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人宿舍

宿舍熄燈後，我收到一條陌生信息：
【十秒後，杯子摔碎了。】
我正不解呢，就聽「啪」的一聲，室友的陶瓷杯摔爛了。
我震驚了，一低頭，屏幕上彈出另一條信息：
【一個小時後，你會死！】

-1-
我盯着屏幕，驚呆了。
此時小軍正從陽臺拿來掃帚，把杯子碎片清理乾淨。
志康在一旁用手機給他打光。
剛剛是熄燈後太黑，志康拿着杯子不小心跟小軍撞上了。
至於宿舍另一個成員大猛，他早就呼呼大睡了。
都在忙，所以這是誰發的信息？
我馬上回信息問他：
【你是誰？你在胡說什麼？】
那邊也回覆道：
【我是未來的你。】
這話把我整蒙了。
而他的信息也不斷髮了過來：
【沒有胡說，絕對真實。】
【我也不知道殺人犯是誰，但應該是宿舍裏的人，大猛可能性不大，他一早就睡了，所以還是小軍跟志康最有可能。】
我不禁後背發涼，他連我舍友的稱呼都能全說出來。
但我也注意到，他互相矛盾了，於是質問道：
【你既是未來的我，又是一隻鬼？】
他的回答是：
【我不是鬼，死了之後，我只剩下一個大腦，研究院裏的缸中大腦。】
【我能聯繫上你的時間不多了，你要相信我。】
【千萬別睡。】
這也太扯了，我馬上發信息說：
【我要報警並把信息交上去，你這是恐嚇也是尋釁滋事，你最好坦白你是誰。】
突然，一隻手突然拍在我的肩膀上，嚇了我一大跳。
「你也沒睡呢？」
我的心臟狂跳不已，抬起頭一看，居然是大猛。
他不是早就上牀睡着了嗎？
他繼續說道：
「既然都沒有睡，我想問件事……你們對馬加傑有什麼看法呢？」
馬家傑，是個轟動全國的大學生殺人狂。
我心跳得更快了。
難道是大猛有問題？

-2-
當年，馬加傑連殺四個同學。
他把屍體鎖在衣櫃裏，瀟灑地離開了學校。
大猛無端端問起這個人，肯定有問題。
此時，志康一邊走過來，一邊說：
「什麼垃圾啊，就是個神經病，說人渣都是抬舉他了。」
大猛的眉頭微微一皺。
「可是，我聽說他也是有苦衷的，是復仇……」大猛說，「他出身貧寒，被最好的朋友欺負恥笑……如果這是真的話，那他也是條漢子，不是嗎？」
「我不同意，反正殺人的，都是垃圾。」
志康說完這話，在我對面的下鋪躺了下去。
大猛的表情更怪異了。
我偷偷看了一下手機，沒有新的信息。
大猛繼續懟着志康問道：
「那霸凌者是不是垃圾呢？」
志康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反問道：
「喫火藥了嗎？我惹你了？」
「呵呵，是的，你惹到我了。」
大猛繼續說：
「小軍你過來！今天這事不解決，誰也別想睡了。」
小軍纔剛把水杯碎片清理完，被大猛的喊叫聲嚇了一跳。
大猛生氣地問他：
「你還任由他欺負你嗎？你懂不懂保護自己的啊？」
我明白了，原來小軍一直在被志康暗中霸凌嗎？
回想起剛剛也是，明明是志康撞到小軍摔碎了杯子。
可是他不僅沒有道歉，甚至連打掃的人都是小軍！
大猛只是爲小軍出頭而已，他大概率不是殺人犯。
難道兇手是……志康？

-3-
但是，志康卻解釋道：
「你可別誣賴我，小軍你自己說，我有沒有霸凌你。」
小軍低着頭走過來，輕聲說了一句：
「沒、沒有。」
大猛更火了，恨鐵不成鋼地罵道：
「你怕個雞毛啊？我都給你出頭了！你還縮着幹嗎？」
我也忍不住站了起來問道：
「小軍，難道你有什麼把柄在他手裏嗎？」
小軍還是低頭不語。
而這時候，志康不耐煩地坐了起來，壓低聲音吼道：
「夠了沒有？我沒有欺負小軍！他瑪德……是他自己偷東西被我撞見了，我還維護着他！現在好了，非要都知道他是個賊是吧？」
大猛也蒙了。
我看到小軍低着頭，拳頭卻攥得緊緊的。
志康繼續怒氣衝衝地罵道：
「我也沒有用這個威脅他，不信你們自己問好了！我知道他是因爲家裏窮，好面子，所以纔去偷的！怎麼滴？你們非要把他的遮羞布全都扯下來纔開心是嗎？煞筆……」
大猛目瞪口呆。
原本他還以爲自己是個好人，沒想到這下，卻徹底把小軍的遮羞布給扯下來了……
現場無比尷尬，我只好說了一句：
「要不，大家都上牀睡吧？冷靜一下？」
大猛悻悻地轉身回去，志康也重新躺了下去。
小軍更是一言不發，默默轉身。
但我看到小軍的眼裏……
充滿了惡毒。
我突然明白了，他現在的心態，纔像極了馬加傑！
可是這時，我的手機卻彈出了一條信息：
【我重新查了當時警方的通報，兇手是外侵人員，跟舍友無關。】
【歷史被改變了！】
我也蒙了。
但是我覺得，我們可能……
造出了一個兇手。

-4-
我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我還在給那個號碼發信息，告訴了他這裏發生的事，最後才質問他：
【爲什麼你的記憶，會跟警方通報不相符？】
他的回答是：
【應該是我的介入，導致你所在的時間線並沒有出現我記憶中的未來。】
我想了想，問道：
【也就是說，你剛查到的資料，是你干預後展現的未來？】
他也回答道：
【是的。另外，我找到外侵人員的名字了，叫李悛峯，你有沒有可能認識？】
我急忙打字插了一句質疑的話：
【既然你能聯網查詢資料，那爲什麼不能直接查到原本宿舍裏發生了什麼事？】
他也立刻解釋道：
【是因爲最初起案件被封禁了，一點消息都沒有流出來，兇手是誰有沒有被抓到都沒有披露！】
【但是未來被改變了之後，我馬上就查到了，知道爲什麼嗎？因爲我一直都在查。】
【而『最初的兇手』，我仍然沒有任何頭緒，我們一定要把他揪出來。】
【不然的話，你今晚還是會有危險。】
原來如此。
即使疑惑，我還是暫時接受了這個說法。
但我完全不認識什麼李俊峯，不過——
小軍是姓李的！
我急忙發信息問：
【你再查一查他跟李小軍什麼關係？】
那邊停了一會兒，才發來信息：
【他是李Ṫū⁷小軍的哥哥！】
我心裏一驚。
果然，「最初的兇手」是小軍嗎？

-5-
我抬起頭看向小軍的牀位，果然微微發着亮光。
他一定是在按手機。
事關緊要，我只好硬着頭皮開口說：
「小軍，睡覺吧，我哥也認識李俊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然後，我看到小軍的牀鋪動了一下，光亮滅了
幸好他似乎聽進去了。
奇怪的是，大猛也好志康也好，聽到我這句突兀的話，居然誰也沒有發表意見。
整個寢室又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不一會兒，「未來的我」又發來信息：
【你做了什麼？未來又改變了，這個案件又變成完全封鎖的狀態了。】
我呼了一口氣。
我那句話，果然讓小軍沒有動手叫李俊峯過來報復。
但「未來的我」馬上又發來了一堆信息：
【但我還是缸中大腦的形態，這說明，你這天晚上還是死了啊！】
【這是最奇怪的，都知道小軍是兇手了，爲什麼你還是會被他殺死？】
別說他覺得奇怪，我還覺得奇怪呢。
也許小軍還真不一定是兇手，尤其是在我警告過他之後。
我趁這機會，把另外一個疑點告訴了他：
【有件更離奇的事，雖然你聯繫了我，但其實我什麼都沒做。】
【作出干預的人根本不是我，而是大猛，你經歷過的事情裏，大猛有那樣做嗎？】
「未來的我」也即刻發來信息說：
【在我的記憶中，大猛應該早就呼呼大睡了！】
果然如此。
大猛，也有問題！

-6-
我連忙發微信給大猛：
【你剛剛爲什麼會那樣做？】
而他回信息的速度極快，他也問我：
【你剛剛爲什麼沒有睡覺？】
我回答道：
【因爲有人讓我別睡。】
他也對我坦白了：
【我也是，有人讓我爲小軍出頭。】
果然如此。
我想都沒想，開門見山地問：
【你也收到來自未來的微信了？】
他停了好幾秒都沒有回覆我。
我繼續一條一條信息發過去：
【我先坦白吧，一個自稱是『未來的我』的人發信息讓我別睡，不然我就會死。】
【他準確預測到了水杯碎了那件事，所以我不得不信。】
【而殺死我的兇手，是小軍或者志康。】
【所以我不怕你，但你能不能把你知道的情況，也分享給我？】
之所以會這樣做，是因爲我還沒有完全信任「未來的我」。
我需要更多情報。
大猛總算回我信息了，他也把他今晚碰到的事告訴了我：
【我ŧù⁰跟你一模一樣！】
【但是，『未來的我』明確告訴我，兇手是小軍！】
【說他被志康霸凌了，實在忍無可忍，所以殺了他泄憤。】
【而我倆則是陪葬的。】
【可是剛剛志康那樣一解釋，我發現『未來的我』，好像說得也並不全對。】
【我現在還在等他回信息，他一直沒回我。】
跟我猜的大差不差。
我還沒來得及回信息，大猛最後一條信息卻把我幹蒙了：
【但是現在我懷疑，根本就沒有什麼『來自未來的信息』。】
【是你在搞鬼！對不對？】

-7-
我都蒙了，連忙反問他：
【怎麼可能？你在想啥呢？】
他解釋道：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跟小軍本來就有矛盾。】
【是你假裝什麼未來的我，借我的手去羞辱他對吧？】
【甚至讓我跟他也結仇了，還不忘給他貼上『兇手』的標籤。】
【然後你還假惺惺地跟我說，你也碰到了『來自未來的信息』，你可真行啊。】
我急忙跟他解釋：
【停一下，我不明白你爲什麼會這樣想，我跟小軍也沒有過節啊！】
他卻說出了我根本不知道的事情：
【還裝傻呢？你們沒有過節？】
【小軍女朋友，不是你從中搞事情，才把他們給弄散的嗎？】
我更蒙了，只能繼續追問：
【你說清楚，到底什麼事！】
大猛似乎也開始懷疑了，連連發問：
【難道不是你？】
【小軍女朋友被人騷擾啊，那人還知道她的隱私。】
【肯定偷看過小軍的手機，是我們寢室的人。】
【如果你沒做過這樣的事，那你怎麼可能認爲小軍會殺你？】
我急忙解釋道：
【我根本不知道小軍女朋友發生什麼事了，我只是怕死！】
【你他媽都提到馬家傑了，你說我怕不怕？無辜也會死好不好？】
【再說，你收到『來自未來的信息』時，對方一定有用什麼證明了自己的身份，你纔會相信的吧？】
大猛似乎也蒙了。
憋了好一會兒，他才發來一條信息：
【他證明的方法，是說出了只有我才知道的，個人隱私。】
【但是不排除，你偷看過我的電腦啊！我才這麼猜的……】
我頓時愣住了。
因爲我腦裏產生了疑問——
「未來的我」，採用的是「預測未來」的方式博取我的信任。
爲什麼他不用說出個人隱私，這種更加簡單的方法？

-8-
我再次質問「未來的我」：
【請回答我，初中時我暗戀的女孩叫什麼名字？】
然後我又問大猛：
【互相懷疑到這裏就夠了，今晚的事太詭異了，要不我們跟他倆攤牌吧？】
我想的是，只要有大猛作伴，無論存不存在兇手ŧŭ³誰是兇手，都不怕。
可是大猛卻回答我：
【不行，你以爲只是今晚這一晚上的事嗎？】
【如果真有人起了殺心，那就必須把他揪出來，不然以後你睡得着覺？】
【現在小軍嫌疑最大，我們就從他這裏入手。】
【我來拉個羣。】
說時遲那時快，很快，我的微信上就多了一個羣。
大猛率先在羣裏 @ 小軍，說道：
【對不起小軍，是我的錯，我在這裏向你道歉。】
【我跟志康有過節，不打算在他面前示弱，阿政見證也是一樣的。】
【你就原諒我吧，是我錯了，對不起！】
小軍卻很快也回了信ẗű⁽息：
【沒事，我沒放在心上，是我太敏感了，我的問題。】
隨即他話鋒一轉，@ 了我，問道：
【你剛說你哥認識我哥？】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覆，因爲我是瞎掰的。
見我沒有回覆，小軍又問：
【你怎麼會突然提起他？難道你知道他的事？】
大猛率先反問了一句：
【剛剛阿政提過的李俊峯，他什麼事啊？】
小軍說：
【他把我們宿舍四個人都殺死了。】

-9-
【什麼意思？你在做夢呢？】大猛立即反駁道。
小軍則一句一句說了起來：
【我哥也沒說清楚是怎麼回事，但是他描繪得非常真切，連殺人時把檯燈打碎了他都記得。】
【但是他從沒來過我學校，他卻能描述出那個檯燈的外貌。】
【他剛剛發信息給我，我還沒回，阿政就說了那樣一句話，我都嚇呆了。】
【你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會突然提起他？】
小軍的連番發問，讓我萌生一個感覺，我也直接問了出來：
【小軍，你對我們，是不是完全沒有惡意？】
小軍也迅速回複道：
【惡意？老實說，我確實不喜歡你們，我自卑，也沒當你們是朋友。但要說惡意，還是差很遠的。】
大猛急忙問道：
【那你跟你女朋友是怎麼回事？】
小軍回答道：
【這就又繞回來了，還是我哥。】
【我也不知道他爲什麼會那樣對我，他好像瘋了一樣。】
【他還跟我說過，說是『未來的他』讓他那樣做的，他必須那樣做！】
【他剛剛還說，馬上就要來找我，我根本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所以阿政，你剛剛爲什麼提到他？你哥真的認識他嗎？】
我驚呆了。
原來李俊峯，居然也跟未來的他聯繫過了！
我直接從牀上坐了起來。
再用網絡私聊已經不合適了，因爲已經超出我們寢室的範疇了。
「我們得好好談一談！」我開口，打破了寂靜。
大猛也坐了起來，說道：
「我們確實需要開門見山地聊一下。」
但大猛不知道的是，我並不是因爲李俊峯才這麼激動。
而是，我發現了一個更大的疑點。
大得也許可以，弄清楚今晚發生的一切！

-10-
小軍也從牀上坐了起來。
我率先開口問他：
「小軍，關於你哥李俊峯，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他擔憂地說道：
「我有點擔心，我怕他……他真的來我們宿舍怎麼辦？」
大猛插嘴說道：
「報警啊，而且我們宿舍這麼多人，難道還怕他一個人不成？」
「不，這並不是重點，」我盯着小軍問道，「你確定你有個哥哥，叫李俊峯嗎？」
小軍愣住了。
我開始一字一句地把事情說了出來：
「但其實，小軍的哥哥，名字是叫『李悛峯』啊！」
「我是因爲看着短信上的字，一不小心讀錯了，之後就一直都弄錯了。」
「然而，你居然一直按着我讀錯的音，把這個人物給延伸了下來。」
「你太離譜了小軍，不……」
「你不是小軍，你到底是誰？」
大猛目瞪口呆。
「小軍」頓了頓，居然無奈地聳了聳肩。
黑暗中，他的樣子似乎遊刃有餘。
「沒想到居然是因爲這個被你們識破了，這真是，哈哈哈，有點失敗呀。」
他居然爽朗地笑了：
「確實，我不是小軍。」

-11-
大猛着急地反問道：
「你不是小軍？那、那你……那你是誰？」
「小軍」沒有理會大猛，而是繼續說：
「你們猜，我爲什麼要一直把話題引到『李俊峯』身上？」
「因爲他真的是兇手，也真的會來殺死我們。」
「你們不要不相信，我雖然騙了你們，但我並沒有惡意。」
我並不知道小軍是什麼時候換了一個人的，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詭異技術。
但他確實不是小軍了。
那他對我們是說的話，肯定也不是小軍的本意。
比如，他對我們表示「沒有惡意」的那段話，也是假的。
所以真實情況是，小軍就是「最初的兇手」。
他叫來了李悛峯，屠殺了我們整個宿舍。
我的腦子裏，突然像是被電流給電了一下。
能如此篤定兇手的人，恐怕就只有被殺的我們的其中之一了吧？
而且他說話的語氣，那樣笑，那樣吊兒郎當……
讓我想起了，志康。
況且，還有一個奇怪的地方——
我們已經坐起來說了那麼久的話了，可是志康卻完全沒有理睬我們。
他並沒有那麼嗜睡，而且剛剛他還生過氣，肯定沒那麼快睡得着。
那他爲什麼不出聲，甚至一點都不好奇？
我打開手機閃光燈，往志康的牀鋪上一照。
志康直挺挺地躺在那裏，彷彿一具屍體。
他不僅聽不到我們說話，甚至連照過去的光都看不到。
我把閃光燈重新挪回到「小軍這邊」，驚訝地反問道：
「難道你，你是志康？」

-12-
「未來的志康。」「小軍」居然毫不避諱地回答了我，「時間悖論你們都知道吧？我不能跟過去的自己直接會面，所以在我連接到小軍身上的時候，我必須讓過去的我陷入沉睡。」
我跟大猛面面相覷，這麼魔幻的事情，居然真的上演了。
這到底是多遠的未來，不僅能跨越時空用短信跟我們聯繫，甚至還能直接佔用別人的身體？
「未來的志康」繼續說道：
「兄弟們，你們要相信我，那個李悛峯，他可是個混混，他真的正在趕過來了。」
「至於原因，我在小軍的手機裏也找到了。」
「他抑鬱了，不斷跟他哥訴苦，把事情都怪在我們寢室其他人身上，所以他哥就說過來幫他解決問題。」
「我記憶中的今天，我們仨都早早睡着了，然後就死在了夢中。」
「再活過來就成了某個實驗室裏的缸中大腦，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有Ťŭ₌那樣的待遇。」
「也不知道是好是壞，但是隨着科技慢慢進步，我能操控的計算力越來越多，我終於找到方法打破時間牆，回到這個關鍵的時間點了。」
「至於爲什麼沒報警，是因爲，哪怕是在未來成爲缸中大腦能查到大部分資料的我，也沒辦法查到最初的今晚發生了什麼事。」
「更沒有查到小軍跟他哥最終怎麼樣了，一切都被封鎖了起來，官方根本不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我怕報了警，來的反而是特別部門，我會死得更快。」
「因爲我肯定有很有用的特別之處啊，不然怎麼會成爲缸中大腦呢？」
「我們想要活下去，除了要防備李悛峯之外，一定還要搞清楚，到底我有什麼特別之處！」
我跟大猛聽得目瞪口呆。
但是，我又從中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這個「未來的志康」，他似乎並不知道未來的我跟大猛，也成爲「缸中大腦」了？

-13-
大猛快人快語，一下子就把這事給問了出去：
「不只是你啊，我們死了之後，也成爲缸中大腦了啊！」
「未來的志康」愣了一下。
我也沒想隱瞞了，接過話題說道：
「沒錯，你不是也說了嗎，今晚原本我們仨都是老早就睡了的。」
「但是你想想，今晚最先干預事情軌跡的是誰？」
「是大猛，因爲他收到了『未來的他自己』，給他發的信息。」
「我也一樣，我也收到了信息。」
「未來的我們，居然無法實現互相聯繫嗎？」
「未來的志康」嘆了一口氣，說道：
「是的，我們在系統上還是被作了限制……難怪能這麼輕易接受我是『未來的志康』這件事呢……」
但是他也話鋒一轉，突然問道：
「未來的你們，有沒有讓現在的你們做什麼奇怪的事？」
大猛率先回答道：
「我就是在幫我自己找兇手，避免被殺……怎麼了？」
「未來的志康」卻笑着說：
「那我提個醒，你們要注意，可千萬不要像小軍一樣，被未來的你們給奪走身體了哦！」
我跟大猛面面相覷。
我急忙追問道：
「你連接到小軍的身體裏，需要什麼條件？」
「未來的志康」回答道：
「他要無條件相信我。」
「拿小軍舉例，我騙他說會幫他處理一切，他信了，也同意了。」
我心裏一驚。
因爲「未來的我」，確實已經不止一次提到，讓我要相信他了！
他是，想要佔據我的身體？

-14-
大猛又問他：
「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未來的志康」說道：
「放心吧，有我在，我不會讓李悛峯得逞的，我們只要等他來就行了。」
而終於，「未來的我」也給我回信息了：
【我不知道你初中暗戀的女孩是誰。】
【因爲我說謊了，我不是你。】
【但你要相信我，我是想把你從那裏救出來的。】
我連忙質問他：
【那你到底是誰？】
他的回答卻讓我再次陷入了沉思：
【我是你現實中最好的朋友，我叫張小玄。】
【你還沒發覺，你現在所在的，根本不是現實世界嗎？】
我所在的不是現實世界？
我抬起頭看了看仍在說話的大猛，以及「未來的志康」，腦裏充滿疑惑。
這個晚上發生的一切，確實太魔幻了。
時空交錯就算了，來自未來的人還能隨意佔據別人的身體？
實在太離譜了。
我又發信息給他：
【那你解釋清楚，我所在的是什麼地方。】
他的回答卻讓我覺得更加離譜，他說：
【是地獄。】
【你會在今晚被殺死，死得很慘。】
【然後你又會再次輪迴，直到今晚被殺死。】
【這也是爲什麼我能『預測你的未來』，因爲那根本不是未來，那是已經發生過很多遍的事了。】
【但這一次，我必須把你救出來，這是我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了。】
【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笑了。
這情況，跟「未來的志康」說得一模一樣。
他是在獲取我的信任，從而可以實現佔據我身體的目的。
所以啊，他一定無法解釋這個問題——
【既然都已經發生過很多遍了，那爲什麼還要讓我找『最初的兇手』？你應該知道兇手是誰不是嗎？】
然而，他卻解釋得讓我更加困惑——
【因爲其中一個兇手是我ṱű̂⁽，是我害你困在這個地獄裏的。】

-15-
我都蒙了。
他還在發着信息給我：
【原本你只是被困在一個普通的循環空間裏，但是我爲了救你，想要回溯過去。】
【結果，導致你被困在了過去的時間點，並且進入了更糟糕的循環。】
【我知道你以爲你是在 2023 年，但你看一看，其實你是在 2018 年。】
【我能跟你聯繫的時間不多了，你努力回想一下。】
【然後，你就會相信我了。】
我迅速退出短信界面，看着手機日曆上現實的「2018 年」，陷入了沉思。
我確實以爲現在是 2023 年。
而且，我也逐漸察覺到不對勁了。
比如大猛。
他怎麼能這麼愉快地就接受了，「未來的志康」把小軍的身體給霸佔了這件事？
旁邊的志康還躺着，生ṭû₇死不明呢。
如此毛骨悚然，如此危險，但大猛就這樣接受了。
還有小軍跟志康也充滿懷疑。
我對「未來的缸中大腦回來佔據我們的身體」這件事，始終有所懷疑。
至少張小玄，他還需要用短信作爲媒介跟我聯繫。
這個「未來的志康」，連媒介都不用就直接霸佔了小軍的身體？
太不可思議了。
而且，他倆友好交談得到的結果就是——
等李悛峯過來。
然後解決他。
這真是最好的方法嗎？
我開始動搖了。

-16-
我開始重新覆盤今晚發生的一切。
首先是張小玄給我發來了古怪的信息。
接下來，其實沒我什麼事，都是大猛跟志康小軍三個人的表演。
如果假設他們都不是好人……
那是不是可以看成，他們知道張小玄在聯繫我，所以才做出了那些動作呢？
這些動作，也成功迷惑住了我跟張小玄，阻礙我們尋找「最初的兇手」。
而且，大猛也提出，他也有收到「未來的他」給他發的信息。
正是他的這個行爲，讓我徹底不信任張小玄。
才讓我發出那條，質問他知不知道初中時我暗戀女生名字的問題。
而奇怪的是，「未來的大猛」幾乎就沒有下文了。
大猛再也沒有跟他聯繫，彷彿他的出現……
就是爲了讓我，對張小玄產生不信任！
之後，出現得更突兀的，是這個「未來的志康」。
他的出現，似乎就只是在告誡我——
不僅不要相信張小玄，更不要ŧù₆答應他提出的任何要求！
想到這裏，我更迷糊了。
我給張小玄發信息問道：
【如果我選擇相信你，我需要做什麼？你接下來又會做什麼？】
張小玄的回答仍然是：
【找到『最初的兇手』，然後一起離開這個地獄。】
我非常不解地追問道：
【爲什麼？假如這只是個地獄，是虛幻的世界，那爲什麼還要糾結什麼『最初的兇手』呢？】
他的回覆是：
【因爲『最初的兇手』並不僅僅是兇手，更意味着是那個把你拖進這個地獄的惡魔！】
【只有找到他，我們才能夠得救。】
我們？
我驚呆了。
張小玄，他也在這個地獄裏嗎？

-17-
【你也在這裏？】我問道。
【我馬上就到了，開門讓我進去。】他回答道。
我更驚訝了。
這時候我才發現，大猛跟「未來的志康」已經沒有交談了。
他倆只是呆呆地看着我。
大猛開口問道：
「你剛剛在做什麼？」
我有點緊張，生怕被識破。
可就在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大猛跟「未來的志康」警覺了起來，異口同聲地說了一句：
「李悛峯！」
可是同時，我的手機上也彈出張小玄的信息：
【敲門的是我，開門。】
不對。
難道，這個所謂的張小玄，就是李悛峯？
我沒了主意，只能試探性地詢問「未來的志康」：
「你剛剛不是說他來了你就有辦法，現在要怎麼辦？」
「未來的志康」笑着說道：
「當然是幹掉他了。」
說這話的同時，他利索地跳下牀。
大猛也跟着下了牀。
「你們等等！站着別動！」我喊了一句。
他倆紛紛止住了腳步。
我知道，最關鍵的時刻到了。
相不相信張小玄，要不要幹掉門外這個人，是今晚最重要的選擇。
我開門見山地，發信息問他：
【李悛峯，就是你吧？】
他的信息回覆得也極快：
【我不是，李悛峯是不存在的，是我編出來的名字。】
【包括前面的一切，都是我編的，目的是穩住你。】
【因爲我始終不知道，『最初的兇手』到底是誰。】
我又急忙問道：
【就算找到了，又要如何對付他？】
【危險又是什麼？】
他的回答是：
【我會消滅他，我會帶你走。】
【危險就是，你會永遠被困在地獄裏。】不知爲何，他說的話聽起來雖然沒有太多語氣。
但卻總是讓人覺得可信。
我突然想起另一個疑點——
張小玄，他從假裝是「未來的我」，到他承認他不是我……
中間隔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他在做什麼？

-18-
我的視線從屏幕上離開，回到了寢室裏。
才發現，大猛跟「未來的志康」，仍然傻傻地站在寢室中間。
這個景象，讓我愣了一秒鐘。
但是馬上，我又反應過來了——
這是我漏掉的一個細節啊。
這個晚上，他們每一個人，都非常聽我的話。
我對大猛的要求，我對小軍的要求，我對志康的要求……
他們不僅沒有反駁，大多都默默地去做了。
我好像弄懂什麼了。
這裏也許，真的是地獄。
我也猜到，「最初的兇手」應該是誰了。
我懷疑，張小玄從一開始就知道。
因爲他前面跟我兜兜轉轉那麼多，還假裝成「未來的我」……
大概率是，不想讓我察覺到這一點。
我爬下了牀, 跟他倆說：
「你們站着別動。」
他們就真的站着不動了。
我的主觀意識越清晰, 他們就越能接受到我發出的指令。
然後我，默默地走到宿舍門前。
我直接開口質問門外的張小玄：
「剛剛消失那段時間，是因爲你進來這個地獄了？」
門外傳來張小玄的聲音：
「是的，我本來並不在這個地獄裏。」
「但是, 我抱着必死的決心。」
「如果不能救你出去, 那就一起死在這裏。」
「快開門！我會帶你出去！」
我笑了。
然後回答道：
「不用了, 你走吧……」
外面的張小玄, 明顯噎住了。
我淡淡地解釋道：
「因爲我知道『最初的兇手』是誰了……」
「而且，他沒有辦法被消滅。」
「因爲他, 就是我啊。」

-19-
我是最初的兇手，我是所有兇手，我甚至是惡魔。
我終於弄明白了。
這裏確實是地獄啊。
寢室裏的人, 大猛、小軍、志康。
他們都是我。
難怪志康能進入小軍的身體。
因爲都是我。
大猛是長大後的我，自以爲是，總覺得自己能幫到別人。
志康是死了之後的我, 死都死了, 卻還是那麼不安分。
而小軍呢, 他是我的童年。
被霸凌, 被嫌棄的童年。
是幻想出李悛峯，希望殺光所有欺負過我的人, 內心惡毒的童年。
是沒有朋友的童年。
是我製造了這個地獄……
但現在，我有朋友了啊。
他在門外，他爲了我居然闖到了地獄裏來。
我忍不住問道：
「在現實中, 我真的有，像你這樣的朋友嗎？」
他急促地捶門，怒吼道：
「當然有！你別那麼傻逼！快開門！」
我淚流滿面。
我終於恢復一點點記憶了。
一些詞彙闖進了我的腦子裏……
幻境、山魈、鬼屋……
我早已經不是我了, 我身上不僅有冤魂, 更有一隻恐怖的惡魔。
門外，張小玄砰砰砰地敲着門，喊着話：
「阿政！開門！你要相信我！」
我知道, 我不能開門。
連我自己都無法控制這麼混亂的冤魂跟鬼力, 他又能有什麼辦法？
把他牽扯進來, 只會搭上他而已。
「對不起。」
「老張, 相信我，開了門，你也會死的。」
「我還是, 繼續待在地獄裏吧。」
他還在激烈地敲門, 在門外咬牙切齒地喊話。
但是，這可是我的地獄。
我讓他滾，他就得滾。
「我一定會救你出來的，等我，下次我……」
「不用了, 謝謝你, 好朋友。」
我只聽到，他的聲音漸漸消失了……
一切，歸於寂靜。
我轉過身來，看到直挺挺站在寢室中間的人。
他們安靜得有些恐怖。
但是……
是時候, 原諒自己了。
不要再循環下去，繼續懲罰自己了。
「我們一起，死在這個地獄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