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港圈太子爺墜海失憶,我把他騙了上牀嘬嘬。
回港後,貴婦千金嘲笑我漁女出身,配不上一手遮天的傅南淵,早晚被一腳踹開。
直到傅老爺子壽宴。
我哼哧哼哧炮製了濃油赤醬的糟青魚,鮮掉眉毛的雪菜冬筍豆瓣肉,湯色清澈的蓴菜銀魚羹,萬金難求的野生大黃魚……
她們才隱約猜到,太子爺日夜把我掛在嘴邊,一提起就忍不住嘴角瘋狂上揚。
實則惦記的不是我,而是我爐火純青的烹魚技術。
-1-
我是在海灘邊上撿到傅南淵的。
當時,他被仇家陷害跌落遊艇,在海里不知漂了多久。
衝上岸時,腦袋有個大包。
身上只剩一條破破爛爛的內褲了。
我在漁村生活多年,小年輕都進城務工去了,剩下的沒幾個長得帥。
尤其像傅南淵這種帥出天際,劍眉星目,八塊腹肌彈性十足的。
更是讓我嚥下了不爭氣的口水。
我半閉着眼睛,給他擦拭了沾滿泥沙的身軀。
從胸肌腹肌到肱二頭肌,再一路往下!
啊啊啊。
好大。
這小子平時肯定喫得不錯。
就在我準備給他穿上從村長兒子那借來的褲子時,他睜着一雙懵懂的眼睛看着我:
「姐姐,餓餓,飯飯。」
我一愣。
難道撿了個傻子?
不過,長得那麼帥,傻不傻的無所謂啦!
我拿起菜刀,咔咔兩下把新鮮的刀魚殺好,丟入黃澄澄的生薑和翠綠的嫩蔥,再佐以清甜的紹酒,直接放在米飯上蒸。
不多時,小小的屋子滿室飄香。
沒颳走的魚鱗,蒸熟後化油。我拿筷子夾穩魚頭,一提一抖,魚骨和魚肉輕鬆脫離,再淋上一勺煉好的熱豬油,看得傅南淵口水直流。
他抓起筷子,迫不及待夾了一塊肥美細膩的魚肉入嘴,感受魚皮中的魚脂,悄然滲透進魚肉的清香。
「喂,慢點喫。」
他喫得狼吞虎嚥,像三輩子沒喫過飯的餓死鬼投胎。
連我用脫下的刀魚骨架,回鍋油炸,再撒上椒鹽的酥脆魚骨,也沒放過。
「喫得那麼狼狽,以後叫你小狼好了。」
「嗯,我是姐姐的小狼。」
那時,我不知道,眼前男人是最會洞察人心的商場風雲人物。
還當是自己親和力強,是招人喜歡的漁村孩子王。
-2-
漁村的人,靠海喫海。
出門捕魚前,漁民們喜歡來我的麪館喫一碗麪湯。
我做的是蘇氏湯麪,頭湯用料充足,有豬的筒骨,雞的骨架,青魚的鱗鰓血,鱔骨…ŧû²…加入大鍋之中,文火熬製好幾個小時。
澆頭更是豐富,熟稔的村民不需要看菜單,吆喝一句,自覺幫忙擺桌椅坐下。
也有遠些城鎮的人,一大早驅車前來,只爲一嘗傳聞中鮮掉眉毛的魚面。
忙碌了半個早上。
見傅南淵眼巴巴看着,我將一尾青魚開膛破肚,猛火煎香,再佐以輔料姜蔥,淋入黃酒去腥,加冰糖提鮮。
不一會兒,吸足湯汁的爆魚出鍋,滿滿蓋在湯麪之上。
他蹲在地上,就着小凳子當桌子,不顧形象地吸溜着麪條,連滾燙的湯汁都沒放過。
可憐的孩子。
我想到那條掛在麻繩上,像腿毛一樣,迎風飄揚的破內褲。
再看看傅南淵一副饞嘴貓的樣子,突然有點心疼。
長得那麼帥,卻連好喫的都沒喫過。
真是小可憐。
不一會兒,他就把一大碗麪喫個精光,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姐姐,我喫飽了,需要幫忙幹活嗎?」
是個會來事的。
我滿意地讓傅南淵去洗碗。
然而,在他第三次不小心把碗摔碎時,我扯了扯嘴角:
「會游泳嗎?要不你跟村長出海吧!」
-3-
該說不說,傅南淵是有點倒黴勁在身上的。
出海時,陽光萬里。
可沒過兩個小時,烏雲從海面升起,狂風大作。
村長的小孫孫頑皮,躲在船艙偷偷跟着出海,一不小心掉到大海。
村長急忙去救,但傅南淵反應更快,一頭扎進水裏。
他水性極好,把嗆水的孩子護在懷裏,然後攀上村長扔下來的救生圈。
所有人平安返航。
村長提着一大桶海鮮,一臉感激地把渾身溼漉漉的傅南淵送了回來。
「攬月啊,我一開始還笑你傻,撿了個來路不明的臭小子,還出錢給他治傷,像極了冤大頭。
「是老頭見識淺薄,今天如果沒有你家小狼,我的小孫孫就怕沒了。」
傅南淵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指着那筐新撈上岸的海鮮,舔了舔嘴脣。
「姐姐,蝦蝦,小狼想喫蝦。」
我轉身進了廚房,燒熱油鍋,將蝦全部投進去,炸至蝦殼酥脆,撈出油鍋,再淋上祕製的醬油醬料,隨手撒一把蒜泥。
吱……嚓……
美妙的爆炒聲縈繞耳邊,蒜泥的鮮香,搭配醬油的濃香,誰看了不迷糊。
傅南淵一口氣喫了三斤,肚子喫得脹鼓鼓的。
到了半夜,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我的牀邊,用力搖着我的手臂。
「肚肚,疼。」
完球。
積食了。
我只好讓傅南淵爬到牀上,半睡半醒,替他揉着肚子。
他半眯着眼睛,像大貓咪一樣窩在我的腳邊。
揉着揉着。
我的手一路往上,一路往下。
傅南淵抬眸看向我,眼圈微紅,裏面有着難言的欲色。
我瞬間有些不好意思。
可他棱角分明的臉,直勾勾寫着「勾人」二字。
可憐我活了二十三年,也沒碰過男人。
把心一橫。
在聽話小狼的胸口,嘬嘬了一個晚上。
嗚嗚,胸肌的滋味,怎麼比我做的魚面還香?
-4-
有些事,有了開頭,就停不下來。
白天,傅南淵喫我的。
晚上,我喫傅南淵的。
他像是極享受,每晚主動抱着枕頭上我的牀。
他很愛乾淨,每次都把身體洗得香噴噴的,頭髮絲都清爽得不行。
這傢伙體力超好。
我每日要很早起來喝那口湯,睡得也早。
傅南淵爲了跟我幹那事,主動承擔了熬湯前的準備任務,只爲讓我多睡兩個小時。
有人幫忙的感覺真好。
我心裏覺得幸福極了,時常埋在他的懷裏,對着 q 彈的腹肌,嘬了又嘬。
嘿嘿,人間極品。
傻點也無妨。
-5-
春去冬來。
傅南淵在我的小屋住了近一年。
入了冬,我開始搓湯圓,將糯米和粳米按比例淘洗,研磨成濃稠正好的米漿,再用布袋濾掉水分,做成細嫩滑彈,拉絲柔韌的皮子。
再釀入混了皮凍的夾心豬肉,煮成鮮肉湯圓。
傅南淵迫不及待咬了一口,被燙得嘶哈嘶哈,都不捨得吐出來。
「急什麼,又不是喫完這頓,下頓沒得喫。」
他愣怔。
我伸手替傅南淵擦拭嘴邊的湯汁,他乖乖湊過來,任由我擺佈。
像只再聽話不過的小貓。
自從爸爸媽媽出海淹死後,沒有人陪我過新年了。
我拉着傅南淵的雙手,放在嘴邊哈氣:
「怎麼那麼涼?
「是不是衣服太薄,海風太大,受不了?」
他搖搖頭,伸手把我攬入懷中。
「抱抱,這樣就不冷了。」
「我們小狼可太會撒嬌了,以後陪姐姐過一輩子新年好不好,姐姐每年給你做湯圓。」
良久,我才聽見頭頂傳來傅南淵的悶哼聲:「好!」
我尋思歇業幾日,偷偷去縣裏的集市給他買羽絨服,當作驚喜。
可剛回到村,就看見村長匆匆趕來:
「攬月,怎麼不接電話?出大事了。」
哦,手機沒電了。
「剛纔海陸空都來人了,大飛機一直在你家附近的空地打轉,幾十個黑衣人闖進你家,把小狼帶走了。」
什麼?
我的腦袋嗡嗡嗡。
村長迫不及待給我看照片。
一大羣黑衣人全戴着墨鏡,個個身材高大,一看就十分不好惹。
可是,當傅南淵沉着一張跟往日全然不同的高冷麪龐出現時,他們全部恭敬低頭。
海風盪漾,暗夜留下一片寂寞。
我回到死寂一般的小屋,發現牀上留了一張紙條,上面用遒勁有力的字寫了一行字。
-6-
【姐姐,我被壞蛋抓走了,你能不能來搶婚?】
看到最後兩個字。
我老臉一紅。
莫不是弟弟太帥,被富婆看上,要拉去當小白臉?
不怪我胡思亂想。
每次騎着心愛的小電驢,帶小狼到鎮上買東西。
好多小姑娘紅着臉上來要電話,都被他冷漠拒絕。
相比之下,村長比我緊張得多了:
「黑衣人彷彿來自港城,小狼長得好,莫不是被抓去賣豬仔咯?」
我身體一僵。
想起剛好上的那些夜晚,小狼滾燙的大掌從背後撫上我的細腰,輕輕揉捏。
熱汗淋漓後,他泛着溼漉漉的眼,帶着喑啞的嗓音:
「姐姐,永遠別丟下小狼,好不好?」
他乖得像天底下最溫順的小犬兒,緊緊扒着我,生怕被遺棄。
可最後,哭得慘兮兮求饒賣慘的人卻是我。
「咦?攬月,你的臉怎的這麼紅?」
老村長的聲音把我喚回現實。
我有些窘迫。
小狼對我千依百順,心思澄澈如泉,彷彿天上皎皎明月,不可以讓他落到壞人手中。
我轉身回房收拾行李。
龍潭虎穴,也要一闖。
-7-
剛到港城那天,大雨傾盆。
冷風過境,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去哪裏尋找小狼呢?
耳畔響起議八卦之聲。
虧得半年來,小狼癡纏着我看港城節目,聽明白了大概。
「傅家太子爺失蹤一年,終於被尋回。」
「這位可是了不得的主!父母早年雙亡,從一衆叔伯中殺出血路,將傅家地盤擴張數倍。」
「如若不是樹敵太多,也不會被人追殺落海啦!」
「這下好了,傅南淵回來了,跟港圈大小姐的婚約,應該很快履行了。」
我呆呆聽着。
傅家太子爺真好命,同樣是落水,一朝回來有潑天富貴。
可憐我的小狼,落海泡到腦子進水,撈上岸時全身上下只有一條褲衩子,還是破的。
這會兒不知被哪個壞蛋擄去。
我嘆了一口氣。
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齜着一口黃牙,搖搖晃晃湊了過來。
他不懷好意,鄙夷看着我腳下的蛇皮袋,笑得放蕩:
「北姑?兩百蚊走唔走?」
我不知胖男人想帶我去哪兒。
但看他色眯眯的衰樣,還有準備過來拉扯的大豬蹄,就知這人心懷不軌。
一個瘦弱的小女孩從巷子裏鑽出來,善意提醒我:
「姐姐,他是壞人,剛纔還想非禮我,你快跑。」
「敢壞我好事?」
胖男人想轉頭揪住女孩,被Ţü⁼我抽出熬湯用的大湯勺,對着他的腦瓜子猛敲。
保管他如雷貫耳,如遭雷劈。
大豬蹄子嚇得落荒而逃。
小女孩眨巴着亮閃閃的眼睛:
「姐姐,你好威水啊!」
-8-
小女孩叫阿嬌。
我跟她來到電線如蛛網密佈的筒子樓。
破舊感撲面而來。
阿嬌跟哥哥相依爲命。
哥哥在鬧市的大酒店當門童。
她學着拾荒奶奶,在周圍撿些紙皮塑料去賣。
一陣餓肚子的咕嚕叫傳來。
阿嬌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
我看了一眼簡陋的冰箱,只有剩下的白米飯和幾個雞蛋。
起鍋燒油。
待鍋裏冒起煙霧,我拿起雞蛋往竈臺一敲,破殼的蛋液流入鍋中,香味彌散開來。
揚起大鏟子迅速劃開雞蛋,將隔ẗù⁽夜的大米飯倒入,讓它與碎雞蛋充分混合,猛火翻炒。
不一會兒,狹小的房間冒出米飯夾雜雞蛋的濃濃香氣。
再撒一把鹽,加上我隨身帶的祕製蝦醬,海洋氣息驟然撲面。
阿嬌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炒鍋,口水差點掉到地上。
我用崩了個角的盤子盛好,遞給阿嬌:
「趕緊喫!」
「姐姐,你太厲害了!我哥每次炒飯,不是煳掉就是鹹得要命。」
她嘴裏塞滿米飯,大口大口嚼着,拼命給我豎大拇指。
廚藝裏蘊含天賦,有人滿分,有人爲零。
小姑娘瘦成竹竿不是沒有理由的。
躺在堆滿衣服和舊被褥的沙發,我睡不着。
不知小狼在哪兒?
他總要抱着我才睡得着。
這會兒,不會被黑衣人嚇得尿褲子吧?
-9-
吱呀一聲,老舊的門被推開。
身上的毯子被扯開,一個慌張的男聲響起:
「你……你是什麼人?」
小月聽見動靜,連忙跑過來:
「哥,攬月姐姐昨晚救了我,還不肯睡我的牀,你別嚇着人家。」
「哦哦!謝謝你救了我妹妹!我叫阿明,《春嬌與志明》裏的阿明。」
挺押韻!
阿明身材胖胖的,年齡二十二,看起來三十三。
大概是臉圓腰壯顯得穩重。
他把提回來的雲吞分給我們:
「阿嬌,哥哥的廚藝,就不禍害你和攬月了。」
「你不知道,姐姐炒的飯好喫極了,比你做得美味一千倍。」
阿明羞愧得無地自容,只好轉頭問我,來港城是不是找工作。
「尋人!」
他來了精神:「有照片嗎?興許能幫你。」
我掏出古早手機,給他看了一眼,像素模糊得像隔了水蒸氣的照片。
「咦?好眼熟。
「好像,好像……」
阿嬌急了:「哥,別一到關鍵時候就結巴啊!」
「像我們酒店的幕後大老闆,傅南淵。」
「什麼?」
我嚇了一跳。
「太子爺很低調的,見過他的人不多。
「但他自小挑食,傅家從世界各地挑選名廚,專門爲他做飯。
「後來請的大廚太多,乾脆開了星級大飯店。
「要不是傅少爺常來包間喫飯,我偶爾撞見過,也不知道他長啥樣。」
那應該不是。
小狼一點都不挑食。
給啥喫啥。
跟餵雞一樣簡單。
阿嬌歪着頭想了一會兒:
「可我撿報紙時,看到上面說傅少失蹤一年了。」
「那可不!前陣子纔回來,大廚們忙起來,變着花樣給他做喫的,可惜沒動幾口。」
「好浪費啊!」
「噓。八卦週刊說太子爺小時候被人用相剋的食物餵了好久,險些掛了。沒準一喫東西,就會產生應激反應。」
「太可憐了。」
「妹妹,你可憐他,倒不如可憐哥哥我早晚班輪休,每個月拿的薪水堪堪夠養活咱倆吧!」
我有些同情。
阿明倒想得開:
「不過,比起我們從前被繼父虐待的日子,有喫有住很不錯了。」
-10-
我決定跟阿明去酒店看看。
連續幾日,沒等到人。
阿明打探道:
「傅少爺準備跟李大小姐聯姻,估摸到巴黎拍婚紗照了。」
雖然不確定傅南淵是不是小狼。
喉頭忍不住泛酸。
我自小失去了父母,跟着外婆在漁村長大。
外婆是蘇州人,教會我許多江南美食。
再後來,外婆也走了。
剩下我獨自一個。
直到遇見小狼。
他乾淨純真的眼神,像極了大雨洗淨的天空。
映照着海水的澄澈和天藍。
第一次跟人親密無間地相處。
他在海里撲騰半天,只爲給我抓喜歡的麪包蟹。
小狼是有些傻。
但他替我趕走覬覦我廚藝想把我娶進門的漁民,深夜起牀幫我熬大骨湯。
我來姨媽疼得在牀上翻滾,他傻乎乎地向村長老婆「告狀」,說有人欺負我,給我帶回一大包紅糖。
相互依偎取暖的時光,我感受到了被人真心對待的快樂。
可幸福消失得猝不及防。
-11-
酒店胡經理把所有人集合到大堂。
他趾高氣揚,態度囂張:
「今晚,傅總在包間宴請貴客,你們不想滾的話,給我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阿明把我帶到後廚:
「你的廚藝不是很好嗎?大廚的助手生病了,要不你頂替一下?」
我答應了。
大廚是外國人,準備做一道葡式烤魚。
他把我清理好的鱈魚放到烤架,配上番茄洋蔥,再澆上祕製醬汁和橄欖油,聲稱這是來自地中海風情的美味。
我心不在焉,跟着胡經理往包間送餐。
門推開的瞬間。
一張日思夜想的臉坐在主位。
可他眸色沉沉,表情是我沒見過的厭世與不耐。
整個人的氣質冷若冰山。
旁邊穿着紅裙的女生,漂亮得像是一團火,正殷勤地給他倒水:
「南淵,我們的訂婚宴在你家酒店辦好不好?」
旁邊的男人,在漫不經心附和:
「南淵,你失蹤了一年,爺爺在病牀上盼着早日抱孫。聽表哥的,你跟如茉早點結婚,別讓他老人家操心。」
傅南淵抬起一雙冷漠的眼。
周圍的人心驚膽戰。
我死死摳住指甲,纔沒驚呼出聲。
小狼就是傅南淵。
虧我以爲他被壞人抓走,強行逼他結婚。
費了一番周折纔來到港城。
如果他對我有半分眷戀,憑藉通天的本事,早回來找我了。
留下讓我搶婚的字條,大概是最後的惡作劇吧!
-12-
胡經理催我動手。
我硬着頭皮上前,按照主廚叮囑的,在烤魚上面擠點檸檬汁,激發出魚的鮮味。
看見穿着服務生套裝的我,傅南淵驀地怔住了。
他的脣角露出很深的笑意:
「表哥,我覺得你跟李如茉更配。」
大小姐咬着脣,眼眶微紅。
ṱŭ̀⁽
「南淵,在我心裏,跟你一樣把樓爀當成了哥哥。」
樓爀難堪地開口:
「沒錯!在爺爺奶奶心裏,更希望你和如茉開枝散葉。老人家臨終的意願,你必須遵守。」
傅南淵的眸子,始終停留在我身上。
李如茉看不下去了,一張美麗的臉板着,聲音也帶着慍怒:
「哪裏來的賤人,不知禮數偷聽。」
不等傅南淵發話,胡經理急忙扯着愣愣站在原地的我,倉皇落跑。
我轉過身跌跌撞撞跑出了包間。
胡經理把我狠狠訓斥了一頓:
「新來的?怎麼一點規矩不懂,一直盯着老闆看,不怕眼珠子被挖出來。
「包間裏的人身價幾百億,記住自己的身份,不然馬上給我滾。」
他尤不解氣,把前來替我解圍的阿明,一起臭罵。
富麗堂皇的吊燈很刺眼。
想起胡經理方纔是如何阿諛奉承上位者,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權勢的壓迫。
-13-
走出酒店,阿明趕忙跟了上來:
「攬月,看清老闆沒,不是你找的人吧?」
不知該怎麼回答。
我抬頭,看見他臉上的掌印,還有踹在褲腿上的腳印,怒火中燒:
「胡經理打你了?」
他笑得憨厚:
「李大小姐是出了名的小氣潑辣,剛纔你看了她未婚夫幾眼,她就找胡經理算賬,把帶你來的人一併教訓了。」
看着阿明手中提着的東西,我才反應過來:
「一點點小事,他們把你炒了?」
「底層就是這麼卑微的啦,不過別擔心,東家不打打西家。」
「等等!」
方纔是怕連累阿明,我纔沒反擊。
轉身回了酒店,我在胡經理最喜歡偷喫的菠蘿咕嚕肉裏,添加了無色無味純天然的腹瀉材料。
看見他猛跑了十次廁所,纔跟着阿明回到狹小的出租屋。
-14-
阿明把沙發讓給我,他打地鋪。
我翻來覆去睡不着。
下樓透透氣。
走出一段距離,傅南淵背光站着,眼尾微微下垂:
「姐姐,你來了?」
我將手放在心臟的位置,那裏猛地亂跳了一下。
但理智剋制住情感。
我直視着他的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
「富家少爺假失憶,戲弄我好玩嗎?」
他將我拉了進去,修長有力的胳膊,幾乎把我摟得喘不過氣:
「不是你想得那樣。」
傅南淵的聲音,少了往日的黏膩和柔情,顯得清冷自持。
他自幼失去雙親,由爺爺奶奶撫養長大。
爲了給小孫子找伴,傅老夫人從孃家把樓爀一家接了過來。
哪知這對父子狼子野心。
大的在老宅收買老爺子身邊的人。
小的跟表弟攀比,揹着傅南淵霸佔公司。
樓爀父親有不少黑道的兄弟。
不停使絆子。
「表哥心狠手辣,我落海是他一手安排的。
「被你撿到時,確實是失憶了。」
我聽着心驚肉跳的豪門恩怨,忍不住問:
「你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
「半年前。」
「怎麼不告訴我?」
「本想事情結束再跟你攤牌,可你來了。」
「不是你故意引我來的嗎?」
「是啊!我怕把你留下,捕魚的大黃和賣蝦的老周,要向你提親。」
「怎麼不聯繫我?」
「失蹤時,很多人以爲我死了,樓爀父子趁機收買了爺爺身邊的親信。」
目前不知誰可信,誰不可信。
「爺爺陷入昏迷,他的遺囑只有奶奶知道。可奶奶一向偏心孃家人,我只能徐徐圖之。」
我心裏一軟。
旋即想到傅南淵高不可攀的身份,後退了幾步。
「你安然無恙,那我走了。」
可他帶着灼熱的呼吸靠近,在我脣上印下一個吻。
「把我喫幹抹淨,打算不認賬了?」
我怒火中燒:
「我在漁村長大,也知道什麼叫門當戶對。」
傅南淵湊到我面前,清冷的手掌跟我十指相扣。
「可是,沒有你,我差點就死了。
「跟你在一起的幾個月,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日子。」
我正想再說。
他警惕地看向身後:
「乖乖待着,事情很快解決的。」
在保鏢的掩護下,傅南淵上了一輛被阿明仰慕過的豪車。
消失在茫茫黑夜。
-15-
傅李兩家聯姻的消息,傳遍了港城。
阿明被請回酒店工作,升職加薪。
我知道,是傅南淵的手筆。
貴族圈的人前來赴宴。
我依舊給大廚打下手,中途跑出去,聽見有人議論。
「李如茉癡纏傅南淵多年,今日得償所願。」
「哼!李家做事上不得檯面的,項目搞出人命,還反咬對方一口。」
「若非老夫人想給傅老爺子沖喜,不會急着讓剛回歸的孫子履行婚約。」
宴會大廳。
李如茉穿着華麗禮服,殷勤走到傅老太太身邊,笑得花枝亂顫。
傅老太太脖子上掛着粗壯的金鍊子,手腕還有金鐲子,看起來沒有一斤也有八兩。
審美令人絕望。
我轉身回了後廚。
胡經理皺眉看我:
「竟沒看出你的本事,傅總居然讓你屁顛屁顛進來了。
「今天是李大小姐的訂婚宴,敢闖出禍事,我要你死得很難看。」
我找阿明打聽過。
胡經理是樓爀提拔的,從前是街頭打架的混混,最喜歡在酒店撈油水。
我沒說話。
可他喋喋不休:
「傅總和李大小姐的菜由我直接送過去,大好日子,你別惹惱貴人。」
我懶得多話。
轉頭在橙汁里加了點料,讓他馬不停蹄上廁所。
-16-
傅南淵身着幾十萬的西裝,格外顯眼。
可他滿臉不耐煩。
冷眼看着樓爀一邊討好李如茉,一邊哄得傅老夫人開懷大笑。
我給主桌的人送上松茸海皇遼蔘湯。
傅南淵垂眸看我,眼裏漾起了笑意。
李如茉警覺看過來,用塗滿紅色指甲油的手指,怒指着我:
「賤人,又是你?老胡怎麼沒把你開除?」
她罵我不識好歹,前次上菜就盯着傅南淵,說着要來扯我的衣服。
我後退幾步,輕鬆躲過。
傅老太太不悅了:
「哪來的賤民,好端端把如茉惹怒了,給我滾出去,聽清楚沒?」
「沒聽清。」
我淡淡地扯了扯衣袖。
傅南淵嘴角勾出一絲笑意。
他跟我說了家族祕聞。
傅奶奶出身小門小戶,用了些手段攀上了傅老爺子,纔有資格跟貴婦平起平坐。
平生最恨別人提及出身。
恨屋及烏,無比討厭「下等人」。
她討厭傅南淵的母親出身不好,諸多挑剔逼得傅母離家出走。傅父追出去時,兩人一同被仇家害死。
不但如此,老太太還極爲偏心孃家人和外孫樓爀。
若不是傅老爺子攔着,差不多把傅家的家產拱手相讓。
傅老太太拔高聲音:
「我調查過,南淵失蹤的一年,是你把他拐跑的。
「下賤的漁女,有我在一天,別指望踏入傅家半步!」
大庭廣衆之下,她明嘲暗諷我的身份,給李如茉提鞋都不配。
我皮笑肉不笑:
「您是哪個村的豬,這麼膨脹?」
「賤人,你敢罵我?」
傅老太太氣得雙手顫抖。
我這人很講道理的。
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
誰對我橫,我會毫不客氣反擊。
我乘勝追擊:
「傅南淵跟我說過,奶奶從小不喜歡他,只喜歡錶哥樓爀。
「歸根到底,是傅南淵父親幼時見過傅老爺子初戀的照片,無意中讚了一句姨姨有氣質。
「傅老太太懷恨在心,認定兒子不孝,連同孫子不受待見。」
可實際上,她是打着兒孫不孝的幌子,拼命補貼孃家。
-17-
這些是傅南淵長大後,慢慢調查出來的。
原本,他想將家族醜聞曝光。
又怕爺爺在奶奶和樓爀手中,有任何不測。
但誰也沒想到,我在兩天前來到傅老爺子的別墅。
用一碗蘇式麪湯,吸引了管家的注意。
傅老爺子的心上人是蘇州姑娘,當初兩人在一起時,他酷愛喫她做的蘇式美食。
一年前,老爺子得知孫子失蹤,急火攻心,昏迷不醒。
傅老太太縱容樓爀把持傅家,將老爺子丟在郊區別墅,讓家庭醫生保證有一口氣就行。
管家嘗試用熟悉的麪湯,喚醒沉睡中的老人。
沒想到成功了。
-18-
管家用輪椅推着骨瘦如柴的老人,緩緩走進宴會大堂。
傅老太太和樓爀對視一眼,面色極其難看。
傅南淵上前,淡漠走到老人面前:「爺爺。」
傅老爺子用枯瘦灰白的手,輕輕拍着孫子: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他看向面色蒼白的傅老太太:
「我昏迷的這些日子,你幹了不少好事啊!」
明知傅南淵失蹤,跟樓爀有撇不開的關係,依然選擇不追究。
甚至僞造傅老爺子的筆跡,串通律師立下假遺囑,將傅南淵父親打下的江山,全部贈予樓家。
傅老太太破罐子破摔,狼狽看着傅老爺子:
「怪你,要不是你惦記了那賤人一輩子,我怎會把心思放在孃家?」
傅老爺子被氣得猛咳不止。
傅南淵擋在身前:
「奶奶,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往後只能稱呼一句樓碧玉了。」
「大膽!」
樓碧玉惱羞成怒,憤恨看着爺孫倆:
「我不過是對孃家人好些而已,你們就故意氣我。」
「只是這樣?
「你明知我失足落海是樓爀安排的,卻不告發;你明知爺爺不可能將產業全給樓家,還是縱容他收買人心,僞造遺囑。
「如果爺爺今天沒有醒來,你還會縱容樓爀在我的餐食里加東西,趁我意亂情迷,安排女人進我房間。
「屆時,你就可以把心腹喊來,將樓爀做過的壞事安在我頭上,控訴我品行不端,再拿出爺爺的遺囑,勸李如茉嫁給樓爀吧?」
對上傅南淵冷凝的目光,樓老太太顫顫巍巍後退了幾步。
「閉嘴,你跟你該死的爸一個樣,胳膊肘往外拐,專門欺負我這老太婆。」
傅老爺子發出一聲悶哼:
「你有臉說?喫醋喫了一輩子,爲了試探我和兒子對你是不是百分百忠心,搞出一堆名堂。
「南淵父親當年才五歲,連人是誰都分不清,憑直覺回答你的話,誇旁人好看。
「可你小肚雞腸,打着傅家人欺負你的旗號,理直氣壯補貼孃家。
「你以爲騙了所有人,卻只騙過了自己。」
樓碧玉指着相伴多年之人發抖,最終昏厥過去。
-19-
傅南淵當衆把樓爀做過的壞事爆出來。
坑害競爭對手,謀殺表弟,非法操控公司。
樁樁件件,夠他踩一輩子縫紉機了。
李家沒好到哪裏去。
暗地裏跟樓爀有生意往來,求他看在李如茉的份上,用黑道擺平李家弄死的人。
李如茉傻眼。
她只知道自己喜歡傅南淵,把樓ŧū₌爀當舔狗。
眼看樓爀毀了一切,她脫下高跟鞋,拼命往他的臉上砸。
「你明知我喜歡的是南淵,竟然險些害死他。」
樓爀咬着脣,憤恨道:
「憑什麼他父母雙亡,還能當傅家大少爺!
「傅家上下,明明是我爸幫老頭子經營,纔有今天的成就,傅南淵就是摘桃子的。」
我聽不下去,拿起一碗湯往他嘴裏灌:
「我一個外人都知道,傅家產業是南淵父親打下的,傅南淵二十歲出頭就將地盤擴張數倍。
「你趁他專心事業,在背後幹上不得檯面的事,險些要了他的命,還大言不慚自吹自擂。
「我看驢一天啥事不幹,淨踢你腦袋了。」
樓爀被帶走前,狼狽捂着肚子,神情痛苦:
「哎喲,估計剛纔喫錯東西了。別攔着,我要拉了。」
他提着髒兮兮的褲子衝向廁所,形象全無。
-20-
樓家人入獄的入獄,胡經理也涉嫌貪污被帶走。
ŧū́₊從前樓家在傅家竊取的東西,原封不動還了回來。
樓碧玉蠻橫霸道:
「我不管,除非你們把樓家人從監獄弄出來,否則我絕食。」
聽了這話,我的第一個反應是傅老爺子從前對她太寬容了。
明Ţúₕ明做錯了事,也不用受到任何懲罰。
傅南淵面色冷酷。
傅老爺子佈滿褶皺的臉,露出愧色:
「樓碧玉父親救過我的命,念着這一點,我才忍讓她多年。
「南淵,虎毒不食子,我沒想到她會對你這麼殘忍。
「看在祖孫一場,你把她送到郊區別墅養老送終吧!」
突然之間,我有點理解傅南淵了。
他明明有親人,卻感受不到任何愛意。
奶奶縱容樓家人欺負他,爺爺心懷愧疚不忍處罰老妻,到頭來受委屈的只有孫子一家。
連累得傅南淵自小身體奇差。
要不是內心強大,早被喫幹抹淨,哪裏能成長爲後來的強者。
我眉頭一挑,道:
「我撿到阿淵時,他險些就死了。
「你慷他人之慨,逼孫子原諒曾經傷害過他的人,簡直是倚老賣老,仗着自己是長輩就拿捏他。
「你對惡人心軟,明知樓碧玉當年設局陷害你的心上人,還給你灌下迷湯,把生米煮成熟飯。
「你最終妥協娶了一個惡毒婦人,活該心愛的人離你而去。」
傅老爺子老淚縱橫。
有些人,在大事上殺伐果斷。
面對情感,卻糊塗得要命。
他惦記着樓老太公的救命之恩,就縱容跋扈的樓碧玉多次使壞。
絲毫沒想過,一個女人毀三代。
傅南淵不再說話。
面對老人的苦苦哀求,不再說話,轉身離開。
-21-
傅南淵疲憊地靠在沙發上,解下白襯衫的扣子,精緻鎖骨若隱若現。
我走到他面前,被用力一扯,跌坐在強勁有力的大腿之上。
順勢摟上男人的脖子,我咬了一口:
「半年前,你就聯繫上心腹了吧?
「不然,樓爀的罪證,不可能收集得這麼全面。」
我記得有段時間,小狼老是往鎮上的網吧跑。
「嗯!」
「那你怎麼留在小漁村,不回來大展拳腳?」
「捨不得你。」
傅南淵摟着我貼近。
「跟你生活的一年,Ṫû₎是我平生最舒心安靜的日子。
「爺爺做事優柔寡斷,連累家境滑落。
「要不是父親手段凌厲,以雷霆萬鈞之勢囤積資本,傅家恐怕早就破產。」
正因如此,仇家纔會找上門。
年幼的傅南淵失去雙親,奶奶跋扈張揚,只疼愛孃家的樓爀。
他找爺爺訴苦。
可爺爺爲了不被奶奶嘮叨,只會叫孫子隱忍。
「恢復記憶時,我看見你將欺負我癡傻的人,用大木棒狠揍一頓。
「你把棍子交到我手上,說傷害我的人都不要臉,我也不用給他臉。
「我一下子頓悟了,藏在心頭多年的毒刺被拔出。
「既然爺爺奶奶對我不好,我何必再爲親情牽絆。」
不幸的童年,果然要用一生治癒。
傅南淵用指腹,輕輕摩挲着我的嘴脣,笑得蠱惑:
「更何況,我都被你睡服了,只想當你的小狼,哪都不願意去。」
如果不是樓爀打算搶傅父留下的產業,傅南淵依舊樂不思蜀。
豪門恩怨聽得我犯困。
傅南淵笑出了聲,低頭吻了下來:
「我們做點其他事情,你就不困了。」
他把我抱到牀上,熱汗淋漓揮灑了一整夜。
-22-
港城的冬日來得格外晚。
我漸漸熟悉了這裏的生活,常到酒店跟大廚們探討廚藝,列入菜單。
一時間,引來了不少老饕光顧,令傅南淵的酒店賓客盈門。
阿嬌和阿明兄妹成了我的左膀右臂,日子好過不少。
阿嬌好奇地問:
「樓老太太如今還是好喫好喝供着嗎?」
「想得美呢!」
我跟傅南淵說,如果覺得對她太好,會有愧生母和父親,就順心而爲。
他把老太太送回樓家。
多年來,樓家讓她充當螞蟥,拼命吸取傅家的血。
是該回報一二。
可樓家人看不慣老太太失勢,又不受親孫待見,還敢大呼小叫要這要那。
某日起了衝突。
樓老太太被人從二樓推下,腦袋正好磕中樓梯,送到醫院時不治身亡。
傅老爺子聽聞,方纔鬆了一口氣。
「如此甚好,糾纏半生,總算得以解放。」
傅南淵嗤之以鼻。
傅老爺子一生爲圖面子,掙個報答恩人的好名聲,娶了是非不分的惡女,累及三代子孫。
最終形單影隻,方知悔恨。
-23-
臨近年關,我在別墅殺了一尾大大的草魚,清理好內臟,片成厚度合適的魚塊,再放入姜、蔥、鹽和生抽醃製。
另起熱鍋熬煮滷汁,加入蔥姜、八角、桂皮爆香,倒入黃酒和醋等調料煮至醬汁濃稠,再拿醃好的魚塊去炸,炸成金黃後浸入滷汁。
香味迎面而來,令人食指大動。
我笑吟吟夾了一塊,喂到傅南淵口中:
「往日過年,外婆生前最喜歡做這道燻魚,看好不好喫?」
他輕咬一口,滿意點頭。
傅老爺子失神看着那碟燻魚,嘴上喃喃:
「當初, 我的意中人跟你來自一個地方, 她善良美麗, 賢惠大方。
「是我辜負了一片真心, 令她遠走他鄉。」
憶起往事,傅老爺子捶胸頓足。
我和傅南淵無動於衷。
生而爲人,最忌諱抉擇時猶豫不決,抉擇完後悔不已。
倘若當年,傅老爺子足夠狠心,將設局把自己迷倒的樓碧玉送走,未必不能跟心上人成一段佳話。
又倘若傅老爺子娶了樓碧玉, 不再惦記心上人, 把人家的照片藏於懷中。
樓碧玉就不會發了狂般, 跟早已離去的情敵較勁。
傅南淵後來打聽過,那位出身江南的女子, 後來嫁了溫厚的丈夫, 全家美滿,幸福一生。
看着心上人的三代全家福, 傅老爺子哭得老淚縱橫。
山鳥與魚不同路, 從此山水不相逢。
-24-
我和傅南淵婚後的第二年,生下了一個女兒。
傅老爺子沒有熬過癌症的折磨,見到孫女後不久撒手人寰。
無意間聽說,李家破產後,李如茉當起了高級交際花。
她痛恨被樓爀連累, 找人到監獄報仇,把他打得半死。
下手太狠了, 導致高位截癱。
李如茉被人查到, 不得已喫上了牢飯。
傅南淵清除了不仁不義的人,將公司帶上新的臺階。
不是沒有人議論過,一手遮天的港圈大佬,娶了個地位低下的漁家女。
但說過這些話的人,家裏生意全被傅南淵搶了。
我有些無奈, 這傢伙什麼都好,就是護犢子得厲害。
任誰都想不到, 外頭雷厲風行的傅總,回到家像黏人的小狼, 經常向我撒嬌,讓我給他做美食。
我哼哧哼哧炮製了濃油赤醬的糟青魚, 鮮掉眉毛的雪菜冬筍豆瓣肉, 湯色清澈的蓴菜銀魚羹, 萬金難求的野生大黃魚……
硬是把菜譜發揚光大,令傅氏酒樓成了港城的活招牌。
城中貴女羨慕之餘,都覺得我是用廚藝套牢了傅南淵。
我笑而不語。
每年拿出三成盈利,資助父母在海里不幸落難的孤兒。
傅南淵牽起我的手:
「當初,倘若沒有你的出手相助, 我恐怕沒有今天。
「幸好, 我遇見了你。」
我回握他的手,喝過花雕後的臉頰,帶起滾燙的紅暈:
「你要怎麼報答?」
「以身相許還不夠?那就再生一個寶寶!」
「不行, 今天喝了酒。」
「改天再生,今天先以身相許。」
一室旖旎。
雨聲滴滴答答,如同幸福的序曲永不停歇。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