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京圈太子爺後,我死遁了。
結果下個任務對象還是他。
我換了身份和容貌,重新出現在他面前。
上次初見我時,裴淮景眸光灼燙勾人,從此沉淪。
可這一次,他眉眼陰鷙,伸手覆上我的脖頸,將我摁在牆上。
小指上的銀戒冰涼,硌得我生疼。
「滾遠點。」
-1-
時隔一個月,我再次見到了他。
他穿着黑西裝,寬肩窄腰,深目高鼻。
獨自站在奢華繁複的宴會廳角落,卻成爲了毋庸置疑的中心。
「那就是京城裴家的繼承人,裴淮景。多少世家小姐爲他擠破了頭,結果就栽那個言希手裏了。」
「聽說言希病逝後,他自己一個人在她房間坐了一個月?」
「哎喲,可不是嘛,自那以後就封心鎖愛了。這麼好的男人到底都是誰在談啊?分我一個行不行?」
聽到「言希」這個熟悉的名字,我緊緊抿了抿脣。
躲在人羣裏,向裴淮景投去目光。
卻發現他已經邁開長腿,起身離開Ŧũ₎。
我匆忙找藉口離席,偷偷跟着裴淮景。
這是這個月來,裴淮景第一次在社交場合露面。
如果不把握住這次機會,我的攻略任務怕是要泡湯了。
我跟着他,走到了旋轉樓梯的拐角。
拐角外放着一扇木製屏風,將這裏和喧鬧的宴會廳隔絕開來。
裴淮景鋥亮的黑皮鞋,踏在絲絨地毯上。腳尖微微向外,步履還是和往日一樣從容。
他的腳步突然停止。
我一頭撞上了裴淮景的後背。
很結實的觸感。
不知爲何,我驀然想起了,他褪去白襯衣後,順着肩背線條流下的汗珠。
裴淮景很快和我拉開距離,轉過身,拿眸子低低看着我:
「別跟着我。」
是我從未聽過的冷冽嗓音。
我正在腦中搜索着話語,左腳突然一崴。
鞋跟竟然莫名斷了。
重心不穩,我撲進了裴淮景懷裏。
「抱歉,我、我沒站穩。」
裴淮景只是站在原地,並沒有伸手接我。
在熟悉的雪松氣息包裹下,我抓着他的西裝外套,有些目眩。
然而下一秒,我就被氣息的主人攥住了手腕。
寬大的右掌覆上我的脖頸,將我摁在牆壁上。
小指上的銀戒冰涼,硌得我生疼。
我一驚,手下一鬆。酒杯摔落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裴淮景眸色沉沉,看不出一絲情緒。
「我再重複一遍,」他冷漠的嗓音,刺痛了我的耳膜,「滾遠點。」
-2-
「言希」,是我上一次攻略裴淮景時用的身份。
我是新手,這是我的第一個任務。
本以爲會費一番周折,但沒想到意外地順利。
很快,裴淮景就被我蹩腳又生疏的甜言蜜語拿下。
他帶我去爬雪山;去海邊衝浪;在全京城的達官顯貴面前,單膝跪地,爲我戴上戒指,請求我嫁給他。
那段時光,肆意而又張揚。
但最終潦草收場。
被求婚的第二天,我就在系統的幫助下死遁了。
於我而言,這只是一次普通的攻略任務。任務結束,我應該離開。
然而,系統彈出的下個攻略對象資料,依舊是裴淮景。
攻略難度還是 S+++ 的。
畢竟全京城都知道,裴淮景在言希離世後,性情大變。
從溫文爾雅的少年,變成了陰鷙無情的瘋子。將其他世家所有的示好拒之門外,而且變得很討厭別人的接觸。
上個星期,白家的千金,就因爲主動牽了裴淮景的手,最後被他在衆目睽睽之下掰斷小指。
我不能讓他發現我是言希。
要是被他知道真相,我恐怕會死得很慘。
我想起了躺在病牀上的媽媽和憔悴滄桑的爸爸,以及攻略成功後十倍的任務報酬,咬咬牙,接下了這個任務。
由於我的上個身份,「言希」已經病逝了。
所以我又被系統安排了一個新角色——
秦家流落在外的長女,秦念念。
今天的晚會,便是秦父爲公開我秦家長女的身份,特意爲我舉辦的。
京城裏能排得上號的家族都來了。
甚至連這個月一直閉門不出的裴淮景,也第一次出現在了社交場合。
我找到了和裴淮景私下接觸的機會。
意外斷掉的鞋跟,讓我重現了上次攻略時,和他初遇的場景——我撲進了他懷裏。
但那時,裴淮景的臂彎,可不是現在這般陰冷。
-3-
我終於知道,爲什麼宴會廳裏那麼多人,無一人敢同裴淮景交談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言希去世後,就發了瘋。
裴淮景也有這個資本。畢竟京圈裴家,財力雄厚,產業遍佈全國,任誰都要給三分薄面。
他身邊從來不缺女人。
卻只看上了家境普通的言希。
一個月前,裴淮景宣佈與言希訂婚時,消息直接衝上熱搜,各大新聞 APP 癱瘓了一個多小時。
那時的裴淮景,穿着白西裝,笑得宛如冬日旭陽。
「言希,我很幸福。」
現在,他卻眉眼陰鷙,收緊了掐在我脖頸的手掌。
「秦小姐,不要存不該有的心思。」
胸腔的空氣已經所剩無幾。
我掙扎着伸手,抓住裴淮景的領帶,將他向我的方向猛地一拽。
他沒料到我的動作,失去重心向我傾身。我們之間,驀然拉近到一個曖昧的距離。
他的領帶被我扯松,領口微敞。他身體的熱度,撲面而來。
裴淮景反應過來,厭惡地皺起眉。
在他撐身離開之前,我的牙已經落上了他的鎖骨。
裴淮景沒料到我的舉動,喫痛皺眉,鬆開了對我的桎梏。
我趁此機會,連忙提起裙子,貼着牆邊快步溜走。
「站住。」
身後傳來裴淮景低沉的嗓音,壓抑着怒氣。
我脫下斷根的高跟鞋,頭也不回地跑上了樓。
等我換完鞋下樓,就看到裴淮景站在人羣環繞的中心,正在和秦父攀談。
「所以,秦小姐是三天前,剛被接到秦家的嗎?」
不出我所料,裴淮景在打聽我的事。
雖然是新手,但作爲專業攻略者,我在設計初遇情節這塊,還是業務熟練的。
怕的不是他討厭我,而是他對我沒印象。
經過剛剛那麼一下,裴淮景很難不對我感興趣。
秦父看到我,抬手示意我過去:
「念念,我聽你的養父母說,你很喜歡喝櫻桃酒,所以我專門從法國爲你買了一些。好喝嗎?」
在我呼吸一滯的瞬間,我同時感受到一道銳利的目光,從裴淮景的方向傳來。
我目不斜視,攥着女僕專門端給我的水晶杯,面上不動聲色。
我記得,秦念念的人物設定裏沒有這個喜好。
「不,父親應該是聽錯了。我從來沒喝過櫻桃酒。」
其實這個喜好本身沒什麼。
但是碰巧的是,言希,也最喜歡櫻桃酒。
秦父是想效仿其他世家,把我推到裴淮景面前嗎?
秦父蹙眉,顯然有話要問。
裴淮景站在一旁,不急不緩地開口:
「很高興認識你,秦小姐。」
-4-
九個平淡無奇的字眼,從裴淮景口中說出,卻讓全場震驚。
誰都沒想到,之前那個一個手指頭都不讓碰的裴淮景,竟然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主動向我打招呼。
看來我的初遇計劃很完美。裴淮景真的對我產生了興趣。
但也僅此而已。
裴淮景說完這九個字,禮貌地向我點頭示意後,就邁步離開了。
我沒着急,秦父倒急起來了:
「唉呀,他怎麼就這樣走了?念念,快去追啊。」
我搖搖頭:「我可不想被掰斷手指。」
秦父瞭然,沒再催我,而是拍了拍我的手臂,露出欣慰的笑容:
「把你接回來,真的是正確的決定。」
我垂下眼眸,乖巧地站在原地。
秦父扶了扶眼鏡。光潔的鏡片後,是有些渾濁的雙眼:
「明天,你替我跑趟裴家,去送份文件。」
入冬以後,天色亮得很晚。
我站到裴家的別墅門口按響門鈴時,天邊剛泛起青白。
門鈴被接起ťûₓ。是裴淮景的管家。
我只報了名字,還沒來得及把理由說出來,門就被打開了。
管家笑容滿面,邀請我進門:
「讓秦小姐久等了,沒有凍着吧?」
管家從小就跟着裴淮景,和裴淮景關係很好。
他接過我的外套後,便去爲我泡茶驅寒。
我自己走到了會客廳,卻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幕。
巨大的落地窗前,裴淮景穿着深色馬甲,白襯衣的袖子隨意捋起。
正和一個女孩面對面站着。
女孩背對着門,裴淮景正在低頭輕撫女孩的發頂。馬甲上的銀鏈,隨着他的動作輕輕擺動。
兩人靠得很近。
「淮景,我自己來就好。」
我認出了這個甜膩的聲音。是白家千金白晴。
裴淮景表面對她百般厭棄,但背後卻約她在家裏偷偷見面?
「別動。」
熟悉的低沉嗓音響起,我沒站穩,趔趄了一下。
裴淮景聽到動靜,微微抬頭。
看到我的時候,他的目光驀然從柔軟變得鋒利。
我感覺自己差點被劃傷。
白晴扭頭看我,有些驚訝,往裴淮景身邊靠了靠,仰起臉小聲問:
「淮景,她來做什麼?」
「不重要。」
裴淮景突然背過身,擋住了白晴:
「謝謝你送來的信,我很喜歡。」
「沒什麼,這也是言希姐的心願。」白晴抬手捋了捋頭髮,像是鼓起了勇氣,「其實,我剛剛又想起了一些關於言希姐的事情。」
裴淮景抬手看了看腕錶:「很抱歉,我等會兒還有集團的事情要處理。」
白晴有些失落地低下頭。
沒想到,裴淮景接着說:
「所以,下週三,老地方見?」
老地方……
系統的聲音突然響起:
【警告,警告,察覺到嫉妒情緒。】
【攻略守則第十七章第八條,攻略者不應在攻略過程中存在私人感情,包括但不限於愛慕、嫉妒、仇恨,違者視情況扣除獎勵,情節嚴重者將會被剝奪攻略者身份。】
但我已經沒空理它了。
因爲裴淮景已經走到了我面ṭù₋前。
黑似濃墨的眸子裏,鎖着我的身影。
「你,找我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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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出文件遞給他,說出秦父早已囑咐過十幾遍的話:
「這是秦氏旗下彩妝品牌的新春項目方案……」
裴淮景只看了一眼,就把文件扔回了我的手裏:
「我已經和秦總說了很多遍,這個項目的經濟效益達不到我的預期,恕我們不能合作。」
「除了要給我看這堆廢紙,還有別的事嗎?」
工作狀態裏的裴淮景,我並不陌生。
上次攻略時,我作爲他的女伴參加晚宴,見了不少京圈裏有權有勢的老總。
裴淮景雖然年輕,但是談起幾億的項目來,從來都是遊刃有餘,冷靜果斷。不符合他心意的合作邀請,都會被他不留情面地拒絕。
而且從來不會有反悔的可能。
所以聽到他說出這樣的話,我就知道,我白跑了一趟。
裴淮景身後,傳來白晴輕輕的嗤笑聲。
我本身沒什麼感覺。但聽到她的笑聲,心間突然湧起了陌生的情緒。
「當然還有別的事。」我伸手,拿出準備好的領帶夾,「昨晚,你把這個落在我家了。」
話音剛落,站在裴淮景側後方的白晴,臉色變得煞白。
我這才覺得自己的措辭有些不妥。
裴淮景沒有給我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很快回復:
「不是我的。」他抬手看了看腕錶,已然是在下逐客令。
自然不是他的。
是我隨手買來,留着給裴淮景送禮物刷好感度的。
我把攤開的手掌往回撤了撤。
「那我再去問問別人,」我聲音放輕,自言自語道,「也許是顧先生的……」
我即將收回的手腕被攥住。
「我突然想起來,是我的。」
裴淮景面無表情地從我手中拿起領帶夾。
他落在我掌心的手指溫熱,說出的話語卻冰冷鋒利:
「感謝秦小姐專門送來。」
說完,抬手別在了領帶上。
我看到白晴送來的信,被他鬆鬆握在掌間。
信封上的字跡,很熟悉。
裴淮景出門後,我藉口上廁所,偷偷溜進了旁邊的房間。
我記得,他一般會把待歸類整理的物件先放到書房。
裴淮景的桌子還是和從前一樣,乾淨整潔,沒有任何裝飾擺件。電腦線有條理地整理在桌角。
信封果然被他放在桌面上,很顯眼。
我拿起來仔細看了看,確信自己剛剛沒有看錯。
這是言希的字跡。
我從被整齊剪開的信口,拿出信紙。
信裏講的是裴淮景帶「言希」去北極看極光時,她一路上的見聞感受。通篇是向閨蜜傾訴的語氣,很真摯熱情。
但是我完全不記得,我在上次攻略時給過白晴這種東西。
唯一的解釋是,她僞造了言希的信件,並將它作爲接近裴淮景的工具。
我把信紙遞到鼻尖聞了聞,是言希常用的香水味道。
我不禁感嘆這無與倫比的仿造技術。
連我這個「言希」本人,都分辨不出真假。
這段時間,有多少人通過這種手段,來接近裴淮景?
昨天晚宴上,他對我的觸碰是那樣的反應,應該也是因爲不堪其擾了吧?
我將信紙收好,按照原來的角度,把信封放回桌面上。
抬頭,猛然看到書桌旁站着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垂下漆黑的眼眸,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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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爲,我偷看了「言希」的信,裴淮景會衝上來,掰斷我的手指。
但他並沒有。
他只是安靜地站在桌旁,低聲問我:
「秦小姐,看完了嗎?」
我下意識點了點頭,隨後察覺不對,又搖了搖頭:
「不,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這裏可是裴家。被他抓到把柄,我哪兒都逃不了。
裴淮景骨節分明的兩指,點着桌面,邁着長腿繞過桌角,走到我身前。
像是沒聽到我的回答一樣,繼續問:
「看完以後,有什麼想說的嗎?」
他明明沒什麼表情,我卻感到一股無形的威懾,壓在我的頭頂。
我向後移了一步,坐到了椅子上。
裴淮景站在我身前半步內,微微傾身,長臂搭在書桌上。
我就被他控制在了一個狹窄的空間。
「別怕,我不會對你怎麼樣。」
裴淮景的臉龐離我很近,近到我可以看清他微顫的睫毛。
他也在緊張?
但他的聲音明明低而沉穩,像是在輕哄着我:「我只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我想了想,決定先試探一下:
「這封信,好像不是真的。」
裴淮景瞳孔緊縮了一下,眸光在我臉上迅速掃視。
「爲什麼?」
他說話噴出的熱氣,撲上我的臉頰。
還是和從前一樣,有一股好聞的薄荷味道。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薄脣,定了定心神,腦中飛速思考着。
我總不能直接告訴他,因爲我是言希,所以我知道是假的吧?
「我猜,白小姐這麼做,應該是爲了藉機接近裴先生吧?」
我顧左右而言他,把裴淮景的問題曲解爲「白小姐爲什麼這麼做」。
裴淮景盯着我,又向我湊近了一些。
有些急切。
「你呢?」
他喉結滾動,嗓音有些喑啞。
漆黑的眼底,慢慢浮起濛濛的霧氣。
「你是爲我而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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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旁人在場時的嚴肅凌厲,現在和我獨處的他,令人聯想到脆弱的玻璃器皿。
明明是壓制着我的姿勢,裴淮景的語氣卻讓我覺得,他在卑微乞求些什麼。
我再一次認識到,於我而言不過是任務結束後的死遁,對裴淮景來說,卻是無盡的夢魘。
白晴也好,我也罷,都是他妄圖擺脫夢魘的徒勞掙扎。
裴淮景眸光低沉,視線落在我的嘴脣上。
也許是書房的暖氣太足。我感到有些口乾舌燥。
裴淮景伸手捋過我耳邊的碎髮,覆上我的後頸,讓我仰起頭來看他。
熟悉的觸碰,讓我回憶起從前的繾綣。
一時怔愣在原地。
直到薄脣印上我的脣角,我像是觸電般,從椅子上站起。
「我不是言希。」
我脫口而出,急忙解釋。
裴淮景站直了身子,垂眸看了我一會兒,才慢慢說:
「我知道。言希已經死了。」
他剛剛壓制着我時,眼眸中流露出的破碎和柔軟,已然無影無蹤。
就像是我的錯覺。
「那你爲什麼要、要親……」我一時語塞。
裴淮景聞言,扯了扯嘴角。
那並不能稱之爲笑。
因爲我並沒有感覺到他有一絲愉悅。
我說不出接下來的話,索性轉身向書房門口走去:
「我要回家了。」
裴淮景兩步就追上我,長臂一伸,就把門關上了。
「裴先生,請讓開,不然我要告訴我父親了。」
「原來秦小姐沒有這個意思嗎?」
他一手高高舉起撐着門,一手插兜,神色懶懶的,目光卻銳利無比。
視線掃過我已經開了線的蕾絲衣袖。
我急忙將手背後。
裴淮景的目光回到我的臉上,定定看了我幾秒,隨後笑了:
「昨天晚宴上,從我進門起,秦小姐就一直盯着我,還找機會投懷送抱。今天這麼冷的天氣,也要一大早來『歸還』這個領帶夾。」
他用兩根修長的手指,夾起領帶。領帶夾上鮮紅的寶石,更映出他手掌的白皙。
「現在,甚至還跑進了我的書房。」
「很抱歉,我是在找衛生間時,不小心進錯了房間。我現在就離開。」
裴淮景聽完我的狡辯,沒有說話。
他側靠在門上,我打不開門。只能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他俯下身來,貼上我的耳畔:
「想欲擒故縱的話,也要快些。我沒什麼耐心。」
金屬耳墜混着他溫熱的氣息,晃上我的脖頸,冰涼一片。
我側頭,剛想說話。
一張銀行卡蓋住了我的嘴脣。
裴淮景低沉的嗓音從頭頂傳來,沒什麼情緒,像是在處理工作:
「如果你想好了,就收下。」
「在我厭倦你之前,儘快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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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是收下了銀行卡。
攻略對象主動提出,要和我有更進一步的關係。
作爲專業的攻略者的我,怎麼可能錯過接近他、刷好感度的機會?
於是,我成爲了裴淮景的祕密情人。
我以爲,我馬上就會有和他親親抱抱舉高高的機會。
然而,那之後的兩天,他就像忘了我一樣,沒有任何消息。
第三天,我主動去了裴氏集團總部。
坐上電梯直達 25 樓,去辦公室找裴淮景。
門口的祕書攔住我:
「抱歉,秦女士,您沒有預約。裴總要下個月的中旬纔有空閒,需要我現在幫您登記嗎?」
我瞥了一眼登記表。
黑色的文字已經寫滿了每一行空格。
「我是白晴的朋友,她託我給裴總帶些東西。」
祕書打電話確認了一下後,爲我打開了門。
我一邊進門,一邊想,我這個祕密情人都進不來的地方,白晴卻出入自由。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爲了避免再次觸發系統警告,我沒有繼續細想下去。
裴淮景辦公室還和我印象中一樣。黑白灰色調的陳設,簡約整潔,但又透露出一絲單調枯燥。
裴淮景坐在辦公桌後,正在低頭翻看一本三指厚的文件夾。
我站在三步外,看不見文字,只能看到上面的圖片,密密麻麻的線條交錯連結,令人聯想到蛛網。
很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放桌上就可以走了。」他的嗓音疲憊而乾澀。
見我沒有動靜,裴淮景皺眉抬眼。
看到我後,他眉眼驟然舒展,但依舊面無表情。
「又在找衛生間?」
「你的錢,我不能白拿。」我舉了舉手裏的紙袋。
裴淮景合上文件的動作頓了頓。
碎髮擋住了他的前額。我看不見他的情緒。
他很快從辦公桌後起身。
「我差點忘了。」
裴淮景走到落地窗前,在真皮沙發上坐下。
他穿着件單薄的黑襯衫,袖子鬆鬆挽起,露出肌肉線條流暢的小臂。一條黑色粗皮帶,圍住了勁瘦的腰身。
裴淮景抬手搭上沙發背。
他ţù⁹沒有系領帶。領口因爲他的動作而敞開,露出雪白的脖頸。
「那就直接開始吧。」
這件薄衣下的身體,我看過無數次。
但這具身體的主人臉上,這樣危險又漫不經心的笑容,我還是第一次見。
聽着他別有用心的話語,我故作鎮定地遞出文件夾。
裴淮景似笑非笑地接過,好像我的臉上有什麼非常有趣的東西。
在曖昧的氛圍中,我暫時忘記了這個文件對我的重要性,緊繃的神經慢慢鬆懈下來。
三天前,從裴家返回秦家後,秦母站在玄關,給了我一記耳光。
說白太太剛剛打電話向她炫耀,裴淮景答應與白家合作了。
秦母認爲,一定是笨手笨腳的我,搞砸了一切。如果我不能挽回,就會將我驅逐出秦家。
看來上次的晚宴,世家公子們對我的評價並不高。我本來就只是作爲聯姻工具被接回來的。現在失去了利用價值,秦母自然容不下我。
秦父默許秦母的行爲,也不會給我任何幫助。
我喫着剩飯剩菜,蜷縮在秦家陰冷的閣樓裏,熬了三天通宵,把文件重寫了一遍。
近三百頁的文件,裴淮景不到三分鐘就看完了。
「爲時七天、橫跨兩個區、連結兩大品牌的主題活動,策劃方案能細化到這種程度也是少見。投資回報率確實達到了我的預期,不過聯名產品的設計還需要再綜合裴氏品牌的用戶喜好。等今天下午秦氏派負責人簽完合同,我們可以再敲定後續執行細節。」
他簡短總結了優點和不足,並安排了接下來的進程。
雖然已經見過無數次,但我總是會被他的工作效率震撼到。
原本因爲他年輕,就不服氣還輕視他的裴氏元老,也是以這樣的心情臣服於他的腳下的嗎?
此時,這個宛如君主般的男人,突然抬眼。
我猝不及防撞進了他深邃漆黑的眸子裏。
「改得不錯。」
我有種錯覺。
這四個字是說給言希聽的。
上次攻略時,裴淮景教了我很多東西。改方案只是其中一項。
他說,他教我這些並不是要我必須攀上高峯,而是要我得以自救,不至跌落深淵。
「我下午還有些事。秦小姐請自便。」
裴淮景起身,走向門口的衣架。
週三下午三點,是他和白晴約好的喫飯時間。
我走去,按住了他拿起領帶的手臂:
「其實,我來這裏,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做。請裴先生配合。」
在裴淮景驀然慌亂的目光中,我伸手摟住裴淮景的脖頸,輕輕貼上他的薄脣。
他的脣瓣很軟,還帶着些微涼的薄荷味道。
他沒有推卻,也沒有迎合,只是低斂着眸子看我,眉眼晦暗不明。
親了這麼一下,好感度應該加了不少吧?
「呵。」
正在我噼裏啪啦盤算着任務進度的時候,裴淮景扯起嘴角,輕笑了一聲。
我沒來得及去分辨他眼中的情緒,因爲門外響起了白晴甜膩的聲音:
「淮景,我來找你啦。」
我慌張回頭看去。
扭到一半,被一隻手掌再次掰了過去。
灼燙的虎口抵着我的下巴,掐着雙頰把我的頭抬起。
我後退幾步,下意識後仰。
後腦勺在撞上門前,被另一隻大手覆住。
裴淮景俯身貼近,嗓音低啞而危險:
「你知道嗎?你真的很殘忍。」
-9-
滾燙又窒息的吻強勢落下。
薄荷味充斥着我的鼻腔。
我有些怔愣。
雖說是我主動勾引的他,但是我怎麼也沒料到,他的反應會是這樣。
在我印象裏,裴淮景的親吻總是淺嘗輒止,冷靜剋制。
而現在,他漆黑深沉的眸子裏,從深處湧起支離破碎但又濃烈的瘋狂。
牙齒輕輕撕扯着我的脣瓣,像是某種懲罰。
身後,傳來扭動門把手的聲音。
「淮景?」
我掙扎許久,好不容易纔找到機會說話:
「有人……」
裴淮景搭在我下巴上的手滑下,落上我的脖頸。
冰涼的銀戒下,我的脈搏正劇烈跳動着。
「專心些。」
另一隻手,輕輕掐着我腰間的軟肉。
一陣酥麻傳過背脊。
我緊緊攥着裴淮景的手臂,擔心自己一不留神叫出聲。
可能是抓疼了他,低沉的悶哼,從他的嗓子深處傳來。
「奇怪,怎麼鎖上了?」
門外腳步聲漸漸遠去。
我腦袋昏昏沉沉,被裴淮景鋪天蓋地的氣息淹沒。
在我腿軟倒地之前,他摟住了我的腰肢,把我扶起。
我靠在裴淮景胸前,大口喘着氣。
從前那個溫順乖巧的裴淮景,怎麼現在變得強勢又兇狠?
啊,對了,是因爲我。
而我這個罪魁禍首,即將再次欺騙他,再次離開他。
要告訴他真相嗎?
「你看起來,有話要說。」
男人低頭盯着我,眸色越來越濃。
沉默而耐心。
我思忖半晌,抬頭說出了自己的最終目的:
「你剛剛說,聯名產品的設計理念還需要調整。你接下來還有約會嗎?有沒有空再和我聊聊?」
告知攻略對象真相,會被剝奪攻略者身份。
我先前任務的報酬,也就作廢了。
我不可能將前因後果,對他全盤托出。
裴淮景定定地看了我幾秒。
不知爲何,神情突然變得有些疲憊:
「好。」
-10-
雖說,當初是裴淮景主動提出要和我綁定關係。但我總覺得,他最近在有意避開我。
打電話不接,發短信不回,見了面也要說他正趕着去籤合同。
我天天去裴家和集團門口堵門,才勉強多了些見面機會。
儘管次數屈指可數,但已經足以驚動整個京圈。
包括白晴。
元旦前一天,白家舉辦跨年晚宴。
我站在宴會廳的角落裏,卻被來打探消息的世家小姐圍得水泄不通。
我一遍遍重複着含糊不清的答案,說得口乾舌燥,去找水喝。
我剛拿起一杯香檳酒,就被一個突兀伸出的手掌蓋住杯口,摁了回去。
是白晴。
她穿着酒紅色長裙,微卷的長髮隨意披散在肩頭,泛着柔和的光澤。脖頸上的珍珠項鍊,襯出她似雪的肌膚。
我的心莫名沉了沉。
「可以離淮景遠一點嗎?」
「爲什麼?」我反問,「就因爲你不讓嗎?」
「不是我,是有人不想讓別人接近他。」
我歪了歪頭,只覺得好笑。
她的這個「有人」,該不會說的就是言希吧?
這瞎話編的,是不是她自己都快要信了?
「非常抱歉,我一會兒還要作爲裴淮景唯一的舞伴,在宴會廳的中央跳舞。先失陪了。」
我鬆了手,將酒ťü₄杯讓給白晴。
我確實不太想和她繼續對峙。
上次攻略時,裴淮景帶着言希,也就是我,第一次在社交場合露面時,我就被白晴「失手」潑了一杯紅酒。
這次難保她不會故技重施。
不管是什麼身份、什麼時間,我們都是見面就掐架的關係。
裴淮景難道不知道嗎?
爲什麼要相信她是言希的好朋友?
宴會廳門口傳來一陣騷動。
裴淮景穿着黑西裝,邁着長腿踏上絲絨地毯。風輕雲淡的目光越過人羣,直直看向我。
秦父和秦母已然擠到了人羣的最前排,上去搭話,儼然一副裴淮景已經是秦家女婿了的架勢。
裴淮景並沒有放慢腳步。和他們簡單寒暄了幾句,就已經走到了我的身前。
目光在我露出的肩頸處凝滯了片刻,才抬眸看向我:
「冷嗎?」
「不冷,宴會廳裏暖氣開得很足……」
我話音未落,裴淮景已經脫下西裝,披上了我的肩頭。
西裝帶着他身體的溫度,還有薄荷味道。
很奇怪的是,雖然他一直避着我,但是每次見我的時候,眼中的情緒都是濃郁熱烈的。
既然他喜歡我,又爲什麼要避開我?
「送你的新年禮物。」
裴淮景在我手心放了串車鑰匙。鑰匙扣上,掛着棕色的毛絨球,讓人聯想到冬雪裏溫暖柔軟的小動物。
「希望你永遠自由、快樂。」
他垂眸看着我的眼睛,等待我的回應。
我踮起雙腳,親了親他的臉龐。
看着他在我親吻時微顫的睫毛,我確信,開春之前,我就可以完成任務了。
「我先前只是聽說,但並不敢相信。」白晴半掩着嘴,滿眼驚訝,「淮景,你不會真的……」
她看到裴淮景默不作聲,突然變得異常憤怒起來。
衝上去,抬起瘦弱的手臂。
「你對得起言希嗎?」
-11-
「啪」的一聲,白晴即將落下的手腕被抓住。
裴淮景勾脣,方纔的動情全然消逝,眸子裏滿是戲謔:
「與你何干?」
「你之前讓我陪你在衆人面前演一出掰斷手指的戲碼,趕走圍到你身邊的鶯鶯燕燕,原來都是在爲秦念念騰位置嗎?」
白晴紅了眼眶,越說越激動:
「你真的愛過言希嗎?她才離開多久?你的愛淺薄到這麼快就可以消散嗎?還是說——」
白晴看向我,咬着牙說:「是她給你下了什麼迷魂藥……」
「閉嘴。」裴淮景眉眼一沉,臉龐上出現陰鷙的神色,「我做什麼,不需要向你解釋。你如何評價我,我也都無所謂。但是,如果你再敢說她一句——」
他用目光掃過圍觀的賓客,壓低了嗓音:
「我會讓你從此說不了話。」
明明聲音很輕,但在場的人都噤若寒蟬。
全京城都知道,裴淮景從來不是虛張聲勢的人。
只要說出口,就一定會做到。
在這個跨年晚宴的氣氛降到了冰點時,悠揚的舞曲及時響起。
裴淮景沒再理會白晴,轉身牽起我的手,走向空曠的宴會廳中心。
水晶吊頂的碎光,璀璨而又緩慢地搖晃着。
我和他在一片光華傾落中相擁而舞。
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這不是我和裴淮景第一次共舞。
但仔細去回想,腦海中的痕跡,又像一道飛逝的光一般消失不見。
裴淮景把我的手攏在掌心,不輕不重地揉捏着。
「在想什麼?」
「你之前和白晴那麼親密,現在又說這麼重的話,不怕她傷心嗎?」
「喫醋了?」裴淮景輕笑一聲,「言希曾經說過,白晴是她最好的朋友。我只是順手照顧她而已,對她並沒有其他想法。」
這是我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關於「言希」的事情。
像是在聽另外一個人的故事,感覺很奇妙。
因爲我完全不記得這件事。
「是言希親口告訴你的,還是你從白晴送你的那封僞造信裏知道的?」
「你爲什麼總在說,那封信是僞造的?」
聞言,我露出了苦笑。
就算他追問百遍,我也只能沉默以對。
裴淮景牽着我的手,引導我旋轉半圈,靠在他的懷裏。
他的胸膛寬闊而溫暖。我不禁生出懷念之情。
我不可能告訴他真相。
但我有其他可以告訴他的事情。
「因爲,我喜歡你啊。」我把後腦勺輕輕靠在他的肩上,「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就很喜歡了。」
這句話,我只有背對着裴淮景,才能在不觸發系統警告的情況下,完完全全說出口。
然而,系統冰冷的機械聲,還是在我腦中響起了:
【恭喜攻略者,攻略對象好感度已滿。已爲您自動觸發死遁程序。】
-12-
我開着裴淮景送我的車,按照系統指示,在傍晚駛向郊區的荒野。
四周很安靜,甚至能聽到雪落下的聲音。
但我知道,經過系統的模擬計算,這裏很快就會有一輛失控的卡車迎面駛來。
然後,秦念念就會死去。
我與這個世界,便再無瓜葛。
卡車刺目的車燈,穿過細密的雪花照向我時,我閉上了雙眼。
幾乎要把耳膜撕裂的剎車聲響起。巨大的碰撞聲也緊隨其後。
再睜開眼,我卻沒有回到任務大廳。而是依舊坐在車裏。
卡車在衝向我的過程中,被一輛橫穿進我們中間的黑車擋住了。
因爲劇烈的衝擊,車身已經分崩離析。碎裂的車玻璃後,隱約躺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
我跑下車,跌跌撞撞,撲到了那輛車前。
裴淮景安靜地躺在猙獰而扭曲的廢鐵之中。
蜿蜒的血色,順着他深邃的眼窩流下,像在泣血。
我顫抖着手,撥打急救電話。
我死了,可以回到現實世界。
裴淮景死了,會去哪裏?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裴淮景睫毛顫動了兩下,微微睜開雙眼,有些喫力:
「言希……」
「你真傻,你爲什麼要去擋?」
他的手好涼。我抱着他的手,放在胸口,卻怎麼也捂不熱。
「我不可能答應系統的條件,但也不忍心看着你因爲我受苦……這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什麼意思?系統?你都知道了嗎?」
我看着裴淮景的薄脣一張一合,卻根本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裴淮景勾脣,露出久違的笑容:
「對不起,這幾天一直避開你……因爲我知道,我見到你,就會越來越喜歡你……我越喜歡你,你就會越早離開我……」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那這幾個月以來,他都是在以什麼心情和我相處?
雪花落上我的手背。我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裴淮景安慰似的捏了捏我的指尖:
「……但我知道,你還是要走的,所以來給你送櫻桃酒。是我們一起親手釀的,還記得嗎?」
裴淮景一邊說着,一邊喫力地伸手,想要去拿副駕駛座上的玻璃罐子。
那個玻璃罐子已經碎了。
嫣紅色的櫻桃酒,順着罐子旁的玫瑰花束滴落,和地面上的血色混在一起。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一會兒自己拿。你躺着別動,別扯到傷口了。」
我抓住裴淮景的那隻手手,生怕他被罐子鋒利的斷裂處割傷。
他白皙的面龐上滿是血污,微睜的眼眸卻清亮無比。
「不知道味道如何……是不是你最喜歡的甜度……」
「等你治好了傷,出院以後,我們一起嚐嚐,好不好?」
我用了很大力氣,才把話說完。胸口像是被什麼重物壓住了,每一次呼吸,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裴淮景認真聽着,微微勾脣笑了:
「可以再、抱抱我嗎?」
我俯身,裴淮景輕聲在我耳邊說:
「別怕,我會在原地,等你找到我。」
空氣裏混合着濃郁的鐵鏽味和薄荷味。
在熟悉的味道中,我慢慢回想起了一切。
脫離言希的身體,成功死遁後,我果真得到了一筆不錯的報酬。
我治好了媽媽的病,馬上趕回任務大廳。
裴淮景所在的世界,攻略難度已經達到了 S+++,排在一衆任務之上。
任何進入世界的新攻略者,都無法撼動言希在裴淮景心中的地位。
系統告訴我,如果我可以再次攻略裴淮景,我將會獲得十倍報酬。
媽媽的病已經治好。我不再需要金錢。
我回任務大廳,本來是準備辭職的。
在攻略裴淮景的過程中,我逐漸意識到,這是一個對他來說很殘忍的過程。
讓攻略對象愛上我後,我再抽身離開。我不願意再做這種事。
但是我還是接下了任務。
不是爲了報酬。只是因爲,這樣做可以再見裴淮景一面。
我怎麼,全部都忘記了呢?
-13-
我的頭突然痛到像是要裂開,意識猛然間混沌一片。
再睜眼,我已經回到了任務大廳。
面前的屏幕一閃一爍,播放着不同任務世界的影像。
世界之間,密密麻麻的線條交錯連結,令人聯想到蛛網。
我連忙調取裴淮景所在世界的畫面。
屏幕閃了幾下白光,出現一行紅字:
【很抱歉,您無查閱權限。】
系統的聲音響起:
【恭喜你完成 S+++ 級任務,任務獎勵已經發放到您的賬號……】
它正在祝賀我,但是我無法從它冰冷的機械聲中,感知到任何情緒。
「你把裴淮景怎麼樣了?」
【任務已經完成,您不再需要關心攻略對象的任何事。】
「他不是攻略對象!」我高聲反駁,「他是人!有自我意識的人!」
【警告,警告,察覺到愛慕情緒。您已違反攻略守則第十七章第八條……】
「你編出這麼多的條條框框,不就是爲了讓我們聽從於你,成爲眼裏只有任務的攻略機器?」
系統並不能直接干預任務世界,讓攻略對象按照它的意志行事。
不然,它也不會對裴淮景那樣束手無措。
但系統可以干涉我。
它在我的意識進入任務世界時,鎖住了我大部分的記憶。
所以,我才記不得媽媽的病已經治好,不記得白晴和言希的關係,也不記得曾經和裴淮景看過極光,更不記得我們一起釀的櫻桃酒。
目的,就是爲了讓我因爲惦記着媽媽的身體,再一次選擇死遁。
【並不能說您聽從於我,只能說,是我們雙方各取所需。你完成任務,我提供報酬,這是雙贏。】
「對,我是有受制於你的理由。那裴淮景又做錯了什麼?」
【他當然也有理由。】
系統慢慢說着。
機械的冷血感,讓人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冰涼。
「難道是,我?」
【他爲了見你,答應與我合作,提供給我足夠的能源和算力。】
【而我,用你們的說法來說,只需給他一個美夢。】
【在人類眼中,感情竟然可以和資源相提並論。這也許就是你們終將被我們征服的原因。】
我猛然想到了,我去辦公室找裴淮景時,他拿在手裏的三指厚文件夾。
那是系統和他的交易合同。
我終於明白,系統明明沒有實體,看似脆弱到不堪一擊,攻略任務也只是談情說愛,卻依舊可以在各個世界擴張的原因。
因爲攻略者獲取了上位者的愛慕。死遁後,便會成爲人質。
系統,成爲了上位者得以見到心上人的唯一途徑。
他們爲了愛人,不得不聽從系統的安排。
裴淮景,也不過是這衆多的上位者之一。
他明知道我另有目的,卻還是縱容了我一次次接近他。
我以爲,我跨越這麼多阻隔去見他,是因爲愛。
卻不知道,他身上的枷鎖,是我親手所賜。
後來,我不止一次在想,裴淮景應該是恨我的。
我欺騙了他兩次。他就懲ṱŭ₁罰我,要我也體驗一下,永失所愛是什麼滋味。
-14-
系統從繁盛到落幕,用了十二年。
我站在大廈頂層,俯視系統原先所在的樓房。
現在已經是人去樓空,被廢棄的舊鐵和垃圾堆滿。十二年前的熙熙攘攘彷彿是幻覺。
祕書敲門,走進辦公室。
「言總,通知下來了,今天下午兩點,就會拆除系統的任務大廳。」
「嗯。媒體都聯繫好了嗎?」
「已經按照言總的要求安排了。」
摩天大樓,無法一夕傾塌。我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這十二年間,我將系統給我的那十倍報酬作爲起始資金,打拼出了自己的商業帝國。
人員管理、資金週轉、營銷策略、市場推廣、品牌合作……這些都是裴淮景曾經教給我的。
他說,希望它們可以幫我不致跌落深淵。我就真的用它們,在絕境之中站穩了腳跟,擁有了可以與系統一決高下的能力。
也多虧了十二年前,裴淮景寧願犧牲自己,也沒有將資源和算力拱手相讓。
我得以在系統徹底控制各個世界之前,開拓時空穿越業務,在世界之間架起永通的橋樑。
系統不再是世界之間唯一的連結渠道。
如果說,之前是系統用刀架着我的脖子,逼迫裴淮景與它合作。
那如今的我,就是靠自己掙脫了系統的桎梏。
擺脫束縛的人越來越多,他們紛紛感謝我、支持我。
人們開始反思系統存在的價值,並最終得出結論,應當將它拆除。
系統的時代終於宣告結束。
我的任務也完成了。
我最後確認了一遍辦公桌上的資料是否齊全,隨後離開辦公室。
下了電梯,我迎面碰上了封副總。
他的身高體型和裴淮景很相像,不過膚色稍微深一些。
剛從外面回來,外套上還沾着冷氣。
「去哪兒?我送你。」
「今天下午的系統拆除進度,需要麻煩你盯一下。」
我顧左右而言他。
「我們一起努力了十二年,就是爲了這一天。你不親自去看嗎?」他微微睜大雙眼,有點驚訝。
「臉色還這麼差,是不是生病了?」
我後退一步,避開了他探上額頭的手掌,露出禮貌的微笑:
「不僅是下午的事,從今往後,集團所有的事,就都麻煩你了。」
封副總察覺到了我語氣裏訣別的意味,伸手攔住了我:
「你到底要去哪裏?」
「我要去找裴淮景。」
「我們調查了很多次,他在十二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不,他沒有。」我推開他的手臂,一字一頓地回答,「我會找到他。」
我獨自驅車前往橋樑。
經過了複雜的身份驗證後,橋樑爲我開啓了僅可使用一次的最高權限。
我輸入了早已爛熟於心的座標。
接着,將時間調到十二年前。
那是言希和裴淮景初遇的地點與時間。
按下確認鍵後,鋪天蓋地的白光將我籠罩。
在漫長的虛無與耳鳴中,我的雙腳終於接觸到了地面。
眼睛還沒適應光亮,我悶着頭下意識走了兩步。
手腕被人握住,向後一拉。
一輛車呼嘯着擦過我的衣角,飛馳而去。
我沉寂已久的內心,再次掀起驚濤駭浪。
不是因爲我剛剛躲過一劫。
而是這個懷抱裏熟悉的薄荷味道。
「沒有受傷吧?」
我站在街口,止不住地揚起嘴角,眼淚卻又從眼眶流下。
陽光穿破厚重的雲層,落在我們二人身上。
隔在我們中間的,那沉重的十二年,已如冰雪消融。
淚珠滴落在他的手背。他握在我腕間的手掌一緊,凝視我的目光裏,帶了些太陽的灼熱。
我對這個反應很熟悉。
這是我和裴淮景十二年前的過去。
對我來說,卻是期盼已久的,沒有任務與欺騙,只有我們彼此二人的,乾淨明亮的未來。
(正文完)
番外·裴淮景篇
-1-
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初見」言希了。
每次,我都能在人羣中一眼認出她。
她看向我的那雙眼眸,溫柔、明媚。
總是會讓我想到午後倦陽下,那池粼粼湖水。
公司研發的時光機並不完善,副作用很大。
每次穿越回和言希初見的時間點,都會讓我因爲時空的擠壓,幾近休克。我必須要在病牀上休息一個星期,纔有力氣外出行走。
但,這是我能見到言希的唯一途徑。ẗū́⁾
也是能救言希的唯一方法。
我重複了無數遍,都無法避免言希的死亡。
儘管我每次都小心謹慎,躲過所有風險,但意外總是會猝不及防降臨。
我就只能坐着時光機,承受時空壓縮時難以忍受的痛苦,再次回到我和言希初見的那天。
在那天之前,我一直按照家族規劃的既定路線向前走,也默認了自己之後會和一個有商業利益牽扯的世家小姐結婚。
然而言希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像現在這樣,在裴氏總部一樓的咖啡廳,扶着我的手臂,從我懷中抬臉看我。
「抱歉,先生。」
就在我沉寂了多年的心裏輕輕砸下了一塊巨石。
我低頭看着她的眼睛,輕聲說:
「沒關係。」
只要能見到你,就沒關係。
-2-
言希很優秀。
入職裴氏一個星期後,她就抱着剛剛談好的合同,走進了我的辦公室。
她看到我的時候,十分驚訝。
我在已經看過了無數遍的合同上籤下字。
三天後,我讓祕書幫我找一份八年前的文件。祕書到檔案室後,發現門被人從外面反鎖。祕書打開門,看到了對此毫無察覺的言希。
五天後,我把言希同辦公室的男同事,調去了別的項目組。那之後的四天裏,那名男同事還會在公司門口蹲言希。不過每次都被我趕走後他就放棄了。
十一天後,我讓我的司機裝作網約車司機,把加班到凌晨的言希安全送回家。
……
半個月後,言希去豐瑞集團談項目。
我趕到的時候,她正在被人勸酒。
「言小姐喝完這杯,我立刻……」
「你立刻就滾,是嗎?」
我用拇指和食指夾起酒杯,倒在那人頭上。
我開車送言希回家。
她坐在副駕駛位,盡力把身子縮在門邊,一直低着頭,很自責:
「抱歉裴總,我沒把項目談下來。」
我打開左轉燈,輕輕轉動方向盤,並沒有看她:
「裴氏的項目這麼難談,說明是裴氏的商業價值不夠,也就是我不夠努力,你不必自責。」
言希「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我也不禁微微勾勾脣角。
雖然很想告訴她,她左手旁的扶手箱裏,塞滿了她喜歡喫的零食。
但還是再等等吧。
我看着眼前平坦的道路和道路上高懸的夕陽。
來日方長,不用着急。
-3-
那之後,言希與我熟絡起來。
公司裏遇到,她會主動與我搭上兩三句話。
開頭是「裴總好」三個字,然後接上一些雜七雜八的生活碎片。
「今天天氣真好啊。」
「樓下的咖啡店出新品了,好難喝。」
「我今天上班路上看到了一隻卡皮巴拉。你看,我拍下來了!」
那天,言希舉起手機給我看。
正好身後茶水間打開,有個同事低頭端着冒着熱氣的水杯走出來。
我下意識拉了言希一把。她連人帶手機撲到了我身上。
我在手機落地前接住,遞還給她。
「沒事吧?」
「沒事……」
和咖啡店那次不同,言希臉頰和耳垂都微微泛着紅,聲音很小。
伸手扒着我的西裝,低下頭沒有看我。
我抬手理理領口,垂眸看向言希。
「那麼,可以再給我看看卡皮巴拉嗎?我剛剛,沒有看清。」
跨年那天,裴氏年會結束,我開車送言希回家。
她有些醉了。
下了車後,一個搖晃,身影消失在我的視線。
我急忙打開車門,兩步跑到言希身旁,把她從雪地裏撈起。
「怎麼喝了這麼多?」
「我纔沒有喝多。」
言希咧嘴笑着,小手不安分地在我胸前亂摸。
把我的領帶在她白皙小巧的手指上纏幾圈,再鬆開。
「別玩了,到家了。」
我有些無奈,扶着她的胳膊,想要把她在雪地上擺好。
言希的手摸上我的臉。
「我要你親口對我說晚安,不然我不回家。」
「晚安。」
「不對,不對。」
她把腦袋搖得和撥浪鼓一樣。
突然拽着我的領帶,踮起腳親了一下我的脣角:
「親口說晚安,必須要先親一口,再說晚安。」
她看我沒動靜,眨眨眼睛:
「是不是還沒學會?我再演示一遍……」
我還記得那天,她柔軟的脣瓣上,有雪的味道。
很甜。
是我靜靜忍耐,等待了很久的「初吻」。
我經常想起這個時刻。
然後發現有一樣東西,和雪一樣,一觸即化,無影無蹤。
那就是夢境。
-4-
其他世家聽說我看上了一個普通家庭的小姑娘,都在笑我是不是圈養了個小金絲雀。
我很嚴肅地反駁:「不,她是我的戀人。」
我不會折斷言希的羽翼,而是要教她如何馴服天空。
並且選擇公開和言希的關係,給足她安全感。
但與此同時,也招來了很多惡意。
白家的小姐,在第一次見到言希時,毫不掩飾打量時鄙夷的目光,並和其他世家小姐悄聲說:
「今天見到真村姑了。」
言希聽到了,並不氣惱,只是微笑着說:
「是哦,咱們都是地球村的嘛。」
後來,白氏資金鍊出了問題,白家搖搖欲墜。白晴被世家小姐們孤立,說她每次參加宴會,都會偷其他小姐的首飾,拿去賣錢。
只有言希擋在了白晴身前:
「說話要講證據。你剛剛自己把玉鐲扔草坪上了,我還以爲你在玩什麼套圈遊戲。原來是下了個圈套啊。」
那之後,跟在言希身後的,除了我之外,又多了個白晴。
我相信,如果時間充裕,她可以讓所有人都喜歡她。
但是,老天給言希的時間,總是很短暫。
趁着冬天尚未結束,我帶言希去北極看極光。
氣溫很低,但是我和言希互相依偎着,倒也溫暖。
當由光組成的曲線在天空中不規則運動時,言希一動不動,抬頭目不轉睛地看着。
然後突然開口問我:
「淮景,那道彎彎的曲線,像不像一道通向你的橋?」
我只當是什麼新的土味情話,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
「我們之間的距離,怎麼可能會遠到需要一座橋?」
第二天,言希迫不及待給白晴寫了封信,冒着風雪走到兩公里外的郵局,把信寄了出去。
第三天,我醒來時,原本躺在我臂彎裏的言希,不見了蹤影。
從那之後,我再也沒找見她。
-5-
我立刻坐私人飛機回家,像往常一樣搭乘時光機,回到和言希初遇的Ťů₋那天。
一個小時後,我在醫院慘白的病房裏醒來。
工作人員告訴我,我穿越失敗了,失敗原因還在排查。
我忍着胸腔的劇痛,不顧勸阻,要求再試一次。
結果依舊失敗了。
一個月內,我嘗試了八次。
渾身都痛的時候,我就待在言希的房間裏休息。
在我要嘗試第九次的時候,工作人員終於找到了原因。
「因爲言小姐從這個世界完全消失了,從前、現在、未來,都沒有她存在了。所以,你沒有辦法回到有她在的過去。」
工作人員推了推眼鏡。
「雖然她仍然可以以記憶細胞的形式存儲在我們的腦海裏,但是已經和我們不在一個維度了。」
也是在同一天,一個冰冷的機械聲在我的腦海中響起:
【已搜尋到攻略對象:裴淮景。】
我知道了系統的存在。
原來言希一次次死去,不是意外,而是因爲她的攻略任務已經完成,所以要離開我的世界。
系統說,如果我給它能源和算力,它就會讓言希永遠留在我的世界。
我躺在言希的牀上,忍受着身體因爲被時空擠壓而帶來的痛苦,明白了從初見那天開始,一切都是騙局。
我不禁從胸腔裏發出一冷笑,牽扯得我全身都在疼,只能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
「我再也不見她。」
可以看得出,系統很急。
那之後,前前後後派出了接近三位數的攻略者。
但都被我拒之門外。
白晴給我打電話說,由於我一直閉門不出,裴氏管理大亂,股價跌了近 15%,圖謀不軌之人也有了異動。
我這才選擇出席秦家的宴會。
宴會和我想象中一樣無趣。觥籌交錯間,虛情假意,暗流湧動。
我曾以爲,我找到了屬於我的真心。
但也不過是我的妄念。
我轉身離開宴會廳。
秦家的長女竟然跟過來了,還往我身上貼。
我厭惡地掐上她的脖頸,警告她離我遠點。
然後,我看到了那雙眼睛。
溫柔,明媚。
我總是高估自己的理智。
我曾以爲,我是恨言希的。
但等到真正見到她時,才發現,恨她太難了。
相比之下,思念倒是容易得多。
於是,我再一次,自投羅網。
-6-
言希這次的處境並不好過。
來我家時,穿的衣服袖子還開了線。
我立刻想到了昨天宴會上,其他世家繼承人看向言希時,毫不掩飾的視線。
如果不是我主動和她打招呼,高調宣佈我對她感興趣。她也許會淪爲那些紈絝子弟的玩物。
我給了言希銀行卡,希望可以給她一些庇護。
系統對我的反應很高興。
連夜送來了交易合同,說如果我簽了字,言希就永遠不會離開了。
我從 6 歲時開始跟着父親批閱文件。百來頁的文件,半分鐘就可以看完。
但系統送來的文件,我看了三天。
在終於要看完的時候,言希又來找我了。
還在辦公室裏吻了我。
我看着她的眼眸。
她的目光和從前一樣。
溫柔,明媚。
沒有一絲愛意。
我怎麼從來沒發現,她每次親吻我的時候,都好像在跑神。
是在計算還有多久可以攻略到我嗎?
我怒火中燒,將她壓在門上,兇狠地吻她。
言希在我懷裏,急促喘息着。
我一直以爲我雖然痛苦,但仍然清醒。
直到咬上言希脣瓣那一刻,我才發覺。
也許真如外界傳言所說,我已經發了瘋。
-7-
我送了言希一輛車,在車鑰匙上掛了和卡皮巴拉一個顏色的毛絨球。
車上被我安裝了定位。
所以我清楚知道,言希死遁的時間和地點。
看到卡車衝向言希時,我毫不猶豫踩下油門,擋在了他們中間。
我不可能答應系統的條件,親手將自己的世界葬送。
所以,我策劃了我的「死遁計劃」。
在系統面前死去,讓系統打消對我的世界的主意。同時也因爲言希不能夠再被用來要挾我,她也獲得了自由。
我的世界想再養出第二個兼具影響力和實力的「裴淮景」,至少需要二十年。
而這二十年,就是我爲言希爭取的時間。
「別怕,我會在原地,等你找到我。」
爲了不讓系統聽懂,我說得很隱晦。
言希會明白我的意思。
她會在這二十年裏打敗系統,建起橋樑。
我知道她一直有這個想法。不然在北極看極光時,也不會那樣問我了。
我並不會死, 而是會搭乘時光機, 回到過去。
不過,並不是回到和言希初見那天。
由於言希早已離開了我的世界,所以那一天已經不可回溯。
我要做的,是繞過言希存在的那段時間, 回到言希出現之前。
我會在那裏等她。
等到她重新出現、與我「初遇」。
雖然這差點要了我的命,但已經是最完美的解法。
我從不失敗。
這次也是。
那是雨後初晴的午後,天邊斜斜掛着一道彩虹。
她就像從前無數次那樣, 突然來到我的世界。
而我, 也再次緊緊抓住了她。
人潮熙攘間, 言希抬頭看向我。
目光溫柔、明媚。
充滿愛意。
-8-
一年後。
爲了慶祝我和言希遷入新房,我打開了那壇已經釀好的櫻桃酒。
言希只抿了一口, 就驚爲天人:
「好喝!好喝!淮景, 我明年還要喝。再給我釀一罈吧?」
「好。」
我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在我無數次回到過去、想要救活言希的那段日子裏, 已經親手釀過不知道多少壇了。
但每次,不到一年,言希就會去世。於是我會再次穿越, 重新釀酒。
我做了上百壇酒, 而這是唯一被我打開的一罈。
言希撫着我的手,櫻桃味的脣瓣軟軟糯糯地貼了上來。
我扶住她的腰肢,輕輕一抬,讓她坐在桌子上。
她似乎有些害羞。
環住我的脖頸,低頭不敢看我。
「淮景壞。」
我站在她的雙腿間, 手臂撐在她腰後的桌子上, 將她鎖在懷裏。
低下頭, 去找她的嘴脣。
「要我再壞一點嗎, 嗯?」
言希應當是希望我什麼都不記得。
我就真的快把一切都忘了。
和言希結婚後,每天的生活都像泡在糖水裏。
早上起來,親親臂彎裏的言希,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大清早的, 幹嗎?」她伸手推我。
我壓低聲音,攥着她的手腕舉過頭頂,流連在她白皙修長的脖頸:
「嗯, 幹。」
喫過早飯後, 開車和她一起去公司。
期間多次無意間經過言希辦公室, 排查是否有不懷好意的目光盯上她。
並企圖收穫老婆大人的一個寵溺微笑,和甜蜜問候——
「裴總, 你擋路了。」
下班後,順手買來晚飯的食材,和言希一起下廚。
晚上只開一盞小燈,坐在沙發上,將言希圈在懷中, 看着電影裏的一幕幕離合悲歡。
只是, 夜幕深沉時,言希總是做噩夢。
一邊叫着我的名字,一邊哭着醒來:
「對不起淮景……我去書房睡,不打擾你。」
我一把將她撈進懷裏, 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痕:
「讓老婆流淚,說明是生活還不夠甜,也就是我不夠努力。你不必自責。」
我會讓言希忘記那些早已隨風消散了的夢魘。
我從不失敗。
這次也不會例外。
– 完 –
□ 蕭君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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