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許禛做了一世夫妻,
他從不在我面前掩飾自己心頭有白月光的事實,
只是偶爾看我時眼神憐憫。
人人都道我愛慘了他,
纔會頂着流言蜚語,爲他照料家宅,安定後方。
無人知我只是爲了爭一口氣。
直到臨終前,
他坐在我的榻邊嘆氣:「勞你今生辛苦,若有來生,慕秋,我會分你些愛。」
我嚥氣得太快,以至於那聲不稀罕還卡在喉中。
再睜眼時,我早早看見了眼前的彈幕:
【男主重生了,看着女主上輩子盡心照料他的份上,還是會給她一個平妻的位置的。】
【只是可惜男女主明明那麼相愛,卻因爲女配的存在始終名不正言不順。】ẗű₇
【算了算了,就當可憐女配了,她那麼愛男主,沒有男主會死的。】
尚未從重生的恍惚中回過神來,
便聽見前廳傳來爹孃的怒罵聲,
是許禛來了,
來…迎我做妾。
-1-
「沒良心的,我家阿秋便是不嫁人了,也不會跟你回去做妾。」
相隔老遠,便聽見了我孃的罵聲。
「從前你家未發跡時,是你天天纏着我家阿秋,說什麼此生非她不娶的話,來我們家中蹭喫蹭喝,而今你被有錢有勢的生父認回去了,便要我們阿秋做你的妾,當真是做你的春秋大夢!」
她這話罵得直白,往常總會嫌孃親話糙的父親也難得地沒有出聲阻止,只是沉着臉瞪向許禛,大有他再不走就要揍他的架勢。
圍觀的街坊鄰居誰人不知曉我和許禛青梅竹馬多年,如今他這樣一出,委實不厚道,不少人對着他指指點點,
許禛顯然臉上也臊得慌,
但他最終還是鎮定下來,只因他在人羣中看見了匆匆趕來的我。
那一瞬間,他的面上重新恢復了自信和泰然。
他說:「伯父伯母又何必這麼快否定這門親事,不若你們問問阿秋的意見,想來只要能和我在一起,哪怕是做妾,阿秋也是願意的。」
那些飄浮在空中的彈幕也在此刻紛紛刷了起來:
【要不說男主溫柔呢,如果不是怕拋棄女配後女配直接去尋死了,他今天根本不會來這裏。】
【是啊,女配這一大家子是半點看不清,男主什麼身份,他們又是什麼身份,男主日後是要襲爵的人,看得上女配這小小商賈女已經是她家走了狗屎運了好吧。】
【對啊,男主大可以現在就一走了之,不過是怕女配愛他愛到尋死覓活,這纔沒走掉罷了。】
是了,從前我對許禛的愛,確實是他肆意作踐我的最大底氣。
只是那份愛,在還是上輩子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了,在很早很早之前,我就不愛許禛了,
可他不知道,他一直以爲我愛極了他。
以至於在他的眼中,我離開他就會死,所以到現在,他纔會趾高氣揚地看着我,施捨一般開口:「阿秋,雖說是以妾的身份進門,但日後我同芷柔的婚事定下來,她自會抬你做平妻,你放心,以芷柔的品性和胸襟,她做了主母斷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
口口聲聲說着斷不會讓我受委屈,
卻又當着衆人的面,已經快要下透了我的臉。
見我抿緊脣不說話,
先前的彈幕更是在此刻飛快地滾動起來:
【不是吧不是吧,男主話都說到這份上,女配還在這裏拿喬呢?難不成還想等男主求她?】
【她真以爲靠這樣就能夠爭取到給男主當正妻?天真可笑。】
-2-
上一世,許禛確實是以正妻之禮將我迎回去的。
他少時窮困,無依無靠,
靠着在這條街上喫百家飯才能順利長大,
其中讓他喫得最多的便是我家,
無他,我家世代從商,族系龐大,哪怕是在天子腳下的皇城裏,也是數一數二的富戶。
父母沒有兒子,只有我這個女兒,
母親又是個心軟的,
那年冬天,許禛一身破爛單衣,赤腳站在我家門口,
望着我手中新出爐的糕點,不住嚥着口水。
那一天,我的喫食全給了許禛,
他喫得停不下來,
餓狠了的肚子一喫急了後又會發疼,
那動靜引來了孃親,她看着當時幾乎只有一把骨頭的許禛,
直呼着造孽,
把人帶進了院中。
那天,許禛是穿着厚實的舊衣服回去的,
我娘將我爹從前的冬衣改小送了他。
後來許禛便常來,
小時候來了便埋頭喫喝。
後來他長大些,不是個野孩子了,心頭知了羞,
便換了個說法,說是來找我,
我知道這也是藉口,許禛還是純餓的,
他口中說着我是他在這天底下最好的朋友,
眼睛卻已經快要黏上那一簸箕的肉包子了。
再後來,
他更大些,更喫羞些,
對我發下誓言,
這輩子他許禛若是出人頭地,定對我不相負。
一句誓言,曾經綁住他半生。
許禛在被認出是安平侯流落在外的親生兒子之後,很快便被迎了回去。
彼時他已弱冠,
回絕了安平侯那一院子姨娘給他塞來的各式女子,八抬大轎將我迎了回去,
那一日的許禛好是意氣風發,
到了洞房的時候,猶且在衝着我拍胸脯:「怎麼樣,阿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說了我過上了好日子,便決計不會忘了你。」
那時候的許禛也不愛我,但他遵守諾言,待我也算不差。
若是他不曾遇見徐芷柔,想來我們會一直這樣和睦生活下去。
-3-
可命運讓他邂逅了徐芷柔,那個他一見傾心,恨不能用後半生來保護的女子。
徐芷柔是尚書家庶女,本不至於過得像她口中說得那般可憐,
壞便壞在尚書夫人是出了名的悍婦,
她阻止不了自己的夫君一房又一房地往家中塞人,卻可以用盡手段磋磨那些被困在尚書家後宅的女子們。
饒是如此,徐芷柔的親孃雪姨娘還是憑着自己的本事在徐尚書那得了臉。
大有和兇悍的尚書夫人擺擂的架勢,
徐芷柔在尚書府的待遇不差,
遇見了許禛之後,卻總是朝他哭訴自己受盡磋磨,
她說她一直將許禛視作唯一的救命稻草,
許禛沉浸拯救心上人的情懷中,
甚至不顧名節,多次公然維護徐芷柔,
時間一長,滿京城都是有關他們的風言風語,
他們本就名不正言不順,
偏偏徐芷柔還不爲妾,她說她不願意步自己小娘的後塵,
可許禛又休不了我,一者是因爲他不願違背自己當初要照顧好我的諾言,二者是與他成婚這些年來,我行事從無錯處,敬心侍奉許家人,更是舉全家之力爲許禛在仕途上砸錢鋪路,便是連一開始挑剔我出身的公爹到最後也鬆了口,承認了的賢良的名聲。
我甚至主動提出過替許禛納了徐芷柔,
可徐芷柔不從,
非但不從,還含着淚水在大庭廣衆下指責我虛僞。
她說,她與許禛一見鍾情,是心靈相知相合,他們之間絕非凡俗關係能定義,我想要讓她進侯府做妾室,是在玷污他們之間的情誼。
一番驚世駭俗的言論,卻聽得許禛感動不已。
世人從此對徐芷柔議論紛紛,許禛卻更加憐惜她珍愛她,
到最後結果便是徐芷柔被許禛養在了外頭,許禛在外面安了家,冷落正妻,二人身上揹負滿了罵名,卻也廝守一生。
唯獨我,守着這偌大的侯府,較勁般不肯離去。
我早不愛許禛了,不過是慪着一口氣,不想輕易成全了他們。
可世人眼裏,這確實我愛慘了他的證明。
於是上一世直到我死時,許禛在我的牀榻前悔悟,說若有來生,也願意給我一點愛。
當然,他說了是一點愛,大部分的愛還是要給徐芷柔的。
這一世,許禛看起來是決計不願意再委屈了徐芷柔。
我看着眼前人自信且堅定的模樣,
忽然淡淡笑了起來。
安平侯一生到處留情,家中子嗣不知凡幾,
到最後,卻是沒有母家助力的許禛襲爵。
他以爲,沒了我舉全族之力供養,
沒有那白花花的銀子流水般進了安慶侯府,他又如何能在老侯爺的一衆子弟中脫穎而出?
見我笑了,許禛面上的神色一鬆,語調也不由得多了幾許情深:「阿秋,我便知曉,你素來最是懂事,知道如何體諒我。」
那些彈幕們也在此刻紛紛罵了起來:【女配裝什麼呢,先前端着不說話,這會還不是笑得跟狗一樣。】
【你看她朝男主走過去的樣子多急,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就開始投懷送抱,真是臉都不要了。】
【看着吧,她指定要撲到男主懷裏哭一場,她…】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眼前滾動不停的彈幕,
萬物好像在此刻凝滯下來,
回應我的,只有許禛面上的鮮紅的五指印。
他怔怔看向我,像是不能理解此刻發生了什麼。
「滾!」
直到我中氣十足的一聲呵斥,將他神思拉回。
當了半輩子風光無限的侯爺,許禛已經許多年沒被人這樣公然下過臉面了。
此刻他的面上五彩紛呈,看向我的眼神中是止不住的慍怒。
偏偏圍觀的街坊們個個叫好,
在這裏,他安平侯之子的身份並不好用。
到最後,他瞪着我,發了狠話:「慕秋,我待你已是仁至義盡,日後你便是來求我,我也不肯再讓你進門了。」
回應他的,是我再度高高揚起的手。
許禛一口一個悍婦,最終在二三家丁地陪同下快步離開了。
-4-
他走後,阿孃拉着我的手,聲音哽咽。
她說:「阿秋,你受苦了。」
「只是今日你雖出了氣,但是名聲傳出去了,終歸對你不好,這世道本就是男子一張嘴,隨意說說便可壞去女子名節的,那許禛要是去外頭胡編亂造些退婚的由頭,日後你又該何去何從?」
我看着孃親柔美慈愛的臉,
想着上一世,她因着我在許家的境遇,
臨終時都合不上眼,一時間只覺得心頭髮酸。
是要我去同許禛慪氣,
拿自己的一生,懲罰一個根本不愛我的人。
以後不會了。
我依偎進孃親的懷抱中,細語安慰着她。
我告訴她,不會的,世人不會將這錯怪在我身上的。
眼前的那些字幕還在不斷滾動着,
它們說:【男主要去找我們女主寶寶了。】
【這一世,他們會提前相遇,女主會被男主保護得很好,不用再受任何委屈了。】
是了,上一世,徐芷柔與許禛在一起後,曾不止一次向他哭訴過。
當初他來我家中提親那日,
正是她被嫡姐推落水中磋磨之時,
那時的他們尚且不相識,可許禛因爲愛她,也將這份遺憾歸結於自己的過錯。
他說,怪他不曾早日出現,否則決計不讓徐芷柔喫這般的苦頭。
這一世,他終於可以兌現自己的諾言,去做徐芷柔的英雄。
只是不知曉,這一世此刻還同好幾個世家子曖昧往來的徐芷柔,會不會認他這個半路剛被認回,沒名沒分的侯府庶子了。
-5-
答案很快便被揭曉,
第二日,
許禛非禮尚書家小姐被老侯爺當場棍罰的消息便傳遍了京中。
那日徐芷柔落水,
許禛想都沒想便跳進湖中去救,
同徐芷柔有了肌膚之親,
二人本該就此定下好事。
可徐芷柔的姨娘卻不認,跑出來揪着他連打帶鬧,
直說自家的下人本已快要將徐芷柔撈回來了,
偏生出了他這個登徒子,想要佔自己女兒便宜,毀了她的聲譽。
這樣刻薄且蠻橫的嘴臉,想來和許禛印象中那個溫柔知禮的雪姨娘實在大相徑庭。
總之徐芷柔最終是靠着雪姨娘拋了臉面一味的撒潑打滾才保住了婚事,不用嫁與許禛。
而她本人卻始終保持着昏迷狀態,沒有沾染上半點紛爭。
可老侯爺覺得丟人,卻不願意輕饒了他。
十個大板下去,許禛去了半條命。
其實本來家法不必這麼重,
奈何許禛發達之後,負我在先,非禮尚書府庶女在後。
一通操作下來,
他的口碑風評已然差極。
上一世,他帶着我和我的二百抬金銀嫁妝和無數的房契地契回去侯府時,
安平侯夫人可是第一時間跳出來,要將他認在自己名下。
做老侯爺嫡親的兒子。
如今他聲名臭了,莫說安平侯夫人了,便是老侯爺後院那一衆姨娘,也沒一個願意沾惹他的。
彼時那些彈幕對我依舊罵聲一片,他們將許禛受到的挫折算在了我的頭上,
其中也不妨一兩個願意動腦子想事情的,
他們說:【我感覺女主那邊也不是很配合,不是說女主孃親是個出塵的柔情女子嗎,我看她看許禛的眼神跟挑貨物般沒什麼兩樣,很市儈啊。】
【你懂什麼,孃親那是爲了保護我們女主寶寶纔不得已這樣做,好心疼我們女主寶寶,她昏過去了什麼都不知情,就這樣錯過了和男主的第一次見面。】
【沒關係的,我們男女主可是真愛啊,不管遇到什麼困難,男主都會堅定地奔向女主的。】
我看着那些一條條跳動的字條,忍不住從心底想要發笑。
既然他們是真愛,那我不得不推他們一把了。
等十日之後,京中貴女們外出踏青遊宴,
我特意花重金在徐芷柔的嫡姐那買了一張邀請地帖子,轉贈給了許禛。
只是他來的時間總歸會晚一些,這幾日安平侯府盯他得緊,
生怕他再出去做出些丟人的事情來。
靠着我接濟的那些銀子,
許禛買通門房總還是要些時間的。
以至於當許禛跑出去找徐芷柔時,
正是剛好撞見她同太傅家的小兒子拉扯不清。
那人是京中有名的紈絝,風評並不算好,卻是此時的徐芷柔能夠得上之人中條件最好的一個。
只是許禛不知那些彎彎繞繞,他爲了保護徐芷柔,同太傅之子大打出手。
-6-
又是一場驚天的笑話,
許禛被太傅之子帶來的人按在地上,猶且雙目噴火。
「我絕不會讓你這樣的雜碎碰柔兒半分。」
躲在人羣中的徐芷柔聞言,幾乎快要昏了過去。
「呸,臭小子,逞英雄前怎麼不問問清楚,是這小娘們母家欠了本少兩千銀外債,她主動來求得本少爺,想要包攬下來,怎麼又成了本少爺欺負她?」
毫不意外地,許禛又捱了一頓毒打,
可他卻不在意,一心只沉浸在保護自己心愛女子的動容中。
連帶着彈幕也發生了變化,
大部分人還在爲男主的癡情嗑生嗑死。
可逐漸有了不同的聲音出現。
【我感覺,這個男主有點蠢啊。】
【是啊,到目前爲止,他好像一直都在給女主惹麻煩。】
【就是就是,女主現在本就沒有自保能力,他還一直給女主樹立仇敵,今天這事之後,那個太傅兒子不曉得要怎麼報復我們女主寶寶呢。】
【別擔心,男主再怎麼樣,還有女配這個舔狗善後啊,你看舔狗這不就來了嗎?】
伴隨着最後一條彈幕出現,
許禛也看見了人羣中的我,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他的面上浮現出幾分感動。
一時間,他的聲音也變柔了:「ṱü³阿秋,你還是來了,你給我兩千銀,幫我將那柔兒的欠款先還上,日後我自會報答你。」
說罷,他又自信滿滿補上一句:「我知道你所求的是什麼,我會盡力成全你。」
曖昧的語調,引得周遭貴女都不免對我側目。
而眼前的彈幕還在不斷地變幻着:
【不想讓女配幫男主,以後她肯定會協恩圖報,要男主爲了還恩娶她。】
【之前不就是嗎,女配家仗着這些年餵給男主那幾口飯,還想從男主那裏要正妻之位。】
望着許禛熱切的眼神,我脣角掛起笑來。
「當然可以。」我說,「只是你同這位徐姑娘非親非故的,你拿我的錢去幫她,我怕日後討不回來。」
「這樣,只要當着衆人的面,她承認與你有故,我便借你這兩千銀。」
「自然可以。」許禛聞言,竟更是動容,「從前是我誤會你了,今日之事,我先代柔兒謝過你。」
許禛是那般自信,信了上一世徐芷柔同他說的一見鍾情,
信了他口中那不爭不搶如仙人般的女子,此刻定然不會放任自己不顧。
於是,他朝着徐芷柔望去,語調輕柔開口:「柔兒,你便同這位慕秋姑娘說說,剩ƭŭ̀ₐ下的事,我幫你解決。」
衆目睽睽之下,卻見徐芷柔面色變得難看,下一刻,哭腔響起:「我與你素不相識,你爲何一定要這樣毀我名譽,誰能替我將這登徒子打出去?」
許禛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整個人不可置信看過去。
是了,上一世的徐芷柔在他面前,是仁心聰慧的玲瓏女子,總有辦法全一些看起來兩難之事,更別說她就是看見道邊死了只小兔子,回去都要紅着眼眶哭上許久。
只怕在許禛的構想裏,徐芷柔今日必會用盡聰明才智爲他脫困。
可惜了,現在的徐芷柔,還不是日後那個被許禛用盡金銀珠寶養在富貴窩裏見慣了大世面的柔夫人。
更沒有如她當初所說那樣對許禛一見鍾情。
如今的她,不過是個短視怯懦心比天高的庶女罷了。
到了此刻,彈幕也開始品出不對味來。
【我怎麼覺得女主這會對男主半點沒有感覺呢?不是說好命定的姻緣,無論何時何地只要相遇就會鍾情嗎?】
【這個男主也是蠢得發癲了,這個時候鬧這出不是給妹寶添麻煩嗎?】
【得了吧,這女主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有錢有勢就往人身上貼,出事了就裝無辜,還沒女配體面。】
眼見着那些分別站男主和站女主的彈幕們吵得不可開交,一條新的彈幕在此刻跳了出來,爲他們集中收束了火力:
【都怪女配要作妖,她早老老實實跟着男主回去當妾,風風光光地把嫁妝都給男主打理不就沒事了嗎?】
空中的彈幕寂靜一瞬,像是有些人自己都羞憤說出這樣的話,但對所謂男女主的維護又衝破了他們的理智。
一時間,他們紛紛應聲附和:
【確實確實,說到底還是女配有問題】
【現在的男主,根本沒有辦法保護女主妹寶,兩個人都還處於劣勢,所以纔沒辦法相認,不過沒關係,馬上就要到那件事了嘛,男主馬上就要翻身了。】
我看着彈幕,恍然間竟然能理解他們口中所說的那件事。
上一世,許禛曾在跟隨老侯爺外出時意外救下偷出宮玩的九皇子,因此得到了魏貴妃的賞識,這也使得老侯爺在一衆子女中正視起了他,開始有意識培養他。
許禛前有貴妃護航,後有我母家傾全族之財力託舉,才能年紀輕輕便功成名就。
以至於他尚且有精力如同徐芷柔鬧出一堆緋聞,自比才子佳人,將那風花雪月的事蹟傳得滿京城皆知。
而今既然我重生了,許禛想搭上魏貴妃這艘大船便絕無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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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禛或許也是想到了這點,
重生之後他一直急於和徐芷柔再續前緣,到了此刻,終於褪去浮躁,目光也沉了下來。
他面上還帶着被毆打出來的傷痕,看向徐芷柔的眼中卻是盛滿了笑,他說:「我不怪你,你現在身不由己。」
看似深情體貼的話,卻讓徐芷柔再也忍受不了,尖叫一聲朝人羣中退去:「我當真不認識他,來人啊,快點打死他!」
打死他這樣的話都出口了,我想許禛終究還是有些受傷的,接下來的熱鬧我沒再看,只是自顧自離開。
這一日,我心情大好,傍晚時分忍不住多喫了兩碗米飯。
母親就坐在旁邊,時不時看着我,而後唉聲嘆氣。
見我只是悶頭喫,她更是無奈,衝着我欲言又止,
最後還是將話咽回了口中,
倒是我先出聲寬慰了她。
我問她:「娘,你有沒有夢想?」
顯然沒想到我會這般開口,孃親忍不住伸出手探了探我額頭。
我卻是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目光炯炯開口:「許禛那廝這般人品都可以飛黃騰達,我們又何嘗不能?」
娘像是確認了我得了癔症,半是哀嘆半是難過地開口:「許禛能夠爬上去,是因爲他本身有那樣的出身,兒啊,爹孃縱是再疼你,卻依舊改變不了你這商賈的出身,娘是真怕你出門受委屈…」
她越說越是難過,最後竟然哽咽了起來。
一時間,我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我知道,爹孃心頭一直介懷他們不能給我一個更加高貴的身份,
讓我真正能夠如同一個真正的貴女般日後在夫家挺直腰桿有底氣,
可從前他們常對我說的是,只要有他們在,我永遠都不會過得比別人差,
商賈又如何?爹孃會用盡全力守護着我。
是以上一世,害怕我在侯府過得不好,
爹孃私庫中的財寶流水似的朝侯府進去,
只求這樣能夠換來許禛對我的珍惜。
可惜世事總是不如意,上一世的真心相待只換來許禛的輕慢。
如今爹孃嘴上不說,心頭怕是因爲許禛退婚的事懊惱得很,
可錯不在我們,既然我們一家人對他的支持換不來他的尊重,
那麼這一世,自然要把好的全部留給自己。
思及此處,我拱進孃親懷中軟聲撒起嬌來:「商人又如何,商人做到極致也是能出人頭地的,孃親你等着看,孩兒不日給你和爹爹掙個皇商名頭來。」
孃親聞言,看我的眼神無一不在訴說她覺得我瘋了,可她嘴上依舊順着我:「是是是,阿秋最厲害,以後爹孃便跟着阿秋沾光。」
見狀,我不再多言,整個人賴進了她的懷中狠狠撒嬌。
-8-
許禛沉寂了半個月,再等一個機會。
半個月後,九皇子會偷偷溜出宮去,然後因爲貪玩和跟着自己的小廝們走失。
當時宮中已然覺察出不對,魏貴妃急得恨不得將整個皇城翻個底朝天。
誰也想不到,九皇子因爲害怕,整個人就一直躲在城門拐角處動也不動,
眼見着要被那些拍花子的柺子們帶走,
是我路過時看着了,主動下了馬車去問他。
剛將九皇子牽回來的時候,許禛本來還不耐煩,
待他看清楚九皇子腰上的玉墜時,整個人都換了神色。
而今,他更是早早便有了行動,
聽回來的丫鬟說,許禛一大早便等在了城門處,
爲了能給九皇子留下更好的印象,這一次,他甚至從頭到尾掛着笑。
畢竟上一世,我將九皇子帶上馬車時,他面上那顯然的不耐和嫌憎可是將孩子嚇哭過。
那之後他無論再想如何去找九皇子套近乎,後者都在逃避他。
可這一次,時間從清晨到了傍晚,許禛笑得臉都僵了,他都沒能等到九皇子,
許禛失魂落魄往回走時,卻正逢我和爹孃轟轟烈烈從皇宮中領賞回來。
蠢貨,都重來一世了,還學不會主動出擊。
我一早便將九皇子送了回去,貴妃很高興,甚至留了我一家喝了盞茶。
回來時,我們一家人坐在貴妃賜下的轎輦上,迎面撞上來失魂落魄的許禛,四目相對時,我看見他身軀一震。
面上盡是不可置信。
到了這會,他終於反應過來了。
連帶着那些一直支持他的彈幕,
那些彈幕此刻如同炸了一般,
一口一個【小偷】、【賤人】地罵着我。
更有忿忿不平者開口:【我看女配老實我才繼續往下看的,結果一直給我看男主受虐,退錢。】
【哪有女配和男主爭機遇的,搞錯了吧!】
【女配好好的不去雌竟在這裏把男主當小日子整,有意思嗎?】
當然,在這一衆彈幕裏,也有不一樣的字眼出來。
【好傢伙,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女配黨了。】
見狀我忍不住一挑眉,想不到在這羣彈幕中間我還有風評變好的一天。
只是有人卻不開心了,
只見許禛快步走來,強制壓抑着怒火問道:「慕秋,你也回來了?」
見狀,我只是輕輕蔑他一眼。
那一瞬間,他似是想通了所有關竅,看着我時面上全是痛惜和怨懟,
他說:「你既然記得,必然知道我是願意好好對你的,爲何你還要這般和我作對!」
「哦?所謂的好好對我,便是指大張旗鼓要我做妾?」聞言,我有些發笑。
【果然,女配還是在意主母位置,搞這麼大陣仗原來是爲了逼男主低頭。】
【還真以爲她是什麼勵志人設呢。】
那些彈幕們像是找到了攻擊點,紛紛對我口誅筆伐起來。
許禛面上更是浮現瞭然,他說:「你果然還是在意這個。」
一時間,他的語氣中帶上不屑,好一會,才施捨般開口:「好了,我允你以平妻身份進門,阿秋,待日後芷柔過門,你們二人在我心中的地位會是相同的,你也別再鬧了。」
一副爲難的模樣,
彷彿他是做出了極大的讓步,
下一秒,我朝跟來的侍衛們遞了個眼色。
兩旁隨即有人上前,將許禛左右按住,
不過頃刻之間,他便跪倒在我跟前,
「慕秋,你!」他話還沒說完,面上便結結實實捱了兩下。
許禛被打得兩眼發昏,到了這個時候,他好似終於清醒過來,眼前爆發出恨火來:「你一個商賈之女,竟然敢打我。」
「本朝風氣清肅嚴正,你這樣當街妄議未婚女子,毀人清白的,如何打不得?」
許禛見狀,還想說什麼,又一個嘴巴子抽到臉上,他徹底不吭聲了,只有怨毒的目光久久不散。
【女配這是在逼男主黑化啊。】
【她以爲勾搭上貴妃就沒事了,我們男主可是已經接過了五皇子的橄欖枝,女配現在這樣作死,之後被清算的時候男主可不會再幫她半點了。】
我眼神狀似漫不經心滑過彈幕,心底卻忍不住泛起一聲冷笑。
只見眼前的許禛已經掙開了束縛,
抬袖一把抹去脣邊的血跡,冷笑着站起身來。
「我給過你機會了,慕秋,就當我是錯付罷了。」
說罷,他負氣轉過身去,一瘸一拐朝長街的盡頭走去。
路過一家脂粉鋪前,
卻不巧徐芷柔的嫡姐出來採買,看見許禛,她身邊的丫鬟彼此遞了個眼神,轉身朝屋內大喊:「這不是二小姐的救命恩人嘛,小姐還不快快出來瞧瞧,莫薄待了他人落水相救的情誼。」
下一秒,店內的徐芷柔衝了出來。
「滾啊!」不知是從哪端來的髒水,被兜頭潑在了許禛身上。
「柔兒,你…」許禛睜大了眼睛,似是不認識眼前人一般。
下一秒,清脆的巴掌聲響起,素來以溫柔嫺雅自稱的徐芷柔此刻如同發了瘋一般,在許禛驚愕的眼神中,毫不猶豫上前給了他一巴掌。
「你怎麼就這麼陰魂不散!」
尖刻的聲音如同瘋婦,許禛看着徐芷柔那張不復溫柔的刻薄面龐,一時之間,說不出什麼話。
倒是那些彈幕又飛快刷了起來。
【這不怪女主啊,她這些天過得可辛苦了。先前得罪了太傅之子,對方不肯再給雪姨娘和她賒賬,事情鬧到了徐父跟前,這些天來,女主和她娘一直在祠堂裏領家法。】
【對啊,好不容易結束禁足出來一趟,先要被嫡姐陰陽怪氣,現在又要因爲男主被嘲諷,女主會崩潰很正常吧。】
【心情不好就可以是打人的理由?我看這個女的也就是個撈女吧,根本配不上我們男主,女的就是沉不住氣,我們男主將來纔是有大作爲的人。】
【樓上的,我看你說話跟個耀祖媽一樣,怎麼你就不是女的了?】
【那咋了,五皇子已經給我們男主遞出橄欖枝了,等男主又成事了,你們的撈女女主還不是要上趕着跪舔。】
……
我暗暗記下這條彈幕,沒再理會那些男主黨和女主黨的爭吵,轉身離開了。
-9-
那一日,許禛和徐芷柔到底鬧得動靜太大,
滿京城都知道了他們的事情。
尤其是最後,徐芷柔在廝打許禛時,被他當街拉過,強吻了下去。
從前許禛將徐芷柔護在心頭,哪怕是上一世他們鬧成那般,許禛也是主動揹負罵名對外宣稱是自己引誘了徐芷柔,不願意讓她多承受半點流言蜚語。
那時候的他們,憎恨着我的存在,將他們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的原因歸結在我身上,只恨我沒有眼色,不肯就此爲他們的愛情讓路。
到了如今,我不去礙眼,他們依舊無法順理成章在一起。
那一日到最後,徐芷柔當街撞了牆。
直說着清白已毀,只能以死明志,守護自己的貞潔。
當然,她被人攔了下來,
只是剛被帶回徐家後,又立刻投了湖。
被救回後便一直昏迷不醒,
徐芷柔雖然只是一名庶女,但這事情終究太過出格。
那一夜,安平侯府並不算消停。
不知道老侯爺怎樣處置了許禛一番,
總之第七日後,
他便從侯府中出走了,
老侯爺放出話來,說只當他死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名才被侯府認回去月餘的少爺已經被掃地出門。
待到京中再沒了議論許禛此人的風聲,
徐芷柔才幽幽轉醒,
只是成日待在房中,不敢輕易出門。
而到了此時,我家皇商的封號也請了下來。
前些日子冀州大旱,
父親捐出三十萬兩白銀,而後派出三位表哥前往災區無償放糧救濟百姓至今,
加之先前我將九皇子平安送回的功勞,
帝王特意允許父親經營宮中內外的絲綢採買,
雖然盈利不大,卻是獨此一份的殊榮。
這幾日,父母出門皆是面上有光。
我家正是風光的時候,徐芷柔和許禛卻十分不好過了。
許禛從出走之後,整個人便不知所蹤,
而徐芷柔,更是因爲和許禛的那些事情,成日待在了家中,不敢再外出。
上次因着鬧得太過,連累了她嫡姐的名聲,因此差點毀了她姐姐的婚事,
回過味的她嫡姐,成日在家中折磨徐芷柔,
雪姨娘也因着此事在徐尚書那裏失寵。
這些事情,都是我在彈幕上看見的。
我以爲,這一世,我不會再與徐芷柔有交集。
可這一日,我被貴妃叫去宮中陪她說些體己話。
從宮中出來時,便只覺得一道陰惻惻的視線緊隨身後。
待到拐角處再看,卻是徐芷柔那雙陰鷙的眼睛。
與上次相別的時間不算久,她整個人卻消瘦不少。
尤其是那雙眼在看向我的時候,多了些不同的東西,
那是一種熟悉的輕蔑和嘲弄。
上一世,她見我時,便總是這個眼神,
那時候的她依偎在許禛懷中,口中說着看似體己的話,眼神中便是這等嘲弄。
她說:「姐姐,雖然你這一生都得不到禛郎的愛,但這正妻之位,終歸是對你的補償,對於姐姐這等身份的人,何嘗不是一步登天呢?」
而現在,她看向我的眼神依舊如此,只是更多了幾分冷然怨懟。
她說:「慕秋,原來是你在搞鬼,看不出來,你這樣的無知婦人,倒也有了這樣的手段。」
原來,徐府內的那場落水,竟將徐芷柔也送了回來。
【我去,女主也重生了,這下有好戲看了。】
【男主都失蹤了,還有啥看頭。】
【別慌姐妹,我這邊一直看着女主視角,男主還會回來的,而且我們妹寶已經重新聯上了男主,這一世,男未婚女未嫁,他們終於可以好好再續前緣了。】
像是集體忽略先前許禛和徐芷柔之間的齟齬,現在的彈幕之上又是一片和諧。
都說男主現在已經抱上了大腿,一個比魏貴妃還要粗的大腿。
所有人都等待着許禛強勢迴歸後來狠狠懲治我這個惡毒女配,他們迫不及待想要看我被打臉。
見狀,我也只是輕笑帶過。
許禛或許真找到了貴人,
只是那所謂的貴人,又能將他抬到何等地步呢。
我拭目以待。
-10-
秋收時分,皇城中出了一件大事。
邊關告捷,一直以來離京戍邊的五皇子將要凱旋迴歸。
他還帶回來了一個人:早已消失在衆人視線中的許禛。
許禛離開時悄無聲息,只揹負了滿身罵名和衆人唾棄。
可回來時卻是風光,
五皇子在請功時特意將許禛帶到了御前,直說這名軍師料事如神,指點用兵,揮退犬戎。
帝王當庭賞了他,並問他是誰家男兒?
這一問,似將許禛難倒了,
他在御前滿面的傷感猶豫,
皇帝問他,他便只說自己雖有生父,但早被斷絕關係,
雖有心認祖歸宗,卻恐父親不認。
這是明晃晃地在報復安平侯了,
許禛這個人,從來不放過使他爲難過的人。
果不其然,安平侯在文武百官面前,一臉難堪地認回了許禛。
許禛做過的那些醜事,不可宣揚到聖上面前,不然就是在打此刻正欣賞他的皇帝的臉。
聖上惜才,爲了許禛,還特意在散朝時敲打了安țū⁼平侯。
安平侯雖然生氣,卻也無可奈何。
就這樣,半年前如喪家之犬出走的人,
如今卻又榮歸。
許禛歸家第二日,徐府那邊就遞來了庚帖。
半年前徐芷柔同他之間的衝突彷彿全然不存在了似的,徐家那邊只殷切詢問:「許大人從前屬意小女,這半年來,小女也一直在等着許大人,不知先前的大人口中的姻緣是否還作數?」
爲了這事,雪姨娘甚至跟着許大人親自登門,
這半年來,徐大人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雪姨娘如今重新得寵,
竟然越過了徐夫人代替主母前來求庚帖。
彼時的許禛看着眼前兩人,但笑不語。
見了他的笑,徐家人只當是有戲。
可是第二天,侯府的人卻出現了我家門外。
許禛身後跟着數百名僕從,抬着長蛇般的聘禮,
這一次,他看起來格外恭謙。
他說:「阿秋,我來娶你了。」
孃親是最先黑了臉的人,她抬手揮退眼前的一衆侯府家僕,看向許禛的眼神尤其不善:「怎麼?許大人如今得了勢,便想用強權逼我家女兒給你做妾了,我可警告你我們…」
「是正妻。」
孃親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許禛截過了話頭,他看向我的眼神溫柔,語調也柔,他說:「阿秋值得。」
邊關一遭,他的氣質沉穩了很多,只是整個人的眉眼看起來卻更加陰鬱,他說:「這半年來,我想了很多,發現我的心頭始終記掛着你,從前是我糊塗,纔會讓那貪慕虛榮的賤人迷了心竅,慕秋,這世上果然還是你對我最好,最般配我。」
說罷,他上前一步,語調中的深情幾乎要溢出,他說:「阿秋,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們畢竟有過那樣美好的曾經。」
旁人見狀,只道是他在說我與許禛那段青梅竹馬的過往。
可我卻知道,他是在懷念上一世的我。
上一世,在徐芷柔之前,我是他最滿意的妻子。Ŧūₖ
在徐芷柔出現之後,於他眼中,我也爲他在侯府後院堅守了一世,不惜將自己的一生就這樣蹉跎。
到了如今,許禛似乎還是將曾經我對他生出過的那點稀薄愛意當作籌碼,以爲只要他服軟,我自會低頭。
可我見狀,也只是輕輕笑開:「從前?從前不過是因爲我心善,畢竟我見了路邊的乞丐,也會不忍其餓死,照樣慷慨施捨。」
這樣一出,許禛卻不惱,
他只是笑着看我,語調之中半帶着威脅。
「阿秋,你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我身後站着誰,未來當如何,你要多爲自己和家人考慮啊。」
我知道他在暗示什麼,
上一世,所有皇子中,看似是貴妃所出的九皇子最得寵,
可聖上心中真正認可的兒子,卻是這些年來看着不顯眼的五皇子。
這些年來,帝王表面上不重視五皇子,常年將他打發去戍邊,實則是爲了讓五皇子握緊兵權。
而看似受盡偏愛的貴妃母子,卻不過是給皇帝真愛的淑妃用來做了擋箭牌。
上一世,許禛靠着貴妃的扶持,快活了近十年,卻在最後一刻反水,站隊五皇子。
這一世,他早早投誠五皇子,投誠了這位未來的帝王,等五皇子登基之後,許禛自然能跟着得勢。
我看着他陰鬱的眼神,卻只輕輕笑開:「我自然是爲了家人考慮,才決定遠離蛀蟲,你放心,許禛,沒有你吸血,我過得更好了。」
不知是不是那句蛀蟲刺痛了他,許禛呼吸一滯,掩在袖下的手反覆捏緊徑自使喚家僕放下聘禮,一羣人浩浩蕩蕩離開了。
爹孃見狀,大呼着晦氣,要招呼衆人將東西給他扔回去。
只是一通鬧騰下來,孃親看着我,又面露猶豫。
她問我:「我兒,你心中是否…」
「沒有。」我答得斬釘截鐵。
我知道孃親在顧慮着什麼,雖是許禛作孽,
可當初被退婚一事,終究還是影響了我的名聲。
她怕我難再嫁出去,也怕我對許禛猶有情義。
見狀,我笑着寬慰他們。
「日後女兒賺他個黃金千萬,豈不是比嫁男兒更好?」
這話離經叛道得很,我爹看起來想要訓誡我幾句,又在孃親的眼神注視下將話全部憋回了肚子裏。
這頭我拒絕了許禛,
那頭徐芷柔卻迫不及待迎了上去。
聽聞她在許禛歸家的路上演了一出苦情戲。
直說着自己當初對許禛的種種態度,不過是受了嫡姐威逼,她家中姐姐素來待她刻薄,若是讓她這般輕易跟了許禛走了,只怕是她那些惡毒的家人會爲難許禛。
漏洞百出的說辭,如今的許禛自然不會相信。
可徐芷柔攔在他的馬車前,說許禛若是不信她的癡心,她便寧可去死。
說罷,整個人嘔出一口黑血。
到了那時,許禛方知,徐芷柔在來之前服了毒。
彼時的許禛不知道是何心情,但他最終沒有放任昔日戀人死在自己眼前。
徐芷柔被他帶回了府中,她順勢以養傷的名義住下。
她這一遭,便是要學上一世,徹底不管世俗蜚譽,鐵了心跟隨許禛。
畢竟,上一世的徐芷柔活得時間也不短,
她知道了如今的許禛受五皇子賞識意味着什麼。
-11-
有徐芷柔纏着許禛,
他倒終於沒能再騷擾我。
只是許禛似乎對她不太上心,
徐芷柔一路養到傷好,也沒能在許禛那裏求得一個名分,
眼見着她就要沒有理由再賴在侯府,
徐芷柔索性一不作二不休,給許禛下了藥。
第二日,生米煮成熟飯,
許禛終於鬆口,要給她一個名分,
一個妾室的名分。
聽聞徐芷柔初聽見此消息,曾在侯府發瘋,只說着許禛這是負心薄情,薄待於她。
可許禛只是神色淡淡,告訴她不願意做這個妾就滾出去。
徐芷柔的所有氣性在那一刻消磨殆盡。
她最終還是低了頭,
原因無他,離了許禛,她已經徹底沒了去處。
早在她當初爲了在許禛面前用苦肉計不惜當街詆譭自己嫡姐和父母時,徐家便已經徹底容不下她。
她如今名聲又差,離了許禛,她便徹底沒了去處。
最終,徐芷柔還是做了上一世她寧死也不低頭去做的侯府妾室。
只是任誰也沒想到,徐芷柔和她的女主黨會將這份仇記在我身上。
【女主現在只是暫時受委屈,甜寵文都是先虐後甜的,現在男主因爲傲嬌不好好對女主,之後等女主心灰意冷了,就只能追妻火葬場將女主加倍甜寵回來。】
【對對對,到時候男主肯定會狠狠折磨惡毒女配給女主出氣的。】
那些彈幕說許禛得勢之後,會殺光我的家人,將我狠狠折磨凌辱。
這點我倒是信了,畢竟活了兩世,我早已看透了許禛此人的本質,陰毒自私,薄情寡義。
只是如今,許禛還掰不倒我,他對我依舊是一副餘情未了的模樣。
分明已經納了徐芷柔爲妾,
京中卻常常傳出許禛爲我酒醉癡狂,半夢半醒之間猶且呢喃着我的姓名這類傳聞。
他是存心要毀了我的名聲,要世人皆知我與他關係曖昧不清。
最主要的是,他要讓魏貴妃知曉我與他曖昧不清。
消息傳入貴妃宮中時,我正陪着貴妃對弈。
聞言,她笑得舒心:「還以爲有什麼高明手段,老五這所謂能未卜先知的軍師,說到底,也不過就是這樣的一枚蠢蛋。」
我聞言,輕輕斂下睫毛,點頭稱是。
按照上一世的軌跡,五皇子登基已是十年之Ṭû₄後,
彼時先帝身體已然被如山的政務空耗,而五皇子在他鋪路下,早已籠絡好一衆武將文臣,那時候他即位乃是衆望所歸。
可如今,聖上正值壯年,身子骨還硬朗,
而五皇子羽翼未豐,
皇帝本來有意讓他在邊關多待上幾年,
可他卻在許禛的攛掇之下擅自回京。
是了,五皇子此番回來,是先行軍,後稟奏。
帝王爲他遮掩的態度,更是強大了他的野心。
可他們似乎都忘了,龍椅之上那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許禛只知他在臨終前對五皇子的牽掛和慈愛,
卻忘了,皇權威嚴,不容任何人挑釁,哪怕是帝王也不行。
-12-
在貴妃母家那邊的推波助瀾下,
五皇子行事越發ťű̂₊高調,
他急於證明自己是可以依託的繼承人,
在帝王的縱容之下,甚至搶了太子的治水賑災一職。
上輩子也有這麼一遭,只不過發生在前世的這個點的七年之後,
五皇子前往水患區,暗拔了那頭的貪官污吏,
由此深得民心。
而帝王更是指點他將那些貪官替下,換成自己的人。
這一世,帝王也是這麼教他的。
太子孱弱,誰都知道,他必定不可能繼承大統。
這一番治水之行,他本就主動推辭再三,以表自己並無野心。
卻沒想到最後歸了五皇子。
五皇子臨走前,將許禛留駐在了京中。
他也沒能閒下,安平侯府中他那幾個兄弟,被他害得殘的殘,傻的傻。
他在逼老侯爺做選擇,
侯爺雖然憤慨,卻是按兵不動,未曾動他分毫。
這使得他更加得意,積極遊走結營。
殊不知他自以爲天衣無縫的舉動,早被高座之上那人掌握得一清二楚,
他太急於求成,太想要證明自己,
以至於不過小有成就,便迫不及待來我跟前炫耀。
「慕秋,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嫁給我,我可以給你正妻之位,日後與我共享榮光。」
他站在我面前,眼神陰鷙。
我沒看他,眼神飄向空中的彈幕。
他們說五皇子快要回來了,按照許禛的謀劃,不出兩年,老皇帝就會病逝,到時候,五皇子登基做了新皇,他許禛便是第一首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真會做夢啊。」我不禁從心中發出感嘆。
這話卻像是刺激到了許禛一般,他快步上前,想要抓住我,卻被我閃身躲開,只留下他一臉怨毒站在原地。
他說:「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慕秋,你想說從前我是靠你慕家才能起勢,今生我離了你便什麼都不是。」
「可你不好好想想,攀上貴妃又如何,貴妃得意不了多久了,而你慕家不過是最下賤的商賈,哪怕現在套了個皇商名號,也改變不了低賤的本質。」
「我現在這一切都是靠我自己得來的,慕秋,既然你不知好歹,日後我待我得勢,絕不會再念舊情。」
許禛說完,怒氣衝衝走了。
在他離開之後,徐芷柔從不遠的樹叢後走出,
想來她是聽見了我與許禛爭執的全過程,此刻徐芷柔顯然是鬆了一口氣,看向我的眼神中盡是不屑:「還以爲你學聰明瞭,想不到還是這麼蠢。」
說罷,她笑了笑:「好好看着吧,慕秋,這一世,還是我贏,你永遠不是我的對手。」
要不說他倆登對呢,從頭到尾沒人和他們打擂臺,卻個個將我視作對手。
算了罷,讓他們笑罷。
很快,便沒得笑了。
-13-
伴隨着五皇子的歸期將近,
許禛在皇城中的行事越發張揚,
他頻繁帶着出入於各處名流席會,對着所有人展示他對徐芷柔的偏寵。
一時間,徐芷柔身上少了許多白眼,多了不少諂媚。
她好像又變成那個風光的柔夫人了。
這些不重要的事,我本是不願意知曉。
只是總有人刻意要將之傳到我的眼前,
今日哪哪哪,許禛爲了徐芷柔豪擲千金,搏美人一笑。
前日什麼時候,許禛爲徐芷柔請來當世名流爲師。
似是在對我說,看吧,若是你懂眼色,這些本來該是你的。
熟悉的一套手段,上輩子我便看不上這些,這輩子更是毫不在意。
只是許禛的得意沒能持續太長時間,
五皇子于歸途中染上惡疾並暴斃的消息傳來,
整個京城都變了天色。
那名帝王最偏愛的孩子,終究還是仗着父親的寵愛,將患區的官員都替換成了自己的心腹。
只是時殊世異,帝王在身體垮掉時對他的指點是出於慈父的教誨,
可如今,這是來自高位者的試探。
五皇子終究沒能通過這樣的試探。
「李淑妃就這樣一個孩子,想到她日後生活艱難,本宮也不免心痛萬分。」
貴妃說着,輕拍了趴在她膝頭的九皇子後背,溫聲哄他午睡。
日光透過珠簾落在她瑩白如玉的臉上,
恍惚中,她完美溫柔地像一尊菩薩。
我低下頭,不敢再看她。
上一世,若非算計她的是她的枕邊人,
魏貴妃的家世和手段,又如何能敗。
五皇子病逝後沒多久,便有人向聖上遞上了他私造兵器的鐵證。
五皇子及其黨羽皆被抓了起來,
除了許禛,
早在一開始,他便躲了起來。
侯府不會庇佑他,
連失幾個孩子的老侯爺將他視作眼中釘。
如今他犯下大事,老侯爺更是恨不得即刻大義滅親來向上表忠心。
只是許禛跑掉了,徐芷柔卻沒能逃掉,
儘管她一再哭嚎着自己與許禛並無干係,
許禛將她留在家中卻不曾給她名分,
可她還是被扭送着出了門,許是害怕大理寺中拷打的手段,
這一次,徐芷柔真的服了毒,
趁着押送她的官兵不注意,將自己藏在髮簪中的鶴頂紅飲盡。
七竅流血而死時,她口中仍舊對着許禛咒罵不停,
這一次,她似乎終於恨對了人,又好似不曾對過。
-14-
我知道許禛躲不了多久,所以當他出現在我院中的時候,
院子外圍早被士兵們無聲息包圍起來。
只是許禛還不知道,
他闊步上前來,想要拉住我的手,被我避開。
眼見着他目光兇惡抽出佩劍,
我以爲他想要殺我來報心頭之恨,緊了緊手中匕首,就要找個合適的時機動手。
卻不想許禛卻是橫劍指向外圍,紅着眼眶朝我開口:「跟我走!」
我一時沒有揣摸清楚他的意思,站在原地按兵不動,
卻見許禛又哭又笑,他說:「阿秋,你跟我走,我們重新來過,這次,我一定聽你的話,聽岳父的話。」
說罷,他又仰天長笑,劍鋒橫在了自己的頸邊,口中不住說着自己還有機會,還能重生。
他又哭又笑,神色癲狂。
到了此刻,我才意識到,
許禛瘋了,
承受不住打擊,他便這樣瘋了,以爲還能夠重來。
可是下一刻,他的眼神定在了半空,驚愕和憤怒染上了他的面龐。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Ţù₇
卻是幾行彈幕。
【服了, 女主都死了, 還有什麼看頭, 爛尾了, 打差評。】
【就是,要男女主都自然死亡才能開啓二週目重生,女主現在玩死了, 他們連重生改命的機會都沒了。】
【就是就是, 不看了,退錢。】
「不…這是什麼?」許禛的聲音顫抖, 緩緩吐出幾個字來。
隨即,他發狂地咆哮聲響起:「不是真的,我還可以重來,我還可以!」
混亂間,他猩紅的目光鎖定了我,脣邊勾出一個猙獰笑來:「我沒有來生, 也要拉着你下地獄, 慕秋,你怎麼都要陪我。」
他朝着我不管不顧衝了過來,下一刻, 手中的利刃穿透他的身軀, 許禛驚愕地睜大眼睛,伴隨着匕首被抽出,他的身體軟倒下去。
「我…真…後悔…」他躺在地上, 口中血流如注。
到最後已然死不瞑目,
誰也不清楚許禛到底在後悔什麼, 是在後悔輕易拋棄了徐芷柔錯失了重生機會, 還是後悔一開始的狂妄自大。
但都不重要了,
這一世, 沒有了許禛和徐芷柔,
我的人生還會無限精彩,
走出院門時,爹孃忍不住衝過來抱住了我。
不遠處, 前來帶兵圍剿逆賊的將領朝我笑笑:「姑娘以身入局, 抓捕叛逆, 這是大功一件,聖上必有重賞,慕姑娘,你前途無量啊。」
我想起前幾日在貴妃宮中,她輕笑着開口,說茶馬商路上,少了些替宮中採買的人,
她希望去的能是些實誠又貼心的人。
哪怕是女子也沒關係,畢竟誰規定女子只能被困在家中, 而不是行走在那通往奇幻西域諸國的長長商道上呢?
一旁逐漸有新的彈幕彈了出來:
【來了來了,這本書講的是古代的傳奇女皇商溝通中原和西域諸國的經歷。】
【聽說她將一生都奉獻在了商路上, 還帶回了很多西域奇術,還促成了中原和西域的和平安定。】
【好勵志,我也是時候該換換腦子看點正能量了。】
見狀,我勾起脣角, 朝眼前人微微一笑,
是啊,我正前途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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