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港圈那位貴不可攀的大佬陳東霆,做了快兩年的金絲雀。
情正濃時,我收了他母親五百萬支票,捲了珠寶首飾,走得無影無蹤。
再後來,京圈盛宴上,我正被人輕薄刁難,陳東霆忽然被人簇擁着出現。
無數鶯鶯燕燕試圖攀附,他卻只冷眼看向角落裏不敢抬頭的我:
「養了只鳥不聽話,溜了,今天專程來捉她回去。」
「什麼鳥還要陳先生親自來捉?」
陳東霆哼笑一聲:「養不熟的……一隻白眼金絲鳥。」
-1-
被拐多年,二十二歲時,我終於被家人尋回。
父母憐惜我的遭遇,「精心」爲我挑選了未婚夫。
訂婚宴上,未婚夫周啓森正要爲我戴上戒指時,廳外忽然傳來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我忍不住向外看去。
一個穿着白色小禮服,頭上還戴着白紗的漂亮女人。
正推開安保人員,跑進了宴會廳。
「啓森,你不能娶她!」
「你被騙了,謝家人聯合起來在騙你!」
她神情激動,臉上滿是淚痕。
看到周啓森後,那雙眼立刻就亮了:「啓森,你聽我說,我有證據,謝家人騙了你……」
她說完,忽然伸手指住我的臉,大聲控訴道:「謝窈在香港給人做過一年多的情人!」
「她被拐賣這麼多年,不知經歷過多少男人,早就不乾淨了!」
「啓森,你怎麼能受這樣的羞辱!」
「我可以和你分手,只要你能過得好,但我實在沒辦法眼睜睜看着你被人矇在鼓裏這樣羞辱!」
原本嘈雜的現場,忽然一片死寂。
周啓森臉色鐵青,視線緩慢落在我臉上:「謝窈,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2-
我僵硬地看向臺下。
我的父親一臉屈辱慍怒,我的母親別過臉,似在抽泣,根本不肯看我。
六歲走丟被拐賣,二十二歲被謝家尋回。
我原本以爲從此就有家有親人,再不用捱打受罪了。
可沒想到,等着我的還是火坑。
回家的第三天,父親強勢地通知我。
我走失這麼多年,過往的經歷自然不會清白。
爲了不影響謝家聲譽和姐妹們的婚嫁。
他們爲我精心挑選了未婚夫。
要我儘快訂婚。
周家有求於謝家,自然答應。
但周啓森,好像並不知道我這些過去。
-3-
我的沉默與難堪。
無疑已經告訴了周啓森答案。
「欺人太甚!」周啓森狠狠將戒指摔在地上。
他一把推開我,轉身走下臺。
蘇韻哭得梨花帶淚:「啓森……」
周啓森有些動容,緊緊握住她的ťū⁺手大步離開。
賓客不知什麼時候散去的。
謝蘅走過來叫我:「妹妹,爸爸讓你過來一趟。」
她並不是我親姐姐,原本只是謝家資助的孤女。
後來爲了報答謝家的恩情,認了我父母做乾爸乾媽。
能幹,漂亮,賢惠,懂事,名校畢業,履歷乾乾淨淨。
謝家人都很喜歡她。
我跟着她去了父親的書房。
剛進門,臉上就捱了一巴掌。
「謝家幾輩子的人都被你丟乾淨了!」
「竟然去給人做情人,我要是你,早就一頭碰死,沒臉活在這世上!」
「你今晚就跪在這裏,從明天開始讓你姐姐好好教教你!」
父親罵完,摔上門離開了。
謝蘅在我旁邊的沙發上施施然坐了下來。
她的目光從我的臉上,一寸一寸地往下滑,尤其在胸口處逗留了好一會兒。
「聽人說,人販子會專門從拐來的孩子裏挑出長得漂亮的精心培養。」
「你看你這麼瘦,卻胸大腰細,他們是不是給你喫了什麼藥了?」
我轉過臉,羞憤讓我控制不住地淚盈於眶:「如果好奇的話,你去試試不Ṫū́₂就行了!」
謝蘅笑出聲來:「我可沒這樣的福氣。」
「不過妹妹,你真的在香港給人做了情人嗎?」
我閉了眼,實在不想聽她這樣聒噪。
我不說話,謝蘅就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她站起身向外走:「好心提醒你一句,和周啓森的婚事吹了,以後爸媽再給你找的對象,怕是一個不如一個了。」
「好妹妹,你就做好心理準備吧。」
-4-
此刻身在京城的我,當然也不會知道,從陳東霆那裏逃走後發生的事。
夜晚,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庫裏南,猶如利劍刺破了港城的雨夜。
司機小心翼翼從後視鏡裏打量了一下男人的神色,輕聲詢問:
「陳先生,今晚仍是回石澳半島的房子嗎?」
陳東霆扯了扯領帶,靠在車座上微閉了眼。
今晚應酬,他喝得有些多。
此刻就有些頭疼不舒服。
可比起身體不舒服,更讓他覺得不適的。
是心裏漚着的那一團火。
三個月前,他嬌養的姑娘收了他母親的五百萬支票,捲了淺水灣別墅裏所有的珠寶首飾包包,走得無影無蹤。
而他從國外出差回來,深夜下飛機後就直接去尋她。
在國外時百忙之中還抽出時間去了一趟拍賣行,給她拍了一顆足有二十克拉的粉鑽。
結果半夜回到淺水灣,偌大的別墅一片漆黑,臥房裏空蕩蕩凌亂不堪,宛如遭了賊。
傭人個個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他動了怒,才問清來龍去脈。
倒是生生把自己給氣笑了。
更讓他窩火的是,連夜讓助手去查她的行蹤和下落。
這一查,倒是有趣。
不但阮清禾這個名字不是她本名,就連身份學歷過往履歷,全是假的。
「回淺水灣。」
陳東霆忽然的一句,司機差點嚇了一個激靈。
自從阮小姐捲鋪蓋走人後,陳先生就再沒回過淺水灣別墅一次。
司機一邊應着,心裏卻在打鼓。
難不成陳先生,還對阮小姐念念不忘嗎?
回了淺水灣別墅,陳東霆直接去了二樓的主臥。
房間裏仍是當日的模樣,亂七八糟一片。
梳妝檯抽屜半開着。
他走過去,靠在妝臺邊,將抽屜拉開。
最深處放着幾個精緻的首飾盒,他隨手拿了出來。
幾顆鑽石,最小的也有八克拉,像是被它的主人遺忘了。
雜七雜八拿了那一大堆,倒不如帶走這些鑽石。
「不識貨。」陳東霆隨手將盒子扔進抽屜裏,轉身向外走。
差不多兩年前,彷彿也是這樣的雨夜。
衣裙溼透,狼狽不堪的姑娘撲到他身前,拽住他的衣袖尋求一次庇佑。
他一時起了惻隱之心,救了她一條性命。
她倒是好,養不熟的白眼狼。
陳東霆下樓,點了一支菸,她最好自求多福,日後別再遇上什麼坎坎坷坷。
因爲,他絕對是不會再對她心軟一次的。
-5-
謝蘅說的話沒有錯。
父母如今爲我挑選ţŭ₃的相親對象,甚至有四十歲的喪偶富豪。
但是很可惜,我名聲糟糕透頂。
人家根本不想娶我。
謝家雖然想要趕緊把我打發出去,但到底還要顧念名聲。
因此我倒是逃過了這一劫。
今晚京圈的慈善晚宴,父母特意讓謝蘅帶我去參加。
也許就是想要幫我物色一個願意娶我的人。
因此我被打扮得嬌豔動人,而謝蘅,依舊走的人淡如菊的清雅路線。
我們倆剛出現在宴會廳,就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只是,看向謝蘅的目光都是傾慕和善意。
但看向我的目光,卻多半都是不屑和譏諷。
謝蘅很快被跟她相熟的小姐妹拉過去說話。
我一個人就去了角落僻靜處的休息區。
「她怎麼好意思來的。」
「做情人……祖宗的棺材板都要按不住了。」
「不止這樣,聽說她跟過的男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天啊,她會不會有什麼病?我們還是離她遠一點……」
「其實,我覺得她也挺可憐的,好像五六歲就被拐賣了,那些過去,也不能全怪她的吧。」
人羣裏靜默了一瞬,旋即卻是默契地轉移了話題。
並沒有人附和那個幫我說話的人。
我看了那個臉圓圓的女孩一眼,對她遙遙舉了舉酒杯,表示謝意。
接着將杯中酒飲盡,又連着倒了兩杯。
喝得微醺的時候,有個男人過來搭訕。
我不想理會,就說累了想要休息。
那男人大約覺得丟了臉面,當下拉了臉,一杯酒就潑在了我身上。
酒水溼透了胸口單薄的衣料,一片朦朧的雪白起伏。
對方看得眼熱,伸手扯了紙巾要給我擦拭。
我忙推開他的手,趔趄起身想要躲開。
卻又被他扯住手腕拉回了沙發上:「謝小姐,裝什麼清純呢……」
他的手再次落下時,內場忽然安靜了下來。
片刻的安靜後,忽又起了嗡聲不斷的議論。
「是陳先生……」
「好像是港城陳家的那一位!」
「天!他怎麼會來這裏?今晚不過是個小型慈善宴……」
「聽說宋太太和陳先生的母親有點交情,大約是看長輩的面子。」
所有人都激動不已,紛紛翹首張望,爲難我的男人也離開了。
我緩緩站起身,隔着喧鬧的人羣,遠遠只看到被人簇擁着的那道頎長身影。
我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一個英俊無比的側臉。
但我卻還是一眼就認出,原來他們口中的陳先生,
竟然就是當年我爲保命,給他做了三年金絲雀的男人……
他那張臉一如既往的神色寡淡,沒有任何多餘表情。
讓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可就在數月前,我還在與他耳鬢廝磨……
-6-
失神間,陳東霆像是注意到了我的視線,驀地抬眼看了過來。
我還沒來得及躲閃,目光就與他的撞上了。
但只有大約一秒鐘,他就冷淡地移開了視線。
我自嘲地輕笑了一聲。
在陳東霆的視線移開後,就緩緩垂了眼簾。
這是衣香鬢影的名利場,我卻是最格格不入的那一個。
從我丟棄掉與阮清禾有關的一切,做回謝窈之後。
我和陳東霆的過去,就是上輩子的事了。
也許,他根本早就忘記阮清禾這個人。
甚至連她的樣子,都記不住了。
我重新在角落裏那張沙發上坐下。
廳內換了舒緩的音樂,安靜了許多。
彷彿從陳東霆到來之後,所有人忽然都變得紳士淑女了起來。
陳東霆的身邊圍滿了人。
長輩們帶着家中的小姐,意圖在這位港城而來的貴客面前,留下驚鴻一瞥的好印象。
今晚宴會的主人宋太太更是開心不已。
她怎麼都料不到,原本根本沒抱希望的一句玩笑。
陳東霆竟然會應下,且真的出席了。
要知道這位主兒,是出了名的討厭應酬。
就連他母親樊家大小姐,都輕易請不動他。
宋太太能和港城那位名媛中的名媛,樊家大小姐交情匪淺,自然是個極精明的人。
她不動聲色地讓人疏散了人羣,笑着跟陳東霆寒暄:
「你難得來京一趟,原本以爲請不動你呢。」
「養了只鳥不聽話,溜了,今天專程來捉她回去。」
陳東霆淡淡回覆,聽不出語氣裏的情緒。
謝蘅抿嘴一笑,輕柔接了一句:「什麼鳥還要陳先生親自來捉?」
陳東霆哼笑一聲,忽然抬眼,冷冷看向我所在的那個角落。
「養不熟的……一隻白眼金絲雀。」
謝蘅一怔,宋太太也是瞬間了悟。
感情這位爺忽然來京,又紆尊降貴地來這種小場合。
竟是爲了一個女人啊。
-7-
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陳東霆那一記視線冷而疏離的視線落在我臉上那一瞬。
我只覺得臉頰熱燙,脊背猶如針刺。
連一秒鐘,都無法再待下去。
沿着長長的走廊奔出去時,外面夜色正深。
身後燈火通明的所在,卻像是會吞噬掉我的張大的獸口。
我拎着裙襬奔下臺階,一直走到燈火晦暗的園林深處。
纔在冰涼的石凳上失神坐下,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可還沒等到我放鬆下來。
一隻男人的手,忽然自後握住Ťû⁽了我的肩。
「謝小姐……真巧啊,又捉到你了。」
令人作嘔的嘴臉拉近,正是剛纔在酒醉後輕薄我的那個人。
我一把推開他,起身就想跑。
他卻伸手攥住了我的長髮。
我疼得尖叫,口鼻卻又被他緊緊捂住。
「跑什麼跑,老子又不是不給你錢……」
「你這些年跟了這麼多男人,多我一個怎麼了?」
他將我直接摁在了一棵矮樹上,喘着粗氣,猩紅着一雙眼逼近。
我別過臉,狠狠提膝往他身上撞去。
男人喫疼地鬆手,我轉身就跑。
只可惜裙子太緊,雖撞到了他的要害,但力道並不重。
剛跑出去一步,就被他追上,一巴掌就搧在了我臉上。
這一巴掌太重,我半邊臉瞬間腫了,滿嘴的鐵鏽味兒。
「給臉不要臉了是吧!」男人扭曲着臉,一手捂住下體,又舉了手往我臉上打去。
我頭暈目眩,連站都站不穩,根本躲不開。
可這一巴掌並沒能落在我臉上。
那男人卻慘叫了一聲,旋即卻又好似被人掐住了喉嚨,再無聲息。
樹影重重。
遠處的錦繡浮華仿若是海市蜃樓。
陳東霆更像是這虛幻影像裏不該存在的神謫。
他的保鏢將那個男人拖走。
四周再一次靜寂下來。
我捂着紅腫的臉,下意識地後退。
可高跟鞋絆住了緋紅的裙襬,布帛撕裂的聲響很輕,卻讓人難堪。
我別過臉去,長髮散亂,遮住了整張臉。
不知如何面對他。
也並不想,在自己最狼狽的時候,面對他。
-8-
「阮清禾。」
陳東霆撥開面前的枝蔓,邁步向前。
走出陰影那一瞬,頭頂的月華盡數將他籠罩。
「現在是不是該叫你謝小姐?」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沒什麼波瀾。
但那麼久的日夜相伴,我對他多少還是有些瞭解。
他在動怒。
我咬緊了舌尖,不肯開口。
陳東霆沒有走到我面前。
他和我之間,就隔着那麼兩三米的距離。
夜風挾裹着淡淡的酒香和煙味兒,撲入鼻息。
我漸漸思緒紊亂。
回到謝家以後,經歷的這一切就像是極不真實的噩夢。
但從小顛沛流離喫盡苦頭。
早已看盡人情冷暖。
我並不覺得難受或是委屈。
哪怕周啓森當場悔婚,哪怕我被人揭穿曾給人做金絲雀。
哪怕被人當衆羞辱,被人那樣出言輕薄。
這一切其實比起快要餓死和白天黑夜的毒打,根本算不得什麼。
但這一刻,卻忽然莫名覺得心底泛酸,竟是離奇地想哭。
我終於還是轉過身,看向陳東霆。
「陳先生,剛纔的事,多謝您。」
我的聲音有些嘶啞,說話間,扯動嘴角和口腔裏的傷,疼得鑽心。
忍不住地抬起手,按住了生疼的臉。
「我該回家了……」
我最後看了陳東霆一眼,就要轉身離開。
「阮清禾。」陳東霆卻忽然叫了這個名字。
我腳步微頓,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無知無覺地攥緊。
「你知不知道。」
陳東霆的聲音好似比剛纔更冷了一些。
「你曾經跟過我,現在被人這樣羞辱,也是在打我的臉?」
緊攥的手指竟也顫抖得厲害。
我強忍着眼眶中漲痛,不讓淚掉下來。
「可是……沒人知道過去那些事。」
「你也有辦法,不讓任何人知道的。」
陳東霆彷彿被我的話氣笑了:「阮清禾,你知道的,我從來不做自欺欺人的事。」
「陳先生……我很抱歉。」
我轉過身看向他:「很抱歉給您造成了這樣大的困擾,我會想辦法處理好……」
「打算怎麼處理?」
「我會在北京逗留大概三天,三天內,能處理好?」
我緩緩垂了視線,看着自己的腳尖:「能的。」
陳東霆沒有再說話。
我又站了一會兒。
「那我……先走了。」
「臉上的傷處理一下。」
「我回去自己擦藥就行的。」
「隨便你。」
陳東霆轉身走了。
我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方纔失魂落魄地離開。
三天,給我三十天,三百天。
我也處理不好。
連謝家我都無法擺脫,還能做什麼?
-9-
回去謝家的時候,夜已很深。
謝蘅坐在沙發上等我。
「妹妹,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先聽哪個?」
我不想和她廢話,直接往樓上走。
「爸爸給你挑好結婚對象,你終於能嫁出去了,這是好消息。」
謝蘅卻站起身,攔住了我。
「你的結婚對象不到四十,正值盛年,身家豐厚相貌英俊,背景煊赫,但是,傳言說他家暴,上一個老婆不是病死的,其實是被他打死的……」
謝蘅盯着我那半張紅腫的臉:「這就是壞消息。」
「不過,對妹妹來說,也未必就是板上釘釘的壞消息。」
「畢竟,妹妹長得這麼好看,人家說不定憐香惜玉呢。」
「說完了嗎?」
「唉,我這可真是好心沒好報。」
謝蘅攤攤手:「本來好心提醒你,早做準備呢。」
「多謝了。」
我繞過她,繼續往樓上走。
「今晚那個陳先生,是港城來的。」
謝蘅卻跟着我上樓,難得的喋喋不休:
「你之前在香港,見過,或是聽說過他嗎?」
「他那個小金絲雀,長的是不是很美?」
「他有沒有聯姻的對象?」
「怎麼,你喜歡他?」
我看向謝蘅。
一向走清冷自持才女路線的謝蘅,忽地臉紅了。
我覺得挺有意思的,謝蘅的眼光可高得離譜。
「勸你打消這個念頭。」
「爲什麼?」
「因爲,他的出身背景比你所想所知道的,還要深不可測。」
「那又怎樣,多少嫁到港城豪門的女人,出身也不過平平。」
謝蘅不爲所動。
我自然也不會多嘴:「那隨便你。」
「你別告訴我,你對他沒一點想法。」
「我有自知之明。」
「其實,如果沒有從小走丟被拐賣的話,你這出身也未必配不上他。」
謝蘅再一次打量我:「真的是可惜了。」
「你也是謝家的女兒,真的喜歡的話,去試試唄。」
謝蘅若有所思:「妹妹,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聯絡上他,或是見到他?」
「我聽宋太太說,他會在北京待三天……」
我搖搖頭:「我什麼身份,夠不上他,你另找門路吧。」
-10-
第二日,我見到了父親爲我挑選好的結婚對象。
那人看起來十分斯文,也算得上英俊。
但卻是個家暴前妻的爛人。
顯然這在父親眼裏,根本不算什麼污點。
他甚至對我說:「程豫章上一任妻子就是性子太倔不知變通,纔會捱打。」
「你乖巧識趣,長的又漂亮,難道還抓不住他的心?」
「更何況我也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喜歡你的。」
我望着面前的親生父母。
也許沒有在他們身邊長大的緣故,親情淡薄到了極致。
他們對我沒有多少疼惜,覺得丟臉卻又要利用到底。
可我想不通,既然覺得我這樣的女兒丟臉,當初爲什麼執意要找回我?
「當初您和母親爲什麼要把我找回來?」
我終於還是問出了口。
父親撣了撣煙:「說什麼呢,你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就算找一輩子,也是要找回來的。」
「可是,如果沒有找我回來,謝家也就不用擔心名聲受損了。」
父親驀地拉了臉:「你自己做了醜事,如今卻來抱怨父母嫌你丟人?」
「我丟的時候才六歲,你們不關心我這些年喫了多少苦捱了多少打怎麼活下來的,卻只想着我的過去讓你們丟人了?」
「喫苦捱打我們當然心疼,可你從前那些醜事……」
父親重重拍了拍桌子:「當一個不知廉恥的女人才苟活下來,那還不如選擇清清白白地死去!」
到這一刻,我終於才明白了。
他們每一年都在大張旗鼓地找我回來,興許有那麼一丁點對親生骨肉的疼惜。
但更多的卻還是沽名釣譽。
只可惜我讓他們失望了,我有着那樣不堪的過去。
讓他們的好名聲,打了大大的折扣。
到此時,我已然對這些所謂的親人,失望到了極致。
只是,我竟平靜到連眼淚都未曾落下一滴。
「我不會嫁給程豫章的。」
「你說什麼?」
「我也不會,再做謝家的女兒了。」
「我看你是瘋了吧!」父親揚起手就要打我。
可我卻用盡全身的力氣擋住了那一巴掌。
「謝窈!」
「您也知道,我曾在香港跟過一個男人。」
「他的背景不大幹淨,外祖父那邊有東南亞黑幫的關係,在整個香港,幾乎算得上一手遮天。」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當初我是從他身邊逃走的,而現在,他已經查到了我的行蹤,人已到北京。」
我推開他的手,慘白着一張臉自嘲一笑:「我這次逃不掉了,如果你們謝家不想被我連累……」
「謝家當然不能被你連累!」
我看着這個我該喊一聲父親的男人,心底竟也沒有太多的難過。
十幾年未曾謀面,又能有多少舔犢情深?
利益面前,親生父子都能反目成仇,更何況只是個聲名不堪的女兒。
-11-
「謝窈。」
「你回來謝家的日子不長,但家中上上下下都被你鬧的一團糟。」
他看向我:「就算我這個做父親的能容下你,謝家其他人也容不下。」
「我會對外公佈,之前的親子鑑定弄錯了,你並不是謝家的親生女兒。」
「當然,我也會給你一筆錢,作爲補償。」
我平靜地看着他,可他卻移開了視線。
「你也別怨恨我,你還有兄弟姐妹,謝家如今早就敗落了,不能再雪上加霜。」
「我們根本惹不起那樣的人。」
「還有,和程豫章的事,你自己想辦法解決。他看上你了,他這人也有背景,性子傲慢,不會輕易罷手的。」
「好。」
「謝窈啊……」
他嘆了一聲,拍拍我的肩:「以後好好保重。」
我從謝家離開的時候正是黃昏。
父母都沒有露面,只有謝蘅送我。
她有些憐憫地看着我:「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原本你是千金小姐,我是收養的,但一轉眼,你成了假千金,我卻成了真的。」
「恭喜你。」
「你跟的那個男人,是不是很可怕?」
謝蘅這一句問,倒帶了一點真切的關心:「不管怎樣,命最重要,謝窈,好好活着啊。」
「多謝。」
我上了出租車,升起車窗。
車子平穩地向前。
車窗外是無盡繁華的街景。
洶湧熱鬧的人羣,川流不息的汽車,五彩斑斕的廣告牌,一棟一棟的摩天大樓。
可這熱Ṭū́₅鬧的喧囂完全不屬於我。
這座城市有無數的高樓大廈,但卻沒有我的一個家。
其實回來謝家時,我是抱着期待的,捧着一顆忐忑而又熱烈的心回來的。
只可惜如今期待落空,心也結成了冰。
司機師傅問我去哪裏。
「隨便去一家最近的酒店吧。」
車子匯入主路車流,宛若滄海一粟一般渺小。
我攥着手機,那一串爛熟於心的手機號碼,此時一個一個地按出來,竟是如此的艱難。
下定決心打出這一通電話,我足足用了十分鐘。
但那邊冰冷的掛斷,卻連半秒鐘都沒用。
我捏着手機,心裏卻忍不住嘲笑自己的自以爲是。
大約在他眼裏,我不過是個貪圖錢財沒有良心的拜金女而已。
我把手機放回了包裏。
「小姐,我怎麼總覺得有輛車在跟着我們?」
司機忽然開了口,我下意識往後視鏡看去,卻又分辨不出。
「待會兒您還是小心點,辦入住的時候別被人尾隨了。」
「謝謝您,我會小心的。」
不知爲何,心裏一陣一陣地開始發毛。
是不是程豫章?
想到傳言中程豫章死去的那個前妻,我不由越發恐懼起來。
出租車開到酒店,我辦理好入住,剛刷卡進入房間,手機卻忽然又響了。
屏幕上那一串號碼,忽然像是一根針刺入了我的心臟。
手機好似也變得滾燙,指尖根本不敢去碰觸。
直到電話快要掛斷的時候,我才慌忙按了接聽。
「阮清禾?」
陳東霆的聲音渺遠的傳來。
那一瞬間,我的眼淚忽然奪了眶。
-12-
「是我,陳先生。」
「什麼事?」
我靠着門,緩緩滑坐在地毯上。
張了幾次口,嗓子卻彷彿黏住了一般,發不出聲音。
「阮清禾,說話。」
「我能見你一面嗎?」
電話那邊,有很短暫的沉默。
我的心不停往下墜去,彷彿永遠落不到實處。
「晚上有應酬,結束時間不定。」
「沒關係的,我等着您。」
陳東霆直接掛了電話。
片刻後,手機上收到了一條短信。
只是一個地址,沒有任何多餘的字。
我打起精神起身洗漱換了衣服。
手機上進來很多個未接電話。
是那個程豫章打來的。
我忍住恐懼,將號碼拉黑。
拎了包出門下樓,請前臺幫我叫了出租車,直奔陳東霆下榻的私宅而去。
車行到半路,就下起雨來。
夜色黑沉得猶如濃墨。
陳東霆的住處位於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別墅區。
車子進不去,在別墅區最外圍的門禁處停下。
我下車時,雨仍在淅淅瀝瀝地下。
這裏很清靜,卻也十分的空曠,很久都不來一輛車。
我站在樹下躲雨,可衣衫還是溼了一層。
人凍得快要僵硬的時候,還不見陳東霆的車子回來。
我緩緩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頭髮也淋溼了,一張臉冰涼蒼白。
已經將近凌晨了。
也許陳東霆今晚根本不住在這兒。
也許應酬晚了直接就住酒店了。
也許他只是在耍我報復我而已。
心裏亂七八糟地想着,遠遠,卻有雪亮的車燈穿破了雨霧,籠住了我的身體。
我忙站起身,車牌是陌生的,我並不知道是不是陳東霆的車。
直到車子放慢了速度,在我身邊停下。
後排的車窗降下了大約三分之一,我看到了陳東霆的側影。
他穿一件深色的襯衫,摘了領帶,側臉的輪廓深邃利落,一如既往的貴不可攀。
我抬起手,胡亂撩開額前溼透的發:「陳先生……」
陳東霆沒有下車的意思,也沒有讓我上車的意思。
他就那樣坐在車上,而我淋在雨中。
我忽然想起很久前的一件小事。
那時候我還是阮清禾,還在港城。
有一次他來接我回家,也是這樣的雨天。
我的鞋子是小羊皮底的,不能碰水。
衆目睽睽之下,陳東霆直接將我抱了起來。
他腳上那雙貴得讓人咂舌的高定手工皮鞋,踩入水坑中就徹底報廢。
就連從來都一絲不苟的褲腳也很快打溼沾上泥點。
但他好似半點都不在意。
全程我身上沒有淋到一滴雨。
他曾經是真的很寵我,很疼我。
而現在,也是真的對我的一切,都無動於衷了。
「有什麼事,說吧。」
陳東霆看向我,語氣清冷。
我緩緩垂了眼簾,小聲囁嚅:「之前答應您的那件事……我,我沒辦法解決好。」
「那是謝小姐自己的事。」
陳東霆的聲音驟然冷漠。
車窗就要升起,我慌地一步上前緊緊按住:「陳先生,明天您回港,我能不能跟您一起回去?」
程豫章的手,大約也伸不到港城去。
爲今之計,我只能先想辦法離開這裏,擺脫他。
「謝小姐,自找麻煩這樣的蠢事,兩年前我已經做過一次了。」
陳東霆的視線疏冷地落在我的手上:「把手拿開。」
我下意識地撤回手,車窗立刻關上了。
車子再次啓動,緩慢增速向前。
我站在路邊,望着那輛車駛過門禁,漸漸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13-
「陳先生,阮小姐好像還在那裏站着。」
司機看了一眼後視鏡,小聲開口。
他是陳家的老司機,從小看着陳東霆長大的。
「隨她便。」
陳東霆語調冷淡,卻往後視鏡裏看了一眼。
那人的身影輪廓已經模糊了,卻在看到的那一瞬,仍能讓他心頭微刺。
陳東霆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阮清禾卷錢走人後,他就說過的。
以後不管她遇到什麼困境,麻煩,他都絕不會再管她了。
哪怕現在他知道她爲什麼要跟他回港城。
卻還是硬下心拒絕了。
從她跑那一刻開始,她是死是活過的什麼樣,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陳先生,北京這邊秋冬很冷的。」
「這都入秋了,又下着雨,阮小姐那身子骨……」
司機輕聲地勸着,也是因爲心裏當真對那姑娘有幾分憐惜。
當初阮清禾剛到陳先生身邊時,身體狀態可真是糟糕透頂了。
「袁叔,你現在是越發嘮叨了。」陳東霆的聲音裏,忽然就沾染了不耐的怒氣。
司機忙閉了嘴,可車速卻仍是壓的很慢。
陳東霆又往後視鏡看了一眼。
那道身影還在,但幾乎要看不清了。
他靠在車座上,闔了眼。
袁叔那句話不知怎麼的,一個勁兒在他腦子裏轉。
阮清禾當初求他救命的時候,是真的慘。
他帶她回去時,整個人除了一張臉和露在衣裙外的皮膚,其他地方根本沒有一寸好肉。
那些人打人的手ẗų⁵段十分了得。
皮膚表層不會留下駭人的傷疤,但內裏的皮肉筋脈都傷得很重。
簡直讓人坐立不安夜不能寐,痛不欲生。
阮清禾住了一個月的院,又調理了差不多三個月,身子才慢慢好轉。
但醫生也說了,她早就傷了元氣,底子差得很,時時處處都要小心。
他這麼些年,何曾對一個人用過這麼多的心思。
悉心寵着她疼着她,將人嬌養得脫胎換骨了一般。
可這雀兒是個沒良心的,翅膀硬了,轉身啄了他跑得無影無蹤。
陳東霆不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更不會無聊的去報復一個女人。
他只是決定將她當作一個陌生人,不理不問。
可那天晚上宴Ŧū₂會上看到她時,所有的決定和安排全都亂了套。
陳東霆覺得有些頭疼,他抬起手,按了按眉心。
車子就要拐彎,駛入他宅邸私人道路時,他忽然叫了停。
「轉回去。」
-14-
我是真的沒想過陳東霆會折轉回來。
當他的車子,真切地停在我面前時。
我甚至以爲自己被這場雨淋得暈頭轉向,出現了幻覺。
直到他第三次喊我的名字。
司機袁叔幫我開了車門。
我僵硬地坐上車時,還有一種茫然無措的失神。
「阮小姐先擦一擦。」
袁叔遞給我一條幹淨柔軟的毛巾,又笑呵呵地把暖氣開高了一些。
我接過毛巾擦着溼發。
卻聽到陳東霆有些不悅地開口:「你是陳家的司機還是她的司機?」
我嚇了一跳,忙放下了毛巾,「袁叔,您把暖氣調低吧,我沒事兒的,不冷……」
陳東霆忽然看向我。
我攥着衣角,臉色慘白,眼睛卻紅了起來。
袁叔安靜地開車。
暖風溫熱地吹在身上,凍僵麻木的指尖一點點地復甦。
淚腺好似也跟着復甦了。
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掉,人好像就是這麼奇怪。
無關緊要的人,再怎樣委屈都不算委屈。
可自己在意的人,一個冷淡的眼神都想哭。
「哭什麼?」
陳東霆微蹙眉,車廂裏太熱,他抬手解了兩粒襯衫釦子。
昏暗的車廂裏,他衣袖上的金質袖釦,閃出了一道暗芒。
我不由怔住。
他穿的襯衫,竟還是我曾經送他的。
襯衫上的袖釦,也是我親自去找人定製的。
「陳東霆……」
我忍不住哽咽着喊他名字。
「又怎麼……」
他話音未落,我卻已經不管不顧地撲過去,緊緊抱住了他。
「對不起……」
-15-
陳東霆冷着臉,將我從他懷裏拉出去。
「阮清禾,當初是你自己走的。」
「對不起。」
我羞愧得低頭,眼淚掉得更兇。
「到香港後,別再來煩我。」
他靠在車座,重又閉了眼。
好一會兒,我才小小聲開口:「你這麼煩我,還穿着我給你買的襯衫……」
「衣服是傭人準備好的,我的襯衫都是這個牌子。」
「可是袖釦也是我找人私人訂製的……」
陳東霆緩緩睜開眼:「你想說什麼?」
「還是你覺得,我會注意到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眼底的冷淡和譏誚,讓我彷彿被人劈頭打了一耳光。
「我知道ţūₐ了,等到了香港,辦好出國的手續,我就走得遠遠的,永遠都不會再煩你了。」
「最好是這樣。」
陳東霆的語氣復又變得冷淡。
我也別過臉,看着窗外。
心裏卻掩不住的難受。
當初那樣一走了之,我知道自己沒臉再面對他,求他幫忙。
可是如今的我,就像是一抹浮萍一樣。
根本操控不了自己的人生。
他的母親樊大小姐讓我離開他,離開香港。
委婉地說,他即將談婚論嫁。
我能怎麼選擇?
當時的我,不過是個從小丟失被拐賣喫盡了苦頭的孤女。
如果不是陳東霆救了我,也許我早就被賣到緬北,淪爲玩物拋屍公海了。
我怎麼敢肖想,能永遠留在他身邊,或是爲他的名聲添上污點。
況且他單身時,我心甘情願跟着他。
若是他要訂婚,我卻絕不願做小三。
哪怕後來被謝家認回,也是天塹一般的門戶差距。
更不用說,如今我再次變回孤女的身份。
離開,也許是最正確的選擇。
逃離謝家,逃離那個叫程豫章的男人。
也永遠地離開,自己曾真的喜歡過愛過的陳東霆。
再也不要回來了。
-16-
下飛機時,我仍拖着唯一的那隻皮箱。
當初從香港逃離時,我帶的只有這一隻箱子。
後來從謝家離開,也只帶走了這少的可憐的隨身物品。
如今再一次遷徙,好似自己是一隻沒有腳的鳥。
只能不停地飛,不停地漂泊。
陳東霆的車子早已等候多時。
他往車子邊走的時候,正好經過我身邊。
他沒有停步。
快走到車邊時,我忽然鬆開了箱子扶手,向前跑去。
陳東霆聽到動靜,停步回身。
正爲他開車門的袁叔,也有些錯愕地看向我。
我奔到他身前,絲巾被風吹得散亂。
露出雪白的頸子和頸側數個緋色的吻痕。
「陳東霆。」
我緊緊抓住他的衣袖,仰臉看他。
「阮清禾,你又要幹什麼?」
他口吻不耐,卻並沒有推開我。
「你別想不認賬。」
「不認什麼賬?」
「你昨晚睡了我,別想翻臉不認賬。」
袁叔慌忙捂着耳朵遠遠避開。
陳東霆似被我的厚顏無恥氣到了,他攥住我手腕,將我推開:
「阮小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昨晚是你敲我房門勾引我的!」
「你不開門我怎麼進去勾引你?」
「你站在門外哭得死去活來,你讓我怎麼睡覺?」
「你可以讓保鏢把我轟出去……」
「可你沒有,陳東霆。」
我不管不顧,再次撲過去抱住他:
「我走的這段時間,你沒找別的女人。」
「你也沒有要聯姻的未婚妻,是不是?」
「比不上阮小姐,兩次都差點嫁人了。」
「陳東霆……」
我踮起腳,厚着臉皮親上他:「你別這麼兇我,好不好?」
他伸手又要推我,可我吻得更深,抱得更緊。
陳東霆原本要推開我的手,不知何時落在了我的腰側,一點一點箍緊了。
-17-
那天我沒有離開香港。
陳東霆再一次帶我回了淺水灣的房子。
那裏一切如舊,甚至保留着我那天倉皇離開時的混亂場面。
「爲什麼不讓人收拾?」
我眼眶漲痛得厲害,這裏的一切,我太熟悉了。
我原本以爲,我走之後,這棟房子要麼會被他棄掉賣掉,要麼推倒重建。
可怎麼都沒想到,一絲變化都沒有。
「因爲要時刻提醒自己,不能對女人心軟。」
「對不起,陳東霆,真的對不起……」
「哭什麼哭,阮清禾,不要以爲你哭着說幾聲對不起,我就會再次對你心軟。」
「可你就是心軟了。」
我勾纏着他,賴在他懷裏,「從你去北京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心軟了。」
他是當真被我的厚顏無恥給氣到了, 腮骨咬得緊繃, 拎着我的手腕將我拎到一邊。
但我不管,就如軟蘿藤一樣纏上去。
陳東霆推了兩次, 第三次時,忽然將我抱起來扔在了牀上。
他單膝跪在我身側,一手摁住我, 一手扯開領帶丟在一邊。
單手解皮帶扣的時候, 我不爭氣地臉紅了。
「阮清禾。」
他俯下身, 咬住我的脣瓣:「我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
他吻得沒什麼章法, 說是親吻,卻更像是強勢的欺凌。
我呼吸不過來, 胸腔憋悶難受, 手指撐在他胸口推拒:「陳東霆……」
他偏過臉,忽然重重咬了一下我的指尖:「阮清禾,你仔細想清楚了。」
「什麼?」
「你說什麼!」他沉下身, 衝撞得更重。
我忍不住低低叫了一聲。
「陳東霆……」
「唔……我會乖, 我想清楚,想清楚了……」
「不會再跑了……」
「保證……絕對不會再跑了……」
句子到最後已然破碎了,可屋內的旖旎,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停下。
「鑽石都不知道拿最大的。」
「阮清禾,你這麼笨,到哪兒都只會被人欺負。」
我沒有和他爭辯。
他又怎會知道, 當初我故意那樣捲了珠寶首飾離開。
不過是想要他以爲我是個拜金的女人。
又怎麼有心情去挑揀最值錢的帶走。
在我生命裏最珍貴的東西, 已經被我拋下了。
帶走的那些死物,於我來說,不過是輕如鴻毛。
「那你以後看好我……」
「想飛走的鳥,看也看不住。」
我勾住他的脖子, 仰起臉回應他的親吻:
「陳東霆, 我不會跑, 再也不會了……」
「但我不是你的金絲雀……」
「不是金絲雀, 那是什麼?」陳東霆捏住我的下頜,逼我與他對視。
「女朋友……」我心臟突突跳動,聲音甚至都在抖。
他卻忽然很輕地笑了一聲,低了頭吻我。
「好, 女朋友。」
他將我抱得很緊, 寸寸肌膚都相貼在一起那樣緊。
我當然知道,我們身份懸殊,或許未來, 還有很多很多的困難。
但至少此刻,我無比明白,我想要跟他談一場戀愛。
不牽扯利益,金錢,其他任何人,只有我和他兩個人。
就在當下, 他不是貴不可攀的陳先生,只是阮清禾的陳東霆。
至於更久遠的以後會怎樣,誰又在意呢。
與有情人,做快樂事, 只爭朝夕,於此時的我來說,已然足夠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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