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序舟

期末周，在圖書館高強度學習一天後。
我打電話跟閨蜜感慨：「我真佩服自己，居然能面不改色坐一整天。」
「誰懂，坐得我屁股又麻又痛。」
「現在頭暈眼花，腰痠腿疼，站都站不穩。」
突然想起今天圖書館還不開空調，又悶又熱。
作業沒做完，我打算明天去個涼快的地方。
於是我又說：
「明天我想找個酒店繼續狂做，你要不要一起？」
結果對面沉默許久，幽幽傳來學霸校草的聲音：「6。」
「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

-1-
臨近期末，被作業強制愛。
三個報告，五篇論文，七門考試，還有無數個小組作業和彙報屁屁踢。
有種欠了高利貸馬上就要沒命的感覺。
在宿舍學不進去，總忍不住去看小說。
弄弄囔囔半天，作業一個字沒動，倒是把會員看回本了。
眼看離作業提交時間越來越近。
火燒屁股，我急得睡不着，通宵又爽看一整夜小說。
第二天愧疚得要命。
趕緊原價點杯瑞幸，逼自己出門去圖書館。
不知道是圖書館氛圍太好，還是咖啡太奏效。
也可能是作業再不交真的要死了。
我真的心無旁騖完成了好幾篇 ddl 大論文。
還順便把期末考試專業課的考試重點全部整理出來ťů₌了。
效率已經高到不知天地爲何物。
如何呢？
你們高考生十年磨一劍，俺們大學生一天就能磨十劍。
圖書館閉館音樂響起時。
我還在噼裏啪啦敲着鍵盤，修程序設計作業的代碼。
想趕在今天把這個作業也完成了。
框框一頓複製修改，點擊調試。
好消息：那兩個 bug 終於修好了。
壞消息：又多了二十個不明 bug。
我絕望地閉上疲憊的雙眼。
改了一晚上還是不行，關鍵是我還不知道爲什麼不行。
有一種景區五點關門 4:59 我還在半山腰的無力感。
真的沒招了。
管理員來趕人，我還沒來得及難過，只能收拾東西先離開圖書館。
不知道是因爲昨晚通宵，還是在那坐了一天沒動，也可能中午的拼好飯中毒了。
反正我走出圖書館的時候，兩眼一抹黑，暈得我看不清路。
腿也使不上力，只能扶着路邊的樹和路燈龜速前進。
晚上沒喫飯，我想我可能是低血糖，得趕緊喫點東西。
在食堂等飯時，許是因爲一天沒說話，此刻我的傾訴欲達到頂峯。
剛拿出手機，我的煎餅果子做好了。
又餓又想說話，但是單手不好發語音。
我舉着手機，邊啃煎餅邊召喚語音助手：「打語音電話給學長姐。」
學長姐是我閨蜜。
她最近沉迷中性風打扮，健身還剪了短髮，加上長得比較高，冷着臉往那一站，真沒男人什麼事了。
她還比我大一屆。
我每次見她都嘖嘖稱奇，忍不住叫一聲：「學長姐。」
叫順口了，我乾脆把備註也改成這個。
因爲嘴巴里塞的一大口煎餅，邊喫邊說話，我被噎得直閉眼捶胸。
話似乎也沒說清楚，我準備再對語音助手說一遍。
結果，電話已經撥通了。
我喝了口水潤潤嗓，開始一頓輸出：「睡了嗎？不準睡！」
「我跟你說我今天牛死了，居然能面不改色坐一整天！」
「誰懂啊，坐得我屁股又麻又痛。」
「現在頭暈眼花，腰痠腿疼，站都站不穩。」
煎餅果子嚼嚼嚼，卡頸。
我頓了一下，繼續說：
「但是很爽，那種辛苦幹一天終於放鬆下來的酣暢淋漓的爽！」
說着，我突然想起今天圖書館沒開空調，又悶又熱，宛如蒸籠，直接熱跑了好幾桌人。
私心說，明天我不太想去了。
可作業還沒做完，我在腦海中搜尋有空調的地方。
想到一個不錯的去處，我趕緊又說：
「明天我想找個酒店繼續狂做，你要不要一起？」
結果對面遲遲沒有說話。
久到我以爲電話那頭根本沒人時。
那邊幽幽傳來一個帶着疑惑和憤怒，但我完全陌生的男生的聲音：「哪來的死人機？」
「你聽聽你說的都是人話嗎？」
「轉人工。」

-2-
不是？？？
我新奇不已，忍不住問：「哎，你現在打扮像男的就算了，怎麼聲音也這麼像！還挺好聽，怎麼搞的？求教程。」
對面似乎沒繃住，聲音變大：「搞你頭，我就是男的。」
這時我才察覺到不對勁。
趕緊點開手機，一看。
完了啊。
語音通話界面明晃晃「學長」二字。
根本不是閨蜜，打錯人了！
我連連抱歉，對面沒接話，不耐煩地把電話給掛了。
我立在原地，在腦海覆盤自己剛剛說過的話。
那話對閨蜜說，她肯定知道我想表達什麼。
但對別人……好像確實容易誤會。
我撓撓頭，有些苦惱又有些疑惑。
我是什麼時候加了這個「學長」的聯繫方式的？
聽聲音，我根本不認識他。
點開和他的聊天界面，翻了翻，這才瞭然。
這學期開學不久，我有門專業課的課本弄丟了。
網上原價購買太貴，我只好在學校閒置羣裏問有沒有同專業學長學姐出書。
他就是賣我書的那個學長。
那時候我們約了下課在食堂面交，但下課後我臨時被叫去開會。
不想他久等，我讓他直接放在食堂門口的大樹下就行。
過了一會兒，他給我發消息：「不用擔心弄丟，抓了個學長給你守着。」
我回：「不用了吧，讓學長一直等我多不好意思啊。」
他沒回。
結果等我去拿的時候，就看到大樹下那本《計算機網絡》旁邊，有隻雙腳被緊緊綁起的大白鴨正幽怨地望着我。
我：「……」
也是個人才。
想起他剛剛有些憤怒的語氣，我愧疚不已，趕緊再次發消息道歉：「學長不好意思，我剛剛打錯電話了。」
「那你確實應該不好意思。」
我又認真解釋一遍我說的話的意思。
許久他才淡淡回覆：「哦，不關心。」
回到宿舍，我把書包裏的電腦和書拿出來，正好就有那本《計算機網絡》。
課本很厚很重，往桌上放時帶起一陣短促的風，刮開了封面展開到扉頁。
不期然，我看到扉頁中間寫着三個筆觸飄逸且眼熟的大字。
韓序舟。

-3-
我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似乎經常聽到。
這時舍友青青來我這兒借充電器，她湊過來時正好看到了那本展開的《計算機網絡》。
順嘴和我搭話：「念念，你重點都整理得怎……哎？這怎麼是韓大神的書？你怎麼會有他的課本？」
「我買的。」
「買的？不可能吧，多少錢？」
「五塊。」
聞言，青青臉上的疑惑變成鄙夷，「好多人出高價想買韓神的筆記和課本，韓神通通拒絕，你這肯定是買到假的了。」
「沒啊，上面的字都很清晰，老師畫的重點也都能找到，不能是盜版吧？」
青青一臉無語看着我：「哎呀，誰說你的書是盜版了？是說你這書不是韓神的，你被騙了！」
五塊……
那騙子也太有良心了。
這本書我拿到的時候裏邊很多筆記和重點，這門課那麼難，如果不是這些筆記我上課真的和聽天書沒區別。
說什麼也是我賺了。
我問青青：「所以這個韓序舟就是那個韓神嗎？」
「對啊，他連續四年專業第一，已經保研去 top1 了，成績好長得帥，以前還是學體育的，簡直全能，你平時不參加活動，都不知道他比賽的時候有多迷人……」
「而且他去年開發的軟件，上線之後單月掙了這個數。」
青青張開右手。
我順着問：「五萬？」
「五千萬！」
好吧，原本沒有對這個「神」沒有實感。
現在打算對着這本《計算機網絡》上兩柱香。
萬一那真是韓序舟的。
我必須要蹭蹭腦子！
青青依舊不相信我那本書是韓序舟的，拍拍我的肩，對我說：「念念，咱還是不要肖想這種大神了，別到時候被騙子騙得褲衩子都不剩。」
青青走後，剩我盯着書上的名字若有所思。
突然靈機一動。
雖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我還是想試一試。
我拿起手機，發去消息：「學長，你是韓序舟嗎？」
那邊冷冷淡淡：「是。」
我不置可否，轉而問他：「你是韓序舟的話，一定很會敲代碼吧？」
韓序舟：「？」
「你能幫我看看我寫的程序出了什麼毛病嗎？」
怕他不願意，我打字想補充：「有償。」
結果手快，打成了：「肉償。」
發完我還沒來得及撤回，韓序舟就回：「不接受。」
我撤回，發：「有償！」
他依舊狠心拒絕：「不差錢。」
「那你想不想做個慈善？」
「沒有義務做慈善。」
……
隨後不管我再發什麼，他都不再回復。

-4-
晚上零點一過，我猛地想起今天是閨蜜生日。
趕緊找出兩張和她的合照，編輯了本學期的第一條朋友圈。
已經很久沒發過，發完立刻很多朋友給我點贊。
在一堆花花綠綠的頭像中，我似乎看到韓序舟也給我點了個贊。
但我沒去驗證。
而是打開電腦，準備再次修補那莫名其妙產生的二十個 bug。
結果越改越亂，一直報錯。
受不了了，我給韓序舟發消息發瘋：「求求你救救我，我五塊錢買了你的書，學又學不明白，你得替你的書發聲啊，它落到弱智手上了，弱智寫的程序一直報錯……」
韓序舟可能被我糾纏煩了，居然秒回：「明天吧。」
我跟他確認：「是明天能幫我改 bug 嗎？」
「是的，明天圖書館見。」
一想到那個不開空調的圖書館我就窒息。
我問：「學長，能不去圖書館嗎？」
「那學校的咖啡廳？」
我想了想。
好像也不行。
因爲期末周那裏人超級多，搶不到位置不說，還因爲咖啡爆單，店員做咖啡做瘋了，磨豆子聲音巨大，很吵。
最主要是，我已經定好了校外的酒店。
因爲現在是旅遊淡季，學校周邊的五星級酒店都很便宜。
而且酒店很涼快很安靜很舒服，還香香的，和圖書館總瀰漫的不明酸臭味不一樣。
簡直就是學習聖地的不二之選。
定都定了，不去享受多可惜。
我趕緊對韓序舟說：「學長，我們去酒店吧。」
怕他誤會，我趕緊解釋去酒店的原因，並承諾：「酒店費用我全部出，寫完作業之後我請你喫飯！行嗎？」
備註那反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持續了五分鐘後。
終於回了：「行吧。」

-5-
第二天，我和韓序舟約在學校門口見面。
雖然昨天因爲好奇，在網上搜了他的名字，看到他的很多照片，知道他長得很好看。
但見到本人後，還是被驚豔到了。
尤其是那些照片他明明都穿得很樸素，但今天他卻打扮得跟個開屏的花孔雀似的。
精緻到頭髮都噴了髮膠。
長相氣質都升了不止一個 level。
這架ťų₍勢，不像是來教人寫作業，倒像是去和喜歡的人約會的。
走去酒店路上，我扯着書包肩帶，跟在他身後，好奇地問：「韓學長，你等會兒是要去……」
話還沒說完，他突然說：「我單身。」
我：？
誰問了？
我重新說，並加快語速：「學長，你等會兒要是有約，我們就速戰速決，不耽誤你太多時間。」
「沒有約，我單身，一直單身。」
「哦。」
我撓撓額頭，原來單身也可以和上清華一樣自豪到句句不離嗎。
而且男的不是更喜歡提身高嗎？
我正小聲自言自語着，就聽見韓序舟說：「身高嗎？186.4，不穿鞋。」
我：？
昨天在線上他說話冷冷淡淡的，我還以爲是個高冷的學霸。
結果是個悶騷。
到了酒店，韓序舟站在門口沒進去，我疑惑看向他。
他忽然一臉嚴肅問我：「餘念，你以前也一直這樣沒有戒備心嗎？」
「不怕我是個壞人？」
「如果是別人，你也會把他帶到這裏嗎？」
我無語，怎麼問題這麼多。
「學長，你囉嗦了。」
「我的程序設計作業今晚十點截止，快進來好嗎？」
我作業都要寫不完，我還怕你是個壞人？
再說了，我學了十幾年跆拳道，又不是打不過。
韓序舟輕輕嘆氣：「你先答應我，以後不準這樣單獨帶別的異性來酒店。」
不知道爲什麼他這麼執着這個問題，但爲了快點完成作業，我還是火速點頭答應。
一進門我就把空調打到最低溫度，頗有窮人乍富後報復性享受的氣勢。
我剛把電腦打開，給韓序舟描述我程序的 bug 所在。
韓序舟聽懂了，接過電腦準備修改時。
房間門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我疑惑：「咦？我奶茶纔剛點，怎麼就到了？」
韓序舟皺着眉看向我。
我不好意思笑笑：「外賣商戰，太便宜了沒忍住。」
韓序舟冷哼一聲：「天天喝，喝出糖尿病你就老實了。」
我起身準備去拿，韓序舟把我攔下：「我去就好，你先自己再試着調試一下。」
韓序舟走後，我莫名覺得空調有點冷，一連打了幾個噴嚏。
怕感冒，我趕緊從牀上扯了一條毯子裹在身上。
這時候門口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一羣人在交談，聲音還挺大。
不是？拿個外賣怎麼這麼熱鬧。
還夾着什麼警察，例行檢查的聲音。
哦？是我想的那樣嗎？
有點意思。
韓序舟這麼久還不進來，不會已經在看八卦了吧？
好吧我也想看。
我推開電腦，噔噔噔往門口走去。
結果，看到四個警察正站在我們房間門口。
我：？
查的原來是我們？
韓序舟正被要求出示身份證。
警察見我出來，視線先是落在我裹身上的毯子上，接着又看向韓序舟襯衫釦子解開微微敞開的胸口。
那是他剛剛嫌熱，自己扯開的，跟我沒關係！
警察們交換了個眼神，但沒多說什麼，只讓我也把身份證拿出來。
警察邊查邊順口問韓序舟，「你們什麼關係？男女朋友？」
韓序舟一臉平靜地否認：「不是，同學關係。」
「還在上大學的吧？」
「是。」
警察望向我們的目光更復雜了。
「那你們來酒店做什麼的？」
韓序舟依舊是淡定，回：「寫作業。」
警察笑了，顯然不信，甚至覺得有點好笑。
這時，一道渾ṭųₓ厚的中年男聲由遠及近：「這裏還沒查完嗎？」
有點耳熟。
果然，下一秒，那道聲音的主人走到門口，看到我了，他大喊：「餘念，你怎麼在這兒！」
我臉色煞白，驚詫：
「爸……爸爸？！」

-6-
我爸看我裹着個毯子，眼睛微微眯起。
我趕緊把毯子拿下來，「衣服都穿着呢！」
他又看向韓序舟，眼神充滿憤怒。
韓序舟則是乖巧地點頭，「叔叔好。」
「我們是來這兒寫作業的，什麼也沒做。」
我爸顯然不信，其他警察也不信。
我對我爸說：「爸，要是不信，你們進來看看不就行了。」
我爸長吁一口氣，他招手讓一個女警跟進來，其他人留在外面。
我坦坦蕩蕩，沒什麼好懼怕的。
我爸走進來，我跟在他身後解釋：「爸爸，我作業不會做，找他幫我弄一下，我可沒有談戀愛。」
我爸視線落在我的電腦上，問：「什麼作業？」
「程序設計。」
「你設計了個啥？」
「設計……」
話還沒說完，我頓住。
我的電腦屏幕，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跳動的代碼變成了……
滿屏跳動的男女裸體。
我：「……」
韓序舟：「……」
剛剛韓序舟去拿奶茶，我有個問題沒明白，便先切到瀏覽器準備搜一下。
可能是起身的時候不小心碰到觸控板，滑動跳轉到了那種網站。
我扶額。
毀滅吧。
我爸再也聽不進去我和韓序舟的任何一句解釋。
直接把我們拎到警察局教育了一番。
最後我和韓序舟又是分開詢問，又是展示聊天記錄，又是乖乖接受思想教育。
才終於被放走。
我爸把我和韓序舟送回學校時，一直在瞪韓序舟。
我覺得韓序舟也很冤，明明是來幫我處理作業，卻被誤會。
到學校後，我對我爸說：「爸爸我進學校啦！」
我爸還在看着韓序舟，其實能看出來他挺喜歡韓序舟的，但因爲初次見面時那樣尷尬。
他可能越想越氣，直接脫口而出：「我不同意！」
我：？
在警局待了一整天，韓序舟也顯得很疲憊，他甚至都不想多說一句，淡淡衝我擺手，「我先回去了。」
韓序舟走後，我警告我爸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媽媽。
「不能讓媽媽知道！不然我暑假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我爸連連點頭答應，還嘖嘖感嘆：「其實這小子看着人很不錯，字也寫得好看，你不打算試試？」
「我們才認識一天！一天！而且人家對我沒意思。」
「不是你們說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讓我不要再談戀愛的？咋？你忘本？」
「行行行，你沒想法咱就不談，好好學習噢。」

-7-
回到宿舍後，我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累。
在外面苦苦折騰了一天，結果什麼作業也沒做成。
還連累韓序舟和我一起進局子。
想想還是覺得對不起他。
所以即使還有一小時我的程序設計就截止，而我二十個 bug 還沒有解決。
我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擾他。
我翻書研究半天，又上網去搜了半天，框框一頓改。
正在調試時，韓序舟給我發來消息：「還有半小時交作業，你都解決了？」
正在等待調試結果的我，回：「把能複製的代碼都複製上去了，在等。」
幾分鐘後。
代碼全紅，運行錯誤，沒有結果。
我抓着頭髮無聲嘶吼。
所以貝微微，你的代碼也會報錯滿屏嗎？你的期末周也會這樣無助嗎？你也會去酒店學習卻被掃黃大隊抓走嗎？
好吧你不會。
受傷的只有我餘念念。
我已經手足無措，甚至想把這個全是漏洞的程序直接交了。
就在這時，韓序舟給我發來消息：「餘念念，怎麼樣了？」
我心累到打字的力氣都沒了，便沒回。
他又發：「沒解決的話，放不方便讓我操控你電腦？我遠程幫你。」
「還有，你是想要學會怎麼改，還是單純想要完成作業？」
大概沒人能懂我看到韓序舟這兩條消息的救贖感。
我真的要流淚了。
「完成作業就好，謝謝學長。」
「好，那以後我再教你。」
哎？怎麼還以後ṱũ₋？
這售後包這麼長的嗎？
但我沒有多想，只是趕緊讓韓序舟控制我的電腦。
他寫代碼速度奇快，屏幕上的字符飛快跳動着，快到我都有些看不清。
代碼在前面跳，腦子在後面追。
看着看着我有些困了，趴在桌上睡着了。
等我醒來時，韓序舟已經改好了。
而這前前後後也不過十來分鐘。
手機滴滴震動，我點開，是他給我發來的消息：「全部改好，沒有問題了，你桌面的實驗報告也幫你寫了。」
「快到作業提交的截止時間，我怕你來不及。」
「還有五分鐘，快去交作業吧。」
我真的要哭了。
他還繼續說：「期末考試有什麼不會的也可以問。」
繃不住了，這下是真的忍不住要心動了。

-8-
期末周這段時間，韓序舟有求必應。
幫我寫論文，讓我留時間去複習考試，還幫我把考試重點裏比較難的部分摘出來。
打電話耐心給我講了一遍又一遍。
他陪着我熬到凌晨兩三點那是常態。
就是這樣，他也沒有表現出一點不願意。
全部考試結束後，我主動給韓序舟發消息：「學長，這段時間真的麻煩你了，暑假你有沒有時間，我請你喫頓飯。」
「只一頓嗎？」
「你想喫多少頓都行。」
他沒有女朋友，因爲先前的好感，我也想借此機會和他多接觸接觸。
我和他正巧都是 A 市本地人，後面深入瞭解才知道，我和他還是同一個高中。
只是韓序舟對此並沒有表現出很驚訝。
到了約定喫飯的那天，我穿上新買的小裙子，特意認真化了個妝，往時撲個粉就出門，這會兒什麼睫毛美瞳全整上了。
我比韓序舟先到的，滿心期待坐在位置上等他。
可等了半小時他還沒來。
Ţṻ⁵又不太好意思催他，我看着時間，想着再等等吧。
結果韓序舟沒等到，等到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的人。
我的前男友（前科版）沈旭。
他一看到我，就徑直朝我走來。
依舊和以前一樣毫無禮貌和分寸，身子已經快要貼在我身上。
我皺眉，厭惡地躲開。
三年前，我剛高考結束。
沈旭和我表白，說自己暗戀了我好多年，甚至拿出了他這三年給我寫過的暗戀日記。
沈旭比我大一屆，長得很帥，品學兼優，性格很溫柔。
和我表白完，他沒有讓我立刻給出回答。
而是把自己寫的暗戀日記交給我，我拿回去後，認真閱讀了。
那時候剛高考完，對愛情懵懵懂懂。
有這樣一個人真誠又熱烈地喜歡Ṭù₍了我三年。
很難不爲之動容。
我沒猶豫太久，就答應了沈旭的告白。
結果剛在一起還沒一個月，我上熱搜了。
沈旭女朋友在網上發了個 PPT。
說我年紀輕輕幹什麼不好，當小三。
各種圖片、時間線梳理，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當三了。
儘管熱搜上了沒幾分鐘，就忽然被撤掉，並且那個網站還莫名其妙崩了好幾天。
再恢復的時候，那些 PPT 全沒了。
可即使這樣，這件事情影響還是很大。
我找到那女孩做了解釋，表示自己並不知情沈旭有女朋友的事情。
但她一口咬定我就是破壞別人感情的第三者，反手把我拉黑了。
我從小的夢想是成爲和爸爸一樣厲害的警察。
當時我原本報的警校，體檢合格，分數也夠，似乎就因爲這事兒，黃了。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釋懷。
更讓我沒法釋懷的是，一年多後，我發現沈旭女朋友的弟弟，和我同一年高考，和我報考同一個警校。
他是那年警校的分數線。
就因爲我沒錄上，他撿漏了。
我很難不把這聯想成一場蓄謀的陷害。
但我沒有任何證據。
那年暑假後，我再也沒見過沈旭。
因爲他受到的傷害也在慢慢治癒，而現在再次見到他。
我依舊難掩生理性的厭惡。
火速和他拉開距離：「滾。」
「念念，這麼多年不見，你變這麼漂亮了哦。」
他的視線在我身上不懷好意地上下游走。
我一陣噁心。
如果不是因爲穿的短裙，我真想抬腳給他踹成不舉。
沈旭無視我的抵抗和厭惡，依舊很不要臉地貼過來。
他一把抓起我的手，一臉深情對我說：「念念，我還喜歡你，之前是我不好，但我現在已經和她分手了，你這麼多年都沒有談過戀愛，肯定是忘不掉我。」
「我們重新在一起吧。」
我再次警告他：「這裏距離警察局五百米，醫院八百米。」
「選一個死法吧。」
沈旭沒理會我的警告。
依舊沒臉沒皮離我離得很近，他的呼吸都讓我想吐。
我總感覺他這樣又想做什麼對我不好的事情。
爲了穿進這條裙子，我這兩天都沒有怎麼好好喫飯，這會兒更是餓了一上午。
沈旭抓着我的手臂，我居然掙脫不開。
後面我乾脆在餐廳大喊一聲：「哥，我知道你有艾滋很難受，沒事的，你不要想不開啊，以後老實點吧！」
周圍人聽見後，全部望過來，沈旭是個注重自己外在形象的人。
見狀，他臉色都白了。
惡狠狠瞪了我一眼，甩開我的手，滾了。

-9-
這時候韓序舟還是沒有出現。
我給他發消息，他也沒有回。
甚至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給他發消息，他都沒有回覆過。
我很失落。
因爲沈旭，我在想是不是他也知道網上那些關於我的事情，從而疏遠我了。
我嘗試給韓序舟解釋，可發現我好像沒有什麼立場對他說那些話。
情緒低落了好幾天。
突然有一天，我媽從醫院下班回家後，喫飯時她問我：「餘念念，你談戀愛了？」
我愣了愣，搖頭：「沒有啊。」
我媽推推自己的眼鏡，又問：「韓ţűₑ序舟，你認識嗎？」
我立刻看向我爸，給他遞了個幽怨的眼神。
爸爸不是答應我不說的嗎！
我爸不明所以看看我媽又看看我，最後選擇了閉嘴。
飯後，我把我爸拉到小角落裏，擰了一把他的手臂。
他痛得齜牙咧嘴：「嘶！餘念念你幹嘛！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不知道啊！」
我沉聲：「你當初答應過我不說的，我不喜歡言而無信的爸爸。」
我爸立刻擺手辯解：「我沒說！」
「我哪敢跟你媽說這事兒，她要是知道你偷偷談戀愛還去酒店……你媽媽那暴脾氣，我是活膩了嗎要這樣毀了這個家。」
看爸爸的反應，他是真的沒說。
「那媽媽怎麼知道的？」
我小聲嘀咕。
「你猜。」
淦。
是媽媽的聲音。
我和爸爸聞言，慫慫地對視一眼，兩個人都僵在原地，不敢回頭。
只敢把臉往牆上貼。
「餘大宇，餘念念。」
聲音沒有任何情緒，這是媽媽要爆發前的預警。
我拉着爸爸一起機械轉身。
媽媽正冷着臉看着我們。
「都來給我解釋一下。」
說着緊急召開家庭會議。
我和韓序舟清清白白，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
於是我認真解釋了來龍去脈，加上爸爸作爲目擊證人，證據詳實可靠。
媽媽也沒有過多質疑。
臉上的陰沉終於慢慢散去，對我說：「哦那這樣看他還是個挺好的孩子，我以爲是小變態呢。」
「打全麻之後一直喊我閨女名字，給我嚇暈了，差點沒忍住給他兩刀。」
我：「……」
你的醫德呢。
我問媽媽：「你怎麼知道他喊的就是我？有沒有一種可能只是同名呢？」
我媽擺手：「沒可能，因爲他被送來的時候昏迷了，找身份的時候。」
「在他包裏，我找到了你的照片。」

-10-
我沉默了。
但比起他包裏爲什麼會有我的照片，我更關心的是韓序舟爲什麼住院了。
而且聽我媽的描述，還挺嚴重的。
我媽說：「他和人打架，摔下樓梯，骨折了。」
「但現在已經醒過來了。」
「明天要不要去看看他？」
我看着媽媽，猶豫了一下，還是請求：「我能現在去看看他嗎？」
「很晚了，病人要休息，明天吧。」
第二天，我跟着媽媽到醫院，見到了剛做完手術還很虛弱的韓序舟。
但即便這樣虛弱，頭上包着紗布臉上還掛了彩，他也依舊很好看。
我的心跳莫名加快，有些忐忑地走過去。
我輕聲喊他：「韓序舟。」
他聞聲看過來，見到我來，他想要坐起來，但實在虛弱，他又不甘心地躺下。
「你和沈旭打架了？」
我開門見山問。
韓序舟別過臉去，像個不服氣的小孩兒：「是他先來惹我的。」
「而且你放心好了，我根本沒打到他。」
我知道。
韓序舟喝醉後，去找沈旭，結果因爲意識不清醒，剛要向前揮拳，就一腳踩空，從樓梯上摔下去。
我有些心疼地看向他：「他這樣的惡人自有天收，你何必爲了我搭上自己呢？」
不管打沒打到沈旭，韓序舟都不會有好結果。
打人是不對的，嚴重了可是要進局子的。
韓序舟沒說話，低着頭，他也意識到自己確實衝動了。
我安慰他：「你沒事就好啦，韓序舟，謝謝你。」
說完，我抿着脣，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換個話題。
關於他全麻手術喊我的名字，關於他包裏有我照片的事情。
我還沒開口，韓序舟忽然抬頭望着我，目光清澈卻熱烈：「念念，如果三年前，把那本日記交給你的是我，跟你告白的人是我，你會不會選擇我？」

-11-
「什麼？」
我頓時就明白過來什麼。
韓序舟深吸一口氣，他準備再說一遍。
我先問：「沈旭給我的那本日記，是你的？！」
韓序舟不置可否，我卻從他的表情讀出了答案。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我問他。
韓序舟深深呼吸，似乎在平復心情，他輕聲對我說：「高中的時候，我和沈旭是舍友，但我並沒有告訴他我喜歡你，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但畢業後，我的日記本不見了，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後來我才知道，沈旭在一年後用我的日記跟你告白。」
「那是我寫來釋放自己情感的，我沒有想過用那本日記本來脅迫你的情感。」
「後來我就沒再見過你，我也不敢去打聽你的生活，我害怕，也不願面對。」
「怕是我那本日記害了你。」
我衝他平靜地搖頭。
他不知道，我對沈旭的情感一直都很複雜，好多個夜裏，我反覆翻開那本日記，讀着立馬的文字。
因爲那本日記裏的文字太真誠太熱烈了。
真誠到我很久很久沒法相信，這樣喜歡這樣剋制這樣有分寸的男生，會那樣毫不留情地傷害我。
這讓我很久都沒法毫不保留地相信一個人，也不想談戀愛。
而現在看到韓序舟，腦海飛快閃過他寫過的話。
我只覺得心口一陣刺痛。
原來那份喜歡，一直是真實的，值得相信的。
只是我就這麼硬生生錯過了。
「韓序舟。」
「嗯？」
「我被放在網上遭罵的時候，是你幫我撤的熱搜，黑掉網上的帖子的吧？」
很顯然，沸沸揚揚的八卦，喫瓜還來不及，除了他沒有人會這樣做。
「是我。」
「你不是問我會不會選擇你嗎？你想不想聽我的回答？」
韓序舟垂眼，似乎有些猶豫。
他在逃避，果然，下一秒，他說：「那天我沒ṱú⁽有放你鴿子，我去找你了，但到了就發現沈旭在你身邊，離你很近。」
「我很想上去把他丟出去，可是我邁不開腳步，你們靠得那麼近，我不想面對你可能還喜歡他的事實。」
「我去喝了很多酒，回家路上正好碰到他，偏偏他還要過來氣我，說念念還喜歡他。」
「我也不想衝動，我也不想打人，可是我真的忍不了了。」
「他到底憑什麼？憑什麼呢？」
我打斷他，趕緊給他說了那天的情況。
韓序舟愣住，快要哭出來了。
因爲要換藥，他的病號服完全敞開。
我視線下移，全然忘記了他的難過。
脫口而出：
「韓序舟，你有腹肌誒！」

-12-
我每天都跑去醫院看韓序舟，見面多了，彼此都心照不宣。
悄悄確定了關係。
這天我又來找他，他拿出一個平板，說：「你天天來這, 應該挺無聊的，昨晚給你做了個小遊戲。」
不無聊, 來看帥哥怎麼會無聊呢。
心裏這麼想，但我還是乖乖接過平板玩了起來。
誰讓這是韓序舟, 帶病親自爲我做的遊戲呢。
我正認真研究玩法, 我媽突然來查房。
我莫名心虛，趕緊把平板壓在身後。
我媽只看了我一眼, 就來查看韓序舟的傷口癒合情況。
邊看邊公事公辦叮囑病情。
我媽一直是這樣, 一上班就忘情了發狠了，笑都不會笑一下。
雖然習慣了，但她這樣對韓序舟，一度讓我覺得她不喜歡韓序舟。
所以她和韓序舟見面時, 我就莫名緊張。
這一緊張我就不自覺喜歡扣手。
這會手背在身後抓着平板扣了起來。
沒注意小遊戲還在運行呢。
下一秒, 空曠的病房響起韓序舟十分人機的聲音：「餘念念, 我是韓序舟，我喜歡你。」
「餘念念, 我是韓序舟, 我喜歡你。」
「餘念念，我是韓序舟, 我喜歡你。」
……
我：「……」
韓序舟：「……」
我媽利劍一樣的眼神掃過來, 我趕緊把平板上的遊戲關掉，結果越急越亂。
不僅沒有關掉, 聲音還變大了。
我乾巴巴挽回：「媽，你好像幻聽啦……」
我媽笑了, 用圓珠筆戳了戳韓序舟的手臂：「可以啊你小子，我說我閨女喜歡玩遊戲，你就真的搞出來了, 還打直球，我喜歡。」
哎？不對勁。
韓序舟不好意思地笑着點頭：「謝謝阿姨。」
我佯裝憤怒瞪着韓序舟。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偷偷把我媽給搞定的。
後來我才知道，我不在的時候，這兩個人一直在研究我喜歡什麼！

-13-
韓序舟出院那天，我來接他, 路過醫院急診時，面前遠遠推過來一個傷勢很重的病人。
韓序舟牽着我的手往旁邊站, 把過道讓出來。
我眼尖, 一眼認出來上面是誰。
我抬頭看韓序舟, 他嘴角微不可察勾起一瞬，顯然也看到了。
晚上，我媽告訴我，沈旭玩極限運動, 自己踩空，從十幾米的跳臺摔下來。
當場就沒氣了。
來醫院只是象徵性搶救一下。
末了, 她叮囑我，以後可千萬不要和韓序舟去玩這種危險的運動。
聽完，我拿起手機，給韓序舟分享好消息：
「明天一起去喫飯呀, 慶祝你出院第 1 天~」
韓序舟回：「好，也慶祝我成爲念念男朋友的第 7 天。」
「慶祝你幫我寫完程序設計作業第 51 天。」
「慶祝我們被我爸掃黃抓到警局教育第 52 天。」
「慶祝我打錯電話第 53 天。」
「慶祝你買我專業課本的第 171 天。」
……
我們慶祝着相遇的每個時間節點，沒再提起過別的爛人爛事。
誠心感謝緣分。
也一直真心向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