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們,來健身不?

刷到假肌肉男凹造型自拍教程,我 0 幀起手,交了一份互聯網作業。
曬出對鏡自拍,調侃自己的超絕假肌肉線條。
沒想到評論區驚現一位健身愛好者。
【哥們你胸肌練得不錯,不過肩和手臂爲什麼沒一點訓練痕跡?】
【你這個胸肌厚度夠了,但是寬度不太行,而且爲什麼下胸比上胸強很多,百思不得其解。】
【咱倆加個好友,交流健身心得唄!】
我,堂堂頂天立地的抽象女,沒想到有一天竟然翻了車。

-1-
我就知道。
好色的我,遲早有一天會遭報應的。
刷到抖音博主「某拳超人」的教程時,我正癱坐在宿舍的電腦椅上,往嘴裏倒薯片。
屏幕裏的男人一扭腰一挺胸,啤酒肚瞬間變成巧克力腹肌,配文囂張:「學會這三招,朋友圈秒變健身房天花板。」
「我靠?」薯片掉了一地,我眼睜睜看着鏡頭裏的「蝦頭男」在光影魔術手下變身寬肩窄腰的假肌肉猛男——世界觀被按在地上摩擦。
這是拿我當冤種,用滿屏「斯哈斯哈」的假肌肉照橫掃我的少女心啊!
我腦子一抽,跟着玩抽象。
0 幀起手,開始做互聯網作業。
翻出一件寬肩白背心,往身上一套就對着鏡子研究人體工學。
側腰擰成麻花,肚子吸到丹田,單手抄兜卡角度,手機往衣櫃上一架。
暖光燈從斜後方打過來,背心褶皺瞬間成了「肌肉陰影」。
我對着鏡頭齜牙咧嘴,凹出自以爲是的「薄肌線條」。
咔嚓十連拍,終於挑出張能以假亂真的——肩是肩,腰是腰,光影把鎖骨和肋骨襯得恰到好處,活脫脫一個「景大隱藏款肌肉帥哥」。
「我勒個超絕假肌肉線條!」
țúₑ這張照片發出去,安能辨我是雌雄!
火速發抖音,文案:【健身鍛鍊一天的成果#大數據推給有需要的人#健身#薄肌#寬肩窄腰#帥哥#搞笑】
定位精準到「景城大學」。
發佈瞬間我搓着手搖人:「速來!朕要開屏了!」
沒過一分鐘,評論提醒「叮」地彈出。
桀桀桀,讓朕看看是哪個好閨閨,竟然這麼快就給我捧場!

-2-
我正對着鏡子練「帥哥挑眉」,消息提醒就彈出來了。
COMET:【哥們你胸肌練得不錯,不過肩和手臂咋沒訓練痕跡?這倆還得再練。】
我:「?」
不認識,但本着「來都來了,騙到底」的抽象精神,我回復:【胸肌大概是自身天賦吧。】
對面秒回,快得像焊在手機上:【不可能,我不信!】
【你這胸肌厚度夠了但寬度不行,下胸比上胸強太多,咋練的?】
【手臂線條一點沒看見,別是只練胸不練肩吧?健身得均衡。】
【不過你只想練薄肌當我沒說。】
我盯着滿屏的「哥們」,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突然有種靈魂出竅的荒謬感。
對面還在評論:【別私藏啊,加個好友交流健身心得?】
總算看出來了,這是個肌肉控制大腦的超絕直男。
行,加就加。
我ṱű̂ₙ暗戳戳期待:等你看到我朋友圈滿屏 Lolita 小裙子和奶茶九宮格,不得驚掉下巴?
誰知通過好友申請,他劈頭蓋臉就是一句:【兄弟,分享下胸肌教程?】
我:【你先看看我朋友圈。】
對面顯示輸入中,半晌回了句:【兄弟,你女朋友很漂亮,別秀恩愛了,跪求鏈接。】
不是,你腦子裏除了胸肌還有啥?!
無語凝噎。
我滑動朋友圈,最新一條是半小時前曬的草莓雪崩蛋糕,配文「甜食使我快樂」。
再看看對話框裏的「兄弟」,突然覺得自己像誤入男德班的女裝大佬。
轉頭給健身十二年的表哥發消息:【哥,救急!發我套最狠的胸肌訓練計劃!】
表哥秒回一長串 word 文檔:【妹啊,你終於想通要健身了?哥看好你!】
我眼一閉,轉發給他:【你看這個?我平時就按這個練。】
對方震驚:【牛啊哥們!】
【這計劃裏的超級組安排太到位了,你剛練就能做出這種規劃,前途無量!】
我,體測八百米跑成哮喘的死宅女,摸着良心收下了跨性別彩虹屁:【謝謝!(表情包:南方大蟑螂精比心)】

-3-
晚上十點,室友林芹踩着宿舍樓關門的點衝回來——她上個月脫單了,男朋友是南校區研二的人工ṱű₂智能學長程景陽。
林芹把包往桌上一甩,撲到我牀上差點掀翻我:「玥玥!重大發現!我今天見到活的帥哥了!185+,公狗腰,倒三角,那胸肌……程景陽他室友,絕對是你理想型!」
「有照片嗎?別是你濾鏡開太大。」
「這就來!」林芹當場撥通視頻電話,我嚇得想鑽牀底:「別!社恐拒絕視頻!」
她像按猹的閏土一樣按住我:「怕啥!先看臉!」
「喂?景陽!」林芹把手機舉得老高,「你室友呢?」
電話那頭傳來程景陽的大嗓門:「凌星洄!過來一下!我媳婦要看帥哥!」
一陣窸窣後,屏幕裏出現半截穿白球衣的胳膊,肌肉線條流暢得像刻刀削的,小臂還掛着汗水。
清冽的男聲插進來,帶點運動後的微喘:「幹嘛?我在拉伸。」
「給我張正臉照!」
「沒有,包裏有張去年校園卡的證件照,你自己翻。」
林芹掛了電話,立刻收到程景陽發來的照片。
點開照片的瞬間我愣住了:藍底證件照上的男生穿白襯衫,碎髮壓得整齊,眼睛直勾勾盯着鏡頭,眼神冷得像寒冬井水,偏偏睫毛密長,在眼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陰影。
最要命的是微敞的領口,鎖骨線條利落,喉結在藍底背景下像顆珍珠。
「我靠……這確定是證件照?」
林芹在旁邊瘋狂點頭:「對呀!沒修圖沒調色!」
糟糕,心跳有點快。
微信彈出 COMET 的消息:【哥們,剛剛試了你給的計劃,下胸酸到炸,是不是動作哪裏錯了?】
我火速問表哥,表哥秒回一個流汗黃豆表情包:【下胸酸正常,讓他做平板啞鈴飛鳥時注意沉肩,別聳肩借力。】
我複製發給 COMET,加了個鼓勵表情包:【可能是發力點不對,試試沉肩!加油!】
對面秒回:【原來是這樣!哥們你果然ṭü³專業!我就說我這胸越練越酸,原來是代償了!】​
我剛鬆了口氣,COMET 又發來消息:【對了哥們,我也是景大的!到時候線下約練,南區體育館有個角落器材超全,還沒人打擾!】

-4-
第二天下午五點,我被林芹推到籃球場。籃球架下,凌星洄正低頭擦汗,溼透的球衣緊貼脊背。
我攥着冰鎮烏龍茶,瓶外水珠滴在手腕上。
「凌星洄同學你好!我是林芹室友蘇玥竹,看你打球太拼了,買瓶水補充電解質……」
話沒說完,他突然抬頭。
黑曜石般的眼睛猛地睜大,眼中閃過一絲驚豔,目光在我泛紅的臉頰和凌亂髮梢上短暫停留。
程景陽竄出來拍他肩膀:「快接着。客氣啥!玥竹可是新聞系系花,追她的人能從校園湖排到圖書館!」
有時候好感是不需要明說的,一瓶水就能說明小女生的心思。
凌星洄接過烏龍茶時,指尖擦過我掌心,原本冷冽的氣場如薄冰裂開:「謝、謝謝。」
程景陽摟住他脖子:「正好打完球,去校門口ţṻ₈川渝人家搓一頓,我訂好包廂了!」
他朝我使眼色,壓低聲音:「人家玥竹在觀衆席等了你好久。」
凌星洄不自在地動了動,目光看向我又迅速移開,支吾着:「我還有事……」
「有什麼事比交朋友重要?」程景陽打斷他的話。
我臉漲得通紅,小聲附和:「可以認識一下嘛。」
凌星洄看着我期待的眼神,喉結動了動,最終點頭。
林芹在一旁偷偷比了個勝利手勢。
去餐廳的路上,他走在我身側,腳步不自覺放慢。
到程景陽的車旁,他快走兩步拉開後座車門,垂眸看我:「小心碰頭。」
溫熱的呼吸掃過額角,我心跳漏了一拍。
林芹坐進副駕打趣:「喲,玥竹平常讓你陪我去食堂都難,今天居然願意看打籃球!」
程景陽發動車子,跟着起鬨:「喲,星洄今天可真紳士,平常讓他遞個水都難!」
他坐在我身邊,耳根泛紅,低聲嘟囔:「別亂說。」

-5-
川渝人家的包廂裏,程景陽眼疾手快把我按在凌星洄身邊:「來來來,挨着坐,方便交流!」
他微微僵了一下,卻默默把菜單往我這邊推:「你點。」
我侷促地接過菜單:「我今天不太想喫辣,要不你點吧……」
糟糕,今天生理期,不能喫太辣,忘記和林芹說了。
林芹也突然反應過來,她狠狠踹了程景陽一腳。
程景陽茫然地撓了撓腦袋。
「沒事。」凌星洄指尖點了點菜單,「酸菜魚和蟹黃豆腐不辣,再點個時蔬吧。」
飯菜上桌,他會在我夠不到菜時不動聲色地轉轉盤,看我水杯空了就默默倒滿。
飯快喫完時,程景陽突然一拍大腿:「壞了!我纔想起來,給大家點的奶茶還沒去拿!媳婦陪我去!」
林芹秒懂,拽着他就往外衝,臨走前衝我擠眉弄眼,那表情恨不得寫滿「加油」。
包廂裏只剩下我和凌星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凝固。
我絞着手指,搜腸刮肚地想找話題:「那個,你平時經常打籃球嗎?」
他低頭扒飯,耳根泛紅:「嗯,有空就會去打打。」
「其實我不太懂。」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過今天看你打球,真的很厲害!」
「謝謝,只是隨便玩玩。」
我咬牙掏出手機:「凌星洄,我能加你微信嗎?」
「好,你掃我吧。」
他垂眸解鎖,指尖卻在屏幕上方猛地僵住。
下一秒,他指節泛白,原本溫和的眉眼驟然結霜,幾乎是咬着牙擠出一句:「抱歉,我不喜歡加陌生人。」
手機「啪嗒」扣在桌上,金屬椅子刮出刺耳聲響。
他抓過外套,脊背繃直衝向門口。
直到包廂門被重重關上,我才聽見自己胸腔裏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我舉着手機僵在原地,滿腦子只有問號——
?
不是,哥們。
這是咋了?

-6-
我發現凌星洄在躲我。
連續五天,我在景大的犄角旮旯上演了【霸總追妻:你逃我追在劫難逃】的劇情。
凌星洄像裝了雷達,總能在我出現前三十秒遁入人羣。
我算準他去體育館的時間,蹲守在宿舍樓門口,卻只看到他從側門溜出去,棒球帽子壓得比偵探劇反派還低。
我抱着偶遇的心態蹲在他專業課教室門口,眼睜睜看着他從後門溜走,書包帶子還勾掉了走廊的消防栓指示牌。
我在他常去的籃球場假裝看球,他卻帶着耳機繞場三週,最後從觀衆席另一頭消失,活像在玩真人版密室逃脫。
「玥竹,你再這麼蹲下去,保衛科該以爲你是校外推銷的了。」
林芹把冰鎮酸梅湯塞進我手裏,指着遠處又一次落荒而逃的白色背影,「你看他跑的速度,不去參加奧運會都屈才了。」
酸梅湯的涼意滲不進心。
「可我只是想問問他爲什麼躲我……」我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
「長這麼大第一次主動追人,結果人家避我如蛇蠍,我是不是長得很嚇人啊?」
林芹不服氣:「胡說八道!景大表白牆Ŧŭ₌天天有人匿名誇你好看!肯定是凌星洄腦子進水了,說不定他有什麼難言之隱……」
這時,COMET 的消息又彈了出來,像個不知疲倦的鬧鐘:
【哥們,南區體育館新到了史密斯機,要不要週末約練?我請你喝運動飲料!】
【怎麼不回消息?心情不好嗎?】
這位 COMET 同學,簡直就是大腦長肌肉,沒救了。
在我對凌星洄窮追不捨的這幾天,他一直瘋狂地想約我出來健身。
我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想起今早凌星洄看到我時,那恨不得當場表演原地消失的表情,手指在鍵盤上敲出刻薄的回覆:
【沒空,沒心情。】
【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我跟你說,女生都喜歡被哄,你買點甜的,有什麼問題要及時溝通解決。】
「誰有女朋友啊!」
我差點把手機摔在地上,無能破防:「我連喜歡的人都躲我像躲瘟疫!」
林芹湊過來看完聊天記錄,突然笑得前仰後合:「他怎麼回事?這麼久了還沒發現你是女生嗎?」
沒等我反駁,COMET 又發來一張照片——一盤切得整整齊齊的西蘭花,配文:【生氣傷肝,多喫點綠色蔬菜排毒。(暗示.jpg)】
緊接着又是一張生菜沙拉:【你看這菜葉子多綠,像不像……算了你自己體會。】
我盯着屏幕上油亮的綠色蔬菜,突然明白他在暗示什麼。
氣得差點把酸梅湯噴出來:「他以爲我不健身是被綠了?!還是覺得我在跟女朋友冷戰?」
林芹笑得直拍大腿:「這位 COMET 同學真是個邏輯鬼才!」
正吐槽着,COMET 的消息又來了,這次是段語音。
我點開,裏面傳來悶悶的、帶着點委屈的聲音:「哥們,其實談戀愛跟練背一樣,得找對發力點。你和女朋友有矛盾,得先明白原因,當然可能是我誤會了……」
語音突然中斷,像是被什麼東西打斷了。
我盯着「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條,莫名覺得這段聲音有點耳熟——像ṱū₍極了那天在川渝人家,凌星洄低頭扒飯時,喉嚨裏溢出的那句「別亂說」。

-7-
COMET,彗星?
凌星洄,星洄,洄星?
指尖劃過手機屏幕,這兩個名字重疊又分離。
我深吸一口氣,指尖在鍵盤上敲出試探:【我說哥們,你咋總覺得我在和女朋友吵架?難不成你見過她?】
COMET 回了條語音,背景音裏有槓鈴片碰撞的輕響:「當然沒見過。」
「當然」兩個字被他咬得極輕,尾音卻不自覺地上揚,像羽毛掃過心尖。
上週在籃球場,程景陽起鬨時,他也是用這副腔調反駁,耳尖卻紅得能滴出血來。
林芹突然拽住我的手腕:「聽見沒?這語氣!跟凌星洄上次裝鎮定一模一樣!」
我突然聽見自己心跳如鼓,彷彿有顆彗星正撞進名爲「凌星洄」的恆星軌道。
我突然想起加好友那天,COMET 看過我朋友圈裏的 Lolita 自拍,發來那句讓我哭笑不得的話:【兄弟,你女朋友很漂亮,別秀恩愛了。】
那時我以爲他眼拙,現在才驚覺——凌星洄把我誤認成了健身哥們的「女朋友」!
難怪他對「哥們」發西蘭花被綠暗示!
原來我綠了我自己!
林芹聽了前因後果,先是一愣,隨即笑得蹲在地上:「蘇玥竹!你這算什麼?自產自銷式綠帽?抽象女追愛,把自己追成了腳踏兩條船?」
難怪某人躲我像躲瘟疫……
【哥們,你明天什麼時候去健身,我也來!】
我咬牙切齒地打下這句邀約。
對話框裏的「對方正在輸入」跳了三秒,COMET 的語音彈出來,帶着毫不掩飾的興奮:
「真的嗎哥們?我明天下午三點在南區體育館,器械區角落等你,記得帶護腕!」
【成,到時候讓你見識下什麼叫真正的猛男。(表情包:肌肉大蟑螂比心)】
林芹差點笑岔氣:「還猛男?等下舉啞鈴別把自己砸了!」
凌星洄的聲音帶着點喘,卻難掩雀躍:「行啊哥們!我新買的氮泵賊帶勁,分你半瓶!對了,你上次說的那個下胸訓練法,我琢磨出點門道……」
聽着語音,我突然惡趣味上頭,回覆:
【行,見面聊。不過說好了,要是你練得沒我好,得請我喫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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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區體育館的金屬門被推開時,午後陽光裹挾着消毒水味湧了進來。
我攥着手機,屏幕上 COMET 的最後一條消息還停留在【我到器械區了,穿黑背心,你來了喊我。】
我順着方向,看見凌星洄背對着調配重片,黑色背心勾勒出流暢的背部線條,右肩一顆紅痣在汗溼的皮膚下若隱若現。
我深吸一口氣,撥通了語音電話。
「回頭,我來了。」
凌星洄猛地抬頭,露出極爲錯愕的表情。
「蘇、蘇玥竹同學?」他的目光在我臉上、手機上反覆橫跳。
「不然呢?COMET 同學,見到健身哥們的真面目,很意外?」
他喉結滾動着,嘴脣翕動半天才擠出一句:「我加的微信是你的?那張健身照呢?」
我打開抖音博主「某拳超人」的教程。
「一點點科技與狠活。」
我突然想逗逗他:「所以現在,你相信我的胸肌是自身天賦吧。」
凌星洄的臉「騰」地紅透了,他踉蹌着後退半步,撞在身後的器械上。
「抱歉,上次喫飯……」他的聲音低下去,「你要加我微信,我以爲……」
「以爲我是想腳踩兩條船的渣女?」
我抱臂看着他,語氣卻軟下來,「還發西蘭花暗示我被綠了?凌星洄同學,你這腦回路挺清奇。ťũ̂⁴」
他猛地抬頭,眼神慌亂得像被抓包的小孩:「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以爲你有男朋友還來撩我,心裏確實有些彆扭。」
凌星洄從健身包裏掏出一瓶草莓味運動飲料,遞過來時手指還在發抖:「對不起,我不該躲你。其實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很漂亮。」
他猛地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慌亂地別過頭,把飲料塞到我手裏:「喝、喝點東西吧。」
冰涼的瓶身貼着掌心,草莓味的甜香瀰漫開來。
我擰開瓶蓋喝了一口,突然覺得之前那些被躲的委屈都化作了溫柔的癢意。
「其實我也挺傻的。」我輕聲說,「爲了回你消息,天天偷我表哥的健身計劃,還假裝自己是猛男。」
凌星洄猛地轉頭,眼裏閃過一絲笑意,又很快被窘迫覆蓋:「你那個『南方大蟑螂精比心』的表情包,真的很有意思,我還保存了。」
「喂!」我假裝生氣地瞪他,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凌星洄低頭調整着槓鈴片,聲音悶悶的:「那現在……我們還一起健身嗎?」
「當然可以。」我晃了晃手裏的飲料,「不過作爲賠罪,你得好好教我這個健身菜鳥!」
他立刻抬頭,眼睛亮得驚人,「我現在就教你。」
他走過來站在我身後,溫熱的呼吸掃過我額角,帶着淡淡的皁角香。
他的指尖輕輕搭上我的肩膀,聲音清冽溫和:「沉肩,別聳肩,找準發力點……」
我僵硬地跟着他的指示調整姿勢,能清晰地聽見自己如鼓的心跳。
場館裏很安靜,只有他低沉的講解聲,以及窗外偶爾傳來的歸鳥啼鳴。

-9-
健身結束時,我的手臂已經酸得抬不起筷子。
凌星洄正蹲在地上收拾運動包,後頸的碎髮被汗水粘在一起,露出細膩的皮膚。
「餓了嗎?」他突然抬頭,「學校后街有家紅燒排骨飯,超級好喫,湯汁能拌三碗飯。」
「行呀,我們走吧,gogogo!」
體育館外的路燈次第亮起,把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路過自動販賣機時,我想起健身時喝光的草莓飲料,隨口說:「有點渴。」
凌星洄立刻停下腳步,投幣口的光映着他認真的側臉:「喝礦泉水可以嗎?」
「隨便。」我看着他彎腰拿水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個躲了我幾天的少年,此刻連遞水的動作都透着笨拙的溫柔。
他擰開瓶蓋遞給我時,指尖在瓶身上蹭掉了水珠:「剛運動完別喝太冰的。」
紅燒排骨飯的香氣從街角飄來,店面不大,暖黃的燈光映着牆上的菜單。
凌星洄熟門熟路地拉開椅子,又從消毒櫃裏拿出兩雙筷子,用紙巾仔細擦了擦遞給我。
「你常來?」
紅燒排骨的瓷碗在暖黃燈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我用筷子輕輕一戳,酥爛的肉塊便從骨頭上滑落,濃稠的湯汁掛在肉紋裏,混着八角和冰糖的甜香。
「嗯,」他低頭扒飯,「健身累了也得獎勵自己。」
「我還以爲你天天喫綠色蔬菜呢。」
凌星洄低頭往我碗裏夾第二塊排骨。
「上次……」他開口,聲音比碗裏的排骨還軟,「真以爲被綠了。看你追着我跑,又不敢問,就瞎琢磨。」
「琢磨出給我發西蘭花?」我故意板起臉,卻忍不住笑出聲,「凌星洄同學,你這安慰人的方式可真特別,跟你練胸肌一樣講究精準發力。」
他猛地抬頭,眼裏映着燈光的亮:「那現在……還生氣嗎?」
我看着他緊張得攥緊筷子的手,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抖音收到他評論時的荒謬感。
「生氣啊。」
我拖長語調,看着他瞬間耷拉下來的眼皮,又補了句:「氣自己怎麼沒有早點發現,那個找我要健身計劃的 COMET,就是讓我追得像狗的凌星洄。」
走出餐館時,夜色已經濃了。
凌星洄把我的空水瓶接過去,扔進路邊的垃圾桶,指尖擦過我手背時像觸電般縮回。
路燈把我們的影子拉得細長,在磚路上交疊又分開。
「你看見我跑得比兔子還快。」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露出整齊的牙齒:「下次不跑了。」
這句話像顆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我心裏漾開圈圈漣漪。
走到寢室樓下時,正撞見林芹和程景陽從對面走來,程景陽手裏拎着兩串烤麪筋。
「喲!這不是健身哥倆嗎?」
程景陽從林芹聽了我們兩人的誤會,迫不及待地開口嘲笑。
程景陽嗓門一亮,嚇得樹上的蟬都噤了聲,「星洄,玥竹這胳膊還能抬起來嗎?該不會是你故意練狠了,好送人家回寢室吧?」
笑聲中,凌星洄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嗯,才喫了飯,我送她回來。」
路燈的光落在凌星洄泛紅的臉頰上,他看着我,眼神認真:「明天還去體育館嗎?」
「好呀,我的運動搭子。」

-10-
健身一個星期後,我趴在地上,終於發出垂死掙扎的哀嚎:「凌星洄!我舉不動了!再練下去我的胳膊就要廢了!」
凌星洄低笑出聲:「再堅持一組,你的體力太菜了。」
「不要!」我抱着他的腿不撒手,「我要換運動!舉鐵太殘忍了,天氣這麼熱,我們去游泳好不好?水裏浮力大,練不疼!」
他擦汗的動作停在半空,耳根悄悄紅了:「游泳?」
「對!」我眼睛一亮,拽着他的胳膊晃了晃,「我們週末去水世界玩吧,喊上林芹和程景陽一起,走嘛走嘛。」
凌星洄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視線飄忽:「好。」

-11-
水世界的正午陽光把波浪池染成碎金。
「玥竹,你看凌星洄那傻子,在門口轉了三圈了。」
林芹扒着門縫偷笑,「程景陽說他今早特意查了女生游泳注意事項,還問需不需要帶護目鏡。」
推開門時,凌星洄正靠在遮陽傘下看手機,黑色泳褲襯得他腰線利落。
「走吧。」
程景陽在旁邊起鬨:「喲,星洄這是看見仙女了?臉比我剛買的西瓜還紅!」
凌星洄沒說話,卻不動聲色地走到我身側:「池邊滑,小心點。」
林芹拉着我們去玩螺旋滑梯,兩人一組皮筏艇,我盯着三層高的透明管道直犯怵。
凌星洄坐在了我的身後:「怕嗎?」
「纔不怕!」我梗着脖子爬進皮筏艇,下滑時卻下意識抓住他的手。
密閉管道里的失重感讓我尖叫出聲,直到皮筏艇衝出管道,濺起的水花把我們淋透。
「沒事吧?」他的手還被我攥着,掌心的溫度透過水珠傳來。
我猛地鬆開手,卻看見他手腕上清晰的指印。
林芹在岸邊笑彎了腰:「玥竹,你這手勁,能把星洄的二頭肌捏出坑!」
凌星洄低頭看了看手腕,突然把我的手按在他胳膊上:「捏吧,練了這麼久,給你驗收成果。」
肌肉的硬度透過皮膚傳來,我觸電般縮回手,卻撞進他帶笑的眼睛裏。
夕陽的光透過水幕照進來,在他睫毛上跳躍,把瞳孔染成琥珀色。
晚上的造浪池開了藍色燈光,我套着粉色泳圈漂在水裏,突然被一股巨浪掀翻。
掙扎着浮出水面時,凌星洄已經游到我身邊,手臂圈住我的腰往淺水區帶。
「不是說會游泳嗎?」他的呼吸噴在我頸側,帶着消毒水和皁角的味道。
我嗆着水反駁,卻不小心撞進他懷裏。
鼻尖蹭過他鎖骨凹陷處,感受到他瞬間僵硬的心跳。
遠處林芹的尖叫混着音樂傳來,他卻彷彿聽不見,只是低頭看我:「站穩了。」
四目相對的瞬間,水波晃碎了燈光,在他眼底漾開漣漪。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見他時的證件照,原來冷臉男神認真看人的時候,睫毛會在眼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陰影。
「喂,你們倆夠了啊!」程景陽的聲音打破沉默,「再抱下去,泳池管理員該以爲你們在演偶像劇了!」
換完衣服出來,夜風帶着涼意。
我裹緊凌星洄披來的毛巾,指尖卻偷偷攥住他垂在身側的袖口。
「喂,凌星洄你是不是還在想怎麼暗示我?」
「不想暗示了。」
他聲音比平時低了半度,帶着某種砂紙磨過的粗糲感。
「那想幹什麼?」
我的心跳快得像泳池的造浪機,卻故意把下巴揚得更高。
凌星洄突然伸手,指尖停在我臉頰旁,猶豫着沒落下,只是輕輕撥走我髮間的水珠。
他眼裏的星光落進我眼底,連空氣裏都漂浮着未說出口的「喜歡」。

-12-
最終那句喜歡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和凌星洄依舊處於曖昧以上、戀愛未滿的階段。
雖然一切都很順其自然,但我們倆默契地不想走那麼快。
複習週一晃而過,我也考完期末,正式開啓了暑假。
我的微信成了凌星洄的每日健身打卡點。
他每天都在給我彙報健身進度。
我宅在家喫着老冰棍,順手點開凌星洄的微信對話框。
又是熟悉的健身房鏡子自拍——他穿着白背心,對着鏡頭比耶,配文:【今日體脂率 12%】
我指尖在屏幕上劃拉,一鍵保存到相冊,相冊裏已經存了幾十張。
「你這拍照角度,每天都一樣,能不能換個姿勢?」
「那你想看什麼?倒立拍腹肌?」
「想看真人。」
「你確定?」
反正我和他家不在一個城市,這不得隨便口嗨。
「照片看膩了,有本事讓我摸摸!」
「行。」
當晚十點,凌星洄突然發來張截圖——某航空的電子機票,起飛時間是明天早上七點,目的地赫然是我家城市。
「我靠!你是快遞嗎?」
我打字的手都在抖,「次日達啊?」

-13-
第二天下午,我蹲在機場到達口,看着電子屏上「航班已降落」的提示。
一個熟悉的身影穿過玻璃門,白色 T 恤襯得他肩線利落,髮梢還帶着點趕路的微亂,眼神卻在掃過人羣時精準地落向我。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調侃他快遞到貨,他已經站定在我面前,行李箱拉桿在地上發出咔噠一聲輕響。
「看膩了照片?」他挑眉,眼底映着機場頂燈的光, 「現在真人站這兒了。」
我的心跳漏了半拍,喉嚨突然有點發緊, 只能梗着脖子抬頭看他:「你還真來了……不怕我不在家?」
「沒想那麼多,就是突然想見你。」
他低笑一聲, 突然伸出手。
他的手掌乾燥而有力, 輕輕一收,就將我的手整個包裹住。
「不是說要帶我看看你長大的城市嗎?導遊小姐, 開工了。」
我任由他牽着, 跟着他往機場外走。
周圍的喧囂好像突然退遠了,只剩下他指尖的溫度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走出機場,夏末的風帶着城市特有的燥熱撲面而來。
他停下腳步,抬頭望了望灰濛濛的天空, 又轉頭看向我:「從哪兒開始看?你小時候常去的公園?還是那條藏着好喫冰棍的巷子?」
我看着他被風吹動的額髮, 突然想起微信裏那些健身自拍, 想起他發來機票截圖時我顫抖的手指。
原來隔着幾百公里的距離,那些玩笑和試探, 最終都落進了現實裏。
我們沿着機場高速慢慢走, 他聽我絮絮叨叨地講街角的書店、中學門口的小喫攤,講某棵老槐樹下曾經埋過的「時光膠囊」。
他時不時插幾句話, 眼神始終落在我身上, 帶着一種讓人安心的專注。
走到十字路口等紅燈時,他突然鬆開我的手, 卻在我愣神的瞬間,將手背輕輕貼在我的額角, 替我撥開被風吹亂的頭髮。
紅燈變綠,我們隨着人流穿過馬路。
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疊在一起。
我偷偷側過臉看他的側臉。
他好像察覺到我的目光, 轉過頭來,嘴角噙着笑:「看什麼?真人比照片帥?」
「自戀。」我撇撇嘴,心裏卻默默承認。
他低笑起來,手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帶着一種奇異的安定感。
街邊的路燈次第亮起, 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
路過那家賣老冰棍的雜貨店。
他停下腳步,指着櫥窗裏花花綠綠的冰棍包裝問:「你小時候最愛喫哪種?」
「綠豆沙的。」我脫口而出。
「走, 買兩根。」他拉着我往裏走, 鈴鐺在門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當冰涼的綠豆沙冰棍握在手裏時, 我忽然覺得,有些話不必急着說出口。
晚風吹過,帶着烤串的香氣和遠處的蟬鳴。
我們誰都沒提「喜歡」兩個字,就像之前無數次默契的試探那樣。
或許是時機未到, 或許是我們都貪戀這份剛剛好的距離——像夏日傍晚的風,不灼人, 卻足夠溫柔。
沒關係,我們還有整個夏天,還有很長很長的路,可以慢慢走。
而此刻, 他在我身邊,牽着我的手,看着我長大的這座城。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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