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女商人:仕女圖

潘家園鑑寶,一幅假的唐寅仕女圖,老人開價三億,說畫中仕女,可以入夢。
被人指出是假畫後,我提出可以三十萬買下。
老人卻破防,痛罵我喪盡天良,連他兒子的救命錢都要騙。
但他不知道,那幅畫是一件鬼器,我是來救他兒子的命的。

-1-
雙十一,潘家園組織專家鑑寶活動。
我剛到會場,就見到一個老人在會場大罵幾個鑑寶專家。
古玩協會馬會長見到我,抱拳問候:「喲。這不是心齋許老闆嗎?您也來了?」
我點頭,看向遠處正在罵街的老人,對馬會長問道:「馬會長,怎麼回事啊?」
馬會長苦笑,解釋道:「國寶幫的,拿了一幅仿造的《王蜀官妓圖》,非說是唐寅真跡,值三個億。」
《王蜀官妓圖》?
唐寅仕女圖中的一幅名作,真跡在故宮博物院裏。
我也是無奈一笑。
在古玩行當裏,有那麼一類非常自信的人,總認爲在地攤上能撿漏收到國寶,並且這些人還十分固執,不管其他人怎麼說,總堅持自己的東西纔是真品國寶,所以被業內人戲稱爲國寶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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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罵的非常激動:「在故宮博物院裏就一定是真品啊?唐寅真跡有竅門,掛在家裏,上面的仕女能入夢。你們見過唐寅真跡嗎?你們懂個屁。」
仕女入夢?
我聽到老人說的話,好奇地走上前,掃了一眼老人正在收起的畫作。從材質看,那幅畫一眼假,不過畫上沾染的陰氣,倒是讓我一愣。
那幅畫似乎是件鬼器。
在古玩行當裏,有很多古物埋在地下沾染了很強的陰氣,從而產生了千奇百怪的詭異能力,這類古物被行內人稱爲鬼物,或者鬼器。
一個女孩衝進來拉走了老人。
我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等到老人出了會場,才上前叫道:「老先生,等一下。」
老人回過頭看了我一眼,嚷道:「姑娘,你有事啊?」
「有點事。」我點頭,又看向老先生手裏拿着的畫說道,「老先生,你說這幅畫掛在家裏,能夢到仕女?你夢到過?」
「夢到過。怎麼了?」老人很肯定地看着我。
我仔細打量了老人一眼,最後無奈一笑,轉身就要走。
可是老人卻不答應了。
「哎,小丫頭,你什麼意思啊?你不信是吧?」老人一下子拽住我的胳膊。
我回頭看向老人的手。
「爸,你拽人家做什麼啊?」一旁年輕女孩連忙拉開老人的手,又對我道歉,「對不起啊。」
我輕輕搖頭,遲疑了一下,又對老人問道:「老先生,你真夢到過?」
這是我第二次問了。
老人眼神避開幾分,結巴道:「我……我兒子夢到過。」
兒子?
一旁女孩連忙道:「爸,你別瞎說了。我們還是帶周峯去醫院看看吧。」
「我怎麼瞎說了?我相信我兒子說的話。」老人重聲道,「我來賣畫,就是爲了給他看病。ṱŭ̀ₕ」
聽兩人說的話,我大致明白怎麼回事了。
使用鬼器的人會折壽。
如果老人堅持說自己夢到仕女,我是不信的,他沒有折損陽壽的跡象。可是老人兒子夢到,還生病了,那多半是折損陽壽了,這幅畫應該就是鬼器。
我插話道:「老先生,你兒子是不是身體在衰老,但是查不出什麼病?還離不開這幅畫?」
「是又怎麼了?」老人疑惑地看着我。
我思慮了一喜啊,又開口道:「老先生,你兒子的病,我能治。不過有一件事,我們要說好了,這幅畫你得賣給我,我可以出三十萬。」
一幅民國仿造的唐寅仕女圖,仿的也不好。如果不是鬼器,一千塊恐怕都不值。
至於鬼器價值,則是根據能力來評定的。
這幅畫只是讓人入夢,看似有意思,實則沒什麼實際價值。
我願意出三十萬,只是想少費點口舌而已。
只是老人聽了我的話,一下子笑了,拽起我的手腕就向鑑寶會場衝去。
「老先生,你做什麼?放開我。」我一下子扭開了老人的手。
女孩在一旁慌忙叫道:「爸,你幹嘛啊?你又拽人家幹ţű̂₂嘛啊?」
老人不理我和女孩,走到鑑寶活動會場,指向我的方向大罵道:「大家都來看看。這幾個騙子一起的,前面說我的是假畫,回頭就找個人要花三十萬買我的畫。你們真當老子好騙啊?大家都來看,就是那個女騙子,跟他們一起的。」
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我被老ṱú₆人氣笑了。
古玩協會副會長馬伯安衝出來,走到我邊上問道:「許老闆,怎麼回事啊?」
「鬼器。」我回了一句。
馬伯安驚得睜大眼睛看我。
我一步步走到老人面前,冷聲道:「老先生,在我們這一行,救人講求緣分。下面的話,我再說一遍,你兒子的病,在這個世上只有我能治。要是你願意我救你兒子,這幅畫就三十萬賣給我。要是不想救,今天緣分斷了,以後你也別找我,怪我見死不救。」
周圍的人聽到我這話,都安靜了下來。
馬伯安幾步走到老人面前,勸道:「老先生,許老闆從來不騙人。這東西不是好東西,你兒子肯定被鬼纏身了。快答應許老闆,這世上只有許老闆能救你兒子。」
跟着老人來的女孩看了我一眼,也是勸道:「爸,這幅畫不是真的。她要是能救周峯,你就三十萬賣給她吧。」
老人卻不爲所動,從懷裏掏出一個手機,對準我開始攝像。
「三十萬賣給你啊?你做夢呢。」老人拿着手機走到我面前,嘲笑咒罵,「大家快來看啊?就這幾個騙子。想騙我價值三個億的畫,還說我兒子被鬼纏身了。大家以後別來潘家園了,擺攤的是騙子,專家是騙子,特別是這個女的,是個大騙子。」
緣分斷了。
我沒有再看老人一眼,對着馬伯安幾個專家點了一下頭,轉身便打算離開。
老人卻是一下子又伸手要拽我胳膊道:「跑什麼啊?見不得人啊?」
我一個側身避開,冷眼看向老人道:「你年老固執,我第一次跟你說,是給你考慮的時間。第二次忠告你,是真心想救人。既然緣分你不要,那以後別來求我。」
我需要鬼器,但是救人也講求緣分。
世人無知,特別是這種固執的老人,一般很難相信別人的話。
我第一次算是勸說他,第二次纔是真正地讓他確定是否要結這份緣。
可是老人拒絕了,緣分已斷,哪怕我需要鬼器,也不能出手救人,否則就會傷及自身。
話說完。
我就離開了潘家園。
老人在後面罵了幾句我是騙子,還說要把視頻掛到網上去,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和那些專家是騙子。

-2-
當天晚上,老人真把視頻掛到了網上,還給了我幾個特寫。
很快,自媒體跟進,事情很快被推上了熱搜。
【潘家園就是地攤上的老頭最老。】
【古玩協會副會長馬伯安和女騙子,騙老人唐寅真跡。】
【潘家園被騙老人家庭貧困,騙子喪盡天良。】
……
事情鬧大了,古玩協會副會長馬伯安報警了。
我不怎麼在意視頻的事,倒是畫的來歷,讓我有些好奇。
根據許家祖輩留下的記載,一件古物埋入地下三百年,沾染陰氣,纔有可能變爲鬼器。那幅畫是清末民初時期仿造的,按理說不可能成爲鬼器纔對。
夜深了。
我抱着養的小黑貓煤球,獨自一人走在街道上,很快來了祖傳的古玩店。
我叫許心,古玩店叫心齋。
三年前,我爸生了一場怪病,臨死前將古玩店交到了我手裏。
心齋是我們許家祖傳的,裏面大部分東西都是我們許家一代代人收集的鬼器。
我們許家收集鬼器,主要是驅散上面陰氣,恢復古物本來樣貌。如果有人使用鬼器,被上面的陰氣纏身,我們許家同樣也會出手,救那些人,作爲收回鬼器的報酬。
至於原因?我不知道。
父親只說過,這是許家祖祖輩輩在做的事,也是許家每個人的責任。
古玩行當裏,那些人稱呼我們許家爲鬼市商人。
我是許家第三十三代,也是唯一的鬼市女商人。
心齋門口。
我升起卷閘門,打開裏面的燈,身後就響起了腳步聲。
「許老闆!」一個女孩在後面叫我。
我回過頭,只發現是白天那個老人身邊的女孩。
「真是您。」女孩快步走到我面前,急聲道,「許老闆,您是不是真的能救我老公?」
老公?
想來就是老人的兒子了。
我果斷搖頭道:「對不起,我救不了你老公。」
緣分斷了,我出手救人,很可能對自己不利。
女孩眼神慌了,一下子跪在地上求道:「許老闆,求求你,救救我老公吧。今天我公公拿畫出來,我老公都瘋了,用腦袋把家裏門都撞爛了。我求求你了,只要你能治好我老公的病,那幅畫我送給你……」
我無奈搖頭,剛要拒絕。
白天的老人卻從一旁街道衝過來了。
老人拽起女孩,大聲叫道:「婷婷,你做什麼呢?幹嘛來求她?」
「爸。周峯快不行了,你就信人家一次吧。」女孩婷婷哭着癱坐在地上。
老人站在原地,沉着臉對我問道:「你真能救我兒子?只要你能救我兒子,我……我這幅畫一個億賣給你。你是大老闆,反正你也不缺錢,一個億買回去,你不虧。」
一個億?
我是不信這老人不知道手裏的畫是民國時期仿的,他只是覺得這畫能入夢,所以就值三個億。
我搖頭道:「還有白天我說過了,我們緣分斷了,我救不了你兒子。請你們以後別來打擾我。」
「五千萬。我這畫裏的仕女能入夢,今天有人給我開八千萬,我都沒賣。你再看看這幅畫。」老人從懷裏拿出畫,極力推銷。
「不用了。」我搖頭拒絕,不想再理會。
老人急了,指着我道:「小丫頭,做人不能太貪心。我價值八千萬的畫,給你只要五千萬,你還想怎麼樣?」
「對不起。緣分斷了,你們請離開吧。」我不想多解釋,回了一句。
老人卻不幹了,怒視着我,從懷裏掏出手機拍攝道:「騙子就是騙子,還說救人講緣分,還不是貪圖我的畫?大ŧű̂²家看看,這就是那個女人的店鋪,這麼大的一家店,裏面東西肯定都是騙來的。這個女人不要臉,喪盡天良,連我給兒子救命的畫都要騙……」
女孩婷婷急了,用手擋住攝像頭:「爸,你別亂來。你這樣,我沒臉求人家了啊。」
老人卻一把推開女孩,繼續拍攝我的店鋪。
我憐憫地看了一眼在地上哭泣的女孩,也沒心情開店了,直接拉下了卷閘門。
老人卻一下得意了,拿着手機大笑:「看吧?騙子連店都不敢開了。大騙子,我以後天天來,你別想在這裏開店。」
我抱着小黑貓煤球走在街道上,老人還拿着手機追着我拍攝。
走到街頭的時候,我才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老人道:「老先生。如果這個世上真的只有我能救你兒子,你這麼做就是斷絕了你兒子所有的後路,難道你不擔心有一天你會後悔嗎?」
老人笑着的臉僵住了。
果然,他還是怕的。
我看着老人窘迫的樣子,苦笑搖頭,這種人固執得可怕。
只是在我轉身要走的時候,老人卻在後面紅了眼,大罵道:「我兒子纔不會死。你個騙子,你咒我兒子死,你怎麼不去死?」
老人詛咒着我,在我走到路邊的時候,老人從後面用手推了我一下。
我下意識側身躲開。
老人一下子站不穩衝上馬路,順手抓住了我的風衣。
一輛趕黃燈的小貨車經過。
我被老人拉着就一起撞向了那輛小貨車。
完了。
我嚇得汗毛立起,懷裏的小黑貓煤球也喵叫一聲落在了地上。
就在我以爲要出大事的時候,一個年輕男人從路邊衝了過來,將我一下子拽住,拖回了路邊。
小貨車從我們身邊驚險穿過。
我沒出事,老人卻摔在一旁地上哀號起來。
「許心,你沒事吧?」拽住我的年輕男人上下看了我一眼,關心地問道。
我驚魂未定地看着年輕男人,問道:「張舟?這麼巧?你怎麼在這裏啊?」
眼前的男人叫張舟,萬福當鋪的老闆,二十多歲,多金帥氣,是我去年收一件鬼器時認識的。
這一段時間,我一直在找這個傢伙。
倒不是對他有什麼意思,只是半年前,他給了我一張有關許家心齋百年前的老照片,有很多事我還要問他。
只是不等我繼續說話。
一旁老人大聲哀號起來:「哎喲。撞死人了。救命啊,撞死人了。」
顯然,老人沒死,只是摔倒在地上,臉上蹭破了點皮。
女孩婷婷在一旁要扶着老人起來。
老人卻是甩開了手,指着我道:「小丫頭,你把我撞到了,你得負責。」
女孩婷婷結巴道:「爸……你……別這樣啊。」
「我怎麼了?」老人臉色赤紅,大罵道,「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滾遠點,這件事不要你管。」
顯然,老人是訛上我了。
我也不慣着對方,指了指不遠處店鋪的攝像頭道:「那邊有攝像頭。你說是我撞倒了你,自己去報警,我現在沒空理你。」
老人看着攝像頭,更氣了,全身顫抖了起來大罵:「騙子,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懶得多說,抱起地上的小黑貓煤球,伸手拽着一旁張舟,就往一側街道走。
走出了一百多米。
我才停下腳步,看向張舟問道:「剛纔你怎麼來的?」
剛纔我只是眼角餘光看見張舟出現,但是我確定,他不是剛巧路過,而是一旁陰暗的牆角,突然衝出來的。
「什麼怎麼來的?剛巧路過而已。」張舟臉上掛着笑容,還在裝傻。
我看着眼前這個帥氣又有幾分邪性的男人,冷聲問道:「我再問一遍,你到底是什麼人?又或者說……你不是人?」
「誰說我不是人了?」張舟睜大了眼睛看着我,在見到我直視的目光之後,又側過頭,撓了撓耳朵道,「有些事ṭū́ₐ,你還是別問的好。總之,我情況比較特殊。你可以把我當成一個生活在黑暗裏的人。」
黑暗?
我疑惑地看着張舟。
張舟又回應道:「許心,我不能在這邊久留。很多事,我解釋不清楚,甚至我也不知道我現在的狀態算什麼。總之,我對你沒有惡意。我該離開了,等你……能夠來到萬福當鋪的時候,你會明白的。」
說完。
張舟就走向了一條黑暗的巷子。
我急道:「那是你的當鋪,你不能帶我去?」
「不能?」張舟頭也不回地對我擺了擺手道,「我的當鋪和你救人一樣,有緣分的人,才能見到。」
有緣?
我無語了。
以前都是我對其他人說這話,現在卻成了別人對我說了。
張舟消失在陰影中。
我撓了撓懷裏的煤球,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先回家。

-3-
回到家。
我將煤球放在桌上,取出了張舟給我的黑白照片,
照片很古老,有些泛黃,但是上面的畫面沒有脫落的跡象,可以看清楚心齋面前那條街百年前的樣貌。
街道兩側有好幾家大的店鋪,萬福當鋪和心齋都在其中,不過心齋在照片裏只露出了大半塊門匾,並且從門匾來看,心齋以前應該不叫心齋,照片裏只露出了一個字的下半部分,組成了心齋兩個字。
「喵。」小煤球爬到我面前,叫了一聲。
我只能收起了照片,對小煤球問道:「怎麼了?餓了?我給你弄小魚乾。」
照片看不出頭緒,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找萬福當鋪,索性暫時也不去多想了。
已經凌晨三四點了。
我給煤球餵了幾塊小魚乾,就坐在書房裏翻看着許家祖輩留下的筆記,只是看了沒一會兒,外面堂屋裏卻響起了女人哭泣的聲音。
哭聲很哀怨。
我心裏驚了一下。
我住四合院一共十個房間,書房在主屋的西南角,外面就是堂屋。
家裏只有我一個人,堂屋不可能有女人哭。
可是這聲音就是從堂屋裏傳過來的。
就在我準備起身查看的時候。
書房的門卻「吱呀」一聲自動打開了。
一股陰風湧入了書房。
我嚇得慌忙起身,伸手就抓向牆上掛着的一把古劍,只是我這一伸手卻抓空了,不知道何時,掛在牆上的古劍不見了。
哭聲進入了房間。
我轉過頭,卻見一名身着雲霞彩飾紗衣,頭戴金蓮花冠,粉面桃腮的黃衣女子站在了書房門口。
黃衣女子雙眼慘白,如同紙人一般,空洞地盯着我。
我被嚇得汗毛立起,身上滿是寒意。
紙人?
鬼?
這些年,我收了不少鬼器,見到的詭異事情不少,但是從來沒見過真正的鬼。
女紙人只是站在那裏看着我。
我挪着步子想要後退,身後卻有一個東西擋住了我。那個東西出現太突兀了,我嚇得轉過身,只見身後不知道何時又多出了一個粉面桃腮的藍衣紙人。
「啊!」我驚得叫出聲,也顧不得其他,拿起一旁書架上的書,就砸向了那個紙人。
幾本書砸過去,那個藍衣紙人未動。
門口的黃衣女紙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我另一側,攔住了我的路。
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這兩個紙人到底怎麼移動的,拿起一旁的小凳子,撞開了黃衣紙人,便向書房的門口衝去。
衝出書房。
堂屋裏卻出現了第三個綠衣女紙人。
綠衣服的女紙人就在門邊上,空洞的雙眼對着我。
我衝向堂屋一側,想要去找另一把掛在牆上的古劍,卻發現那一把古劍也沒了。
不對。
準確地說,是屋子裏放着的古物都沒了。
我不敢在家裏待着了,拿着手裏的小木凳子,衝出了堂屋。
只是我從門檻一步衝出去,卻沒有走進自家的院子,而是一頭扎進了黑暗的街道之上。
街道很暗。
只能隱約看出輪廓,兩側的店鋪似乎都很古老,一扇扇聯排的木門都關上了,看不見一絲燈光。
「有人嗎?」我拎着手裏的小木凳子,對着四周大叫。
空蕩蕩的街道上響起了回聲。
我轉過身看向另一側,只見遠處有一個女人的身影。
不是紙人!
我看得出,那像是一個真人。
只是那個女人一襲紅衣,向我快速飄來,街道上同時響起了哀怨的哭泣聲。
顯然,先前書房裏聽到的哀怨哭泣聲就是這個女人發出來的。
女人飄來的速度很快。
我後退了幾步,也不敢再去多想,轉身就跌跌撞撞地向後跑去。
很快。
我跑出了那條黑暗的街道,卻又來到了另一個空蕩蕩的街道。
這……
我看着眼前的街道有點眼熟,似乎正是我在張舟給我的照片上看見的古老街道。
只是,我轉過頭看向一側心齋的位置,那個地方卻是空的。
街道兩側有好幾座建築,心齋那裏卻好像缺了一樣,空蕩蕩的,不見了。
哭聲從後面追過來了。
我剛想往前跑,卻突然被人從一側給抓住了手腕。
「啊!」我嚇得大叫,掄起小木凳就砸向了身邊突然出現的人影。
那個人連忙用胳膊擋住我的木凳子,驚聲道:「許心,是我,你怎麼在這裏?」
張舟的聲音!
周圍很暗。
我努力看着眼前年輕男人的臉龐,的確是張舟。

-4-
「我!」我剛要解釋,回過頭卻見那一襲紅衣的女人已經出現在身後十多米的位置。
張舟也發現了那個紅衣女人,拉着我急速後退,急聲道:「這女人是誰?」
「不知道啊。好像是鬼。」我對張舟提醒道。
張舟聽到我的話,鬆開我的手,從腰間抽出了一根鮮血淋漓的鞭子就抽向紅衣女人。
這鞭子看上去不長,但是甩出去卻有十多米,一下子抽中了紅衣女人的身體。紅衣女人發出痛苦的叫聲,後退了兩步。
「啊!」紅衣女人發出悽慘叫聲,卻在下一秒,口中又發出白天那老人的聲音道,「我兒子纔不會死,你敢咒我兒子?你怎麼不去死啊!」
紅衣女人發出老人的聲音,眼角突然變得赤紅,向着我再次飛來。
「還來?」張舟冷哼一聲,鮮血淋漓的鞭子再次抽出,紅衣女人在半空中,身子一下子被抽斷了,化作兩截掉落在地上。
只是,被抽斷身子的紅衣女人上半身還在向我這邊爬着。
「你怎麼不去死啊!」半邊女人身子發出老人的聲音,不斷向我這邊爬着。
張舟再次揮出了鞭子。
鞭子抽在女人的頭上,那顆頭也被抽爛了,聲音終於停了下來。
「總算消停了。」張舟看向我關心問道,「你沒事吧?」
我搖頭,又看向四周道:「還有三個紙人,她們一起的。」
張舟拎着鞭子,巡視着周圍。
只是等了好久,那些紙人卻沒有來。
「先跟我回當鋪。」張舟拉住我的手腕,就走向了街道一側的萬福當鋪。
我看着上面慢慢清晰的匾額,疑惑道:「你的當鋪在這裏?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這裏不是……潘家園。也不對,這裏不是我那個年代。」
這條街道很古老,和張舟給我的照片幾乎一樣。
如果是真的,那就該是 20 世紀 20 年代那段時間的街道。
張舟帶着我進入了萬福當鋪。
果然,這家當鋪也很古老,雖然裝飾得很奢華,但是裏面的地面還有高過人的櫃檯,都是那個年代纔有的樣子。
張舟帶着我走到當鋪裏面,隨後有些拘束地看了一眼四周道:「對不住,這裏沒有茶。」
沒有茶?
我看着當鋪裏擺放着的各種東西。
東西不少,不過看上去都是典當的東西,卻沒有任何生活用品。
「這些……是鬼器?」我伸手拿起一枚金燦燦的康熙通寶,又轉過頭看向張舟問道,「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我知道是萬福當鋪,我是說這個世界……是 20 世紀 20 年代?」
張舟輕輕搖頭,又點頭道:「可以說是 20 世紀 20 年代。只是……這裏也不是那個世界。」
不是那個世界?
我也感覺到了。
不管是剛纔一路逃命的街道,還是萬福當鋪門口這條街,似乎都沒有生人,甚至往遠處看,只是無盡的黑暗,連一點星光都沒有。
唯一亮着的,是萬福當鋪裏點燃的油燈。
那油燈也是……鬼器。
「這裏就是我所說的黑暗。」張舟看向門口道,「外面那條街道,總長度不到八十米。你能看到的店鋪,除了萬福當鋪之外,都是關着的,上面連個招牌都沒有。還有,你也發現了,你的心齋所在的位置,是空的。」
我點了點頭。
張舟剛想繼續說下去,外面卻突然又傳來了女子哀怨的哭聲。
我和張舟同時起身看向了當鋪門口的方向。
「那鬼東西沒消失!」張舟拿起了一旁血淋淋的鞭子。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
外面哀怨的哭聲不止,紅衣女鬼卻沒有進來。
我疑惑地看向張舟說道:「先前,我在家裏看筆記,外面先是響起了女人的哭泣聲,跟這個一樣。過了幾秒,書房的門就自動開了,有三個紙人進了家裏。我從屋子裏逃出來的時候,就到了一條很黑的街道上,那個女鬼就在街道上。」
「門自動開了?」張舟遲疑道,「她應該是打不開萬福當鋪的門,所以進不來。」
我聽到那鬼東西進不來,心裏瞬間鬆了一口氣。
張舟對我又問道:「你是怎麼惹上這鬼東西的?似乎是陰氣形成的,應該和鬼器有關。那聲音,是晚上推你那個老頭的聲音,跟那老頭ŧũ̂ₖ有關係?」
我點頭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感覺那三個紙人和紅衣女鬼似乎跟那老人賣的《王蜀宮妓圖》裏的仕女樣子很像。那老人說畫上仕女可以入夢,現在看來不只是入夢那麼簡單了。」
先前,老人說仕女圖可以入夢。
現在仕女圖裏的四個仕女都追到我這邊來了,看樣子這張圖裏的仕女不只是使用者的夢,還能變成鬼追人。
只是,不等我繼續問張舟的事。
張舟卻將鞭子塞到我手裏,對我提醒道:「天快亮了,你該醒來了。這鞭子你帶着防身。」
醒?
我詫異地看着張舟,卻聽到耳邊突然響起了貓叫聲。
下一秒。
我就本能地睜了一下眼睛,卻發現自己居然躺在書房的沙發上睡着了。
夢?
我震驚地看着四周,卻發現一切都安然無恙,好像我剛纔遇見的一切,都只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只是,在我起身的時候,卻發現手裏多了一根血紅色的鞭子。
鞭子不算長,只有一米多,不知道是什麼材質製成的,紅豔豔的,除了沒有血,其他跟張舟的鞭子一模一樣。
不是夢!
一切都是真的。
又或者說,我剛纔是在ṱŭ̀²沙發上陷入了夢境,然後被仕女圖裏的仕女追殺了,後來無意中跑到了張舟所在的萬福當鋪,才躲過了一劫。
張舟的萬福當鋪在夢境裏?
也不對。
張舟可以在夜晚從黑暗中出現,應該不只是在夢境裏。
我愣愣地看着手裏的鞭子,恐怕下次要去萬福當鋪也沒那麼容易了。

-5-
外面的天亮了。
現在不是賣畫的老人來求我了,而是我得找到對方,將仕女圖解決掉,否則等到了晚上,那幅畫裏的女鬼很可能還會追來。
哪怕張舟給了我那根鞭子,我也無法確定那鞭子是不是真的能保護我。
簡單喫了早飯,洗了個澡之後,我開着自己的黑色保時捷出了門。
我沒有老人的電話。
不過卻有地方找那個老人。
老人昨晚摔倒之後,就去了醫院,還在視頻賬號裏發了住院的視頻,裏面的內容自然是誣陷我惱羞成怒,將他推倒在地,差點害得他被車撞死。
視頻裏有醫院的地址。
我戴了一頂寬檐帽和口罩,就去了朝陽門醫院。
到了醫院,我只是簡單打聽了一下,便找到了老人所在的病房。
不等我進去,病房裏就傳出了吵鬧的聲音。
「這是我的畫,我跟你說了,不許賣我的畫,你想錢想瘋了?」一個年輕男人大聲吼着咒罵道,「還有你,跟着他鬧什麼鬧?我再給你說一遍,我沒瘋。再敢搶我的畫,我弄死你!」
我站在門口。
很快一個頭發斑白的瘦高個男人走了出來。
瘦高個男人看上去很瘦,都有點皮包骨了,但是眼神充斥着瘋狂,走路極快,在我身邊走過的時候,看都沒有看我一眼。
我看着男人離去,病房裏又衝出了一個女孩的身影。
正是昨天去求我的女孩婷婷。
我戴着口罩和帽子,婷婷一開始沒認出我,在我看過去之後,她才疑惑地睜大眼睛,又慌忙跪下,給我磕頭道:「許老闆。求求你了,救救我公公和老公吧。」
「別跪。」我拉着女孩起來,看向了病房裏面正在呼吸機上的老人,疑惑道,「你公公昨天不是蹭破了點皮嗎?夜裏還發視頻了,現在怎麼了?」
女孩婷婷搖頭道:「我不知道。昨晚……昨晚我公公非要來醫院,說要賴上你。一開始還好好的,後來半夜突然就不行了。」
半夜?
我感覺到和畫有關係。
「我進去看看。」我走進了病房,看着有氣無力的老人。
老人臉上傷擦了碘伏,眼角還有淚水,在見到我之後,便掙扎取下了呼吸機,全身顫抖道:「我……我錯了。許老闆,我……錯了。」
錯了?
我看着老人,疑惑問道:「你昨晚到底做了什麼?」
「我……」老人剛想解釋,在看見我腰間纏着的紅鞭子時,卻是嚇得慌忙縮了脖子,滿是驚恐道,「我……我錯了。別,別打我,我錯了。」
打?
我微微睜大眼睛,急聲道:「昨晚,那個紅衣女鬼是你?」
「我……不是我!」老人全身顫抖着搖頭。
我冷聲道:「你還不說實話?你知不知道那幅畫是鬼器?使用了會折損陽壽的?你兒子現在不到三十歲,樣子像六十歲病入膏肓的老人。你一夜之間,至少也老了好幾年。你知不知道,這麼下去,你們兩個人都活過七天。」
老人驚恐地睜大眼睛。
女孩婷婷在一旁哭着求道:「爸。你知道什麼,就說吧。你不能看着周峯真的死啊。」
老人顫抖着身子,連連點頭道:「我說,我說。昨晚我手上破了個口子,一滴血滴在了畫上。後來……後來我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睡着之後,我應該是做了個夢,夢到自己站在一條很黑的街道上,你在那條街道上……我不知道怎麼了,我在夢裏想殺了你,就一直追你。你很怕我,一直在跑,直到跑到了一個當鋪門口……然後就被跟你在一起的男的拿鞭子抽了。」
事情對上了。
如此看來,那幅仕女圖是能把使用者帶入夢裏,然後追殺另一個人?
應該也不只是追殺,至少可以帶入夢裏對另外一個人做一些事情。
老人眼神依舊透着驚恐:「我被抽得好疼,我好像要死了,後來我就醒了。許老闆,我知道錯了,你救救我……救救我兒子吧。」
我看着老人,恨不得再給幾鞭子。現在不是救不救問題,而是那幅仕女圖在追殺我,我必須辦法解決纔行。
而一旁女孩婷婷聽了老人的話,眼神卻起了變化。
「那幅畫……能殺人?」女孩婷婷看向我呢喃道。
老人卻是結巴道:「不……婷婷,只是夢。」
事情似乎有些不對了。
「婷婷,你跟我出來吧。」我拉着女孩婷婷的手。
女孩婷婷低着頭,一顆顆眼淚往下落。
一直出了住院部的大樓。
我纔開口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媽……一個月前死了。」女孩婷婷聲音顫抖,「我家裏有個弟弟,我媽老讓我貼補家裏。周峯一直很討厭我媽,一個月前,我媽又來借錢,還要借二十萬給我弟弟買房。我和周峯不肯借,就跟我媽大吵了一架,周峯還跟我弟弟動了手。後來沒兩天,周峯就把畫帶回來了,那天夜裏,我媽心臟病就發作了,送到醫院的時候……」
周峯拿着畫殺人了!
我深吸一口氣,不知道該安慰什麼。
婷婷眼淚止不住往下流,隨後一下子推開我叫道:「許老闆,別救他了,讓他去死,讓他們一家都去死。」
我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氣道:「婷婷。我沒打算救他們。只是你別把那些人的罪惡施加到自己身上。你和他們不一樣,別讓自己生活在仇恨裏。」
婷婷抬頭,眼睛裏充斥着憤怒,擦着自己的眼淚叫道:「我恨他們。我媽一定是他殺的,一定是他。許老闆,你說過救人是需要緣分的。你和我們的緣分早已經斷了,這件事從現在開始和你無關了。」
女孩婷婷說完,步步後退,走向了病房。
的確緣分已經斷了。
我也沒想過要爲那一對父子做什麼。
只是那幅畫在追殺我,我不確定今天晚上會發生什麼,我必須在白天解決這件事。
我坐在住院部樓下,考慮着怎麼處理那幅畫的事。
只是過了沒一會兒,婷婷的公公跌跌撞撞衝出住院部大樓,在見到我之後,慌忙衝過來,跪在地上求道:「許老闆,救救婷婷,她……她突然睡着了,樣子好痛苦。」
睡着了?
我衝進住院部大樓,到了病房,只見婷婷手裏拎着自己的皮包,躺在病房的牀上,不斷掙扎着,而一旁的醫生正在查看,卻怎麼也叫不醒婷婷。
「婷婷?起來。」我在旁邊叫了醫生。
老人從後面跟過來,搖頭道:「沒用的,叫不醒。」
叫不醒。
陷入了夢境?
是那幅畫?
看樣子那幅畫,可以強行讓人入夢。
我對老人問道:「你兒子在什麼地方?你家在哪兒?」
「他……他……」老人慌亂地掏出手機道,「他有定位。前一段時間,他發瘋,我們給他手機綁定了定位。」
手機打開。
老人看了一下,結巴道:「他……他就在醫院裏。」
就在醫院?
的確。
周峯離開不久,剛纔風風火火衝下去,應該沒那麼快回家睡覺。那只有可能,對方還在醫院某個位置。
「打電話。」我對老人催促道。
老人慌忙撥打電話。
很快,電話接通了。
老人很慌,說不出話了。
我拿起手機,對面是醫護人員接的電話。
果然,周峯走到醫院急診室門口就暈倒了,現在正在急診室的病房昏迷着。
我帶着老人衝出了住院部大樓,很快來到了急診室。
周峯躺在牀上,手裏還緊緊地拿着那幅畫。
「你們是病人家屬?」一個醫生看向我們說道,「你們是不是平時沒給病人喫東西啊?這人怎麼這麼瘦?剛纔我們做了檢查,病人身體很虛,現在可能是血糖低,昏迷了,需要住院治療。你們先掛號辦一下手續,進行後續檢查。」
老人點了點頭,送走醫生,又看向我。
我走過去,去拿周峯手裏的畫。
周峯雖然昏迷了,卻死死拽着畫。
「許老闆,怎麼辦啊?」老人急聲問道。
我看着那幅畫,果斷將腰間鞭子取下,一甩手抽在了周峯的手和那幅畫上。
一鞭子落下。
啪。
周峯的手鬆開了,那幅畫也落下了。
畫自動展開,我看着上面的點點血跡,仕女卻不見了。
果然,這幅畫上的仕女在追殺婷婷。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只能一鞭子再次抽向那幅畫。
「啊!」畫裏瞬間發出了尖叫聲,而牀上的周峯也身子顫動了一下。
老人嚇得後退了一步。
我第三鞭子再次抽過去,畫上的仕女瞬間歸位。
周峯身子猛然坐起,發出痛苦慘叫聲。
居然有用。
我拿起畫,看向老人道:「你在這裏看着,我去看看婷婷。」
老人慌忙點頭。
只是我走出去沒多遠,那處病房便傳來了周峯的叫罵聲。
我沒去多管,快步走向住院部大樓。
等我到住院部病房的時候。
婷婷已經醒了,一見到我便滿是驚恐地對我說道:「許老闆,救救我。周峯……周峯要殺我!周峯在用那幅畫殺我!」
「沒事了。畫已經被我拿過來了。」我安慰婷婷道。
婷婷看了一眼畫,喘息着點點頭道:「許老闆,你把畫拿走吧。我不要再看見這幅畫了。」
「好。」我點着頭,又遲疑道,「不過,可能你得幫我一次。」
婷婷愣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我要怎麼做?」
「我們先去急診室,你老公在那裏,看情況再說。」我沒細說,帶着婷婷出了病房。
只是,當我們到達急症室的時候,周峯卻已經心搏驟停送入了急救室。
周峯的父親見到我,哭着跪地磕頭道:「許老闆。我錯了。我錯了。你救救我兒子啊,你一定要救救我兒子啊。」
我看着急診室的門。
這件事已經很亂了。
不管爲了我,還是爲了婷婷,我都要將畫上的陰氣消了,只是要消陰氣得周峯一起去,同時陰氣消除之後,周峯的陽壽還會恢復一些。
此刻,就在我糾結的時候。
急救室的門卻打開了。
一個白大褂醫生走出來,對着我們問道:「你們就是病人家屬?病人已經確認死亡了,準備後事吧。」
「不。不會的。」老人癱坐在地上,又爬到我面前,咚咚磕頭道,「許老闆,你是高人,求求你了,救救我兒子吧。」
我看着急救室裏面,搖頭道:「沒用了。他已經死了,誰也救不了。」
「不!」老人大叫起來,雙手拍地道,「你一定有辦法的,是你不想救,一定是你不想救。」
我沒有回話。
老人說得沒錯,我並不想救他兒子,我來只是確定他兒子什麼時候死而已。
老人哭着喊着罵着。
一旁婷婷冷聲道:「你們活該。」
我沒有多看那個老人,當真是世人無知。

-6-
晚上,子時。
我在家裏的牆角,點燃了一根白色蠟燭,隨後牽着小黑貓煤球,用自己的鮮血打開了一扇通往鬼市的門。
門開了。
黑色的迷霧彌散開。
我拿着畫走進門,將煤球放在地上道:「煤球,領路。」
煤球在地上走着,帶着我穿過重重迷霧,很快便來到了一條古老的街道之上。
這條街道正是心齋門口的那條街道,和張舟所在的世界一樣,裏面都是 20 世紀 20 年代,民國時期的建築。
只是心齋不在其中,萬福當鋪也只是一片虛影。
這個世界之中,只有一家店鋪,那就是掛着兩盞白燈籠的天地商會。
天地商會,就是我們許家專門給鬼器消除陰氣和幫人找回陽壽的地方。
我牽着煤球走進天地商會。
「小丫頭,來了?」一臉俊秀的白衣男子笑眯眯地看着我道,「今天一個人來了?是什麼樣的鬼器?讓我瞧瞧?」
我將仕女圖放在了桌上。
白衣男子打開仕女圖,眯眼看了一下道:「這幅畫,民國仿的仕女圖,居然蘊含這麼重陰氣。這幅畫,有什麼作用?」
「能帶入入夢。」我回道。
白衣男子疑惑道:「就這個用處?」
我再次開口道:「帶人入夢,如果怨恨誰,就會追殺誰。被追殺的人,在夢裏死了,現實中也會死。」
俊秀的白衣男子微微睜大桃花眼道:「哦?那倒是挺可怕的東西。好吧,我稱一下。陰氣一斤六兩,摺合陽壽四十八年,無原主,全歸商人。」
店鋪深處,一隻很長的手抓住了仕女圖。
仕女圖上, 一股很強的黑色陰氣湧出, 最後化作了一顆乒乓球大小的純黑竹子,被那隻手給抓了回去, 丟進了大廳中間的巨大銅爐裏。
白衣男子拿着一個賬目,勾勾畫畫, 最後對我笑道:「這次不錯啊。四十八枚天地大錢, 你現在都有兩百三十一枚大錢了。要不, 花兩百, 買兩年陽壽,補補身子?」
「不用了。存着吧。」我搖頭。
白衣男子苦笑道:「你啊。就是喜歡存錢。」
「哪天陽壽真不夠了, 再花也不遲。」我回了一句,牽着煤球就離開了天地商會。

-7-
事情解決了。
這一次我也算是救了一個馬婷婷, 順帶着自己賺了四十八枚天地大錢。一年被鬼器吞噬的陽壽換一枚天地大錢,只是幫自己增陽壽, 卻需要一百枚才能增一年。
過了一個多月。
那天晚上,我到店鋪沒多久, 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馬婷婷拎着一些水果和糕點走進店鋪。
「好久不見。」我看向馬婷婷。
這一個月過去了,馬婷婷還是第一次來。
馬婷婷點了點頭, 將東西放在桌上, 對我鞠躬道:「許老闆, 謝謝你救了我。我今天來,是和您告別的。」
告別?
我意外地看着馬婷婷道:「你要走了?」
「嗯。我公公半個月前也過世了。家裏沒什麼人了。」馬婷婷嘆息一聲道,「我把三環那邊的房子賣了,打算去大理, 去那個有風的地方, 重新生活。」
重新生活, 倒是也不錯。
我伸手道:「祝福你。」
「謝謝。」馬婷婷對我再次鞠躬, 笑了笑擺手道,「許老闆,再見。」
人走了。
我目送馬婷婷走遠,在我轉身打算回店鋪的時候,卻見到路邊站着一個人影。
「張舟?」我叫道。
張舟走到我面前, 遠遠地看着馬婷婷離去的方向道:「我最近在查那幅畫的來源,查到了一點消息, 你可能會感覺到意外。」
我好奇地問道:「查到什麼了?」
「那幅畫是一個叫陳三手的老傢伙賣出去的。五萬塊。」張舟看向我。
陳三手?
這個名字,我倒是沒什麼印象。
我疑惑道:「陳三手是什麼人?」
「他?」張舟輕笑了一下道, 「一個搞風水的老頭,很有門道。他不重要,重要的是, 當初去買畫的是個女人。」
女人?
我微微睜大眼睛,結巴道:「馬婷婷買的畫?」
「那就不知道是不是了。」張舟看着我一笑, 「女人心, 海底針啊。天又要亮了,下次我再來找你。」
我站在心齋門口,看着張舟離開, 又看向馬婷婷的方向。
馬婷婷穿着修身的羽絨服, 孤零零地站在路邊。在車來了之後,纔對我遠遠地擺了擺手,上車離去了。
我看着車離去, 在原地站了許久,嘆息一笑,轉身進了心齋。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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