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是個擦邊女。
靠擦邊直播,養我這個癱瘓閨蜜。
男網友紛紛誇她是肉身菩薩。
可他們根本不知道——
菩薩,是不需要肉身的。
鬼,才需要。
-1-
「哥哥哥哥看看我,寶寶今天好餓餓。」
「哥哥~~」
我的室友顏蘭蘭正夾着嗓子,發出嗲嗲的聲音。
她一邊搖花手,一邊衝着鏡頭拋媚眼。
顏蘭蘭網名叫「晴天蘭蘭」。
人設是陽光開朗、心地善良的元氣美少女。
每天晚上都穿着性感的裙子擦邊直播。
只爲賺錢養我這個癱瘓閨蜜。
直播間的男網友紛紛誇她——Ṫṻ⁹
【像我們蘭蘭寶寶這樣心地善良的女人,才該娶回家。】
【一個女人最好的嫁妝是善良的心。】
【那些擦邊女就知道騙我們錢,只有蘭蘭辛苦賺錢養自己的閨蜜。】
【這叫什麼?這叫肉身菩薩!】
【菩薩,你的領口能不能再開大點,讓哥看看你廣闊的胸襟?】
……
我坐在輪椅上,任由顏蘭蘭嫵媚地扭動着腰肢,圍着我轉圈圈。
這時,直播間突然湧出幾個不和諧的聲音:
【現在的擦邊女真是花樣多,這麼明顯的劇本都看不出來嗎?】
【坐個輪椅就是癱子了?當兄弟們傻呢?!】
【非親非故養閨蜜,小仙女人設還挺新穎!】
顏蘭蘭捏着貓爪,喵嗚了幾聲:
「哥哥不信我,哥哥壞壞!」
她衝着鏡頭,用力擠出了兩滴眼淚後,端來了一杯滾燙的開水。
手一晃——
開水嘩啦一下,全倒在了我腿上。
我的腿,瞬間冒起了一陣青煙!
-2-
顏蘭蘭是我的合租室友。
她比我後搬進來,卻強佔了我的主臥。
她說:「你一個癱子,腿都乾巴成這樣了,住這麼寬敞的房間簡直就是浪費!」
第二天,顏蘭蘭把我的衣櫃也霸佔了。
她盯着我的腿嘻嘻笑:「反正你都癱巴了,這些漂亮衣服穿不上多浪費啊,不如給我這種大美女穿。」
顏蘭蘭天天用我的化妝品,不要命地往臉上糊。
還喫我的保健藥,一天三次絕不遺漏。
美其名曰:「好閨蜜就是要互相分享。」
她霸佔我每一樣東西,都很有道理——
「反正你一個癱子,也用不上。」
才合租了一個多月,我所有的東西,都變成了她的。
甚至爲了博眼球,顏蘭蘭還拿我的殘疾作秀。
打造幫助「殘疾閨蜜」的善良人設,給自己增光添彩。
其實,她連上個月的房租都沒有給我。
只要流量下降,她就變着法子折磨我,吸引那些變態。
我不敢反抗,因爲只要我不聽話,顏蘭蘭就會想方設法整我。
一開始,我不配合直播。
她就剝光我的衣服,抓着我的頭髮,把我拖到țû⁸廁所,用淋浴噴頭對着我全身噴射。
我溼漉漉地趴在地上,哭着求了她好久,她才放過我。
爲了證明我是真的癱了,雙腿毫無知覺。
她用刀割。
用針扎。
把我隱祕的腿根戳得千瘡百孔。
最後才咧嘴一笑:「哎喲我去,真沒感覺啊?那可有的玩兒了!」
-3-
果不其然,顏蘭蘭裝模作樣地尖叫一聲後,順手就把我溼透的裙子掀到了腰上。
兩條枯柴般的腿,瞬間就暴露了。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身體篩糠一樣抖了起來。
顏蘭蘭立刻嚶嚶地哭了起來:
「對不起,芝芝,我不是故意的。」
「壞哥哥,現在你們滿意了?!」
「芝芝的腿部肌肉因爲癱瘓太久,已經完全退化了,只有一層皮包着骨頭。」
「她的下半身早就沒有任何感覺了。」
她伸出手指,用力搓着我的傷口,矯情地大叫:
「天啊,都燙脫皮了!」
「芝芝,我這就去給你拿藥!」
顏蘭蘭邁着小碎步拿來了燙傷藥。
跪在地上,把食指伸進嘴裏裹了一圈後,才把藥膏擠在指尖,輕輕塗抹在我的傷口處。
直播間的男人們瞬間狂歡了:
【臥槽,真是癱子!】
【就是個死人,給這麼燙一下,也能從棺材裏蹦起來!】
【誤會蘭蘭寶寶了,哥哥該死,哥哥給你刷火箭!】
【哥哥有個地方也有傷口,想蘭蘭寶寶也這樣給我抹一抹。嘻嘻。】
【喲,閨蜜今天穿的小褲褲還挺好看。哥喜歡!】
【真別說,我還沒睡過癱子呢,是不是那兒也沒感覺啊?哈哈哈哈哈……】
……
直播間的污言穢語壓得我抬不起頭來。
淚水大顆大顆地滴落在腿上——
它們毫無知覺。
就像兩個乾癟的木棍。
發現我在哭,顏蘭蘭立刻背對着鏡頭,兇狠剜了我一眼。
小聲威脅道:「再哭我弄死你!」
突然,直播間湧出了一條怪異的評論:
【你們這羣老色批就知道看美女,沒看出這房子是凶宅啊?!】
-4-
顏蘭蘭一驚,立刻回頭看我。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
顏蘭蘭立刻拍着胸口,嬌滴滴道:
「哥哥,你別嚇我啊?」
「我們兩個女孩子,膽子小得很呢。」
那個網友發了個冷笑的表情:
【若只是凶宅,八字硬的人住進去也沒啥。】
【可是一連三天了,我都看到你們屋子裏有靈體在活動。】
【你們這屋子,正北方,一年到頭曬不到陽光。】
【這樣的宅子一旦成了凶宅,就是兇上加兇!】
【而且有人把這房子做成了陰宅,養着死人!】
【這房子裏有鬼!】
一個綠家中介的網友說:
【怪不得這房子看着眼熟,我維護過這凶宅,一進去就冷颼颼的!】
【當時租給幾個理髮店的小夥子,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不信邪,結果只住了三天就嚇得屁滾尿流了,說半夜聽到有人在衣櫃裏頭哐哐踹。】
【好像這房主的女兒就是得了抑鬱症在衣櫃裏頭用絲襪吊死的。】
【上吊的鬼最兇了,因爲進不了輪迴,天天到點兒就上吊……太慘了……】
……
直播間的網友熱火朝天地討論起了凶宅。
顏蘭蘭的底褲都跳出來了,也沒人刷禮物了。
剛下播,她就Ŧů₌惡狠狠地扇了我一耳光:
「你是不是豬啊!」
「租個凶宅!」
我捂着臉,囁嚅道:
「我……我不知道啊,當時就覺得這個房子便宜,涼快……」
「我突然想起,你上個月房租還沒給我呢。」
顏蘭蘭突然笑了。
「哎呀,我們不是好閨蜜嗎?分什麼你我呢!」
「除了我,誰會和一個癱子做朋友啊?」
「我長得這麼漂亮,我都沒嫌棄你,你還好意思問我要房租?」
她咧嘴一笑,離開了濾鏡的臉白得嚇人,大眼睛裏還佈滿了血絲。
「我準備找個假道士,直播抓鬼,這流量不得都旋我嘴裏。」
我打了個寒噤:「萬一真的有鬼怎麼辦?」
顏蘭蘭罵我:「蠢貨,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你確定?」
-5-
突然,客廳傳來「啪」一ţŭ⁺聲悶響。
原來是書架上掉下來了一個硬殼筆記本。
還沒來得及細看,顏蘭蘭就搶走了。
她陰惻惻地問我:「什麼東西?」
我結結巴巴道:「好像……好像是一個女孩子的日記本,可能是前房主留下的。」
顏蘭蘭的眼睛瞬間亮了。
第二天晚上,顏蘭蘭又開始了她的表演。
而我,依舊面無表情地坐在輪椅上當背景板。
顏蘭蘭夾着嗓子說:
「這本日記昨天半夜突然掉在了我腳邊。我想,一定是日記的主人,在祈求我幫她伸張正義。」
「所以今晚,晴天蘭蘭不給哥哥們跳舞了,我要勇敢揭發可惡的校園霸凌!」
說罷,她清了清嗓子,故作悲傷地念了起來:
「我的同桌是個特別漂亮的女孩,她偷偷塗口紅,染指甲,抽菸,還敢和老師頂嘴。」
「抽屜裏的情書一疊又一疊,我真羨慕她啊。」
「我長得醜死。腫泡眼,塌鼻子,腦門上還有一塊胎記,大家都不願意和我做朋友。但她一點都不嫌棄我,還主動和我說話,我感動得都快哭了。」
「她問我要錢,我就把早飯錢省下來都給她了。可她說不夠,還狠狠扇了我兩個大巴掌。真疼。」
「我害怕失去這個唯一的朋友,開始偷我爸的錢……」
「我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她身後,給她提包付錢端茶倒水。她高興了就衝我笑笑,不高興了就勾勾手指頭,我就必須把臉湊過去,讓她用力扇幾下消氣。」
「她們把我堵在巷子裏,用菸頭燙我的胳膊,燙出了一個北斗星。她笑得好大聲。」
「她把我的頭摁在廁所裏,說沒有鏡子總有尿吧?好好照照你自己的鬼樣子!別一天到晚跟在我屁股後頭,我丟不起那個人!」
「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她卻一腳踢在我腦門上,我痛得直接暈了過去……她說我醜得讓她噁心。」
「爸看到我一身的傷,哭了。他問是誰欺負我,他要去找那個王八蛋,去找老師,找學校要個說法。我說不怪誰,怪我自己長得醜。」
「我病了……醫生說我得了抑鬱症……建議我退學……」
「我痛恨一切可以把我照出來的東西……我求我爸帶我去整容,我醜得自己都受不了了……我爸說等我病好了再去……可是我等不及了……」
顏蘭蘭整個人都沉浸ţü₃在了日記中。
一雙漂亮的大眼睛裏,飽含淚水。
不知不覺,我也聽得淚流滿面。
直播間的哥哥們,一邊同情着日記本里可憐的醜女孩,一邊痛罵該死的霸凌者。
漸漸地,顏蘭蘭的聲音變了。
她彷彿身臨其境,真的變成了日記中的醜女孩,聲音沙啞而悲痛:
「老天爺啊,我求求你,如果再投胎,請給我一張她的臉行嗎?」
「我想要顏蘭蘭的臉!!!」
念出那三個字後,顏蘭蘭呆住了。
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臉上的表情從茫然變成了驚恐。
她張着嘴,結結巴巴想要解釋些什麼,但直播間已經被「顏蘭蘭」三個字瘋狂刷屏了。
【蘭蘭……什麼蘭蘭?】
【顏蘭蘭!我記得晴天蘭蘭說過自己的真名就是叫什麼顏蘭蘭!】
【臥槽!不會這麼巧吧?凶宅裏找到的日記本,霸凌者竟然就是主播本人!】
【兄弟們,我就覺得這晴天蘭蘭咋這麼眼熟,你們記得去年哀牢山失蹤了一個女主播嗎?好像就是這個晴天蘭蘭!】
【難道她也是鬼??】
突然,顏蘭蘭的手機閃了一下,自動關機了。
我盯着她一動也不動的背影,嚇得渾身一抖,推着輪椅就要逃。
這時,顏蘭蘭緩緩轉過身來。
佈滿紅血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聲音冰涼:
「你……也覺得我是鬼嗎?」
-6-
「蘭蘭,你……你不會真的死了吧?」
我嚇得瑟瑟發抖,小心翼翼問她。
顏蘭蘭破口大罵:
「放你媽的狗屁,你見過鬼擦邊的嗎?!」
「我去年被人忽悠去哀牢山直播,結果被一個傻逼導遊帶溝裏了。那些無良自媒體就瞎說我死了!」
「我被山民救了,養了幾天纔有力氣下山,失蹤不等於死了好嗎?!」
我聲音顫抖:「蘭蘭,你真的沒有發現自己不對勁嗎?」
顏蘭蘭緩緩皺起了眉頭:「你什麼意思?」
我小聲道:「你還記得之前你大出血被 120 帶走的事嗎?」
她點點頭:「記得啊,說來也怪那個臭男人,我都說了肚子不舒服了,還搞那麼用力……」
「但是你也真夠沒良心的,都不陪我去醫院!」
那時,顏蘭蘭好像有性癮一樣,每天晚上都會有不同的男人來找她。
天天搞得地動山搖,尖叫連連。
但那天,顏蘭蘭安靜得可怕。
我走進去一看,她倒在血泊中,一動也不動。
那個大鬍子肌肉男,早已經跑了。
我趕緊撥打 120 把顏蘭蘭拉走了。
可是當晚半夜,顏蘭蘭就臉色慘白地回來了……
我嚥了一口唾沫,繼續說道:「你回來後,我就覺得你不對勁,你天天都在夢遊。」
顏蘭蘭瞪大眼睛:「夢遊?!」
我說:「好幾次我都聽到你在廁所對着鏡子自言自語,你說『我想要顏蘭蘭的臉』……你說話的語氣聲音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就像……就像剛纔直播一樣……」
「還有天晚上我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以爲鬧耗子了。」
「結果……我看到你蹲在地上,用手抓碗裏的白米飯,碗裏還插着一雙筷子……」
「我喊你的名字,你抬起頭來,差點沒把我嚇死!」
「你的眼睛裏只有眼白,沒有瞳仁!」
我環抱着雙臂,冷得直哆嗦:
「蘭蘭,你會不會……真的已經死了?」
「只有死人喫飯,筷子纔會豎着插在碗裏。」
顏蘭蘭倒抽了一口涼氣,迅速摸向了胸口和脈搏。
我啃着手指頭,緊張地盯着她。
突然,顏蘭蘭一個箭步衝過來,拽着我的頭髮把我從輪椅上拽了下來。
她狠狠扇了我兩耳光,猙獰道:「他媽的!我終於想起你是誰了!」
-7-
顏蘭蘭盯着我的腦門,咬牙切齒地吼我:
「我就說那日記讀着讀着怎麼不對勁!」
「你真歹毒啊!故意在後頭加上了我的名字!」
「你讓我在直播間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下不了臺!」
「你根本不叫林芝,你就是那個臉上長胎記的醜八怪周佳!」
「別以爲你把胎記弄掉了,我就想不起你了!」
「說!你裝神弄鬼到底想幹什麼?!」
「你想報復我是不是?!」
我眼淚汪汪地看着她,無奈地點了點頭。
顏蘭蘭不屑地「切」了一聲:
「當年是我年少無知欺負你,但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竟然還記仇?!」
「你日記裏口口聲聲吵着要去死,不也沒死嗎?!」
我低着頭,沉默不語。
顏蘭蘭冷笑道:
「你看,就是因爲你脾氣太古怪了,纔沒有朋友。」
「這麼多年兜兜轉轉,不也只有我這一個閨蜜嗎?」
「全世界除了我,誰還會陪着你?」
「要沒有我,你一個癱子,無依無靠的,多可憐啊。」
「周佳,你老實告訴我,直播間裏說什麼凶宅、鬼的,也是你找的人吧?」
我點了點頭。
顏蘭蘭如釋重負。
她拍拍我的臉蛋,語氣溫柔得讓我害怕。
「周佳,我給你道歉行了吧?」
「我以前不懂事和你鬧着玩,鬧過分了,你記仇報復我,我也不怪你了。」
「誰叫咱們倆是全世界最好的朋友,最親的閨蜜呢,是吧?」
「你看啊,你孤苦伶仃一個人無依無靠,我又欠着一屁股網貸,咱們和好吧,趁着這波熱度咱們好好賺一筆!」
「我答應你,賺錢了五五分!」
我看着她那張漂亮的臉,不敢不答應。
-8-
第二天晚上,道士來了。
他看起來四十多歲,長得又黑又瘦。
不到一米七的個頭,揹着一個蛇皮大口袋。
腫泡眼,八字眉,笑起來一臉愁苦。
道士出示了證件:「這是我的道士證,道教協會頒發的。你看看,絕對ẗű₌保真。」
顏蘭蘭盯着證件,很驚訝。
「哎,你不是……不是影視城跑龍套的嗎?」
道士換上道袍笑道:
「是啊,跑龍套嘛,啥都要演。導遊啊,中介啊,道士啊……」
「爲了演得好,我把能考的證全考了。」
我躲在顏蘭蘭背後,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
道士眯了眯眼睛,神色凜然。
顏蘭蘭說:「咱們先過一遍流程啊。開播後,我會先給起個頭,然後介紹你,道長你姓周是吧?」
「反正一會兒你該喊喊該打打,越激烈越好,重點就是突出這個凶宅的兇,這個鬼的厲,打個十來分鐘,你假裝受點傷。」
「最後呢,自然是正義戰勝邪惡,一切皆大歡喜!」
道士點點頭:「我的業務能力,你放心!」
顏蘭蘭猶豫片刻,又小聲道:「道長,我都沒想到你竟然是真的。那萬一這房子裏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也順便收了啊。」
我咬着手指頭,笑了。
原來她不是不怕的……
爲了洗白昨晚霸凌女的標籤,顏蘭蘭特意在衣櫃裏挑了一條清純保守的白裙子穿。
開播後,她先哭哭啼啼地解釋了一通,是嘴瓢才把自己的名字給念出來的,那本霸凌日記根本就不關她的事。
爲了解開謎團,她今晚專門請了個道士來捉鬼。
說完,顏蘭蘭回頭給了道士一個眼神。
道士迅速託着羅盤,開始在屋子裏走了起來。
爲了直播效果,顏蘭蘭把燈全關了,只開了手機燈光。
直播間裏,整個房子黑漆漆的。
三雙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很詭異。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直播間已經湧進來了六萬人。
【這道士不簡單啊,走的是正兒八經的步罡踏斗!】
【手裏的羅盤也是有點年頭的,可不是 9.9 的義烏貨!】
【臥槽!兄弟們,羅盤的針一直在晃,而且一進那主臥就吱哇亂轉!】
【中介那哥們兒昨天不是說那女孩是在衣櫃吊死的嗎?】
【停了停了!那道士停在衣櫃前了!】
【救命!我害怕……】
……
顏蘭蘭努力擠出笑容,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開始發抖了。
因爲道士什麼都不知道,雙腳卻精準地停在了主臥的衣櫃前。
顏蘭蘭的臉嚇得更白了。
她緊緊貼着我的輪椅,握着手機支架的手,已經開始顫抖了。
她只得把手機固定在了牀頭。
道士回過頭來,聲音冷冷道:「是一個十七歲的姑娘,上吊死的——」
-9-
道士突然推開衣櫃門!
「嘩啦」一聲巨響,嚇得顏蘭蘭爆發出了雞鳴般的尖叫。
但是黑漆漆的衣櫃裏除了密密麻麻的衣服,什麼都沒有。
可道士卻用詭異的眼神盯着顏蘭蘭,聲音在黑暗中迴盪:
「那姑娘十二點半上吊的,以跪姿自縊。」
「因爲窒息的痛苦,腦袋會不受控制地在衣櫃裏哐哐亂撞……」
「你說你天天住這屋,旁邊就是這個大衣櫃,你就沒聽到點啥?」
顏蘭蘭嚥了一口唾沫,搖了搖頭。
道士笑了:「不得不說,你八字還真挺硬。」
「八字硬的人,一般殺氣重。」
「你從小到大,沒少幹壞事吧?」
顏蘭蘭的眼角抽了抽,聲音顫抖:
「沒有……當然沒有……」
直播間的網友已經開罵了:
【臭道士,別胡說八道!】
【我們蘭蘭寶寶是全世界最善良的女孩子!】
【說什麼蘭蘭殺氣重,她明明就是甜妹子!】
【這道士估計就是昨天看到中介哥們兒說的故事,在這兒表演呢!】
【蘭蘭別怕,哥哥們永遠守護你!】
……
道士瞥了一眼手機,冷哼一聲:
「你再不對我說實話,我也救不了你了。」
「人的身體和動物一樣,能感知到危險,會想逃跑。」
「但你在這凶宅裏住了這麼久半點感覺都沒有,只能說明你的身體太遲鈍,或者被什麼東西麻痹了。」
「這種情況一般是鬼找替身了,我們道家稱之爲『奪舍』。」
「時間短還好說,若過了七七四十九天,閻王爺都救不了你了。」
「你趕緊想想,你在這屋子住了多少天了?」
顏蘭蘭瞬間哭了出來:
「好像剛好四十九天!」
「道長……我又不認識她,我們無冤無仇那個鬼憑啥找我?」
「要找也該找周佳!」
「她是二房東,房子是我在她手頭租的!」
顏蘭蘭瘋了一樣,把我推到了衣櫃前,對着衣櫃大吼:
「冤有頭債有主,你找替身直接找她!」
「她租的房子,交的房租,我一毛錢都沒交過,我都不算租客!」
我回過頭,對着她微微一笑:
「真不巧,我住到四十八天的時候,你就把我趕到了次臥。」
「我可沒住滿四十九天哦。」
道長看着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你看你……嘖,乾的都是啥事啊?」
「你說你但凡交點租金,那你就是正兒八經合法入住。」
「你一毛錢不交,住鬼的房子,睡鬼的牀,她不找你找誰?」
顏蘭蘭咬着後槽牙,歹毒地盯着我:
「你自己成了癱子,關我什麼事?!」
「你竟然專門租了個凶宅整我!」
「周佳,你真是個壞東西!」
顏蘭蘭捏着我的脖子,往死裏掐:
「都怪你!」
「都怪你這個死癱子!」
「你怎麼不去死!!!」
……
顏蘭蘭忘記了,牀頭的手機還在直播。
直播間的幾萬人全程觀賞了她的瘋癲與暴力。
【今天的劇本這麼帶勁?】
【看顏蘭蘭那個瘋批的樣子,不太像演的,她真在往死裏掐她閨蜜!】
【什麼人美心善小太陽,原來房租一毛沒給過。】
【我就說嘛,擦邊女能有什麼好東西!】
【霸凌女實錘了!】
……
我被掐得直翻白眼,無助地拍着輪椅喊:「救……救命……」
道士趕緊把顏蘭蘭拉開。
顏蘭蘭憤憤地對着我的肚子補上了一腳。
她指着我,破口大罵:
「周佳,你給我等着!」
「我他媽饒不了你!」
「等這事兒完了,我們倆的賬慢慢算!」
她喘着粗氣,拉開牀頭櫃,拿出一疊現金,丟給道士。
「道長,只要你能救我,這一萬塊就是定金。」
「我先去酒店避避,你繼續忙活你的,等事情結束了,我再給你兩萬!」
說罷,顏蘭蘭就要往外跑。
道士一個箭步衝上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等等!」
-10-
道士拽着顏蘭蘭來到了客廳的書架前。
「這套房子不僅僅是凶宅,還是陰宅,這鬼是被人故意養着的。」
「不把事情處理好,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那鬼也跟着你!」
顏蘭蘭徹底懵逼了。
「那,那要怎麼處理,你倒是快點啊!」
道士用力推開書架,長嘆了一口氣:
「你給她磕個頭吧。」
顏蘭蘭猛地捂住嘴,癱軟在了地上——
書架後,是一個壁龕。
壁龕裏供着一個靈位。
靈位上,擺着一張遺照,和一盞長明燈。
還倒插着筷子,供了一碗米飯。
遺照上,黑白的我直勾勾盯着鏡頭,眼神裏充滿了驚恐和迷茫。
那是我被關進精神病ťú⁶院時,穿着病號服拍的照片。
我的輪椅堵住了步步後退的顏蘭蘭。
「還是很醜是不是?」
「我爸沒命的工作,就是想給我多掙點錢整容。」
「他以爲我只要變漂亮了,我的病就能好了。」
「你看,我這張臉花了二十多萬,也就是個不難看的普通人。」
「原來整容,也是需要底子的。」
「爸,早知道就不浪費那個錢了,是吧?」
道士哈了一口氣,用袖子擦了擦遺照上的灰。
轉過身來,衝着我寵溺一笑。
「不浪費,給咱閨女花再多錢,都不浪費。」
顏蘭蘭看了看遺照,又看了看我,恍然大悟。
「你們竟然是父女!」
「一個跑龍套的,考了許多證……原來是這樣!」
「把你頭髮留長點,扎個啾啾,你就是那個推我進溝的導遊吧?」
「在我直播間蹦躂的什麼中介,也是你!」
「今天你還裝上道士了?!」
「你們這樣嚇我圖什麼啊?」
「就圖我給你磕個頭嗎?!」
我坐在輪椅上,啃着指甲,衝她咧嘴笑。
我這一笑,徹底把顏蘭蘭惹毛了。
她抓着茶几上的水果刀,直接捅進了我的肚子。
「喜歡裝神弄鬼是吧?」
「好!老子把你變成真的鬼!」
她惡狠狠從我肚子裏抽出刀子,指着我爸說:
「老東西!你就看着你女兒死吧!」
我爸笑了。
突然,顏蘭蘭的臉色大變——
她手裏的刀子,竟然沒有一點血!
她驚恐地回頭,看着我。
我緩緩把手伸進肚子裏,扯出了一把稻草,衝着她微微笑。
我指着她那張漂亮的臉蛋,尖笑道:
「顏蘭蘭!我要你的臉!!!」
顏蘭蘭突然開始渾身顫抖。
最後,觸電一樣,倒在了地上。
我爸抓着稻草,塞進了她的嘴裏。
幾乎同時,我也從輪椅上栽了下來。
暈了過去。
-11-
五年前,我爸把我從精神病院接出來,去整容醫院做了整形手術。
去胎記。
割雙眼皮。
開眼角。
隆鼻。
……
隨着外貌的變化,我的病一點點好了起來。
可那天晚上,我刷到了顏蘭蘭的視頻。
視頻裏的她, 更美了。
而我的臉,千刀萬剮後還是如此普通。
一瞬間,過去所有的噩夢再度淹沒了我。
只要一閉眼,我就會聽到顏蘭蘭在我耳邊罵我醜八怪, 怎麼還不去死。
……
我砸爛了家裏所有的鏡子,用刀子把自己的臉劃得稀巴爛。
然後, 用絲襪吊死在了衣櫃中。
我死的那天, 就是穿着顏蘭蘭身上那條白裙子。
我爸翻到了我的日記本, 才知道我遭受了慘無人道的霸凌。
而我死前最大的願望, 就是想要顏蘭蘭的臉。
於是, 我爸完完整整地把我的人皮剝了下來, 做成了稻草人。
這樣我就不會魂飛魄散。
我的腿,也不是車禍癱瘓的。
而是,稻草人根本就不能行走。
我的腿裏頭是兩根竹子。
我知道顏蘭蘭是個愛貪便宜的人,她一定會霸佔我的主臥, 喫我的,穿我的, 用我的……一切。
包括骨灰做成的化妝品和保健品。
奪舍, 不僅僅需要七七四十九天。
還需要宿主,從內到外被侵蝕。
一開始, 我爸計劃讓顏蘭蘭懷孕。
他就可以直接把我的魂魄灌入胎兒體內, 讓我重新出世。
可因爲顏蘭蘭濫交, 子宮受損,胚胎根本活不了。
於是, 我ťũ̂⁴爸開始不停地變換身份, 一點點把顏蘭蘭引入我們的局裏。
但是, 一個毫無畏懼, 完全不信鬼神的人,是無法奪舍的。
所以必須一步步, 擊潰顏蘭蘭強大瘋批的內心, 讓她深信「鬼」是存在的。
「我」,是存在的。
-12-
過了好一會兒, 我緩緩睜開雙眼。
吐出了嘴裏的稻草, 顫巍巍地喊了一聲:
「爸……」
我爸彷彿大夢初醒,猛地摟着我,放聲痛哭。
我慢慢站了起來。
現在,我的身材高挑纖細。
我的皮膚粉嫩白皙。
我的眼睛又大又亮,鼻子又高又挺。
……
從此, 我的一切, 都將是如此完美。
我走進臥室,拿起手機。
直播間已經有了十五萬人觀看了。
我對着鏡頭揮了揮手, 連聲音都嬌滴滴的。
「寶寶們, 嚇到大家了吧?嘻嘻……」
「謝謝今天入鏡的道長周朋老師,他也是我的爸爸!」
「以後,蘭蘭寶貝將會和爸爸一起拍更多有趣的視頻, 希望大家喜歡。」
「我要下播啦,明天晚上準時見喲。」
「愛你們!」
顏蘭蘭坐在輪椅上,攥着拳頭,怒瞪雙眼, 惡狠狠地盯着我。
可是她已經不能說話,也不能動了。
我湊到她耳邊,小聲道:
「好閨蜜就是要互相分享喲。」
「這不是你教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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