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怨

凌晨，我被不斷振動的手機吵醒了。
一看屏幕上的信息，都把我嚇精神了：
「蓮嫂瘋了！」
「上午打麻將，不是因爲她孩子走丟就散了嗎？」
「孩子被豬啃死了。你快躲起來，她現在要殺我們！」

-1-
我頓時就嚇醒了。
定睛一看，是上午的牌友老張發給我的。
我連忙問他：「怎麼回事？還有，蓮嫂又爲什麼要殺我們啊？」
老張馬上給我回了一大通信息：「我們打麻將的地方，它不是在村尾山腳下嘛，後面就有個豬圈啊。」
「上午蓮嫂是帶着小蘭來的，剛好我們三缺一喊了她。」
「所以她當然怪我們了啊！她覺得是我們的原因才害她沒有看好孩子的！」
原來是這樣。
但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明明是她自己濫賭，才把小蘭給弄丟的！
可是老張又啪啪啪地，給我發來幾條更驚悚的信息：「後來他們在豬圈裏找到了小蘭，她被老母豬喫得開膛破肚……」
「蓮嫂當場就哭暈了過去，其他人報警，殺豬ťų²，最後證實，豬肚裏確實是小蘭……」
我有點害怕，馬上問老張：「那蓮嫂咋想的啊？明明是她自己沒有看好孩子吧？這能是我們的責任嗎？」
老張回答我說：「對啊，所以說她瘋了啊！而且，她還認爲是有人故意要害她女兒！說我們三個是分散她注意力的幫兇！」
我後背一涼，只覺得——
蓮嫂是真的瘋了啊。
我問老張：「她都瘋成這樣了，警察不抓她嗎？」
老張卻說：「她是受害者，警察怎麼會抓她？而且這會兒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抓她不是自討苦喫嗎？」
我一看，這不對勁啊，又問老張：「她跑了？」
「是啊，嘴裏嚷嚷着要殺我們，就跑不見了！」老張話鋒一轉，又問我，「反正我躲起來了，你是在家嗎？」
我正要回復老張，卻收到一條陌生的信息Ṫŭ̀⁾：
「別暴露自己的位置，會死的！」

-2-
我嚇得一哆嗦。
定睛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我立刻打了電話過去，卻打不通，只好回信息問他：「你是誰？」
可是他卻再也沒有回覆我。
但在他回覆我之前，我甚至不敢給老張回微信了。
因爲，剛剛老張明顯是在獲取我的位置，不是嗎？
這信息來得那麼及時，很有可能是在告誡我老張是不可信的啊！
可是，對方又會是誰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而恰好這個時候，我突然聽到門外有聲響！
這村房是我爺爺輩的了，年久失修，大門被撬一點都不奇怪。
明顯已經有人進來了！
雖然蓮嫂那小身板，我是一點都不怕的，但問題是她瘋了，她殺我可能不判刑，我殺她恐怕我得進去。
況且，如果老張也摻和其中的話，那我就真的危險了！
所以我麻溜地躲進了牀底，靜靜觀察着。
不多時，我的房門真被推開了！
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隨後，憑藉窗戶透進來的月光，我隱約看到一雙紅色繡花鞋出現在牀邊。
紅褲管，紅鞋子。
我認得出來，這正是蓮嫂經常穿的款式，雖然顏色不對。
然而奇怪的是，這雙布鞋居然停在牀邊良久，一動不動。
按道理既然看到我沒在牀上，就應該去別處找吧？
爲什麼她完全不動呢？
我掏出手機想要發信息報警，卻看到老張又發了信息給我說：「蓮嫂去殺志明被逮個正着，沒事了，危機解除。」
我蒙了。
志明是我們早上的另一個牌友。
但如果蓮嫂已經被抓了，那我牀邊這穿着紅色繡花鞋的人又是誰？
還是說，老張是在騙我的？
就像他之前試圖獲取我的位置一樣？

-3-
我想了想，悄無聲息地給老張回了信息：「怎麼就沒事？我家進人了啊！我剛看到大門都敞開了，還好我聽了你的話跑出來了！」
我想給老張一個假信息，看看他什麼反應。
但老張居然不回我了！
事有蹊蹺。
我往外面瞄了一眼，發現那雙繡花鞋還在。
這就顯得更加蹊蹺了。
我馬上找到志明的微信，發信息問他：「你沒事吧？我聽說蓮嫂去殺你，結果被抓個正着了？」
但等了好一會兒，志明也沒有回我信息。
事情越來越詭異了。
所以我只能做出最下策的選擇了。
我找到了駐村派出所陳警官的頭像，發信息問他：「陳警官，你們抓住蓮嫂了嗎？」
大概過了五分鐘，他才慢悠悠地回我：「關你屁事，別打聽。」
我急了，立刻告訴他說：「我家進人了，我聽志明說他被蓮嫂追殺，我現在怕啊！」
陳警官立刻回了我信息說：「賭狗怕什麼賊？我待會兒再過去。」
他的反應讓我更覺得有事，因爲他對蓮嫂是否被抓住這件事始終避而不談。
我急得很，沒想太多，直接就要求他：「你馬上來！進我屋子這人就是蓮嫂！」
他也馬上怒氣衝衝地回我：「別再說蓮嫂了！她已經死了！再瞎搞把你抓起來！」
看到這個信息，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蓮嫂居然死了？
那是誰穿着蓮嫂的紅色繡花鞋來找我？
還是說，這是……
死後的蓮嫂？
我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可是，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老張不可信，志明沒有回覆，老陳一時半會兒還來不了……
我又想起那個給我發信息的陌生號碼了。
他是來幫我的對嗎？

-4-
我忍不住再次撥通這個號碼，但一樣是無法接通。
短信也遲遲沒有回覆。
我內心忐忑不安，差點就要熬不住了。
幸好，志明終於回我信息了：「是的，太倒黴了，我纔剛剛回到家，簡直做噩夢。」
我立刻追問他：「可陳警官又說蓮嫂死了？」
志明這才長篇大論了起來：「對，你也聽說了？她確實是死了，唉……」
「我跟你說啊，今晚可真太他媽嚇人了。」
「蓮嫂恨死我們仨了，把小蘭的死全都怪在我們身上。」
「而且今晚她可不是跑來殺我那麼簡單，她是抱着小蘭過來的！」
「他媽的，那孩子的屍體，都被豬啃得七零八碎了。」
「她衝進我屋裏，就把屍體朝我扔過來！」
「我嚇得魂都丟了！」
「然後蓮嫂衝過來要砍我，我抄起板凳就給她來了一下。」
「趁她摔倒，我就跑出屋外去了。」
「之後我就報警啊，陳警官跟他同事很快就來了……」
「沒想到，警察進屋後說，蓮嫂死我屋裏頭了！」
「他媽的，搞得我也在警局裏待了大半夜……」
我震驚極了，連忙問他：「蓮嫂怎麼死的？」
志明告訴我說：「自殺啊，她抱着小蘭的屍體，割開自己的脖子，血把她跟小蘭都染紅了……她還用血在地上畫了亂七八糟的符咒什麼的……邪門，太邪門了。」
染紅？
我抬起頭一看外面，那紅色的繡花鞋，那紅色的褲管。
頓時，我的背後泛起一片雞皮疙瘩。
那一刻，我終於弄清楚，爲什麼這雙鞋跟蓮嫂一直穿的顏色不一樣了。
因爲——
這是被血染紅後的顏色啊！

-5-
實在太恐怖了。
我越想越怕，忍不住又給陳警官發去微信：「我受傷了，快來救我！」
而他刷刷地回了我幾條信息：「你他媽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受什麼傷還能優哉遊哉地發微信？」
而還沒等我繼續求助，他的微信卻接踵而來：「你知道我爲什麼走不開嗎？」
「因爲我們在蓮嫂家裏找到了她的遺書，說小蘭是被人惡意扔進豬圈的！」
「我們正在調查這件事！」
「你他媽可別煩我了，不然我把你給先收拾了！」
我驚呆了！
小蘭真有可能，不是意外走進豬圈的？
所以蓮嫂的懷疑是沒有錯的，真的有那麼一個兇手歹徒害死了她的女兒！
只不過她沒有目標，漫無目的，只能找同打麻將的我們仨出氣而已。
轉念一想也合邏輯，小蘭才三歲，見着那麼大的母豬，又怎麼可能不害怕？
她沒有理由自己往豬圈裏走的。
難怪蓮嫂勃然大怒，死也要給女兒報仇……
但是，我跟志明老張三個人，應該是最無辜的啊。
因爲我們一直在跟蓮嫂打麻將，哪有時間幹壞事？
正好這時，老張居然又來信息了：「我剛騎車到你家，門雖然打開了，可是我看了裏面也沒誰啊？你趕緊回來吧！我在你家裏等你！」
我蒙了。
我一點聲音都沒聽到，他怎麼可能進來看過啊？
這說明，老張還真他媽有問題啊！
這不是赤裸裸地想要把我騙回屋裏嗎？
這是不是也說明，屋裏，很危險？
我扭頭看了看外面那雙血紅的繡花鞋……
心裏更加恐懼了。
她一動不動，那我要怎麼才能逃出去呢？
老張徹底無法信賴，老陳又不鳥我，我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志明身上了。
我正想跟他說明我的情況，讓他來救我。
但此時，那個陌生的號碼又給我發來信息：
「不要暴露自己的位置，會死的！」

-6-
我都詫異了，這號碼到底是誰的？
但轉念一想，他剛剛確實是幫我躲過了老張。
說明他並非想要害我。
而這一次，恰好是我想要給志明發信息讓他來救我。
難道志明也有問題嗎？
我急忙回信息給問他：「你到底是誰？志明也有問題嗎？」
這一次，他對我的質詢沒有置之不理，而是回了我：「是的，志明在騙你，蓮嫂根本沒有去他家。」
我驚呆了。
但是，志明描繪出來的事，與老陳所給到我的信息幾乎能吻合，他哪裏說謊了？
爲了甄別這個神祕人說的話是否屬實，我特地重新看了志明以及老陳的聊天記錄。
然後我才發現——
他倆說的內容裏面，還真有相悖的地方！
老陳是絕對不會對我撒謊的，他是警察，他也沒有說謊的理由。
而這個相悖的地方，就是老陳說到的「遺書」！
按志明的說法，蓮嫂是發瘋一樣去殺他的，而且還是抱着小蘭遺骸去的。
所以問題是——
一個人會先寫好遺書再發瘋嗎？
根本不可能！
因爲瘋這種狀態，不是人爲可以控制的！
那問題又來了——
志明跟老張勾結，對我編造了一大通那麼恐怖的事情，目的又是什麼？
是跟老張一樣，想要知道我的位置嗎？
而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志明的下一條微信，直接解答了我的疑惑：
「兄弟，你要是見着蓮嫂可要注意了，可能不是幻覺，她真有可能會變成鬼的！」
「我現在在我大伯家，他老人家懂這些，符都幫我貼好了，你要是覺得不對勁就到我這裏躲躲吧！」

-7-
果然，志明跟老張目的是相似的。
他們都是在確認我的位置。
老張是直接讓我回屋子，志明則是讓我去他大伯那裏，無論我上了哪個當，都會暴露自己。
但更困擾我的是，我不知道老張跟志明到底爲什麼要搞我。
總要有個原因的吧？
就現在這個情況而言，恐怕我只能寄託神祕人能不能幫我點什麼了。
他知道的東西，可能比我想象的Ŧü₊要更多，而且他對我暫時並沒有表現出惡意。
想到這兒，我馬上回信息問他：「暴露位置就會死，是指老張跟志明要害死我嗎？」
他也及時回了我信息：「是的。」
雖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可是我卻更不解了：「爲什麼？我跟他們也無冤無仇啊！」
等了好一會兒之後，神祕人才連續回覆我好幾條信息：「因爲你們三個中有人是兇手。」
「蓮嫂是真的化成厲鬼了，他倆都是在自保。」
「要麼你是兇手，要麼你就成了替死鬼。」
「想要活下去，那你要證明自己不是兇手。」
這幾句話再次把我嚇到了。
難道真是化成厲鬼的蓮嫂嗎？
但是，我又該怎麼樣證明自己不是兇手？
可能只有一個辦法——
找到真正的兇手！
如果神祕人沒有說謊，那兇手肯定是Ŧûₑ老張跟志明中的一個，不是嗎？

-8-
我想了想，迅速建了一個羣，把老張跟志明都拉了進來。
我決定當面對質，我要自救。
畢竟他倆都對我撒謊了，所以在對峙中，我的優勢是非常明顯的。
所以進羣后，我第一時間就虛張聲勢地扔了幾句話：「我知道你倆在找我，想把我當替死鬼，但是沒用的。」
「因爲已經有人告訴我誰是兇手了！」
本來這番話我只是嚇唬他們的。
但沒想到，老張的反應卻很大：「我也知道誰是兇手了！他在暗中遙控我們自相殘殺！」
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老張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可是志明接下來這句話，就表達得非常清楚了：「我靠！你們……也有陌生人聯繫你們嗎？」
我大喫一驚，這可是我沒想到的。
原來他們也收到神祕人的短信了！
而我第一時間把這ƭŭ¹個神祕人的號碼複製扔到羣裏，問他們：「發信息給你們的，是不是這個號碼？」
志明跟老張都齊刷刷地回覆：「是的！」
我都蒙了：「也就是說，我們三個，今晚，被玩得團團轉？」
老張也說：「他一定沒想到你會拉羣啊！如果真的一直被他各自聯繫操控着的話……搞不好我們之中真會出現一個『兇手』！」
我同意老張這句話，爲了自保，我們肯定會選一個「兇手」出來的，哪怕他不是兇手！
而志明卻說：「那你們現在是什麼情況？也藏起來了嗎？」
看到這句話，我忍不住立刻反問道：「你們也藏着了？難道你們也碰着女鬼了？」
老張回答道：「她穿得很像蓮嫂……」
原來如此，原來我們三個，都被蓮嫂給纏上了！
她居然可以同時出現在三個不同的地方！
但是這麼說來……
「志明！你上面告訴過我的事全都是假的！對不對？」

-9-
「是的，都是假的。」
「那真實情況是怎麼樣的？」
志明這才解釋了起來……
「真實情況是，村裏人幫忙找小蘭，找了很久。」
「一直到傍晚時分，纔在豬圈裏找到她的遺體……所以蓮嫂的懷疑是有理有據的，我們仨都有作案時間！」
「而且，她今晚也沒有來找我，因爲她是真的抹脖子自殺了！」
「她臨死前用血畫的符咒也是真的，所以……」
「她變成鬼這件事也是真的！不然她怎麼可能同時出現在我們三個人面前？」
我又問道：「那你們套我位置又是什麼道理？」
志明回答道：「神祕人指使的啊，他說你是兇手！只要套出你的位置讓蓮嫂殺了你，她就會升天！」
我瞥了一眼外面，那雙血紅的繡花鞋還是一動不動。
我舒了一口氣，原來她是真的不知道我在牀底。
這時候，老張也說：「雖然我藏得很好，但我覺得蓮嫂遲早會找到我的！」
我有同感：「所以我們要儘快把那個神祕人給揪出來啊！」
志明也說道：「沒錯，我覺得他肯定是村裏人，或者跟蓮嫂一家有恩怨，不然怎麼會綁架小蘭呢？」
我心裏一驚。
這句話，讓我懷疑志明有問題！
因爲我並不太贊同，神祕人就是兇手這個觀點。
畢竟他對我兩次及時勸阻，讓我識破了志明跟老張的謊言……
如果他是兇手，那直接讓我去當替死鬼不是更好嗎？
我連忙發私信給老張問他：「志明是不是說漏嘴了？誰說過小蘭是被綁架的嗎？」
老張似乎還有點蒙：「什麼？你是說志明綁架了小蘭？可是，爲什麼啊？」
我急忙跟老張說：「你忘記早上打麻將時，蓮嫂說過些什麼話嗎？」
老張似乎更蒙了：「什麼啊？」
我只好一句一句跟他解釋了起來……

-10-
「早上蓮嫂說得最多的，就是吹噓她多有錢啊！」
「她不是說，她老公不知道幹啥，賺了大錢嗎？」
「不是還說她老公的錢都給她保管，她不怕輸錢嗎？」
「這意味着什麼你不會不知道吧？」
「所以我猜啊，志明肯定是想綁架小蘭，跟蓮嫂勒索要錢的！」
「他那個賭狗勁兒，肯定欠了不少外債。」
「只不過，中途可能出了什麼意外，他把小蘭給弄死了！」
「爲了掩人耳目，毀屍滅跡，所以他才把小蘭扔到豬圈裏……」
「所以他纔會說漏嘴，脫口而出就是『綁架』兩個字！」
「不然像我，聽到這個事，肯定以爲小蘭是意外走進豬圈才被豬咬死的。」
「最多也是覺得有人故意把她扔進豬圈，怎麼可能聯想到綁架呢？」
「你覺得對不對？」
打完這一大堆信息之後，我又深深吐了一口氣。
老張看完後也反應劇烈：「我靠！你這麼一說還真有可能啊！居然做得出這種事，真他媽不是人！禽獸都不如！」
我頓了頓，試探性地問道：「要不，我們試着套他的話出來？等確認他是兇手的話，那就把他……」
但老張卻立刻拒絕了我：「別套話了！性命攸關！我有更好的辦法！」

-11-
其實我也能猜到，老張所說的「更好的辦法」指的是什麼。
因爲今晚的形勢其實已經很明朗了。
蓮嫂是真的懂一點邪術，她是真的化成了復仇的厲鬼。
而我們三個，加上一個幕後操縱的神祕人，其中必須死一個人。
只要那個人能化解蓮嫂的怨恨就行！
他是不是真的兇手，根本無關緊要，不是嗎？
這是神祕人一開始就在做的事，也是老張跟志明一直在忽悠我，想拿到我位置的原因。
但這個神祕人好像有意在保護我，我也不知道爲什麼。
其實我該先好好思考原因的，因爲這個原因裏，居然藏着一個更大的陰謀……
可當時我也只想儘快解決問題，所以我假裝什麼都沒猜到，快速回應了老張：「什麼辦法，你說？」
老張的回答簡單直接：「讓志明去死吧！我們想辦法弄出他的位置發給神祕人！他會讓蓮嫂去找他的！」
雖然老張的想法跟我一致，但這句話更是讓我陷入了思考。
這個神祕人，他居然還能跟蓮嫂溝通？
那他更不可能是兇手了啊！
如果他是兇手，那他直接告訴蓮嫂我們三個都是兇手不就完事了？
直接弄死我們三個，可比他費力跟我們繞圈子輕鬆得多啊。
所以更有可能，他是真的在幫蓮嫂尋找真兇！
那他會是誰？
事情越來越讓人摸不着頭腦了。
但無疑，當下我想要自保，最好的辦法就是獻祭了志明。
所以我在羣裏接着志明的話說道：「既然兇手大概率是村裏人，那我覺得我們應該聚在一起。你們方便移動位置嗎？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去找你們。」
老張連忙配合我說：「我可以走動，那我們在哪裏集中？」
而志明也着急地打出一行字：「到我家來，我不太敢出去，進院子左邊柴房找我。」
我呼了一口氣，志明此前說他在大伯家，果然是撒謊的。
老張也沒繼續在羣裏說話，他應該跟神祕人聯繫了。
那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呢？

-12-
我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羣裏也一片寂靜。
不多時，老張終於給我發來一條私信：「志明死了。」
果然如此。
我扭頭一看，外面那雙血紅色的繡花鞋，真的不見了。
我重重舒了一口氣。
這可真是個恐怖的夜晚啊。
我還想問老張什麼情況，他卻率先給我發信息：「你沒事了吧？我這邊危機好像解除了，你那邊呢？」
看來他那邊的異象也消失了，事情真的結束了。
我正想從牀底爬出來，再回老張信息，可是屏幕卻又適逢其時地亮了。
我點開一看，居然是神祕人又給我發來短信：「別暴露你的位置！危險還沒有過去！」
這信息嚇得我根本不敢爬出去。
我正想問對方原因，沒想到老張又問我：「反正也睡不着了，一個人也害怕，我找你嘮嗑一宿吧，你回到家了嗎？」
這就是原因了。
老張對我的位置還有幻想？
我連忙先回復了老張：「還沒，剛剛太害怕了，我在野外晃盪得比較遠，這會兒回去還要點時間，回到家我再跟你說吧。」
然後又給神祕人回去短信：「蓮嫂不是已經消失了嗎？」
神祕人卻告訴我：「蓮嫂是消失了，那兇手消失了嗎？」
我猜得沒錯，神祕人果然不是兇手。
志明應該也不是兇手。
那就是說，老張是害死小蘭的兇手？
那老張確認我位置的原因，難道是——
他想要把我滅口？
想到這兒，我再次找到老陳的微信，急匆匆地發信息給他：「老張是殺死小蘭的兇手！你快去抓了他！」
沒想到老陳卻也飛快地回了我信息。
但這條信息，卻讓我汗流浹背。
「你他媽的別放屁了！一整晚瞎逼逼什麼玩意兒！老張都涼了幾個小時了！」

-13-
我再次目瞪口呆。
老陳不至於騙我的，他可是片警。
所以，老張早就死了？
那今晚不斷跟我發信息，甚至夥同我弄死了志明的人，到底是誰？
或者說……
是人，還是鬼？
我是真的分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但事到如今，我能依靠的，也就只有這個神祕人了吧？
我想了想，給他發信息問道：「老張已經死了？他纔是冤魂嗎？還是怎麼回事？」
他的回覆更讓我心驚膽戰：「冤死的都會變成冤魂，你數數有幾個？」
我的額頭開始冒汗了。
至此，已經死掉四個人了啊！
「那爲什麼會找上我？我跟他們無冤無仇啊！」
神祕人卻告訴我：「連老張都變成冤魂了，這說明什麼？說明他不是害死小蘭的兇手！」
我沉默了。
他的信息卻伴隨着攻擊性，再次發了過來：「現在只剩你一個人了！可是冤魂們卻都還沒消散！」
「所以你纔是兇手！該死的人其實是你！」
我目瞪口呆。
而他最後只說了一句：「除了我之外沒人能幫你了。」
正常來說，看到這句話，我應該緊張、害怕，焦急地詢問他有沒有辦法能幫我纔對。
但是此刻，我卻意識到，事情可能不太對勁。
因爲這個神祕人說的這幾句話，要的就是我擔驚受怕的反應。
所以我非常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才反問道：「我怎麼可能是兇手？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我在試探他爲什麼會認定我是兇手。
而他也給出了他的答案：「沒人知道兇手對小蘭下手的動機，也不知道他的行兇過程，除了兇手本人！」
「而你敘述出來了，並把它放在了志明身上。」
「但現在志明死了，冤魂們也沒有消散，這隻能說明……」
「你就是兇手！」
我恍然大悟。
當然，我悟的不是我是否兇手這件事，而是——
我知道這個神祕人是誰了。
我也知道今晚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14-
我笑了。
原來如此。
今晚就是一場巨大的鬧劇，目的就是讓我認罪而已。
我開始給這個神祕人回信息，一句一句慢慢回：「你是不是認爲這樣我就會害怕了？就會承認自己是兇手，會痛哭流涕地求你幫我救我？」
「但你們這樣就想就讓我認了這個罪，還是太年輕了啊。」
「知道你哪裏出破綻了嗎？」
「首先最明顯的是，關於志明爲何行兇的猜測我只跟老張敘述過，你不可能會知道的，除非你是志明或者老張。」
「那你是志明？還是老張？都不對，你是志明加老張！」
「我已經完全識破你們了。」
「你這所謂的神祕人，還有老張、志明，甚至包括『女鬼蓮嫂』……」
「全他媽是在演戲！」
「甚至你們連演戲都演不好！一開始就露出破綻了知道嗎？」
「如果蓮嫂真的變成了鬼，那她進來的時候，又怎麼會有聲音呢？」
「你們太弱智了。」
「也不知道你們怎麼想的，但是我想跟你們說……」
「我不是殺死小蘭的兇手！」
最後這句話非常有必要，只要我堅持這一點，那我就贏了。
而在我連綿不斷髮信息給對面的時候，這個神祕人居然一句都沒有回我。
我就知道我猜對了。
他媽的，居然用這麼下作的手段想要誑我？
我真的笑了。
從今晚醒來直到現在，我根本就沒有踏出過自己的房門。
這意味着什麼呢？
什麼所謂的蓮嫂發瘋自殺，志明老張對我鉤心鬥角幾輪欺騙，甚至志明的死……
全都是他們通過文字告訴我的！
也就是說，這一切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
除了派一個人裝神弄鬼地站在我房間裏，他們可能是坐在一起，商量着給我發信息的。
甚至所謂的神祕人，也是他倆中的其中一個！
當然老陳也參與其中了。
他有破案業績要求，所以他會參與並不難理解。
而他們做這些荒誕事的目的，只是要讓我承認我是殺死小蘭的兇手而已！
還好我並沒有上當。ṭų₌
而就在我沾沾自喜的時候, 神祕人終於回了我信息：「你會不得好死！」ẗű̂₉

-15-
我笑得更歡了。
計劃完全失敗, 對面都開始無能狂怒了。
就喜歡這種看不慣我, 但又幹不掉我的感覺。
只差一點，我就要承認了，但只要我不承認，那我就立於不敗之地。
我慢悠悠地從牀底爬出來, 站定一看, 原來那個假扮成「女鬼」的人還在房門口站着。
她背對着我, 頭髮散亂, 一身血紅。
這打扮乍一看還真有點瘮人。
而此時此刻，她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在解開所有的謎題之後, 我一點都不怕了。
我故意笑着對她說：「蓮嫂？別搞了，沒用的，我不是兇手, 小蘭的死跟我無關。」
再次說出這句話, 彷彿是在宣告我的勝利。
可是她仍然一動不動。
而我的手機屏幕也亮了起來，我還以爲是神祕人給我回了短信。
但解鎖屏幕一看，才發現是老陳發來的微信：「你小子還好嗎？還需不需要我過去？」
我隨手就給他回了一句：「陳警官, 別坑我了，沒用的，我已經識破你們的伎倆了。」
我正要放下手機，卻發現老陳直接發了一句語音過來。
出於好奇, 我隨手把它點了開來。
然後就聽到老陳暴躁的聲音, 在這寂靜的房間裏擴散開來：
「你傻逼吧？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但你安全了就好, 可不要再惹事了啊！而且你要注意一下，志明也死了，我們正在趕過去！今早你們打麻將的一張桌死了三個，很有古怪, 你給我小心點啊！」
我愣住了。
老陳的語氣，一點都不像是在騙我。
而且，這死人的順序也……
跟今晚他們編造用來嚇唬我的故事, 吻合了。
先是蓮嫂，再是老張, 最後是志明。
我僵在了原地。
如Ṭŭ⁸果，老陳沒有撒謊呢？
他們真的全都死了。
那麼，那個神祕人……
這一回, 我真的知道他是誰了。
他是，可以跟化成惡鬼的蓮嫂溝通的人！
難怪他會一直保着我的性命……
原來他留着我, 是在確認我是否是真兇！
老張早就死了, 他要防着的是老張。
而不是蓮嫂啊！
原來他要的，只是真相。
而我的態度, 已經讓他知道真相了！
一陣冷氣迅速籠罩了我的全身。
我抬起頭，居然跟一張蒼白的臉對視了。
她頭髮散亂，臉色蒼白，雙眼凸出，死死盯着我。
但問題是，我用眼角瞟到——
她的身體, 還在門口那裏！
她是，蓮嫂。
她的嘴巴以極其誇張的弧度咧開，衝着我露出驚悚的笑容。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