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滄是我的學霸前桌。
人前好學生,人後把我堵器材室親嘴。
「第一眼見你,我就知道你也喜歡男的。」
我沉默。
他循循善誘:
「懷縣地兒小,要找男人談戀愛不容易。」
「眼下我來了,你敢說。」
他直勾勾盯着我:「對我沒有一點動心?」
-1-
周滄上輩子大概是條警犬。
我前腳剛在體育器材室的仰臥起坐墊躺下,後腳他就找來了。
「言海,跟我回教室上課。」
昨晚熬夜看小說,沒睡夠本來就心煩。
這會看到他那張陰魂不散的臉,燥得想把屋頂掀了。
「不回,滾。」
「不滾。」
周滄試圖拉我起來,「你這周已經逃三次課了,不能再逃了。」
他不動手還好,他一動手,我的火徹底憋不住了,用力一甩:「你他媽煩不煩?」
他重心不穩身子向前一撲,手撐地跪在墊子上,眼鏡滑到了鼻尖。
明明姿勢很狼狽,卻半點沒有放棄的意思。
用那雙失去鏡片阻擋的漂亮眼睛不依不饒與我對視:
「學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學習,現在不努力將來想後悔都來不及,你得爲自己的前途負……」
「操!別唸了!」
腦殼疼。
唐僧見了他都得甘拜下風。
周滄停頓半秒,嘴巴一張又開始叭叭。
叭得我殺心四起,翻坐起來把他壓在身下,揪住他的衣領舉起拳頭,惡狠狠威脅:「再煩老子就在這辦了你!」
周滄不念了。
他的眼鏡在剛纔飛了出去,眼角劃了一道細小的傷痕。
胸口的校服釦子被我扯崩兩顆,露出脖子上和白皙皮膚形成鮮明對比的紅繩。
他定定看了我幾秒,喉結滾了滾,仰頭親上我的嘴。
「求之不得。」
「……」
我靠。
我傻了。
這對嗎?
我們理解的辦是一個意思嗎??
-2-
「這麼震驚?初吻?」
「……」可不嗎。
十八年了第一次親嘴兒。
周滄齜牙樂:「巧了,我也是。」
他盯着我的嘴,大有再來一次之意。
我回神,慌里慌張撒手退到一旁。
生怕慢了他又整出什麼驚世駭俗的動作。
周滄慢吞吞坐起來,看着戒備的我不出聲地笑。
他歪頭舔了舔嘴脣,問:「知道我爲什麼來這讀書嗎?」
周滄是省裏來的轉學生,聽說他爸超有錢,媽媽是小三,原配知道後大鬧一場,所以把他們娘倆發放到我們這小破縣城來了。
這事不光彩,我一時有些說不出口。
周滄讀懂了我的難以啓齒:「我媽不是小三。」
他戲謔地挑了挑眉,「現在跟ţüₕ我生活在一起的女人是家裏請來照顧我的保姆。」
什麼意思?
「簡單來說,就是我來這的原因與家庭矛盾無關。」
我迷茫:「那是爲啥?」
「因爲我是同性戀。」
「……」
「大城市玩的花,小地方傳統。」
「家裏人天真地認爲換個環境就能改變我的性取向。」
周滄聳肩:「可惜這玩意兒是天生的,誰也改不了。」
他突然抬眼:「你說是吧?」
「……是什麼?什麼就是了!你問我做什麼?!」
「言海,別裝了。」
周滄的視線探照燈一般打在我身上。
「我第一眼見你,就知道我們是同類人。」
-3-
我和周滄第一次見面不是在學校。
八月底,暑假的尾巴。
受颱風影響,下午三點的天黑得猶如潑了墨,雷聲陣陣,噼裏啪啦地下着大雨。
我和陳良在巷尾的街機廳殺紅了眼,盯着電子屏左右開弓,左手瘋狂甩搖桿,右手拍按鈕拍出殘影。
身後圍了一堆沒錢買幣的氣氛組小屁孩兒,聲兒喊得比外頭雷聲還大。
陳良打遊戲聒噪,嘴巴一刻不停:「我閃,嘿,我跳,跳!看老子的旋風……臥槽!」
春麗一個百裂腳把他的殘血紅人 ko 了。
連贏五局,我爽了,心情頗好地把剩下的幾個幣隨機賞給了旁邊的小孩兒。
陳良懊惱地把頭髮抓成雞窩:「不打了,沒勁!」
他手裏也還有沒用完的幣,眼睛掃過一張張寫滿期盼的臉,目光鎖定小孩堆裏唯一的女生。
「來,你來和他打,贏了哥哥請你喫碎碎冰。」
短髮小女孩酷酷接過遊戲幣,比了個 ok 的手勢。
我和陳良都樂了,周滄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
渾身溼透,黑色 T 恤貼在身上,印出明顯的腹肌形狀,好在褲子夠厚,瞧不出什麼。
脖子和腳踝上的紅繩很是顯眼,鞋側印了個大大的勾,不知道是什麼牌子,沒見過。
往上,我靠。
好帥的一張臉。
比神鵰俠侶裏面的古天樂還帥!
就是看起來心情不大好,臉很臭。
他那天沒戴眼鏡,眼角不耐煩地耷拉着。
也沒管滴水的頭髮,從褲兜掏出錢包,抽出一張綠色毛爺爺,買了整整 50 元遊戲幣。
1998 年的 50 元相當於普通家庭一週的生活費。
嘖,我心想八成是哪家少爺走窮親戚來了。
他問老闆要了一根菸,又借了個火。
「啪,啪,啪」,老闆打了三次才把火點着。
他叼着煙湊上去深深吸了一口,側身背靠到收銀臺上,雙肘往上一搭,煙在肺裏過了一圈後才把煙取下來夾在指尖,然後仰頭吐出一串菸圈。
煙霧繚繞中,我們四目相對。
他眯了眯眼。
我莫名有種偷看被抓包的窘迫,不動聲色移開視線。
肩膀驀地一沉,我驚了驚,側目。
陳良笑得猥瑣:「看到哪個美女了?耳朵這麼紅。」
我沒好氣地拍掉肩膀上他的爪子:「滾滾滾。」
心裏想的卻是周滄的臉。
操。
長得真他媽帶勁。
-4-
當週滄以轉學生的身份出現在班裏的時候,我有那麼一瞬間以爲自己在做夢。Ţû⁴
講臺上,班主任老高神色飛揚地滔滔不絕,唾沫星子雨露均霑地濺在第一排每個同學臉上。
說什麼他來自省高尖子班,拿過一堆我記不住名聽着都頭暈的奧賽獎項。
人和人之間差距就是這麼大哈。
他的十八歲在臺上拿獎,我的十八歲不學無術。
頭回聽說城裏學校還分班。
哪像我們這,大雜燴。
好的差的摻一塊兒。
周滄全程乖巧地站在老高邊上,臉上浮着恰到好處的微笑。
我撐着腦袋,細細打量這位老師眼裏的大寶貝。
頭髮剃短了,鼻樑上多了副笨重的黑框眼鏡。
上衣釦子一絲不苟地扣到頂,褲子熨得極其平整,腳上穿了雙嶄新的回力小白鞋。
和前幾天在街機廳的形象大相徑庭,但仍然很帥。
整個人看上去清爽陽光,愣是把土得掉渣的藍色校服套裝穿出了時尚感。
放眼望去,班上已經有好些個女同學在冒粉紅泡泡了。
周滄個頭高,老師不好把他的座位排在前面,於是他成了我的前桌。
他剛坐好,老高就興沖沖宣佈要建學習互助小組。
周滄的到來,讓他對本班的升學率重新燃起希望。
就近分配原則,他成了我們這一圈的學習小組長。
我?學習?
開玩笑,沒可能的。
下課後我踢了踢周滄的凳子:「哥們。」
他回過頭,溫和地問:「同學,怎麼了?」
看樣子是沒認出我來。
上次離得遠,只覺得他白。
現在離得近了,發現他不僅僅是白,皮膚嫩得跟剝了殼的雞蛋一樣。
我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我沒打算考大學,學習的事你不用管我。」
「不行。」他拒絕的乾脆,「我答應老師會盡力的。」
我耐心解釋:「老高知道我什麼德行,他不會怪你的。」
周滄搖頭:「我這個人,答應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
我就煩這些讀書人,腦子跟支了根木棍在裏頭似的,不曉得拐彎。
-5-
周滄跟我較上勁了。
放學揪着不讓我走,硬要我和小組其他人一起寫完當天的作業才能回家。
行。
他帥,我給他個面子。
不就是填空嗎。
ABCD 歐姆定律氫氦鋰鈹硼。
寫滿完事兒。
我在周滄的瞳孔地震中瀟灑離去。
第二天,我的課桌上放着他幫我改好的作業。
甚至還貼心地模仿了我的狗爬字跡。
一科不落,每天如此。
明白了。
田螺姑娘式療法。
老子不喫這一套。
愛寫寫,喫飽了撐的。
我早上通常沒胃口,不愛喫早飯。
周滄開始給我帶喫的。
學校門口味道最好的一家煎餅,我爲數不多能喫下去的早飯之一。
好好好。
賄賂療法。
買都買了,浪費糧食可恥。
他給我買早飯,我請他喝可樂,扯平。
體育課,剛下完雨地滑。
我打籃球耍帥,摔了,兩個膝蓋摔稀巴爛。
其實不去醫院也沒事,反正我皮糙肉厚,水一衝,弄點紅藥水塗塗,幾天就長好了。
周滄說:「不行,疼,會留疤。」
「大老爺們怕什……我靠,你幹嘛?!」
他看起來瘦,勁是真不小。
腦子裏一閃而過那天他溼 t 恤下的腹肌。
我趴在他背上,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馬。
周滄揹我走到校門口,向門衛大爺借了輛自行車,蹬了一路上坡送我到醫院。
九月底的天依舊炎熱,他後背衣服暈開一大片汗水。
懂了。
關愛療法。
……大不了以後他摔跤我也同樣關心他一回唄。
時間一晃過去兩個多月,本來我沒覺着有啥不對勁。
直到半個月前和陳良去喫夜宵,喫到一半我起身說我得回去了,不然明天起不來上學會遲到。
話說出口,我倆都愣了。
我一個連逃課都是家常便飯的萬年吊車尾,居然會怕遲到?
更可怕的是上週期中測驗,我還真他孃的比上學期末多考了九十多分。
不行。這不是我。
我怎麼能變成愛學習的好孩子呢?
我這輩子就算再努力也不可能走進光明,不過是泥潭打滾,越滾越髒。
我就該安安分分呆在原來的世界裏。
-6-
周滄真的很煩。
他苦口婆心、嘮嘮叨叨的樣子像極了我去世的外婆。
看在他是好心的份上,我拼命忍着沒拿拳頭揍他。
今兒確實是忍無可忍了,想着揍他一頓沒準以後他就不會再來煩我了。
結果拳頭沒揮成功,倒把自己的初吻賠上了。
心機男。
明明一早就認出我,卻裝了這麼久。
我有種被人狠狠擺了一道的不痛快:「爲什麼裝作沒見過我?」
周滄躺回墊子,雙手背到腦後,半掀着眼皮一言不發地看了我好一會兒。
在我即將暴走前,他「撲哧」一下笑出聲。
「如你那天所見,我不是什麼好人。」
太陽穿過老舊的木窗照亮半邊器材室,他的臉沐浴在光下白得幾乎透明,眼裏的邪氣一覽無餘。
「言海,你太嫩了。」
「不過對視一眼,耳朵就紅透了。」
「我怕太主動,會把你嚇跑。」
哦。
合着過去幾個月他都在演戲。
可笑的是我他媽還真信了他是個好好學生,以爲初見時他的滿身戾氣不過是青春期的偶爾叛逆。
那我這些天的內心掙扎算什麼?
越小的地方越人言可畏。
在懷縣,不怕男人家暴出軌,就怕他是個娘娘腔娶不到老婆生不出兒子。
而像我這種男人喜歡男人的,傳出去不僅會被唾沫星子淹死,還會給捉走關進精神病院。
努力隱藏了這麼多年的祕密,如今被他一語道破。
……操蛋人生。
我忽然覺着好沒意思,破罐子破摔地承認了:「所以呢?你的目的是什麼?」
「談戀愛嗎?」
「……」
我一時間被口水嗆得肺都快咳出來。
周滄蹲過來幫我順氣兒,邊拍我的背邊說:
「同性戀又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還有人和動物結婚呢。」
「龍陽之好可以追溯到我國的先秦時期,著名的柏拉圖式愛情最初指的也是同性之間的愛。」
「時代在更迭,社會在進步。沒準過個幾年,同性戀婚姻ẗũ̂⁴就合法了呢。」
我抹掉咳出來的眼淚:「你這些話要放在納粹時期,死一百次都不夠。」
他睨我一眼,幫忙順氣的手從背移到我的下巴,五指張開用力把我的頭掰向他。
「你也說了,那是在納粹時期。」
周滄逼我正視他的眼睛,那裏頭閃爍着瘋狂和不羈。
「難不成你打算裝一輩子異性戀?」
「和不愛的女人結婚生子,騙她也騙自己。」
「對她公平嗎?」
「你自己呢,甘心嗎?」
他稍作停頓:
「懷縣這地兒小,碰上同類的概率低。」
「可眼下我來了。」
他湊近:「你敢說,對我沒有一點動心?」
我聞見了他身上皁香混合着淡淡菸草的氣味。
又清新,又頹靡。
就像他這個人,矛盾,割裂。
也讓人着迷。
動心嗎?
當然。
我的心從來沒有跳得這麼歡快過。
心室泵出的每一滴血都沾染着荷爾蒙的味道,流經血管到達身體的角角落落。
面對近在咫尺的周滄,我不受控地嚥了口唾沫。
他精準地接收到信號,輕笑一聲,重重吻了上來。
-7-
周滄長得帶勁,親起來更帶勁。
舌頭勾一勾,我魂就被勾跑了,只想要更多。
冷不丁的,他咬了我下脣一口。
我喫痛,迷迷糊糊停下:「咬我幹嘛?」
周滄把下巴靠在我肩頭,悶笑:「言海,你好像……」
我低頭一看,樂了:「嘁,你也不比我的冷靜多少。」
「恩。」他蹭了蹭我的頸根,剛修剪過的頭髮有些刺撓。
我從不知道自己的脖子會這麼敏感,過電一般,癢得一激靈。
周滄感覺到我的顫慄,壞心眼地用鼻尖輕輕劃過,最後停在我耳旁:「要我幫你嗎?恩?」
「要……」
「老大,你在裏面嗎?!」
器材室外炸雷似的響起陳良的大嗓門,直接給我炸歇菜了。
嚇得我一個彈射起身,三步並兩步撿起周滄掉落在地上的眼鏡快速懟回他臉上。
驚慌失措中視線不經意掃過他的褲子。
我靠。
這傢伙怎麼還在精神抖擻!
我趕緊彎腰把他被我撩起來的衣服往下使勁扯了扯,周滄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哈,瞧給你緊張的。」
我都沒來得及瞪他門就開了,陳良咬着個棒棒糖,半邊頭髮翹上了天,顯然是剛睡醒。
乍見周滄,他愣了愣:「嚯,你小子又來勸我老大從良啦?」
他嘖了兩聲,搖頭:「小爺勸你還是放……」
話說一半,不說了。
面色狐疑地看看周滄又看看我,嘴巴越張越大。
我僵住,心想完了完了完了。
餘光瞄到牆角豎着的木棍,尋思着要不一棍把他打暈先,後面的事後面再說。
邪念正起,就聽見他臥槽一聲:「你倆打架了?!」
陳良指着周滄崩掉釦子的衣領:「雖然說周滄這小子是煩了點,但憑良心講人也沒壞心啊,老大你咋把人衣服都扯破了!」
「……」這呆子。
我剛鬆了口氣,陳良:「你倆嘴咋都腫了?」
我眼皮一跳,邁步朝牆角走去。
「你倆揹着我……」
我握住了木棍。
「……喫辣條啦?」
「……」
陳良瞪大眼睛:「難不成,你倆是爲了搶辣條喫打起來的??」
我默默鬆手。
算了。
這小子的腦子本來就不好。
不打也癡呆。
再看周滄。
埋頭憋笑憋地整個人都在抖。
-8-
我暫時不太想看到陳良這個呆頭鵝的臉,決定跟周滄回教室上課。
回去路上,周滄從口袋裏摸出兩個大大泡泡糖:「要哪個味的?」
我拿起熱帶水果味的拆開丟進嘴裏:「謝了。」
「我說的談戀愛,是ťūₐ認真的。」
「……」
距離下午第一節課上課還有五六分鐘,周圍全是朝教室趕的學生。
周滄的聲兒不大,但我心虛啊,生怕旁邊的人聽見。
我想叫他閉嘴別在人多的地方說,可嘴裏的口香糖還沒嚼巴開,粘在大牙上,急得我給了他一肘子。
周滄悶哼一聲,捂着被擊中的肋下:「打是情,罵是愛,我就當你同意了。」
「?」
我眉一皺:「你他媽……」
「別Ŧū́ₑ說髒話,不文明。」周滄伸手搭上我的肩,「也別動不動就心虛。」
他抬抬下巴,示意我看路過的幾個男生。
「男生之間,勾肩搭背再正常不過了。」
他笑得意味深長:「別人只會認爲我們是好哥們。」
周滄攬得緊了些,正好垂胸口前的手不規矩地一捏。
哥倆好地在我耳邊低語:「你說是吧。」
我說不出話,咬着腮幫子抵抗那股酥麻。
膽戰心驚地四下張望,見無人注意才鬆了口氣。
轉臉對上嘴角噙着壞笑的周滄。
媽的。
眼鏡都擋不住他的禽獸氣質。
我紅着臉呵斥他:「你是瘋了嗎?!」
「不是。」他的眼神熱烈直白,「我是喜歡你喜歡ƭṻₒ到情難自禁。」
我、靠。
城裏人都這麼會講情話的嗎?
成。
我土。
愛聽。
招架不住。
就算他玩我我也認了。
「談。」
「啊?」周滄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到底臉皮不夠厚,羞得慌,抿嘴橫了他一眼。
於是周滄以「好哥們」的名義摟了我一路。
一到教室,他自動切換回好學生面孔。
整個背影透着四個大字:道貌岸然。
用俗話說就是:死裝。
-9-
對於我改邪歸正,月考又進步五十多分,老高表示十分欣慰,在班會上大力表揚了周滄一番。
而藉口督促我學習調整座位變成我同桌的某人,正在桌下玩我的手指。
他提筆在紙上唰唰寫下幾個字,然後撓了撓我的手心。
上頭寫着:「晚上夜宵?」
我點頭。
他繼續寫:「喊上陳良。」
我又點點頭。
最近我們都是三人行。
一塊夜宵一塊打街機一塊看電影。
陳良,一款掩蓋我倆關係最合適的電燈泡。
電燈泡今天單方面失戀了。
他追了一年多的女生跟隔壁學校一男的好了,鬱悶得啤酒一瓶接一瓶往肚裏灌。
灌得多了酒從眼裏流出來,紅着眼問我和周滄:「爲啥呀?我差哪兒了?」
憑良心講,陳良條件真不錯。
父母原來是廠裏的雙職工,後來抓住機會下海經商。
爸爸在縣裏做起了連鎖超市,媽媽開了服裝店。
他又是獨生子,家裏寵他寵得不得了。
人雖看着不着四六吧,心地是真的好,善良,真誠。
跟我那幫只知道打架惹事的狐朋狗友有本質區別,也是我在懷縣最信任的兄弟。
我剛想開口安慰他幾句,周滄:「哪來那麼多爲什麼?人不喜歡你唄。」
「就算你是吳彥祖,人該不喜歡你還是不喜歡你。」
他往嘴裏丟了一顆炒花生米,「嘎吱」一下咬碎:「更何況你長得比吳彥祖差遠了。」
陳良聽得心梗,悲從中來,眼淚嘩啦啦地流。
沒一會兒把自己灌醉了,趴桌上不省人事。
始作俑者絲毫沒有愧疚之心,我無語:「你是喫了老鼠藥嗎?嘴巴那麼毒。」
「我是幫他認清事實,這玩意兒本來就強求不來。」
周滄忽然起身,隔着中間醉過去的陳良假裝給我倒酒,趁機蜻蜓點水親了我臉頰一口,親完就又坐回去了。
他衝我拋了個媚眼:「不是誰都和我們一樣剛好兩情相悅的。」
我他媽。
心臟病都要被他搞出來。
「周滄你能不能收着點兒?!」
他一語雙關:「我喜歡。」
喜歡你也喜歡親近你。
沒談戀愛的時候我十分唾棄那些在大街上摟成一團的小情侶,現在很能感同身受。
喜歡會把人變成磁鐵。
時時刻刻想要和對方進行肢體接觸,擁抱,親吻,撫摸。
恨不能融進對方的身體。
我多麼想此時光明正大去回應他,可惜我們性別相同。
只能將激盪的心意藏進漆黑的夜裏,盼一個天明。
我伸手,從陳良身後牽上對岸另一隻滾燙的手。
偷來 2 秒鐘情誼相通。
-10-
今年冬天格外冷,一陣風吹過,涼得人抖Ṭū⁵三抖。
按說男生體熱,抗凍。
周滄卻跟姑娘家家一樣,棉毛褲,羽絨馬甲,帽子耳罩圍巾手套,裏三層外三層裹嚴嚴實實。
比來冬天來南方的北方人穿的還多。
教室的窗縫漏風,周滄寫一會字就得把手伸我懷裏捂捂,有時捂着捂着就開始不安分。
「海哥的腹肌好硬噢。」
「……」我拍掉他作亂的手。
「海哥身上真暖和,好想晚上一起睡覺噢。」
我心頭一跳,拿起橡皮三下五除二把本子上的字擦掉。
寫騷話用鉛筆,何嘗不是一種未雨綢繆呢?
有一回老高眼尖瞧見了:「言海!你在傳什麼?」
我背上頃刻間冒了一層冷汗,橡皮和本子差點沒被我擦出火花來,總算是在他走到教室後面前擦乾淨了。
老高捏着空白的紙,問周滄我寫了啥。
周滄:「他畫烏龜來着。」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些話翻譯成烏龜亂爬也不是沒道理。
老高劈頭蓋臉給我一通罵,叫我別影響周滄學習。
我特麼冤死了。
回回都是他先招我,偏偏我只能啞巴喫黃連。
課堂上沒法子,課後我還能放過他?
周滄這小子皮膚是真嫩啊,用點力就紅,不怕癢怕疼。
疼了要咬我,不疼了吧又宛若妖精上身纏上來:「海哥今兒沒喫飯?」
……磨死我得了。
「海哥。」
「幹嘛!」
我一圈一圈地往他脖子上繞圍巾,怎麼圍怎麼醜。
妖精周滄也不急,散漫地靠着沙發扶手,左手燃了支菸,表情饜足地吸。
紅潮未褪的臉慢悠悠探過來,輕輕吐出一陣霧。
眼神殘留着些許迷離:「我們去打耳洞吧。」
「哈?」
這是整哪出?
「你不是說【愛你愛到殺死你】裏頭的黎明好帥嗎?」
想起來了。
上週末我們租了碟片在家看,電影裏黎明假扮成男同性戀擔任女主的保姆,爲了裝 gay,他戴了單邊耳釘。
怪好看的。
我揉了揉周滄柔軟厚實的耳垂,應道:「好。」
我打耳洞什麼樣不知道,但周滄怎麼樣都只會帥上加帥。
-11-
我帶周滄來到小巷裏的紋身店。
店老闆是李豪Ṱű⁰的堂哥,我有陣子沒和他們來往了。
周滄不喜歡我跟他們混,他怕我回頭攤上事。
巧了,李豪今兒正好在他哥這。
「喲,海哥,好久不見啊。」
我假笑:「你小子新發型挺帥啊。」
他弄了頭綿羊成精一般的捲髮,戴了副茶色圓框墨鏡,活像在東邊擺攤的算命瞎子。
男人愛被誇,一誇就樂,露出一口歪七扭八的牙:「有眼光!」
李豪把墨鏡勾下來,一雙賊溜溜的老鼠眼在周滄身上掃來掃去:「海哥什麼時候和好學生處這麼好了?」
他陰陽怪氣地哼一聲,「難怪最近不和我們玩了。」
周滄遞了根菸給李豪,又給自己點上,手指撣了撣菸灰:「好學生?不敢當。」
「紅塔山?」李豪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雖然紅塔山在 90 年代末的受喜愛程度已經有所下滑,但對於窮光蛋的毛頭小子來說仍舊是價格昂貴,難得能抽上一根的奢侈香菸。
周滄大方,把剩下的半包煙全給了李豪。
他頓時眉開眼笑,一口一個滄哥地叫。
打耳洞也沒收我倆錢,甚至熱情地想打一送一。
我木着臉:「謝了,不了。」
我言海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暈針。
暈針就算了,連這小破鋼釘都暈。
打耳洞的槍架耳朵上的時候,我的臉就白了。
要不是礙於面子,我很想兩眼一翻昏過去算了。
別說。
真挺疼。
像是被大公雞狠狠叨了一口。
尤其外頭寒風一吹,耳洞那塊抽着疼。
周滄憋了許久,這會笑得停不下來。
「你剛臉白的,跟包子鋪剛出鍋的饅頭似的。」
我抬手往他腦門上不輕不重敲了一下:「哼。」
餘光瞄到他紅紅的耳垂,語氣不自覺軟下來:「疼嗎?」
「疼。」
周滄嘴上說疼,眼裏卻閃着興奮的光。
「但一想到我們一塊疼,我就特高興。」
我們一人打了一個耳洞,他打的左邊,我打的右邊,正好一對兒。
我心下一動,橫豎四下無人,飛快地啄了口他的脣。
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癡癡地笑。
笑着笑着,周滄整個人僵住了。
臉上的血色肉眼可見褪了個一乾二淨。
我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巷子的入口站了一個穿黑色大衣的漂亮女人。
是周滄的媽媽。
-12-
周滄跟他媽媽回去了。
第二天,他沒來上課。
這種時候不出現纔是最好的選擇,可我擔心,偷摸去到他家。
本來想在門口偷聽一會就走,人還沒走到,就聽見屋子裏傳來咒罵聲。
我三個臺階一步向上趕,剛踏上最後一個臺階,「砰」的一聲巨響。
周滄說過他不愛帶鑰匙,通常鎖完門就把鑰匙扔入戶的地毯下。
我掀起灰撲撲的地毯從底下摸出鑰匙,開門衝了進去。
進門就看見與周滄眉眼有幾分相似的男人手裏抓了條竹凳子,怒氣衝衝要往周滄身上砸。
我想也沒想,一腳踹過去。
男人一個趔趄,差點被自己手裏的凳子砸到腳。
周滄驚詫地扭頭:「你怎麼來了?!」
「就是這個小崽子是不是?!」周滄的爸順手抄起櫃子上的雞毛撣子,「我沒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周滄媽媽去攔他:「別衝動,畢竟是別人家孩子,你別給人打……」
「別他媽礙事!滾開!」
女人個頭嬌小,喫不住男人的力道,往一邊倒去,肚子磕到桌角,疼地發不出聲,捂着腹部滑坐在地。
周滄炸了,衝上去和他扭打在一塊。
「周玉書!操你大爺的別動我媽!」
他家的保姆扶起他媽媽,我上前去幫周滄,場面一度混亂。
我從小打了無數次架,周滄沒我能打,到底年輕有力,加上倆人打一人。
沒過一會周玉書就脫了力,狼狽地撐着牆喘氣。
打架打不贏,他嘴沒個停。
「反了你了!聯合外人打老子?!」
「周滄你要不要臉?都把你送到這犄角旮旯裏了還不安分?才幾個月就和人談上了?!」
周滄的媽媽坐在沙發上小聲地哭,周玉書突發神經病對她大吼:「哭什麼哭?!」
「都是你生的好兒子!生什麼不好,生出個同性戀!」
「我他媽倒了八輩子當初娶你當老婆!」
女人身子一顫,難過的樣子叫我這個外人瞧着都於心不忍。
「哈。」
「哈哈哈哈哈哈」
沉默許久的周滄大笑出聲,面上的嘲諷幾乎凝成實質。
他的衣服因爲打架變得皺皺巴巴,手上幾道醒目的劃傷,嘴角青腫,眉梢眼尾帶着一股狠戾,眼神兇得要喫人。
我猛然回想起初見他時他的模樣。
可後來他只是偶爾耍壞,再沒這樣過。
顯然,都是這個男人逼的。
「是我媽倒了八輩子黴嫁了你。」
「周玉書,你兒子爲什麼是同性戀,你心裏沒數嗎?」
周玉書眼裏的慌亂一閃而過,色厲內茬地開口:「你在胡說什麼?!」
周滄抹了把脣邊的血,憎惡地看着對方:「你以爲結婚生了孩子就能掩蓋自己是同性戀的事實嗎?」
周玉書瞳孔劇烈地顫動:「閉嘴!」
「周玉書你就是個懦夫,就知道用女人當擋箭牌,蹉跎了我媽一輩子,還要反過來怪她!」
「呵,喜歡男人,卻跟女人上牀生小孩,你真噁心。」
周滄鄙視的眼神刺痛了周玉書,他口不擇言道:「是,你勇敢,你曉得這小子是什麼人嗎你就敢喜歡?」
他抖着手指向我:「他媽是個精神病你知不知道?」
「親手殺了小兒子,在精神病院關了十幾年的瘋女人的兒子。」
「你就不怕萬一他哪天發瘋,也把你給殺了?」
我的腦子霎那間一片空白。
那些刻意想要遺忘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從記憶深處飛出來,化作白綾扼住我的喉嚨,阻隔了空氣,令人窒息。
-13-
我幸福的童年時代終結在五歲。
一個平平無奇的傍晚,大人們剛下班,我和幾個年齡相仿的小夥伴在職工家屬院裏玩耍打鬧。
媽媽許迎春當時懷着九個月身孕,只長肚子不長肉,從後頭看背影依舊少女。
爸爸言墨是公認的好女婿,會賺錢,會疼老婆。
他在廚房炒菜,媽媽在坐搖椅上一邊喫水果一邊看他忙活。
一個穿紅裙子的陌生女人路過堆沙子的我,走進了我家的院子。
過了一會兒,我爸抱着媽媽衝出來,媽媽白色的裙子一片鮮紅。
我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懵裏懵懂愣在原地,他們也完全忘記在外頭玩沙子的大兒子,直到天上亮滿星星,外婆來了。
她哄我睡下,對着窗外流了半宿淚。
小夥伴們漸漸不跟我玩了,他們的爸爸媽媽看見我就會把他們抱走。
「迎春給人當了這麼多年小三,嘖嘖,還給人生了兩個兒子。」
「那正主一瞧就不是好對付的,迎春這回遭咯。」
「我就說言墨一個做生意的外地老闆,怎麼會看上咱們這的女人。說不準是迎春仗着自己有點姿色,知三當三呢。」
……
70 年代末,國家還沒開始大力打擊重婚罪,相關法律也尚未進一步完善。
我媽對言墨已婚的事毫不知情,她生我的時候才 21 歲,自己還是個半大孩子。
可口說無憑,廠裏怕影響不好開除了她,她月份不足早產又傷了身。
那頭言墨的心思全在安撫正牌老婆身上,他是倒插門女婿,全仰賴女方家的資源,是萬萬不可能爲了外頭的女人放棄本家的。
最後他給我媽打了一筆鉅款,足夠我媽不工作養大我和我弟,又把在懷縣的兩套房子全過給了我媽,當作補償,一走了之。
我媽在月子裏情緒崩潰,抱着早產的我弟要跳樓。
沒跳成,被醫護人員攔下來了。
阻攔的過程中沒抱穩,弟弟從 6 樓掉了下去。
她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孩子落地開花。
瘋了。
好在有外婆,她給我親爹去了電話。
發生這樣的事,他再混球也還是回來了一趟。
將全部財產轉到我名下,監護人更改成外婆,等我成年,就能自由支配這些錢財了。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他,做完這些他連夜走了。
從此我成了殺人犯精神病的兒子,遭到其他人孤立,聽盡了世人最惡毒的言語,只能和家裏情況同樣亂七八糟,沒人管沒人要的小孩玩在一塊。
全靠外婆,一次次把我從危險的邊緣往回拉。
以至於我長成了半歪不歪的樣子。
既沒辦法完全當個混蛋,也沒辦法做純粹的好人。
外婆在我初三的暑假腦溢血去世了。
她走的突然,對我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倘若說此前我的世界尚有一絲光亮,那個暑假,我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
像一頭得了瘋病的牛,到處打架惹事。
有次下手太重砍傷了人,蹲在局裏心想擱這呆一輩子也不錯,省得放出去給社會添亂。
後來陳良和他爸媽來警局替我做保釋,阿姨抱着我哭。
說我可不能出事,她得替許迎春看着我。
她們是從小玩到大的閨蜜,我家出事那會他們在外經商,幾年後纔回來。
整個懷縣也就他家不嫌棄我的身份,主動讓陳良找我玩,會去精神病院探望我媽,外婆在的時候時不時串個門帶點水果給我們。
外婆去世我沒哭,下葬我沒哭。
遲來一個月的眼淚在阿姨溫暖的懷抱裏孵化,奔湧而出。
陳良是個感性的人,見我們哭他也在一邊抹眼淚。
「老大,你好好的,外婆在天上看着你呢。」
一句話把我的心揉稀碎,剛止住的眼淚又捲土重來。
我沒再鬼混,只覺得倦怠。
這場酣暢淋漓的哭泣彷彿抽乾了我身體裏的能量,我想着混完高中,成年後用言墨留給我的錢開個小店餬口,一人喫飽全家不愁,在懷縣守着我媽給她養老送終……
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遇見周滄, 是老天眷顧。
人生能有這樣一段經歷,哪怕短暫,也足夠了。
-14-
「我知道。」
周滄淡淡地看過來,語氣篤定。
「他不會。」
「言海是個很好的人。」
他看我的眼神太溫柔了,我鼻子發酸, 感覺自己被一股巨大的暖流裹住, 很心安。
周滄轉頭, 黑眸灼灼,半抬起下巴質問周玉書:「再說,父母犯的錯,憑什麼給孩子判死刑?」
他冷聲譏諷:「可笑。」
周玉書抓起桌上的茶杯擲到自己兒子頭上, 120 救護車的警鈴響了一路。
周滄回省城了。
十二天後我收到他寄來的信:
言海, 別擔心,我的頭沒事。
我媽給我轉回原來的學校了, 高考之前我們怕是見不到面了。
我不在你也要好好學習, 別浪費了你的好腦子。
多的話我就不說了,矯情。
我在上海等你。
這封信在我的枕頭下壓了一年多, 高考出分那天我撥通了信上留的電話。
「喂。」
「我考上了。」
聽筒對面是周滄熟悉的笑聲:「我就知道你能行。」
番外:
-1-
在懷縣看到我媽的那一刻,我全身的血液都凍住了。
果然, 那個男人也來了。
他就是個神經病, 罵了我和我媽很久。
直到鄰居受不了, 隔着窗戶大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孩子明天還上學呢!」
第二天他說要帶我走,我不同意。
就算把我扔去北極,我也不可能改變性向。
更何況我喜歡的人就在這裏。
周玉書年紀越大脾氣越爆, 一言不合就動手。
言海那一腳踢得是真解氣,就猜到這傻子會忍不住找上門來。
這傻子……我怎麼可能對他的情況一無所知。
喜歡一個人當然會千方百計去了解他,誰家沒點破事,他也是受害者。
喜歡誰喜歡的是人,又不是對方的家庭背景。
算我大意,沒料到周玉書會惱羞成怒成這樣。
一茶杯給我幹醫院去了。
不過人生就是這樣,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我媽經過這次的事徹底看清了周玉書的爲人,連親生兒子都下得去手,他還有什麼做不出的呢。
周玉書這幾年生意不好,虧了不少錢。
我外公外婆家大業大,幫他兜了好幾次底。
我媽以幫他還清目前債款作爲條件, 和他離了婚。
我一心撲在學習上, 化思念爲動力,天天盼着高考快些到來,好去上海跟言海團聚。
去上海是我提議的。
那邊經濟發展迅速,經濟發達的地方人的觀念也走在前頭,或許會有我們這個羣體的容身之處呢。
欣慰的是隨着時代發展人們的包容度日益增高,如今我們兩個四十來歲的老大叔,無論去哪都能光明正大地在街上牽手。
恩,願祖國越來越繁榮昌盛。
-2-
我是陳良。
我操操操操操操操。
真是嘴在前面跑腦子在後頭追。
嘖嘖。
機智如我。
居然這麼快就想出喫辣條的理由。
再晚上一秒,腦袋就要喫棍子了。
他們倆不會以爲自己隱藏的很好吧。
特麼。
我這個電燈泡梗在兩個人中間真的很難受啊喂!
他們倆那小眼神,是正常哥們之間會有的樣子嗎?!
還特麼在夜宵攤親臉?!
我都替他們捏一把汗,酒都差點一下給我全嚇醒咯。
害,裝死也是個技術活啊。
我其實不是很理解他們之間的感情, but 尊重。
看海哥爲了考去上海那麼努力,我真心地祝福他們。
時光荏苒,我居然能在有生之年參加他們的婚禮。
嗚嗚嗚。
愛情真美好。
祝天下有情人都終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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