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自己是替身受的時候,我剛從沈聽肆的牀上下來。
空氣中出現了一排排彈幕。
【這個惡毒炮灰終於要下線了,一個字:爽。】
【只想看白月光和攻破鏡重圓的戲份,求快進,想看重逢第一炮!】
【當初要不是他自導自演救了攻,攻心生愧疚跟他在一起,否則這樣的天之驕子怎麼會看上一個小啞巴?】
是啊,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啞巴。
也能當惡毒炮灰嗎?
我沒當真。
可第二天本該在外地出差的沈聽肆,出現在了機場。
-1-
「年年,我明天要去出差,你說的那個畫展我不能陪你去了。」
沈聽肆把我摟進懷裏,略帶歉意地說:「叫助理陪你一起吧。」
今晚的沈聽肆格外異常。
只顧埋頭苦幹,也不理會我的反應。
胳膊酸得抬不起來。
我艱難地比劃着手語:「沒關係的,我一個人去也可以。」
過了一會兒,見男人沒有反應,我小心翼翼地看了過去。
「你今天心情不好嗎?」
沈聽肆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我沒事,就是想出差回來該帶你去喫什麼好喫的。」
我放心下來,起身去浴室清理身體。
下牀的時候腿都軟了,差點一哆嗦摔在地上。
剛走到鏡子前,我突然看到空氣中出現了一排排彈幕。
【明天顧雲聲就要回國了,這個惡毒炮灰終於下線了,一個字:爽。】
【當初要不是他自導自演救了攻,攻心生愧疚跟他在一起,否則這樣的天之驕子怎麼會看上一個小啞巴?】
【一個替身罷了,他欠我們雲聲寶寶的三年拿什麼還?】
我愣住了。
這些彈幕,是在說我嗎?
我假裝照鏡子,繼續看彈幕的內容。
【只想看白月光和攻破鏡重圓的戲份,求快進,想看重逢第一炮!】
【攻好聰明,說是去出差,其實是爲了去機場接白月光。】
【你男朋友馬上就不要你啦~讓你作~】
幾分鐘後,我終於弄明白,我所處的世界是一本狗血耽美文。
我是惡毒炮灰,沈聽肆是主角攻,而顧雲聲是明天即將回國的白月光,這本書真正的受。
彈幕說我惡毒、作天作地,害得兩個有情人分離。
可是,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啞巴,也能當惡毒炮灰嗎?
我沒把彈幕裏的話當真,這些年我和沈聽肆的感情一直很穩定。
他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對象,體貼溫柔,對我好到挑不出一點錯處。
洗完澡出來,沈聽肆已經睡下了。
我輕手輕腳地鑽進被窩。
突然一隻手從身後把我攬進懷裏,額頭落下一個冰涼的吻。
沈聽肆輕聲說:「年年,晚安。」
我靠着他溫熱寬闊的胸膛,聽到了一陣砰砰有力的心跳聲。
這樣好的人,怎麼會把我當替身?
-2-
第二天醒來,沈聽肆已經離開了,昨夜收好的箱子也不見了。
手機裏還有他給我發的消息。
【年年,我要出差三天,等回來給你帶禮物,這裏的玉很出名。】
【想喫什麼叫張姐做,我吩咐過她了。畫展等下次我回來陪你去吧,你一個人我還是不放心。】
【年年,等我回來,愛你。】
看到這些消息,我心裏陡然升起一股怪異感。
以前沈聽肆也經常出差,但不會這樣事無鉅細地交代好一切。
就像是怕虧待了我。
我下意識看向彈幕。
【攻已經在去機場的路上了,終於能見到白月光了,足足兩年的時間!】
【果真,去見愛人的路上都要用跑的,攻激動得一晚上沒睡着。】
【嗚嗚嗚這是什麼絕美愛情,磕死我了。】
沈聽肆,他去了機場嗎?
喫完早餐後,我一個人打車去了舉辦畫展的地方。
一個人逛了兩個小時,手機裏沒有任何來自沈聽肆的消息。
彈幕在隨時播報沈聽肆做了什麼。
他爲了接顧雲聲,推掉了接下來三天的所有工作。
他接到了顧雲聲,兩人一見面就來了個擁抱。
他和顧雲聲一起去了酒局,是之前的共同好友舉辦的歡迎會。
而我發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阿肆,到了嗎?】
【喫飯了嗎?今天的畫展很有意思,看到一幅很喜歡的畫,你說我要不要買下來?】
【這麼久沒回,是還沒下飛機嗎?】
最後我還是買下了那幅海上日出畫。
彈幕飄過。
【還不知道自己要被拋棄了吧?還在這發消息,嘖嘖。】
【兩人都快親到一起了,炮灰可千萬不要打擾到他們,千萬不要再作妖了。】
我默默掏出手機,撥通了沈聽肆的電話。
「喂?年年,怎麼了?」
沈聽肆低沉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周圍的吵鬧聲也昭示着他在什麼地方。
雙方都沉默了一會兒。
「年年?」
我一個說不了話的啞巴,很少會給他打電話,打的時候都是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
沈聽肆說過,如果打給他,他會立刻看消息。
這時,旁邊有一道清澈的聲音響起,「阿肆,你不專心,說好了誰都不許看手機的~」
沈聽肆匆匆忙忙說一句「我這還有個酒局呢,等結束了給你回消息。」
然後掛斷了電話。
-3-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我明明不該懷疑沈聽肆的。
不應該因爲一些奇奇怪怪的彈幕,懷疑自己相伴多年的愛人。
可我總是沒由來地心悸,發慌。
彈幕又開始罵我了。
【不是這個惡毒炮灰在幹什麼?!剛剛兩人差點都親上了!就因爲這個電話,破壞了所有氛圍。】
【真是惡毒又自私,求求他快點下線吧,不想再看到他了。】
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爲什麼都要罵我。
沈聽肆也從來沒對我說過他不喜歡我,當初甚至是他主動告白的。
我心神疲憊地回到家,看到這個我們共同打造出的小屋。
都是按照我的喜好裝修的,每一個傢俱都是我和沈聽肆一起選的。
可此刻空蕩蕩的只剩下我一個人。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一點點生根發芽。
幾個小時後Ṭũ̂ₖ,沈聽肆纔回復了我的消息。
他每一條都逐一回復了,還發了幾條語音。
【年年,才分開第一天,我就想你了。】
【我會盡快結束這邊的事,回來陪你,剛剛我有事實在走不開,你沒生氣吧?】
【小貓認錯 jpg.】
我決定再相信他一次。
愛了三年的人,怎麼會輕易背叛?
因爲一些憑空出現的彈幕就懷疑自己的愛人,這很愚蠢。
此時的彈幕:
【炮灰受還不知道吧,有一種東西叫背叛後的愧疚~你男朋友有新的男朋友咯~】
【沈聽肆已經和雲聲寶寶確定關係了~兩人還釀釀醬醬了~他是在顧雲聲牀上給你發的消息~】
【我們官配就是最吊的!剛剛的小黑屋劇情看得我激動死了嗚嗚嗚~】
【這是可以說的嗎?我覺得攻有病,喫着碗裏的還要看着碗裏的。】
【同樓上,攻要是真愛白月光,應該直接跟溫祈年分開的。】
看完彈幕,我垂下了頭,心裏一片茫然。
即使我不斷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假的,但還是很難忽略。
-4-
接下來的三天,我哪也沒去,就安靜地待在家裏。
最後通過彈幕在書房的抽屜裏發現了一本相冊。
我很少會去沈聽肆的書房。
他經常會在裏面加班開會,我會自覺去畫室裏畫畫,不打擾他。
以至於這本相冊就這麼放在桌子上最顯眼的地方。
我從未發現。
打開相冊,照片的主角,是顧雲聲。
從高中到大學、工作、出國,裏面囊括了他所有時期的照片。
照片裏的顧雲聲,對着鏡頭笑得那樣熱烈。
大學的時候,我們三個是很要好的朋友。
沈聽肆和顧雲聲認識得更早,兩人的關係也更爲親近。
我其實很羨慕顧雲聲。
他就是個天真單純的富家小少爺,不用爲了生活煩惱。
可以勇敢大膽地追求自己熱愛的,無論是事業還是愛情。
那張年輕有活力的臉上永遠洋溢着幸福。
而我只是從大山裏艱難走出去的土包子,他們隨便一雙球鞋就能抵我三個月的生活費。
畢業時,顧雲聲選擇去國外留學繼續深造。
出國前他來找過我。
我鼓起勇氣問他:「你喜歡沈聽肆嗎?」
顧雲聲連忙搖頭,漂亮的臉蛋上滿是嫌棄。
「我纔不喜歡他,他這種呆板的木頭,根本不是我的菜,我都把他當兄弟的。」
「我跟他認識了這麼多年,要是有戲早在一起了。溫祈年,你要大膽去追求自己喜歡的人,我不會介意的,我會祝福你們兩個。」
也是有了顧雲聲這番話,我纔敢對沈聽肆坦白自己的心意。
準備表白時,沈聽肆搶先一步和我告白了。
我以爲我們是兩情相悅,是彼此喜歡的,沒想到我竟然一直扮演着惡人的角色。
讓一對有情人分離。
真是噁心。
我付出的真心難道就不算嗎?
三年前發生了一場大火。
我爲了救沈聽肆,吸入過多濃煙,自己也因此落得殘疾,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沒想到,沈聽肆是因爲愧疚纔跟我告白,他說要照顧我一輩子。
而他的真愛顧雲聲一氣之下出了國,兩人含恨錯過。
可我原來是最喜歡唱歌的,現在卻成了啞巴。
我從來沒怨過誰,因爲這是我自己願意的。
我喜歡沈聽肆,爲了自己的愛人付出這些我甘之如飴。
到頭來我竟然只是個替身,一個破壞他人感情的惡人。
-5-
比沈聽肆先回來的,是他的白月光。
手機裏收到了顧雲聲發來的一條消息。
【祈年,我回國了,我們見一面吧。】
【好。】
到達咖啡店時,顧雲聲已經坐在那等着了。
三年不見,他長得更加漂亮了。
是的,漂亮,顧雲聲五官很精緻,他的頭髮也染成了栗色的小卷毛,整個人看上去像個香香軟軟的 omega。
而我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小啞巴,放在人羣裏都找不到的那種。
彈幕閃過:【受寶要來示威了,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溫祈年,你自覺退出吧,炮灰終究只能是炮灰~】
顧雲聲雙手撐在桌子上,掌心託着下巴,兩隻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着我。
「祈年,我想撤回三年前那句話。」
「我現在後悔了,你把阿肆還給我吧,我當時也撒謊了,其實我一直喜歡他。」
顧雲聲不會手語,我便在手機上打字給他看。
【爲什麼當時不跟我說實話?】
顧雲聲沒看手機,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
他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看,現在你連正常的交流都做不到,憑什麼要繼續霸佔着他?」
「你只會是他的累贅。」
顧雲聲給我看了很多很多東西。
這三年來,沈聽肆每個月都會飛去新西蘭,和顧雲聲見面。
兩人沒有撕破那層窗戶紙。
只是現在,顧雲聲回國,自然要拿回本該屬於他的一切。
「我知道對不起你,但是你這三年也享受夠了吧。」
「富裕的生活,體貼的愛人,你覺得憑你自己的實力,你能穿得起這一身名牌嗎?」
顧雲聲諷刺的語氣和上下打量的眼神,讓我覺得心裏升起一股子怒氣。
但好像又確實如此。
如果沒有沈聽肆,我現在只會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打工人。
一張張機票記錄擺在我面前,我不得不相信。
沈聽肆很忙,每個月都會出差幾天,原來都是去找顧雲聲了。
顧雲聲打扮得精緻,穿搭很潮流,和西裝革履的沈聽肆站在一起,卻異常相配。
他們親暱地挽着胳膊,站在鏡頭前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
這些照片,全都是沈聽肆不愛我的證據。
他對我好,只是爲了彌補我。
他其實並不愛我。
-6-
等沈聽肆聞訊趕來的時候,我們已經結束了談話。
我一怒之下,把咖啡潑在了顧雲聲身上。
白色的毛衣上浸染了灰色的液體,顯得狼狽極了。
「雲聲!」
「你沒事吧?」
「溫祈年,你怎麼能對他動手?他剛回國,你又亂髮什麼脾氣?」
沈聽肆着急地把顧雲聲攬在懷裏,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受傷。
「阿肆,我是不是被燙傷了?好痛。」
「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這疼嗎?
可是,三年前那場大火裏,我受的傷比這更疼百倍。
手臂上一塊塊醜陋的疤痕至今未散去。
每次想說話時,喉嚨撕裂般痛苦,卻依舊說不出話。
沈聽肆擁着顧雲聲往外走了。
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我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彈幕又再次出現:
【兩人終於坦誠相待了,太好了炮灰要被拋棄咯~還敢潑咖啡,真敢作死啊。】
【可是炮灰好像有點可憐,他平白無故當了三年替身,淪爲兩人 play 中的一環……】
【是啊是啊,攻自己腳踏兩條船,現在爲什麼都要來責怪炮灰?】
【如果只是愧疚,報恩有很多種啊,爲什麼非要選以身相許???沈聽肆他腦子有病吧?】
我在咖啡館呆坐了很久,想着這些年我們的感情竟然只是一個笑話。
沈聽肆他不愛我,爲什麼不早說,我明明會自覺退出的。
等回過神來時,咖啡店快打烊了,外面下起了大雨,天空黑壓壓一片。
我掏出手機想看時間,手機也沒電關機了。
原本想着和顧雲聲聊完順便去寵物店買點貓糧,再回家喂貓,卻不想耽擱了這麼久。
雨勢越發大了,這個地方不太好打車。
我焦急地站在門口,希望能有一輛出租車從天而降。
滴滴——
一輛黑色的車穩穩停在了我面前。
駕駛座的男人按下了車窗,「先生,你要去哪?我們可以送你。」
見狀,我連忙比了比手語:「你好,可以送我到 xx 小區嗎?」
男人帥氣的面容上出現了一絲疑惑,很快又散去。
「先上車吧。」
我拉開後座坐了上去,身上沾了不少雨水。
上車後我才發現後座還有一個更帥的男人,他周身氣勢凌人。
-7-
「你家的地址,ṭûⁿ不方便說的話可以寫在上面,司機會送你過去。」
男人遞了個手機過來,伴隨着淡淡的木質香水味。
「謝謝!」
我感激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車平穩地行駛着,偶爾有雨滴落到車窗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
原本不暢快的心情也漸漸舒緩起來,車內的氛圍詭異又和諧。
我小心翼翼地縮着身子,不讓自己弄髒了他的車。
衣服有些溼,緊緊地貼着身子滲透着寒意,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男人停下手裏的動作,跟司機說了聲什麼。
車內一點點暖了起來。
到達小區後,男人還貼心地遞了一把傘過來。
我不能開口說話,只好輕輕地鞠了個躬。
他可真是個長得超級帥的大好人。
到家時,沈聽肆已經回來了。
我鞋都沒來得及換,沈聽肆就一臉不悅地走到我面前:
「年年,你怎麼能潑咖啡在雲聲身上?幸好他今天沒出什麼事。」
我此刻不太想搭理他。
換好鞋後徑直走到貓窩旁邊,給貓加糧換水。
沈聽肆追在我身後:
「你不知道他剛回國嗎?就這麼迫不及待地去給他立下馬威。」
「還有剛剛送你回來的那個男人是誰?我都看到了,你從他的車上下來的。」
沈聽肆當真認爲我是傻子嗎?
我放下貓糧,直直看着沈聽肆的眼睛,無奈地比了個手語。
「我爲什麼潑他,你還不清楚嗎?」
「沈聽肆,我們分手吧。」
「等找到房子後我就會立刻搬出去。」
至於那個好心的男人,我不想和沈聽肆這麼噁心的人多說分毫。
沈聽肆一把拉住了我的手,用了很大的勁。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說什麼?」
「你要跟我分手?就因爲剛剛那個男人?你竟然敢背叛我。」
我覺得可笑。
沈聽肆有什麼臉說我背叛了他。
在男人驚詫憤怒的目光中,我緩緩抬起手:
「是你一直在騙我,不是嗎?」
「沈聽肆,三年了,別再騙我了,好嗎?」
顧雲聲回來了,我會自覺爲他讓位的。
我絕不會阻止他們這對有情人成眷屬的。
沈聽肆疑惑地皺了皺眉。
「年年,我騙你什麼了?我保證我和顧雲聲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你也知道我們的關係不是嗎?」
還在裝。
若不是顧雲聲親自給我看了那些照片,還有他書房裏的相冊,我可能又會被沈聽肆精湛的演技騙過去。
「我累了,膩了,不想再和你糾纏下去了,這樣夠了嗎?」
沈聽肆似乎沒想到他我會這麼說,氣急敗壞地摔了門走了。
只留下一句:「溫祈年,算你有種!」
我:確實有。
餘光瞥過彈幕:【炮灰竟然覺醒了?他這是要主動退出了嗎?】
【很明顯好嗎?是男主自己三心二意,既要又要,這白月光看着也不像好人吶,明知道兩人在一起了,還要和男主繼續勾勾搭搭。】
【同意樓上,說好聽點是白月光,說難聽了是 little three。】
-8-
我之前面試了一份工程師的工作,週一便正式上班了。
只是得重新租個離公司近些的房子,沈聽肆那裏不能再去了。
新公司裏氛圍還算好,任務不算重,我很快適應了。
中午時,從老闆辦公室裏走出來幾個人,恰好要經過我的工位。
是他。
昨天好心送我回家的那個男人。
旁邊工位的同事好奇地湊了過來,「你認識他?」
「他可是公司大老闆的朋友欸,秦懷聿,身價過億,年紀輕輕白手起家,現在可是十分搶手的鑽石王老五。」
「也不知道這樣優秀的人最後會找什麼樣的女朋友,估計得是天仙了。」
聽着同事的描述,我的目光不自覺追着秦懷聿緊緊盯了好一會兒。
被察覺到後,他朝這邊看了過來。
我立刻心虛地收回了眼神。
他的傘我放在家裏了,只能等下次帶來公司,有機會再還給他。
下一秒,秦懷聿邁着步子朝我走了過來。
在我和隔壁同事的驚訝目光中,他停在了我面前。
「真巧,又見面了。」
我頓時有些手忙腳亂。
比手語也不是,掏出手機打字也不是。
秦懷聿溫和又極具魅力地笑了出來:「別緊張,我其實能看懂手語。」
簡單打了個招呼後,秦懷聿和老闆一起走了。
他一走,同事就兩眼放光地湊了過來。
「溫祈年,老實交代,你是不是什麼有錢人來體驗生活的?」
「穿一身名牌不說,還認識秦總。」
我老老實實在手機上打字。
【我只是個普通人,和秦總不過一面之緣。】
同事:「我纔不信嘞,你看別人去搭訕秦總,他理別人了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
我確實只見過秦懷聿一次。
-9-
下班後,剛走出公司,一輛車停在我面前。
秦懷聿從車裏走了下來,「我能邀請你一起喫個晚飯嗎?」
我立刻表示,「應該是我請你纔對,謝謝你昨天幫了我。」
同樣是男人,可在秦懷聿面前我總有些拘謹。
他周身氣場太過強大,眉目凌厲,讓人不敢直視。
上車後,我老老實實坐在副駕駛,手腳無處安放。
秦懷聿今天是自己開的車。
他餘光瞥了我一眼,嘴角忍不住上揚,隨後笑着說:
「不用太緊張,就當ťůₗ是和普通朋友一起喫飯。」
「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把名字打在手機上,遞給他。
秦懷聿認認真真地跟着手機唸了出來,他的聲音也很好聽。
「溫、祈、年。」
「那我叫你祈年哥好了。」
我表情一愣,被這一聲哥嚇到了。
我什麼身份他什麼地位?
秦懷聿又簡單介紹了兩句自己。
他居然才 24 歲,我比他大,叫我一聲哥也是應該的。
果真是年輕有爲,只是每次遇到他時,他都是一身裁剪得當的黑色西裝,顯得氣勢凌人。
秦懷聿帶着我去了一家本市很有名的西餐廳。
剛走到餐廳門口,身後就竄上來一個人。
沈聽肆怒氣衝衝地拉住了我:「溫祈年!」
秦懷聿站在我旁邊,剛剛因爲人流量大,兩人的距離難免捱得近了些。
可落在沈聽肆眼裏卻成了另一種意味。
「我就說ṱũ̂⁼爲什麼突然要跟我分手,原來是釣到更好的金主了。」
他一拳砸向秦懷聿,帶着狠勁。
躲閃不及,秦懷聿生生接下了這拳,我連忙推開沈聽肆去查看他的傷勢。
看着秦懷聿嘴角都溢出了血跡,他卻反過來安慰我說沒事。
我心裏的怒火也一點點燒了起來。
「沈聽肆,你到底想幹什麼?」
沈聽肆冷下臉,眼裏是止不住的怒火,「我幹什麼?你還好意思問。」
我從未發現,沈聽肆竟這麼無理取鬧。
「你和顧雲聲能不能放過我?我不想再當你們 play 中的一環了,以後請你們滾出我的生活。」
沈聽肆第一次見到我發這麼大的火,抿了抿脣,聲音低了下去。
「絕不可能分手!」
「這段感情是我先開始的,要結束也只能由我來說。」
看着昔日的愛人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我只恨自己當時眼睛也瞎了。
隱忍多年的委屈和憤怒一同迸發。
狠狠一拳砸在沈聽肆臉上,我一點力氣沒憋着,全使上了。
不解氣似的,左右兩邊臉各來了一拳,給他打了個對稱。
「我是啞巴,但不代表我就要任你們欺負,你別忘了我的嗓子是爲什麼壞的。」
「三年前我能爲了愛救你,現在我就能因爲不愛拋棄你。」
「沈聽肆,愛的選擇權在我手裏,我之前是很愛你,但也是你親手推開了我,以後請你不要再來糾纏我,我沒有任何對不起你的地方。」
-10-
秦懷聿在旁邊冷哼了一聲,不屑地看着沈聽肆。
「你是廢物嗎?自己留不住一段感情就只能遷怒別人,有時候也要想想自己到底配不配得上?」
「祈年哥怎麼會喜歡上你這樣的人?還救了你?遇人不淑,這恐怕是他人生最大的污點。」
周圍聚了越來越多的人看戲,甚至有人拿起手機在拍。
沈聽肆沉着臉離開了。
因爲沈聽肆的出現,我和秦懷聿沒能喫成飯。
他叫了助理送藥過來。
我和秦懷聿坐在車後座,他把傷口朝向我:
「祈年哥,能幫我上藥嗎?車裏沒有鏡子我看不到。」
本來他就是因爲我受傷的,我心裏十分愧疚,連忙接過藥,動作輕柔地給他塗藥。
一時沒察覺,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有些過分。
近到我能聽到秦懷聿輕微的呼吸聲,近到我能看見他眼裏倒映出的自己。
有些呆不愣登的。
秦懷聿很帥,渾身都散發出一種成熟男人的魅力。
可是他反倒叫我「祈年哥」。
想到這,我的心輕微顫了顫。
抹完藥後,我的耳根不自覺紅成一片。
「對不起啊,今天連累你了,飯也沒喫成,下次我一定補上。」
秦懷聿:「那先加個好友吧,時間地點我定?」
我應聲:「嗯,好。」
彈幕閃過:【我去這人長得好帥!堪比男模啊!】
【之前怎麼沒出現這號人物?天降男配?和我們年年寶貝在一起正合適。】
【確實,我現在對那倆顛公已經無感了,還是這倆看着更養眼!】
【什麼?年上?那更好磕了。】
-11-
沈聽肆給我發了幾條消息。
【不是要分手搬家?什麼時候搬?那些垃圾看着很礙眼,不要我就扔了。】
雖然我很想特別有骨氣地回他:【不要了,隨你處置。】
但裏面還有一些重要的東西,當時出來得急沒帶走。
選了一個空閒週末,我回之前沈家的別墅裏收拾東西。
發消息他不回,大門的密碼也換了,我在門口等了很久,沈聽肆才慢悠悠地開了門。
他冷嘲熱諷地說:「我還以爲你不會回來了呢。」
我沒理會,徑直走了進去。
卻發現我的東西都不見了,大包小包凌亂地堆在角落。
原本我放東西的位置已經有了新的。
這裏住進來了另一個真正的男主人:顧雲聲。
沈聽肆輕飄飄地說:「一堆破爛,丟了就丟了。」
我忍住心裏的怒火,挑着一些重要的東西撿。
顧雲聲剛好洗完澡出來,看見突然出現的我非常不悅。
「你來做什麼?」
「還想回來糾纏阿肆?溫祈年,你要點臉吧。都三年了,你還要什麼?要錢?我給你啊。」
我垂着頭不理他。
他卻不依不饒,「原來那堆破爛是你的啊,早知道我就一把火燒了呢。」
顧雲聲覺得沒意思,說了兩句沒得到Ṫų₈回應就走了。
不一會兒,顧雲聲清澈的聲音傳來:「阿肆,今晚試試這個?我在網上新買的。」
沈聽肆回他:「好啊。」
「我現在țų³都有些等不及了呢。」
兩人的聲音不小,就沒想着避開我。
又或者說是故意想噁心我呢。
但沒關係,我現在已經全然不在意了,他們如何與我無關。
我把自己最重要的東西都放進包裏帶走了。
以後,再也不會踏足這個地方。
剛走出大門,就看到了秦懷聿的車。
他朝我招了招手。
秦懷聿開玩笑地說:「祈年哥,幾周前我還送你回來,現在變成了接你走。」
「好了,不開玩笑了,帶你去一個地方。」
-12-
跟秦懷聿加上好友後,我們都不怎麼聯繫。
偶爾都是他主動發來消息過來,我會回上幾條。
一來二去,兩人漸漸熟了不少。
秦懷聿先是帶我去喫了飯,之後車子一路向東邊行駛,也是秦懷聿親自開的車。
我突然想到,這幾次坐秦懷聿的車,他好像都沒帶司機。
竟然勞煩這麼大一個老闆親自給我開車,我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秦懷聿回我:「心情好,給司機放兩天假。」
夜色漸濃,車子不知疲倦地行駛着,我漸漸有了些睏意。
竟不知不覺間睡着了。
直到到達了目的地,秦懷聿才叫醒了我。
周圍一片黑漆漆的,看不太清。
我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凌晨一點,秦懷聿開了四個小時的車。
「你快休息一會兒,開了這麼久的車累了吧。」
秦懷聿:「沒事,以前創業的時候經常這樣來回跑,習慣了。」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錶,確定現在的時間後把車門鎖上了。
「你再睡會,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這麼晚出來,就不怕我對你做什麼壞事?」
「你不會的。」
我莫名相信他。
秦懷聿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我已經猜出了他要做的事。
車內的燈也關上了,兩人靠着座椅睡去。
幾個小時後,秦懷聿叫醒了我。
天邊已經出現了魚肚白,不遠處的海浪輕輕拍打着岸邊。
漸漸地,天空變成了金黃色,海面波光粼粼。
我忍不住眼眶有些溼潤。
現在發生的事,已經超出了我的想象。
秦懷聿這樣的大老闆,居然陪我在凌晨五點看海,一起等待一場海上日出。
從前沈聽肆嘴上說着答應,卻從來沒實施過,每次我都體諒他公司太忙沒時間。
可他卻有時間每個月飛新西蘭,去和顧雲聲團聚。
我的家鄉在一座大山裏,從小我最嚮往的地方就是大海。
我努力從那座山裏考了出來,卻發現山外面還有更多的山,延綿不絕。
我只見過湖泊、內海,卻從沒有見過真正的大海。
這一刻,我想擁抱住眼前的人。
【嗚嗚嗚,太浪漫了,一起看過海的人要一輩子都在一起,要幸福啊。】
【海上日出,絕美!這倆人,絕配!】
【誰懂啊,我要磕暈了,這糖甜度簡直爆表。】
-13-
我忍不住問了那個在心中盤旋許久的問題。
「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秦懷聿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那我就開門見山了。」
「溫祈年,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我愣愣地看着他。
可我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第一次見面,我的形象也不太好,甚至可以用狼狽不堪來形容。
「還記得那次畫展嗎?你買走了一幅海上日出圖。」
原來那纔是他第一次見我。
但我沉浸於和沈聽肆的愛恨情仇裏,並沒有發現他。
秦懷聿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感受,看見我一個人在畫面前停留了許久。
瘦削的身材,清秀不算驚豔的臉,卻生生闖入了秦懷聿的眼裏。
他只覺得如果要和一個人相伴一生的話了,那隻會是眼前這個人。
之後種種我以爲的偶遇,其實都是他的精心策劃。
除了下雨咖啡店那次,是天降的緣分,他一直沒找到我,卻偶然在那天再次遇到了我。
天意如此。
昏暗的環境裏,秦懷聿的眼神卻亮晶晶的。
他說:「祈年哥,求你疼我。」
沉寂已久的心臟此刻怦然跳動,隨着海浪聲,跳動得越來越劇烈。
我下意識想避開秦懷聿的眼神。
可它緊緊追逐着我。
那樣熾熱,彷彿要將我灼傷。
最後心跳替我做出了選擇。
我點了點頭。
-14-
秦懷聿是個不完美的戀人,可我卻常常包容他。
不是一味遷就,而是彼此磨合。
因爲他同樣也在包容着我。
秦懷聿比我小, 看上去也比我成熟。
但他總有些惡趣味在身上。
比如……
「寶寶, 你說什麼,Ṫúⁿ我聽不見也看不到。」
「寶寶,你是想要嗎?好的, 老公這就滿足你。」
仗着我不能說話,秦懷聿把我欺負了個遍。
他把我的手用領帶綁了起來,一隻手抓着領帶的另一端。
另一隻手掐住了我的腰。
俯身在我耳邊說:「寶寶, 真乖。」
「想讓我輕點就親親我。」
我受不住了。
只能努力夠着身子去親他的臉。
誰料他無辜地眨了眨眼睛,「親臉不算哦。」
我只能對上他的脣,親了上去。
秦懷聿卻更過分了。
我跟條鹹魚似的。
反覆煎。
兩面煎。
直至全身金黃,魚味散滿全屋。
-15-
後來,沈聽肆和顧雲聲不知道爲什麼鬧掰了。
顧雲聲開着車直直朝我撞了過來。
秦懷聿率先反應過來,一把推開了我, 自己卻被車子撞飛。
我眼睜睜看着前一秒還活潑生趣的秦懷聿, 下一秒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裏。
周圍浸滿了刺眼的鮮血。
我卻連一句呼喊聲都難以發出。
【秦懷聿, 求求你, 不要丟下我。】
【我好不容易遇到你, 喜歡上你, 愛上你。】
【求求你, 不要離我而去。】
在搶救室門口等了一整夜,終於看到那扇冰冷沉重的門打開了。
沈聽肆卻在這個時候跑來找我。
「年年,只要你繼續留在我身邊, 我什麼都答應你,以後也不會再見顧雲聲了。」
不用你見, 顧雲聲已經被警察抓進去了。
沈聽肆還在繼續說:
「我一直以來喜歡的人都是你, 之前是我做錯了事, 看錯了人。你原諒我好不好?」
「都是顧雲聲那個傻叉,一直誘導我, 害我失去了你。」
原來幾年前那場大火,真兇是顧雲聲。
他一直暗中嫉妒瞧不起我,他想要害的人也是我。
只是沒想到沈聽肆也會在裏面,我還因爲救沈聽肆變成了啞巴。
沈聽肆現在得知一切真相,和顧雲聲毅然決然分了手,還要跑回來求我複合。
顧雲聲這才一氣之下來撞我。
「沈聽肆,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我的愛人還生死未卜, 躺在手術檯上。
他有什麼臉在這說愛我?
「你給我滾,以後都不想再看到你, 有多遠滾多遠。」
短短幾個月經歷了太多, 沈聽肆也精神不太好。
他精神萎靡地走出醫院, 迎面撞上了一輛失控的車。
轉眼又和我在醫院相遇。
但他卻成了趟着進手術室的那個。
但一切與我無關了。
因爲我等的人, 他醒了。
-16-
秦懷聿醒來的第一件事, 就是被我質問。
「你爲什麼要救我?」
秦懷聿他比我金貴那麼多, 家裏還有偌大的產業ṱüₙ需要他打理。
可是他卻毫不猶豫地選擇救我。
我明明並不值得。
我只不過是一個啞巴。
什麼都沒有的啞巴。
秦懷聿虛弱地躺在牀上,嘴脣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額頭上還包着紗布。
他說:
「因爲是你, 我爲了自己愛的人, 也可以犧牲一切,就如同你當年一樣。」
「祈年哥,你不需要內疚和自責,因爲我願意做這一切, 因爲我愛你。」
他讓我明白:
你只需要做你就好了,愛你的人總會一直選你。
這次、下次、次次。
幸而,我們相愛。
-END-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