許我又該慶幸,慶幸自己還沒有那麼愛他,慶幸自己還能脫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筋疲力盡地癱倒在榻上。
「我不過消失了一段時間,你就攻略了男主?」熟悉的機械音在腦海中響起。
「那又如何呢?能讓我活得久一點嗎?」
系統沉默了,不能。
我自嘲地笑了笑。
「不過,我近日查到了些事,劇情偏離,男二男三相繼重生,現在你只要攻略其中之一便可以活下去了。」
「是嗎?那沈兆川不是已經愛上我了?爲何我還是能感覺到生命的流逝呢?」
「因爲你需要和他成親,只要你們成親,你就可以活下去。」
「真可笑啊,我自己的命還要依靠這種事情才能延續。」我垂下眸子,淡淡地說道。
「命重要,還是愛情重要,宿主想必比我清楚。」
「這一次,我從沒抱有能活下去的心思,你知道前兩世我有多想活下去嗎?」
系統沒有回答,我也不介意,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那麼想擁有的時候,上天從沒眷顧過我,現在我不想要了,你又告訴我,我能擁有了。」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爲什麼我想活下去就要攻略這些人,爲什麼我的命掌握在別人手中。」
「愛情是沒有命重要,可一條被掌控的命,我不想要。」
系統依舊不做聲。
「我不會嫁給沈兆川的,若我能早些想明白,早些反抗你,從第一世開始,我便不會按照你的要求去做。」
「既然宿主想明白了,那便好好享受爲期不久的生命吧。」
「好啊。」我笑着回應。
-12-
算算日子,自那日起,系統已經消失了快一年了。
而我的生命也只剩下不到兩個月。
那日同靳川告別後,便再也沒見過他,聽蘇若白說,他在漠北作戰,不日也將凱旋。
我笑着說:「好啊。」心裏卻還想着要是能在死前再見他一面倒也是不虧了。
本以爲,我的生命會默默地消散,除了爹和祖母,現在又添了一個蘇若白會爲我傷心。
或許靳川也會,可我更希望他已經放下了我。
奇怪的是,宋遇似乎也步上了沈兆川的後路,經常往相府跑,我不知道這一改變從何而起,但是不重要了,我也不需要了。
「小蘭!咱們去烏山寺玩上幾日吧。」
蘇若白時常跑去烏山寺,就是爲了見他一面,也時常叫上我一起,有着祖母的緣由,我都會同她一起去。
如今寺內已經有了屬於我們倆的小院了。
又是一個春日,上一個春日,我就是在這裏遇見了靳川。
「你這麼喜歡他,爲什麼還要拒絕他。」蘇若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些日子,她從來沒有提過靳川。
今晚應該是看到我站在那棵與他初遇的樹下傷春悲秋,這纔沒忍住開口。
我拉着她尋了一處草地坐下。
「這一年,你變得沉默了很多。」她說。
「小白姐姐,我有個祕密想告訴你,我的生命是有倒計時的。」
我看着蘇若白的臉色變得蒼白:「你騙我的吧,怎麼會有人的生命有倒計時呢。」
「我想我們或許真的是老鄉,但是我死了以後,就只有小白姐姐你一個人在這裏了,相府後院最大的梨花樹下還剩兩壇我埋的酒,你若是想我了便挖出來喝幾口。」
「這個玩笑不好笑,天晚了我們快回去睡覺。」蘇若白將我拉起來,朝着山下走去。
「小白姐姐,我只剩不到兩個月了。」
蘇若白拉着我往前走的動作頓住了,她的手在微微顫抖。
「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你,你告訴我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你?」蘇若白哭着對我說。
我搖了搖頭,我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這次生命,我希望我死後,可以擁有自由的靈魂。
「我們去找空明,他一定有辦法可以救你。」
我依舊搖了搖頭,空明給的藥丸只剩下最後一粒了,這些藥丸也只能讓我死的時候不那麼痛苦,沒辦法延續我的生命。
月光下,蘇若白哭得像個淚人,我靠在她的肩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平復了心情,扯出一個微笑朝我說:「那剩下的日子,姐帶你好好瀟灑瀟灑,說不定你死了以後就比我先一步回去了呢。」
我笑着說:「對啊,所以小白姐姐我死了以後你千萬不要傷心。」
「你先我一步回去享福我纔不會傷心呢。」
本以爲我活不久了這件事是今晚最大的一件事了,可沒想到天光微亮時,烏山寺來了一羣人。
一羣黑甲衛。
我和蘇若白是被寺內的火光和吵鬧聲驚醒的。
「出什麼事了?」
蘇若白帶着睡意的嗓音響起。
「不知道,出去瞧瞧吧?」正說着一個小僧彌闖了進來。
「蘭嚀施主,空明大師有請。」
我草草穿好了衣裳,正欲離去時,蘇若白也穿戴整齊,拉着我的手說:「我陪你一起。」
我們來到空明住的院子前,院子外面圍了一圈又一圈的黑甲衛,濃厚的血腥氣嗆得我有些發昏。
沒想到院子裏血腥氣更爲濃重。
有好幾個黑甲衛在地上痛苦的呻吟,鮮血染紅了他們身下的草蓆。
我心裏的不安感越來越重,直到我看到昏死在牀榻上的靳川。
「蘭嚀,我想你應該想見他最後一面。」
我緊緊拉着蘇若白的手,好像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我幾乎是被蘇若白攙扶着走到靳川身邊的。
許久不見,他變了不少。
「他怎麼了?」我顫抖地問道。
「殿下孤身一人趕路回京,在城外遭了埋伏,我們趕到時,那羣賊人已經被殿下殺盡,只是殿下也受重傷。」
「他提前回京是爲了見你。」空明在一旁說道。
「爲了見我?我以爲你已經放下我了呢。」我哭着撫摸着他的臉說。
「救救他。」我乞求地看向空明。
可他只是搖了搖頭。
「你那麼厲害,怎麼會救不了他呢?」
「抱歉。」
紅藥丸呢?紅藥丸既然可以幫我減輕痛苦,那是不是也能幫他續命?
我從懷中掏出那僅剩的一顆紅藥丸問空明:「這個呢?這個可以救他嗎?」
空明依舊搖了搖頭。
我癱坐在地上。
往日鮮活的人如今像個死物般躺在這裏,毫無生氣。
「都是因爲你,殿下才會這樣!」其中一個黑甲衛咬牙切齒地朝外衝來,卻被其他人攔下。
都是因爲我,可我什麼都做不了。
「空明,如果他能醒過來,你能保住他嗎?」我想到了系統。
空明蹙着眉頭,「如果他能醒來,我能盡力一試。」
「系統,幫幫我。」
「宿主,你想拿什麼救他?」
「我還剩一些生命力,你幫我給他,至少要讓他醒過來,你可以做到的對不對?」
「宿主,不需要我提醒你吧,你只剩Ťũ̂ₜ一個月零二十一天的生命,讓他醒過來至少也要有三個月的生命力。」
「那就全給他,至少要試試。」
「看在你陪了我三世的情分上,我幫你。」
「謝謝。」
我跪坐在靳川身邊,握着他的手,感受自己的生命慢慢流逝。
「小白姐姐,我可能要走得早些了,枕頭底下有我給爹,祖母還有你寫的信,你答應過我不傷心的,我只是先你一步回家而已。」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說話的聲音也漸漸變小,五十一天的生命太短了,短到僅僅一炷香的時間,就從我的身體裏盡數流逝。
蘇若白想衝上來拉開我,卻被空明死死抱住。
我看見她紅着眼朝空明說:「小蘭要是有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別呀,空明是喜歡你的,爲了我可太不值得了,我在心裏想道,因爲我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
生命的盡頭,我感覺到了我握住的手微微一動。
真好,你能活下來了。
-13-
靳川視角
我第一次醒來時,似乎看到了她,她緊緊地握住我的手。
只是那手有些冰涼,我想她定是冷了,想幫她暖暖手,可用盡了全部力氣也只是動了動手指頭。
我的意識清醒的時間很短,大多數時間我是在夢中度過的,我的夢裏有家人,也有漠北的黃沙,但更多的還是她。
在漠北的那段日子,我每時每刻都在想他,我開始後悔自己是個懦夫,只是被拒絕了一次就跑去了漠北。
若是我成熟些,就應當一直陪着她,即使她不喜歡我又如何。
所以戰勝後,我帶着三兩親衛先行回京。
遇到埋伏那刻,我心ŧŭ̀ₐ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活下去,至少要再見她一面。
從昏睡中完全醒來時,我第一眼看到了空明。
「蘭嚀呢?」我問:「我記得我見到她了。」
空明移過目光,並未回答我的問題。
「好吧,我親自前去相府尋她。」我自言自語道,醒來時不知道爲何,只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一塊似的。
「六殿下,你傷勢還未好,再歇些日子也不遲。」
「我睡了多久了?」
「近一個月了。」
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來我睡了這麼久。
「先不必告訴宮裏我醒了,只知會母后一聲便好。」我朝外交代道,「再將消息透露給丞相,記得要悄悄的。」
母后向來討厭宮中爭鬥,而她母家也在一次變故中衰敗,可我在戰場上屢立奇功,爲了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我及冠那年便舍了皇姓,隨母姓靳。
「母后說她很喜歡蘭嚀。」
我和空明在後山閒逛着。
「蘭小姐很好,皇后娘娘喜歡是自然的。」
「我也喜歡。」我說,我對她的愛意早在見不到她的那些日子瘋長,如今已經無法忽視。
「殿下,這世上有些事是強求不來的。」
「是嗎?我記得蘭嚀有位摯友,常跟在你屁股後面跑,怎的這幾日沒看到?」
她來了,蘭嚀或許也會來。
「她去了江南,有生之年,或許不會再入京了。」空明長嘆一聲後說。
「那蘭嚀呢?」
昏睡了這麼久,我的身子大不如前,需要些時日恢復,我不想讓她見到我如今孱弱的樣子,這才拖到了今天也沒去見她。
得知她死訊的那天,我獨自下山,想着或許能蹲在相府的牆頭悄悄看上她一眼。
可我卻沒見到她,平時熱鬧的院子如今也冷清了下來。
我在牆頭蹲到了夜幕降臨,終於見到了一個眼熟的人,她身邊的婢女小桃。
「你家小姐呢?」我還是沒忍住,出聲問道。
只見那個姑娘瞬間紅了眼眶。
這時候我便知道不好了,沒顧忌男女大防直接闖入了她的閨房。
屋裏很黑,只星星點點亮着幾根蠟燭。
「來人啊!有賊人闖入小姐閨房。」
後來我跪在蘭相身前:「我想再見她一面。」
那個在朝堂上叱吒半生的人紅着眼說:「我兒已經歸去,還望殿下不要打攪她安睡。」
從相府出來後,我回宮見了母后。
燭火下,她的臉比平日裏更柔和。
「想去就去吧。」
我死的那天,宮裏進貢了一批青梨,我跪在父皇面前,第一次求他賞賜。
上一個春日,我曾說要給她帶青梨。
死前唯一的遺憾是我還不知道我心愛的人安睡在何處。
he 番外
我從生物艙中醒來時,腦子還有些混沌。
龐大的信息量朝我的腦子湧來,周圍有着一羣穿白大褂的人擔憂地看着我。
「蘭博士醒了!」
衆人歡呼。
我是頂峯科技的全息遊戲倉開發總工程師,三年前,我作爲第一個試用遊戲倉的人被困在自己挑選的劇本里,失去了記憶,一次又一次的執行着遊戲任務。
如果我跳出劇本,覺醒自己的意識,那麼醒來的幾率就會大大增加。
「蘭工,你先去做一個全身的檢查,看看還有什麼後遺症。」一旁有人關心地說道。
我擺了擺手,去了另一個房間。
白色的房間裏有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遊戲倉,裏面躺着的人,是我的愛人,靳川。
爲了喚醒我,他在第三年遊戲倉技術剛成熟時,進了我的世界。
「他還要多久才能醒?」我扭頭看向一旁的技術人員。
「快了,我們在您的世界設置了一個錨點,您在那個世界死亡後,他很快就能覺醒意識。」
我安心地點了點頭,又依依不捨地看了他幾眼,才離開去檢查身體。
「恢復得不錯,很快就能正常工作了。」公司內部的醫療人員開玩笑地說道。
「工作?可別吧。」我請了一個長假,在那邊的時間,那些記憶也需要我去消化丟棄。
離開公司前,我找到了技術部人員,問了一些關於蘇若白的事,我懷疑她也是遊戲倉的玩家,估計也出了意外,丟失了記憶。
讓他們幫忙留意這一年有沒有什麼關於在遊戲倉沉睡醒不過來的新聞。
靳川醒來的那天,我沒有收到信息,導致我在見到他的那一刻瞬間紅了眼眶。
他將我緊緊地抱在懷裏。
「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他哽咽着說道。
「誰不是呢。」我也吸了吸鼻子。
「還好,那只是一場遊戲。」
靳川作爲頂峯公司總裁,毅然決然地陪着我請了長假,我們窩在一起,討論着在那個世界發生的一切。
「你最後那算是殉情嗎?」我笑着問道。
「算吧?」
我們笑着抱作一團:「我愛你。」
(全文完)
作者:怪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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